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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时玉轻哼一声,颇为傲娇道:“当然可以,在镇上那些人都没人敢惹我,不仅仅是因为家里有钱,还因为我敢动手,去玩吧!”

戚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背上自己的小竹篓,带上家里的盐巴就跑出去了。

眼看着家里就剩自己,季时玉也实在不愿意空待着,就干脆带了点点心吃食回娘家去了,反正就三两步的距离,累不着他!

戚鱼跑到小伙伴们跟前时还有点紧张,生怕他们突然发难,但幸好他们没多说什么,反而和和气气地待着他往后山去。

后山下面的河边因为有山石和树林当着很凉爽,虽说是在后山附近,但真说起来离村子还有些距离。

都是十岁出头的孩子,凑到一起就吱哇乱叫地说着,说说树上的知了,比比哪棵树更粗壮,嗅嗅哪种花更香……半个时辰后才走到后山下边。

河边凉快,他们把竹篓放到平地上,挽起裤腿和袖管就要摸到水浅的地方。

“都小心点,不要去深处!”岸上守着的小哥儿扬声提醒着,边说边用火石点柴,多试了几次,没一会的功夫就点着柴火了。

把木架子搭起来这会就满头的汗了,也赶紧跟着去下水捞虾子摸田螺了。

戚鱼知道季时玉爱吃河鲜,就想着多摸一些虾子和小鱼,他们能烧着吃,还能剩些拿回家里。

当然不止他自己这样想,别人也是,否则也不会摸的这么起劲了!

没一会的功夫各个都摸了好些虾子和田螺,田螺得拿回家吃,小河虾则是直接放到搭好的木棍上面,摆放的整整齐齐,一变色就赶紧翻面,还时不时撒点盐巴。

“好香哦。”戚鱼轻声嘟囔着。

“要是我们能逮到鱼就好了,但我太小了,不能去深的地方,我爹说会被水猴子给拉走!”

“我娘也是这么说的!她说咱们上河流那边有好多小孩都淹死了!我们不要去深的地方,吃完烧虾就回家吧!”

“但是我现在想去山林里看看,要是有果子还能摘一点!”

戚鱼一听赶紧举起手,“我也要去山里看看,我要摘野果子给我嫂嫂吃。”

“那就留几个人在这里烧鱼,几个人去摘野果子,摘回来分给你们,鱼哥儿的就不分了,他要给时玉嫂嫂吃。”

“好!”

“行!”

都知道季时玉是戚山州的夫郎,他们还惹不起戚山州,否则就会像戚小宝那样没人理,还要被说丑,他们可不敢!

一群人很快就自动分开,刚开始说话的小哥儿赵小西带着几个人继续烧鱼,他懂事,得看着火,其余的则是跟着进了山里。

戚鱼满心思都是找野果子,这时节虽然还没到秋日,但还是有些应季的果子的。

“我娘说这时候有八月瓜,咱们找找吧,就在山坡阳面或者河边,咱们这里刚刚好,仔细找找会有的!”

“好!”

一群都是人来疯,喊的最大声,找起来也最激动,拿着木棍到处扒拉,没一会真叫他们找到了八月瓜。

长长圆圆的果子缀在小枝上,因为已经熟透,果皮都变成紫红色了,单还没有到炸开的时候,估计得再放放了。

戚鱼惊喜道:“这里有很多,我们多摘一点吧,反正这里没人来,不摘也要被动物糟蹋掉。”

“行!”

小孩子不懂什么适可而止,看到熟了就都摘了,各自拿衣裳包着,想着再多找点其它的果子。

戚鱼对这事很上心,带着他们就往深处走,期间还找到了地枇杷和石榴,不管酸甜,都先摘回去再说,至于滋味,回头尝过就知道了!

他美滋滋地抱着果子,想着回去就把这些都给季时玉吃,再给哥哥留一些,他肯定很高兴!

可他正走着,冷不丁踩到一脚软乎的东西……

“好臭!”

“你是不是踩到狗屎了?”

“呀!真的是屎!你赶紧到旁边的土里蹭蹭,一会把鞋放进河里洗洗,太臭啦!”

“好像不是狗屎……这么大一坨,得是什么粪便啊!”

戚鱼也有些受不了这个味儿,他拢紧果子,生怕掉进屎堆里,把鞋子使劲往土里蹭,直到蹭得看不出来。

“先去找他们吧,野果子够多了!”

“走走走,赶紧去让他洗洗!”

季时玉带着点东西回娘家了,悄默声地就进了院子,家里估计都在午睡,他干脆也回自己屋里休息了。

他轻手轻脚把东西放到堂屋,就要回自己屋里,却不想越小心越容易出错,他一转身膝盖直接撞到桌腿上,发出砰的一声。

“啧!”季时玉闭了闭眼捂住膝盖,生怕吵醒还在休息的人,只好拖着腿回了自己屋里。

屋内。

李秀荷猛地睁开眼,她捅咕身侧的季多林,“我咋听到堂屋里有动静?你去看看,别是谁偷到家里来了,上次州小子那不就是被偷了!”

村里的小偷不管什么白天黑夜,只要有机会下手,对他们来说就是好时候!

今日门就虚掩着,如果真有人进来,自然是能抓到最好。

季多林也怕,家里这么多东西,被偷了真是要疯的,他赶紧起身去外面看,就见院门已经被|插上了,他挠了挠头,难不成是记错了?

只是等他回到堂屋时,一眼就看到桌上的点心了,上面还有点心铺子的标记,能这样买着吃的,也就他家三儿了。

想到被插好的门,又看着桌上的点心,季多林下意识朝季时玉的屋子走去,房门没关严实,他轻轻推门进去,就见季时玉也在屋里,还挽着裤管,不知道在看什么!

“玉哥儿。”

“爹?”季时玉连忙放下裤管,起身看着他,“我把你吵醒了?”

季多林摇摇头,“你娘说听着有动静,怕是有偷盗的,让我出来看看,腿怎么了?”

季时玉有些不好意思笑笑:“磕着了。”

“屋头还有药膏,我让你娘给你送过来,你去床上歇着。”季多林到底是爹,再亲近的话就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了,直接离开去找李秀荷了。

得知他悄默声地就跑回娘家,李秀荷都不知道说他什么好,哪有夫君不在家,夫郎媳妇就直接回娘家歇着的!

“真是不像话。”李秀荷边给他涂抹药膏边说着,“就算再近也不能这样,让别人知道又要说闲话了,前几日的事我可是听说了,都误会州小子在外面不做好事了。”

“我已然和他们解释过,只是也不知他们是否相信,时日一长便是不信也得信。”这样莫须有的事,根本不会影响季时玉的心情。

李秀荷轻轻点头:“能赚钱回来就好,家里都要你照顾,顾得过来吗?”

“行的,就做做饭,洗洗衣裳,田里去不去都行的,他说没关系。”季时玉把这些记得牢牢的。

“娘现在就后悔,为什么当初在家里什么都不要你做,如果你一直做着这些事,嫁到别人家只会觉得是换个地方做同样的事,可你以前连韭菜和草都分不清,现在都能做这些事了……”李秀荷用自己粗糙的手摩挲着季时玉生着薄茧的手,言语间带着后悔和心疼。

季时玉失笑:“对我都要这般,来日小欢儿嫁出去不是更要难过?我倒是觉得现在的日子更有滋味,娘就别难过了。说起小欢儿,我前几日还发现件事……”

“……当真?”李秀荷瞬间皱起眉,“这丫头胆大包天,回头我得好好说她!”

季时玉赶紧轻轻安抚她后背,低声道:“我是想着,小欢儿如今十二,再两年就及笄,若是有不错的,确实可以留意着,但眼下相处着实有些早。”

“我明白你的意思,行了,你就在家里休息,晚些时候州小子路过,就让他直接来家里吃。”

“好!”

季时玉赶紧躺下,李秀荷就像从前那样给他掖好被角,看着他闭上眼睛才离开。

临近傍晚时,戚鱼才湿漉漉的回来,他的竹篓里装的都是田螺和虾子,里面还打湿着,水都顺着缝隙滴到衣裳上了,且他还急着换鞋袜,鞋子都臭死了!

他在季家门前匆匆跑过,季时欢赶紧跑两步叫他,戚鱼扬声应了一声,回到家里把鞋袜跑进旧木桶里,把脚洗干净,才去季家。

“捉了这么多虾子和田螺,一会给你们做虾子吃,田螺得先吐一夜泥沙,明儿做好了给你们送过去。”李秀荷笑说。

季时玉连连点头,他是喜欢吃这些的,不需要他做就能吃到便更喜欢了,就和小欢儿他们在院子里玩,时不时还要在门外看看戚山州有没有回来。

杨雪梅现在月份小,偶尔闻到不好的味道会不舒服,就在外面帮忙摘菜清洗,自然也算是在帮忙的。

不多时,季时玉就听到缓慢行驶地马蹄声,他当即冲出去,却因跑的过,差点撞到马身上!

戚山州赶紧一拽缰绳,忍不住怒吼道:“季时玉!你跑什么跑!”

“我来迎你,我也没想到听到马蹄声时就已经这么近了,别生气,你回家把马栓好来家里吃饭!”季时玉轻声叮嘱着,“你快去吧。”

“你跟我一起。”戚山州轻咳一声,下马车挨着他走。

待走出季家一段路后,他才连连道歉:“是我刚才说话声太大了……”

季时玉:“……”

戚山州:“今日没吃酒,回得晚是去买了些东西,你擦脸的脂膏快用完了,发带也该换新的了,别生我气了,嗯?”

季时玉歪头瞪他一眼:“你真讨厌!”

戚山州忙不迭点头附和:“对对,我最讨厌了,少爷别生气了。”

“你好烦!”

“我又烦上了?”

“对!”

“……”

第58章 野兽 季时玉,你又看什么乱七八糟的东……

吃过晚饭回到家里。

刚踏进院子季时玉就闻到一股臭味, 他只当是鸡窝那边的味道,毕竟十几只鸡,就算每日都清理, 总有发臭的时候。

“鸡笼是不是该打扫了?真的很臭,我以后都不想吃鸡蛋了……”季时玉皱着眉, 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戚山州自然也闻到臭味了,他顺着季时玉的话走到鸡笼跟前,只是那臭味并不是鸡笼发出来的, 小鸡们身上只有一股腥味, 非要把那股臭味算到小鸡身上,鸡就有点太冤了。

“不是鸡棚, 可能是别的地方有什么臭味散发出来了, 仔细找找,别是什么死老鼠。”戚山州说。

“老、老鼠?”季时玉一惊, 慌张地走进戚山州,和他紧贴着手臂,生怕真从哪跑出只老鼠来!

戚山州捞着他后腰轻轻拍拍,村里有老鼠不是奇怪事,便是有蛇都不稀罕, 夏季蛇虫鼠蚁都是满大街的跑, 幸亏家是新盖的,若是在旧屋那边, 季时玉得不敢下床了。

不是鸡窝的问题,就得看看是不是其它地方,若真有什么死老鼠,很大可能会把蛇给吸引来,虽说鸡窝和家四周都撒了雄黄粉, 但也怕有漏网的。

只是两人转了一圈都没发现,一扭头就瞧见戚鱼端着旧木盆在洗刷着。

“洗什么呢?衣裳弄脏了?”季时玉抬脚凑近,忽的就闻到一股臭味,他捂着口鼻连连后退,惊恐询问,“你这是洗什么呢?”

戚山州也皱眉,“戚鱼,你把屎带回家里泡着玩?”

季时玉被他的话恶心到了,又忙不迭地躲了两步,戚鱼也有点难以置信,“哥你说什么呢?这是我的鞋子!去山里玩的时候不知道踩到什么动物的屎了……”

季时玉闭了闭眼,有些哭笑不得道:“那还洗什么,直接丢掉算了,这下连木盆都不能再要了……”

“就只是踩到而已,洗洗就好了吧。”戚鱼不觉得有什么,又不是洗不掉了。

“别洗了。”戚山州皱了皱眉,直接端起木盆,走到家外面,连鞋带水全都泼到土地上,木盆都没拿回家里,顺手丢到外面晾真了。

戚鱼倒不是心疼那双旧鞋,只是又要做新鞋,就又要花家里的银子了。

钱这样难赚,他却一直给家里添麻烦。

“别不高兴,那味道熏得人想吐,下次赶集我亲自给你挑料子,让你秀荷婶婶做,怎么样?”季时玉怜爱地摸摸他脑袋,反正他是不会做的。

“你们去哪玩了,那粪便不像是普通动物的。”戚山州沉思片刻询问着。

依山傍水的村子,山林里有什么动物都不稀奇,尤其是春夏两季,动物多是烦躁,跑到外面也是常事,只是不管是他先前打猎还是其他猎户,都不会进深处,和动物们一直都算是井水不犯河水。

只是动物不通人性,它们若是有心要跑下山,那也就只有解决掉这一个办法。

戚鱼便直接把他们去的地方说出来,后山下面那边确实鲜少有人去,毕竟那边也没什么田地,只是这粪便是新鲜的,定然是有动物在那边打转。

“我出去一趟。”戚山州说。

“我们也要去!”季时玉赶紧抱住他手臂,他可不要自己待在有老鼠的地方!

还不忘给戚鱼使眼色,后者立刻抱住戚山州另一只手臂。

戚山州无奈,只好带着他们一起去了里正家里。

山上野兽多,那粪便保不齐就是什么野兽的,其它村子往年就有被野兽搞破坏的事,若是跑到沙河村的山里来,那破坏庄稼农田也就是时间问题。

天色渐暗,他们到里正家时,院门已经关闭,倒是从缝隙里能看出里面的人还未睡下。

开门的是程三秋,程家还没分家,他这口住得离院门进,自然就是他开。

戚山州三人被他带着去前厅等着,没一会里正就穿戴整齐来见他了,“州小子,拖家带口的怎么这会过来了?”

“鱼哥儿他们这些孩子,白日里在后山坡另一面的河边玩时,发现了奇怪的粪便,我怕山里有野兽,就想着告知您一声,如果有空闲,可以带着猎户和汉子们去那边看看。”

倒不是戚山州有多在意沙河村,只是到底是家所在的村落,自然是越安全越好,野兽若是到处折腾,人人自危,不是好事。

戚山州虽在村里的时日短,但他曾进山打猎,见过的动物自然也多,连他都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粪便,里正自然不会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行,我明日就带人进山里。”程荣田神情严肃,这事马虎不得,就算只是子虚乌有,可有这样的疑虑,都得赶紧去查清楚。

“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等等,山州啊,最近村里有些话,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虽说我不信,可都传出来了,也不能不重视。”程荣田见他对季时玉各种关切,出门都要带着,自然不信那些,只是男人什么德行,他最是了解,不乏有会做戏的。

戚山州瞬间明白他的意思,在里正面前自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他道:“程叔,那些都是误会,眼下我在县城跟着县令做事,县令宽宏大度,许我每日做完手头的事就早早归家。”

“跟着县令做事?”这下轮到程荣田惊讶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县令是读书人,你跟在县令身边可要多学多看,有你这番话,再听到他们嚼舌根,我也好帮你了。”

“多谢程叔。”戚山州诚恳道谢。

程荣田点点头:“行了,时候不早了,你们赶紧回去吧。”

“告辞。”季时玉轻声说着。

一走出里正家,季时玉就笑了起来,“很少听你一次性说那么长的话,里正从前对你们很好?”

“程叔很好的,会关心我和哥哥!”不等戚山州回答,戚鱼先表明态度。

孩子最是敏感,连他都能这样觉得,戚山州怕是也感激程家的。

季时玉想了想,和程家关系近些,倒是没有什么不好的。

“当初爹娘的丧事,是程叔帮忙操办的。”戚山州沉声说,身为亲兄弟的戚有才一家狠心也就罢了,还威胁三叔家不许出面,甚至直接瓜分了爹娘的遗产。

当初他和戚鱼还小,若是不寄人篱下,怕真是没有活路。

程荣田对戚有才家千叮咛万嘱咐,却也架不住他们内里使坏,何况终究是戚家内里的事,即便他是里正,也不能过分插手别人的家事。

季时玉自觉失言,相扣的指腹轻轻抓抓对方手背以作安抚。

这些对戚山州来说都是过去的事,算不得什么,只是偶尔想想戚有才一家还好好活着,就总是满心厌恶,所以得知戚大志欺负季时玉,他当时那样愤恨,不过也是新仇旧恨罢了。

散步回家,季时玉偏要戚山州点着蜡烛把卧房里里外外都检查一遍,生怕真有蛇鼠窜出来咬他们。

“一到夏日就把雄黄撒在各个角落了,连窗柩都没放过,不会有蛇进来。”戚山州轻轻拍着他安抚着,“方才也都检查过了,并没有任何东西,现下能放心睡了吗?”

“好吧。”季时玉不情不愿地躺下,他拍拍身侧位置,“你也快躺下,来抱着我,我不要自己睡。”

戚山州当即翘起嘴唇,顺着他的话当下,把人揽在怀里,让他半边身子都压在自己身上,这样就算真有什么东西爬来,季时玉在他怀里,也不用害怕。

一夜好眠。

如同往常的清晨一样,季时玉睁眼后身侧已经没人了,他早睡早起,却依旧和戚山州碰不到,这人真是不嫌累。

那他也不能嫌累!

季时玉睡饱饱,起身盥洗后便带着脏衣裳去河边洗,青天白日的自然不怕什么水猴子,何况戚鱼昨日穿过的衣裳,他若是不尽快洗,心里都膈应。

“嫂嫂,我们晌午要在秀荷婶婶家吃饭吗?我看那些田螺都吐好沙了。”戚鱼趁他出门前问着。

“那你拿去吧,我洗完衣裳就回来。”季时玉说着就端着木盆离开了。

戚鱼便把田螺洗了洗放到旁边,进鸡棚里清扫一番,把粪便和腐烂的菜叶都清理出来,再抓了把新鲜青菜叶子扔进去,倒上一大盆干净的水,才把田螺端去季家。

他没立即走,顺势留在季家帮忙做事了。

季时玉今日去得不算早,河边已经坐着很多妇人了,三三两两扎堆坐,边洗衣裳边闲聊着。

“玉哥儿,来这边!”

“兰香嫂嫂。”季时玉边打招呼边朝她走过去,神情姿态都不如先前抗拒。

有些接地气的人情世故季时玉确实不能做得很好,但若是想刻意与人亲近,他还是能做到了,何况对方似乎也是和他存了一样的心思。

其中多半是里正的功劳。

见他这样给脸,钟兰香也笑了起来,“你今儿咋来晚了?亏得我占的位置好,这石头坐着也稳当!”

“在家里多收拾了一会,辛苦兰香嫂嫂给我占位置。”季时玉也毫不吝啬地道谢。

钟兰香捶着衣裳笑笑:“别说这些客气话,你咋没带个木棒来?搓着洗要把手给搓疼了。”

季时玉有些不好意思道:“我用木棍用不惯,就这样也挺好的,夏季衣裳单薄,顶多就是些灰尘,不碍事。”

“你习惯怎么样就怎么样。”钟兰香不谓在这些小事上和他掰扯,只继续说着,“天刚亮,公爹就带着汉子们进山巡视了,希望不要有野兽,跑下山就要出大事了。”

季时玉想到什么,他问道:“我听山州说从前其他村子也有野兽下山的事?”

钟兰香闻言面露难色,“是啊,刚好赶上秋收,也不知道突然从哪跑出几只野猪来,闯进庄稼地就开始糟践,村里人一看那哪成,就带着人准备把它们逼退,哪成想敢不走不说,竟还把人给伤了!”

“去世了吗?”季时玉心下一紧,虽说和村里人不算亲厚,但该敬畏生命。

“好几个呢。”钟兰香低声说着,“那也没办法,野猪杀了两只,赶跑两只,后来就没再见过了,希望咱们村那个不是,不然真是要遭殃了。”

季时玉也跟着点点头,希望不要是,就算真的是,他也希望里正不要叫戚山州去猎杀,就当他自私好了,死谁都不要死他的亲人们。

不止他们在闲聊,其他洗衣裳的也都在说这事,对村里人来说庄稼田地就是最要紧的,如果被破坏了,秋收就要没收成了。

眼下就都只等着家里汉子回来说情况。

季时玉的衣裳都好洗,只是手搓到底要比木棍敲要慢,等他洗完时,周围的人也都走得差不多了。

他往家走,路过娘家门口时,就见戚鱼已经在帮忙做事了,他便更不着急了,回家把衣裳晾起来,这才回娘家。

“回得正好,我和你大哥要去田里,顺便也看看你们的田,你在家帮你娘做事。”季多林边说边背好农具,叮嘱他两句就走了。

季时玉朝他们摆摆手,家里这些活计他现在都会做了!

田螺已经吐好沙,现在盘子里除了点浮泡,半点沙子都没有了。

几人就坐在屋檐下剪田螺,边剪边闲聊着,无非就是说野猪不野猪的事。

“里正倒是没来咱们家喊人,估计是知晓家里汉子不多,不好过来。”李秀荷说,“雪梅有身孕,你大哥不能出事。”

“嫂嫂身体好吗?”季时玉点头看向杨雪梅,他也怕杨雪梅不好意思跟家里说她的想法,“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和大哥说。”

杨雪梅轻轻点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我都好,就是最近不能进厨房,倒是辛苦娘照顾我了。”

李秀荷笑了起来,“说这些……你眼下有着身孕,闻不得那些味道,照顾你是应该的,何况时日还长,难道还怕没下厨的机会啊!不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娘,杨婶子知道嫂嫂怀孕了吗?她是嫂嫂亲娘,总得让她知道知道。”季时玉故作疑惑地问着,光从最近的情况来看,就知道杨雪梅的亲娘还不知道呢。

果然,杨雪梅朝他露出感激神色。

李秀荷一拍大腿,“我还真把这事给忘了,先前就想着没满三个月不好到处说,没想到把雪梅娘给忘了,晚些时候我就让阿峰去你娘家,顺便当是看看她。”

“谢谢娘。”杨雪梅笑弯眼睛,把眼底的湿意憋回去。

几人都当没瞧见,低着头边剪螺边聊点其它话。

李秀荷最感慨,嫁出去的哥儿姐儿都难熬,她当年难熬过,也庆幸季时玉不难熬,自然不会让杨雪梅难过。

爹生娘养的,不好故意为难的。

“他们回来了!赶紧去问问是啥情况!”

“是野兽吗?他们咋是空手回来的?没有抓到,那咱们以后是不是得更小心了?”

“里正里正,到底咋回事啊?”

程荣田带着进山的汉子们回来时,在路上就被村里人给围住了,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个没完。

不只是他,其他跟着他进山的汉子们脸色都不算很好,他们今日带着老猎户把戚山州说的那片地方看个遍,确实发现了被踩过的粪便和新鲜粪便,只是连野兽的影子都没见到。

但根据老猎户的检查,确实是野猪的粪便。

程荣田本不想告知村里人,避免引起恐慌,可若是一直不说,难免让他们更紧张害怕。

“一会各家都出个人,我跟你们仔细说说。”程荣田说。

可正因他这样说,就更能证明山上的野兽就是野猪了,这事可是顶要紧的,家家户户别说出一个人,恨不得全家都跟着过去听。

季时玉刚好在娘家吃完饭,几人就一起过去了,这一听便印证心中猜想了。

“这些时日家家户户都要关紧门窗,不要让老人孩子单独在家中,若是没事就不要再去后山另一侧的山脚了,发现有动静,一定要及时告知村里!最近我会和村里的汉子们每日去巡查,各家都要出个汉子才行!”

里正的话说完,人群瞬间沸腾起来,谁也不想去做这样的事,有汉子的人家还好说,可没有的那咋整?

再者,还有一家就一个汉子的,去了回不来又咋办!

“谁想去啊?这么危险的事……”

“里正我家汉子去,野猪又不是什么野鸡野狗,真出了事,村里一个都跑不了!”

“就是,家家户户都有田地,谁也不出面,田地咋办,收成咋办?饿死一大家才高兴啊!”

有想去的,自然也有不想去的。

各家的理由都很充足,半点不牵强。

饶是季时玉都不想戚山州去蹚浑水,不想让他去,是因为家里就他一个汉子,他也不想年纪轻轻就守寡,可再一想,若是不去真是不好,田地和家人都在村里,没人能独善其身。

村头的空地上热闹了一会,随着里正的话也都各自散去了。

李秀荷看了他一眼,拽了拽他,说道:“这事确实不简单,等州小子回来,你和他商量商量,就算真要去,也得小心着。”

季时玉严肃点头:“我明白。”

午后依旧热得人汗流浃背,从村口走回家,季时玉的衣衫都湿了,他打了温水进耳房擦洗一番,换了干净的里衣,坐在屋里歇息着。

今日晌午没去田里,倒是让他轻松些许,他把晒干的衣裳收进屋里,叠放整齐,竟是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他总觉得自己也该做点什么补贴家里,总不能只让戚山州做事,眼下手里的银子虽够日常开销,可总有用大头的时候,旁的不说,只说最近些的,鱼哥儿出嫁总是要备嫁妆的。

可真要他做,他也不知晓该做什么……

难不成要学着哥哥卖东西吗?

只是站在燥热的锅前卖饼子他也是做不到的,不如就绣帕子卖给镇上的小姐少爷们?

只是这东西做起来费事伤眼,且哪家有头脸的会要街边商贩的小物件……

好烦。

季时玉直接把鞋子甩出去,片刻后又不情不愿地把鞋子摆正,一骨碌翻身躺到床榻上,还是等戚山州回来再说吧。

侧身抱着戚山州的枕头,幸好平日里都让他洗澡洗脸,否则枕头都不会香香的。

他闭着眼睛,在脑海中编造着睡前小故事,耳畔还能听到窗外知了鸣叫,没一会的功夫就沉沉睡着了。

睡前小故事没入梦,倒是有一团黑影始终在追着他攻击,每每追近,还能听到嗬嗬的出气声,像是要把他给吃掉!

他只能不断地跑,紧接着突然跑到一处悬崖前,然后他眼一闭,心一横,直接跳下去了。

失重感让他有些不适,猛地睁开眼,思绪渐渐回笼,五官也感受着周围的环境,他已经有段时间没做噩梦了。

依稀听得外面有戚山州的声音,他下意识扬声喊了一句,紧接着就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季时玉眨眼看着他,“你今日怎么回来这样早?”

戚山州倒了杯茶水递给他,顺势坐在床边,轻声道:“县衙无事,卷宗也理得差不多,国法也都铭记于心,再无其它要紧事,就回来了,且我总惦记着村里的事。”

“是野猪。”季时玉清了清嗓子,“里正还要每家都出人进山里巡视,你先前是猎户,他们肯定要你去的。”

戚山州笑笑:“我已经听小鱼说过了,巡查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何况人那么多,就算真碰上野猪,只要大家齐心也定然能将其抓住。”

季时玉就知道他会这样说,戚山州正直,村里有这样的危机,他能帮自然要帮,更是为了自家的安危。

他没再多说,只轻轻点头表示知晓。

“只是你白日要去县城,里正有说怎么安排吗?”季时玉问。

“里正说会把人分成三波,分别为早中晚,我便主动晚上去巡视,白日不耽误做事,也能去巡逻,正正好。”

什么正正好,分明就白日夜晚的没个清净时候,偏偏这样的事任谁都不好推辞,倒是那些家里汉子多的不着急了。

想到这里,季时玉突然想到什么,他问道:“这情景,你是不是似曾相识?只是不管当初还是现在,你都没得选。”

戚山州知道他说的是当初服役的之事,那时候他只能听从戚有才的话,否则他没办法照顾刚会自己吃饭的戚鱼。

只是那时候如何困苦,又岂是眼下可比的?

“话不能这样说,至少如今是心甘情愿地,真说起来,我是不信村里那些汉子,他们平时只捣弄田地,没和猎物野兽打过交道,自然不知道那些动物的习性,若是放任他们随便,才是要出大事。”戚山州轻声解释着。

当然,他并不觉得有自己在就能万无一失,可至少还有其他猎户,凑到一起总是有办法能解决的。

何况,必得亲自去探查心里才有底,否则只是听别人说,总归是需的。

季时玉多少明白他的意思,“你心中有数就好,我只是不希望你事事都冲在前面,若是你英年早逝,我怕是要二嫁不出去了。”

“胡说八道什么?”戚山州不悦皱眉,“天底下顶好的男子都能随你挑呢。”

“我不守寡,你不生气?”季时玉猛地凑到他脸前仔细打量着他的神态,这汉子说话时正经的很,半点不像是吃味儿的。

反倒是叫季时玉心里不痛快。

戚山州觑他一眼,“守寡做什么,我若真死了,你便又是你自己了,该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你讲话我不喜欢。”季时玉皱着眉,表情也不愉快起来,更是侧过身,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话本子里根本就不是这样说的!

“季时玉,你又看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戚山州轻啧一声,不用多想都知道有问题,他看了一眼把自己裹成蚕茧的人,“你说不说?不说我就自己找,找到全给你烧掉!”

季时玉猛的坐起来,像头发怒的小豹子,就差冲戚山州龇牙了。

他死死盯着对方的眼睛,片刻后却像是败下阵来,只好赤着脚下地,从书柜里翻出自己看的话本,通通都甩在戚山州身上,然后把沾了灰尘的脚往他衣衫上蹭了蹭,重新钻回被窝里。

戚山州瞥他一眼,瞧这不讲理的样子!

他把话本子都捡起来看,倒是买了些新的,名字都是他从前没见过的。

《霸道夫君娇夫郎》

《凶猛汉子狠狠宠》

《小夫郎他身娇体软》

……

戚山州看完这些书名,整个人都有些不太好,眉毛鼻子全都皱在一起,原本俊朗的脸此刻看着很命苦。

这样的东西怎么还能放到书斋里卖?

“季时玉,话本子里的故事都是假的,你不能想那些乱七八糟的。”戚山州感觉脑仁都在疼,“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可能用那种方式对自己的夫郎说话!”

什么……

“你若是敢和别的汉子说话,我就打断你的腿!”

“你如今的一切都是我给的,你死都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以及……

“别喊疼,瞧你喜欢的很!”

“你不过就是个夫郎,我若是想要,你就只能张开腿……”

这是正常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像话吗!

季时玉再次猛地坐起来,涨红着脸瞪他,“我又没当真,可你听到那样的话,总该拦一拦我呀!”

戚山州略有些失言地看着他,他长叹一声,“想听这样的话,直说就是,我哄你哄的少吗?偏要拿这些东西来恶心我,你以后若是再买这些乱七八糟的,我就要克扣你的银钱儿了。”

“我有银子。”季时玉撇撇嘴,他银子多着呢,可不会因为这样的威胁就妥协!

“真是说不得了,说你两句,总有十句等着我,非要我求你是不是?好好好!”戚山州颇有气势地冷笑着,转而就真求了起来,“夫郎,不买那些脏东西,我回头去县令的书房给你借书看。”

季时玉翘了翘唇角,故意板着脸道:“我是那么好哄的人吗?”

戚山州也跟着笑:“那就再加几包细点,如何?”

“这还差不多!”

这些话本子最终还是被戚山州放起来了,回头还能垫垫桌角,真拿去烧有点过于暴殄天物了。

傍晚日落,微风习习,倒是让人觉得格外舒服。

吃过饭的功夫,里正就着人来喊戚山州了。

季时玉没想到从今日起就要开始巡视,不过想想也是,早日巡视就能早日解决,只希望大家都不要出事。

他给戚山州穿戴整齐,拿上竹筒和趁手的猎具以及自制的火把,便送他出家门了。

季时玉和戚鱼站在门前看着他离开,他突然想到什么,带着戚鱼朝娘家走去,家里就爹爹和大哥两个汉子,不管谁去他都担心,总是要去看看的。

两人过去时,爹娘嫂嫂和小欢儿都还站在门前,各个眼底都带着担忧。

“爹娘嫂嫂。”季时玉轻声叫人。

“哎,吃过饭了吧,我说让你爹去,你大哥非要去,他年纪轻轻的……”李秀荷这话不算好听,但在长辈眼中却是正常的。

爹到底年岁大了,大哥却还年轻,家里有妻儿要照顾,若权衡利弊都是爹去最合适。

可一家人不能用“权衡利弊”这种词。

“娘,话不能这样说,如果真让爹去,那阿峰成什么了!”杨雪梅难得说话硬气些,虽说季多林不是她亲爹,可该有的孝心还是有的,怎么能让他去!

“嫂嫂说得对,爹娘别想这些了,还是回家等消息吧,白日他们都看过了,都没找到,不至于晚上就让大哥他们找到。”季时玉温声安抚着,“我陪你们进去吧。”

李秀荷拍拍他的手,一行人进了屋里了。

季时玉想到什么,问道:“杨婶子没来吗?”

“今日事情确实比较多,我没让你大哥去,我回头托人捎带句话就好,眼下村里这事最要紧。”杨雪梅很体恤地说着。

本来午后就该去报喜,只是里正突然叫全村的人去听事,听完那事,哪还有心思去报喜,若是她娘过来这段时间野猪进了村,那真是要命了。

何况也确实没时间,一来一回就费功夫,再加上那时候季岩峰已经被安排进晚上巡视一波里,杨雪梅又不可能让公婆去帮她接人,就只能暂时耽搁着了。

左右还没满三个月,也不着急。

季时玉把爹娘哄好,自己则是带着戚鱼回家了,只是他并不是要躺下休息。

“嫂嫂,你要出去?”戚鱼见他往身上擦着药膏,疑惑问着。

“我想着去后山那边等等,让我在家里等着,我坐都坐不住,你要不要去?”季时玉随口问了一句,紧接着就开始往他脸上手上抹药膏。

他就多余问,戚鱼肯定要跟着他的。

何况这会还不算晚,家家户户都没睡呢,他们只当是去外面溜达了,顺便再等戚山州和大哥而已。

两人手里拿着扇子,宛如散步一般晃悠到后山小径,他们原以为该是四下静谧,只剩虫鸣,却不想他们去时那边已经有人在等着了。

他走近一看,才看清楚那道身影。

“杨小草?”

“是玉哥儿啊。”杨小草木然转身看着他们,再不好意思说其它的话。

季时玉点点头:“进山的人多,都带着农具,不用担心。”

“……谢谢。”杨小草木着脸抹了把泪,她的情绪很淡,好像不是自己的情绪一样。

三人站在这里有些诡异的尴尬,季时玉主动开口搭话也是要分人的,方才他已然主动过,自然不会再开口。

却不想,杨小草先出声了。

“我很怕他会死。”

“是我逼着他娶我的。”

季时玉下意识想开口,可他隐约察觉到,对方似乎不是想听他浮于表面的安抚,好像只是借着黑暗说说无人倾听的苦涩。

“当时事情闹得那样大,家里根本不会管我,也不会花心思为我说亲,我要么一头撞死,要么就只能被发卖出去,我不想那样,我像野草一样活了那么久,怎么能轻易就死。”

“我跑到赵二家里,跟他说,我想跟着他,只要他能给我一口饭吃,我就能在家里当牛做马,他那样的人不可靠,我当然知道,但我没想到他会改。”

季时玉顺着她的话想到赵二狗这段时日的表现,确实比以前好很多了。

“他很幸运,你也是。”季时玉淡淡说道。

第59章 离间 我要是把日子过好了,你就没好日……

季时玉他们一直在后山口等着, 从天擦黑等到彻底黑,莫约过去一个多时辰,才隐约听到脚步声和说话声。

听着倒是没什么慌乱, 季时玉才稍稍放心。

“哎前面路口有人!”

“谁在那等着呢?山州,不会是你夫郎吧?”

“应该不是, 夜里蚊虫多,他不会出来。”

话是这样说,戚山州步伐却加快许多, 他不觉得季时玉回来, 但如果真是他,他不想对方等太久。

一行人很快走出来, 火把映着所有人的脸, 叫戚山州瞬间就把季时玉和戚鱼的脸给看得清清楚楚。

“你们怎么来了?”戚山州拿着火把绕着他们两个转了一圈,把周围的蚊虫都给驱散, “回家。”

“我和小鱼有点不放心,就想着过来等等你,应该没找到野猪吧?”季时玉看他衣裳只有尘土和树枝勾破的痕迹,就知道没碰到野猪。

戚山州轻应一声道:“没找到,根据脚印和粪便来看, 应该不止一头, 如果不能尽快找到,可能会出事。”

季时玉皱着眉挠挠脖颈, “希望它们已经跑掉了,不过会不会跑到其它村里?那是不是应该让邻村的村民也帮着一起找啊?大家住的这样近,如果咱们这里出事,他们的村子肯定也会遭殃。”

“你说的很有道理,我回头和里正说一声, 你就别操心这件事了,被蚊子咬了吧?”戚山州抬起粗糙的手摩挲着他脖颈,试图以此帮他止痒。

季时玉有些难耐地缩缩脖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别磨蹭我呀……”

各自分散回家,锅里烧着热水,季时玉和戚鱼把水装进木桶,再拎进耳房让戚山州沐浴。

戚鱼很识趣地退出去,季时玉则是撸起衣袖在旁边站着,随时等着伺候他沐浴。

这番等待倒是颇有暗示性,戚山州只稍稍试探,小哥儿就乖顺地任他揉搓,这便不适暗示,而是明示了。

戚山州自然不会客气,大口吃肉于他而言是不可多得地乐趣。

……

翌日。

季时玉是被热醒的,昨夜折腾太过,他本是想多睡会的,却不想热的厉害,一脚就要把包着自己的人踢开,紧接着就察觉到丝丝凉意。

戚山州确实上道……他暗暗想着。

不过……往常他睡醒时对方不是早就走了么?

他猛地睁开眼,入眼就是赤|裸结实的胸膛,上面还带着咬痕和抓痕,看着很是凌乱。

季时玉咽咽口水,原谅他热着自己了。

“你是色鬼吗?”

下巴猛地被抬起,季时玉还有些惺忪地眼睛就对上戚山州含笑的双目。

他摇摇脑袋晃开他的手,往他胸口嘬了一口,才沙哑询问,“你没去县城吗?今日不用做事?”

“今明两日休息,昨晚没来得及告诉你。”戚山州一手扣住他后脖颈,往他嘴唇上印了一下。

“那倒是不错,你昨日就该告诉我的……算了,你今日想吃什么,我去做饭。”季时玉笑弯眼睛,原本踢开对方的脚,此刻也不知羞的缠上去。

戚山州轻笑:“这么贤惠做什么?今儿咱们去镇上酒楼怎么样?”

“真的吗?我们先前常去的飘满香就很不错,说不定要碰上如蓝他们。”季时玉可不会考虑省钱的事,戚山州都这样提议了,自然的要去的。

“那你起身收拾,我把家里这些收拾好,咱们就去镇上,怎么样?”

“我觉得行!”

季时玉快快起床,洗漱后对着镜子照了又照,换了好几身漂亮衣裳,最终还是穿了绿色衣衫,清凉又舒服。

戚山州则是先去田里浇地,回来路上撇了些菜叶子,进院就顺手扔进鸡棚里了,看着还在咀嚼草叶的马,他不由得上前抚摸片刻。

没一会功夫三人就全都收拾好了,再加上半个时辰的路程,到镇上也差不多就到晌午了。

没有集市,也不是因着要买东西才来,倒是让季时玉有一种回到从前的感觉。

驾马车赶到飘满香酒楼前,门前的迎客伙计立刻上前来迎接他们,“原来是季少爷,几位快请进,马车我们会帮您赶到后面巷子里。”

“好。”季时玉微微点头。

“您之前的雅间已经被订出去,还有如少爷的雅间,需要我们着人去请吗?”伙计知道他们关系好,从前都是一起来酒楼,多问一句是应该的。

季时玉想了想说道:“派人告诉他们一声就好,只说我和夫君在这里,他会明白的。”

“是。”

另一位店小二带他们去楼上的雅间,戚鱼之前跟着来过,但这里的一切他都觉得很恍惚,如果每日都能在这里吃饭,可能会遭天谴吧?

他们从前各自都会预定雅间,自然都是要给银子的,季时玉自离开镇上后自然没再付钱,也就没了雅间的预定,好在如蓝他们的都能用。

无需小二报菜名,季时玉就根据各自的口味推荐菜色,戚山州和戚鱼对这些都无所谓,出来吃饭便是寻开心,季时玉开心就好。

雅间的门暂时开着,方便小二们进进出去。

“这是雅间内送的点心,我们掌柜的叮嘱多送您两份,茶水和水果是不需要结账的。”

“稍后会尽快给您上菜。”

送的点心不同于吃茶时配的糕点,口味比较清甜,不算什么好点心,但既然是白送的,也是夸几句的。

没一会功夫,雅间的饭菜就上齐全了。

之前那个说要请如蓝的伙计也到雅间来回话,“如少爷说,他今日繁忙不得空,让您安心吃着,今日的饭菜他就不请了……”

伙计说这话时还有点紧张,毕竟哪有朋友间能说这样的话,不都该上赶着请客吗?

季时玉却是笑了起来,“我就说他会明白,你下去吧。”

“得嘞。”

虽说只有三人,但点菜时并没含糊,竟是直接点了五菜一汤,且分量很足,怕是连肚皮都得撑起来。

季时玉不甚在意这些,只可着吃,若真有剩的,带回家也是一样的,左右都是他们吃过的,不算脏。

季时玉属于眼大肚子小,真说起来他的食量还没有戚鱼大,就着菜和肉吃了几口米饭,再灌碗汤,饱了。

他轻咳一声,筷子在自己碗里夹来夹去,一口都没进嘴里。

戚山州端着碗伸到他面前,他立刻懂了,满脸笑意地把剩的半碗米饭倒进他碗里,还假惺惺道:“夫君,你不嫌弃我吧?”

“嫌弃死了。”戚山州冷哼一声,往嘴里扒拉一大口米饭。

季时玉欢欢喜喜的给他俩布菜,不管他夹什么菜,戚山州都会乖乖吃掉,他莫名生出一股奇怪的感觉来,给戚山州夹了他不爱吃的甜菜。

他紧紧盯着对方的筷子,眼里的闪着期待和别样的情绪。

戚山州没吭声,夹住菜,抬眸盯着季时玉,缓缓将甜菜吃下去。

季时玉面上瞬间绽放笑容,这感觉很奇怪,让他觉得自己是被纵容的,仿佛递过去的是毒药,对方都会喝。

这种顺从把他哄得心花怒放,说话都甜腻许多。

吃过饭,他们并没有立即离开,在雅间里歇着消食,偶尔还会吃几口水果解渴。

咚咚咚。

“谁?”

“季少爷,有贵客说和您是旧相识,想问问能不能进来与您闲聊几句?”屋外的小二连忙回应着,边说边小心打量身侧贵客的脸色。

季时玉皱眉,嗓音瞬间冷下来,“不能,我今日和夫君在你们这里用食,连这点清净都不能给吗?”

若真是和他关系不错的旧相识,如姜橙子几人,自然无需这般弯弯绕绕,足以见得,外面的人保不齐就是他不想见的。

小二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尴尬笑笑,看向贵客的眼神都带着抱歉,毕竟这事也不是他能做主的。

贵客——也就是崔智明,摇头笑笑,重新敲了敲门,温和道:“小玉,是我,听说你今日来这里,我特意过来瞧瞧你,顺便与你的夫君打声招呼。”

戚鱼听到这声音瞬间警惕起来,这人可不就是上次非要和嫂嫂单独说话的人吗!

他下意识看向季时玉,又看看自家大哥,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没有任何反应?

“嫂嫂,不能让他进来,他上次就非要和你见面说话,他说话做事都很奇怪,看着一点都不像好人,不要见他……”随着季时玉对他使眼色,戚鱼越说声音越低,再扭头看看大哥的脸色,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嫂嫂根本就没和大哥说这事!

那张春雨闹到家里的事肯定也没说!

戚山州如刀般的视线落到季时玉身上,看得他浑身凉嗖嗖的,他挠挠脸颊尴尬一笑:“之前从前在镇上认识的人,算不得什么旧相识……”

“哈……季时玉你知道自己说谎时会挠脸吗?”戚山州有些无奈,“让他进来就是,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可我真的不想和他见面,也不想和他说话。”季时玉皱眉,分明是抱怨的话,听在戚山州耳朵里却像是撒娇一般。

戚山州道:“让他一直站在外面也不是办法,不如请进来讲话都说清楚。”

季时玉无奈,崔智明这样的人他是看一眼都嫌脏,何况数月过去,始终都没有办法报复崔家,却还要看着崔家的人蹬鼻子上脸。

只是崔智明在外面迟迟不肯走,来来往往的客人总有知道内情的时候,季时玉丢不起这个脸,只能让他进来。

崔智明是接到消息匆匆赶来的,自然也知道季时玉带着他的夫君和夫君弟弟,只是这两人在他眼里全然不够看,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拿下季时玉。

他对季时玉很了解,在镇上养尊处优长大的少爷,平日里吃穿用度都恨不得是最好的,却回到乡下砍柴做饭,只要他耐着性子施以援手,一定能拿下他!

至于陷害季家的事,只要他把季时玉控制住,这事永远都不会为人所知!

他抬脚进了雅间,刚走进去就察觉到一道锋利的视线落到身上,他面不改色的迎过去,就见对面坐着一个高大雄壮地汉子。

崔智明滚了滚就喉咙,这拳头若是落到他身上,怕是能给他捶的吐血。

“崔公子有事?”自家人跟前,季时玉连装都懒得装,喜恶都表现的明明白白。

也是在告诉戚山州,他和这崔智明没有半点旧情。

“这位便是小玉的夫君了吧?我是崔智明,敢问阁下大名?”崔智明轻声询问,一副儒雅随和地读书人模样。

“戚山州。”

“先前倒是不曾听小玉提起过你,没想到他竟是在乡下成亲了,说起来我们从前也有婚约,若不是季家遭难,也不会被迫分开。”崔智明边说边唉声叹气,话里的意思分明就是在说季时玉是不愿季家拖累他才不得已解除婚约。

季时玉又急又气,生怕戚山州真听信他的话,张着嘴想解释,脚却被人轻轻踢了踢。

崔智明就坐在门口位置,和他离得很远,能踢到他的就只有戚山州。

季时玉悄悄打量对方,后者却对他露出肯定神色,示意他稍安勿躁,他便彻底放心了。

“我夫郎人美心善,自然是不愿意拖累不相干的人。”戚山州笑笑,话锋一转,“不过说起来,季家出那种事,想必崔公子也有心无力。”

崔智明似乎是找到台阶一般,他无奈苦笑:“是啊,家父看管严格,且那时证据确凿,我便想着多找些人证物证,却不想还是没能帮季家渡过难关,天意如此啊!”

“这话我爱听,可见也是天意让我和夫郎喜结连理。”戚山州像是大老粗一般笑了起来,“早知你们是旧相识,成亲时就该邀请崔公子来吃喜酒,不然还能多收一份礼钱!哈哈哈……”

季时玉闭了闭眼,借着吃茶的动作堪堪把唇边的笑意压下去,还没看出来,他家熊瞎子挺会贬损人的。

崔智明一听这话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他脸色一僵,眨眼间又恢复温和,他从腰间取下钱袋子放到桌上,笑道:“此事确实是我失礼,这就当做迟来的礼金如何?看到戚兄这般稳妥可靠,我也就放心了。”

“这倒是,谁家夫郎谁心疼,不过也总有分不清身份的,上赶着要心疼别人家的夫郎妻室,瞧着一副儒雅做派,实际上最是心思阴毒,崔兄若是遇到这样的人,可要离远些。”戚山州满脸都写着为对方着想的意思,真诚的很。

崔智明被噎,不免在心中冷笑,就知道这样的人想野汉子最是不讲礼数,瞧他那副没见过世面的粗俗样!

“今日聊的很愉快,我家中还有事,就先离开了,小玉,你和戚兄要好好过日子。”崔智明语重心长地说着,却做出一副恋恋不舍、情深几许地虚假样子来。

季时玉冷笑一声,凉凉道:“我要是把日子过好了,你就没好日子过了。”

似乎是没想到到他会说这样的话,雅间里的人通通愣住,崔智明尤其,可他只能装做听不懂的样子,朝季时玉温和笑笑,仿佛带着无尽包容一样。

崔智明很快离开,又剩他们三人闲坐着,气氛却有些冷。

戚山州面色如常,只时不时抿一口茶水,却是再没说话。

任谁看都知道这是生气了。

季时玉一手摸在额头,挡着脸给戚鱼使眼色,示意他说点什么好打破眼下的尴尬氛围。

戚鱼撇着嘴摇摇头,这事他可做不到,而且他也有点不高兴,嫂嫂居然哄骗他,明明说好会把这些事全都告诉哥哥的,否则哥哥现在不可能这样生气。

“咳!”季时玉轻咳一声,赶紧起身给戚山州添茶水,他笑着找话,“崔智明并非什么好人,我只是不想给你添麻烦……”

戚山州没再碰茶杯,只轻轻点头,淡声询问:“可吃好了?若是吃好了就该走了。”

季时玉听不惯他这样说话,亦是不习惯他这样冷淡对自己,和从前刚相识时还不同,眼下是真冷淡,仿佛日后都不和他好了。

蓦地,他也有些恼。

当初确实是有意瞒他,可那也是不愿给他添堵,知道自己的夫郎曾经和别的男子有婚约,那男子还曾找过来……这是什么好事吗?

说到底崔家在镇上颇有名望,是镇上百姓眼中的大善人,就算他和戚山州说了一些事,他也不一定会信,只会徒增烦恼罢了!

这人不体谅他的良苦用心,还要在这里给他脸色看!

他冷着脸站起身,走就走!

戚山州冲戚鱼抬抬下巴,后者立刻识趣地追上去,虽然他也生嫂嫂的气,但他还是很喜欢嫂嫂的……

马车还在酒楼后面的巷子里,季时玉双手环抱站在巷子口,等着戚山州把马车赶出来。

好不容易出来一遭,私心里他并不是很想这样快就回村里,可眼下他还气着,若是让他先搭话,他才不要!

“时辰还早,你想去哪玩?”戚山州问。

季时玉轻哼一声看向戚鱼,道:“告诉你大哥,他若是有心思便去玩,我可是要回家了!我才不要和他一起玩!”

戚山州皱了皱眉:“季时玉你——”

戚鱼忙不迭地重复一句,直把戚山州想说的话给噎回去。

一大一小都不让他省心,戚山州头疼的厉害。

眼下刚出酒楼,且还热着,自然是得找地方歇会,今日本就是要出来玩的,吃顿饭便回去,终究是有些可惜。

他将马车停到不起眼的地方,也坐进马车里。

“你别生气。”戚山州率先破冰,“方才是我情绪激动,可你扪心自问,若我有这样的事瞒着你,你会不会如我一般生气?我并非要和你争论对错,只是气你瞒我。”

季时玉原本板起的脸色略有些缓和,这道理他自然也明白,戚山州因此生气他能理解,可那样冷淡对他,他不喜欢。

戚山州见状继续说道:“我不该冷着脸不说话,眼下知道错了,少爷大人有大量,原谅我?”

“知道了,我也不好,瞒着你本来就是我不对,但我可不是因为你生气才生气的,我比你大度的。”季时玉扁扁嘴,还有些委屈地控诉着他。

“我知道,所以少爷不跟我计较,我欢喜的很。”戚山州笑说,“不管从前如何,那都是过去的事,眼下我们才是最重要的。”

“嗯!”

戚鱼瑟缩在马车角落,看他们三言两语就解开误会,忍不住长舒一口气,刚才就该这样呀,害他心惊胆战的。

这回用不着他继续传话了,戚山州重新询问季时玉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我带你看看我从前的家吧?”

当初家中被陷害后,家产瞬间被那些“蝗虫”撕咬,幸好爹娘保存了一些,变卖后赔付给其他商户,剩余的那些则是被他们留用。

之前的家宅,自然也成了别人家的,只是季时玉还是很想让他看看,自己曾经住过的地方。

家宅离集市不远,有两条街之隔,很好阻隔了平日里的热闹喧嚣。

那条街上,几乎都是商户们的宅院,他们走到季家宅院前,门口的石狮子还在,但大门紧闭着,他们进不去,就只能凭借季时玉的描述想象里面的场景。

季家是二进宅院,前院是小厮婢女们住的地方,方便他们伺候和接待,后院才是家里人住的,家里人口不多,这样的宅院足够他们生活。

“可惜,现在这处宅院已经成了崔家的。”季时玉轻声说着,看向宅院的眼神格外幽怨。

“崔家?”戚山州狐疑,“那他还说那种冠冕堂皇的话?”

季时玉抬眸与他对视,“崔家蛇鼠一窝,根本不是外界传言那般慈善,当初围剿我家的正是崔家主谋,可惜察觉的太晚,对了,你还记得张春雨吗?”

戚山州点头,瞬间就想明白其中的意思,“和他在一起的就是崔智明?”

“没错,他上次找到家里来,跟我说给我五十两,让我不再出现在崔智明跟前,然后被我打出去了。”季时玉淡淡说着,可若是细听就能听出他话里的骄傲。

他,季时玉,很能打的。

戚山州失笑:“这便是你瞒我的另一件事了?什么时候,我竟一点都没发觉?”

“我有心瞒你,你如何知晓?”说起这事,季时玉便得意起来,“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我给他揍的爹娘都不认识!还给我五十两,拿我当叫花子打发呢?”

“那你要多少?”看着他灵动的神色,戚山州没忍住笑起来。

季时玉单眉轻挑,“我跟他要二百两,他拿不出来,最近都没再来烦我了。”

戚山州若有所思道:“那崔智明今日来,便值得深思了,他会不知晓张春雨被打一事吗?可他不仅没对你发难,还这样上赶着?”

“谁要管他如何想?”季时玉冷哼一声,“我只盼崔家早日家破人亡,也该让他尝尝我们曾经的痛。”

“你可有证据?”

“什么?”

“崔家迫害你家的证据,可有?”

目前没有。

想到这里季时玉不免又有些恼火,透彻的眼眸轻轻瞪他一眼,“眼下确实没有,可事情既然是崔家做的,必然有迹可循,我便不信他们能一直不露马脚。”

“说得非常有道理,我也会留意的。”戚山州说,到底在县令身边做事,总能接触到一些内情,保不齐就能从县令那里听说什么消息。

“那辛苦你。”季时玉瞬间变脸,漂亮的脸蛋恨不得笑成一朵花,他偷偷勾了勾戚山州手指,“好热呀,我们可以回家了!”

“不多看看?”戚山州看了一眼季家宅院。

季时玉微微摇头:“不看了。”

都买不回来了。

戚山州若有所思,没再多劝说,眼下说什么都是空虚的,来日若是真有机会能把宅院买回来,自然是另当别论的。

他们来得晚,到镇上时季岩峰的摊车早就卖完回家了,想到杨雪梅有身孕,季时玉临走时便买了些有滋味的果脯和零嘴儿回去,分成三份,他和戚鱼吃一份,给杨雪梅一份,还有小欢儿一份。

自家有马车就是方便,说回家便回家了。

唯一有些不足的便是没有车夫,只能戚山州在外面赶着马车,季时玉倒是心疼他,奈何他矫情的厉害,也不会赶马车,就只能时不时撩开帘子和他说两句话。

午后回到家里,路过季家门前,季时玉把买来的东西送进家里,略说了几句话就回家了。

今日外出闹了一身汗,回来后更是喂鸡喂马,烧了几锅热水挨个清洗,戚山州却野得很,眼看着耳房洗不过来,他就直接拎着木桶到后院去冲洗了。

各自回屋里休息,戚山州把崔智明给的礼金放进家产木盒里,这人生怕别人不知他如何富庶,那钱袋子里有二十多两银子,倒是叫他们捡便宜了。

一觉睡到傍晚,外面天色都暗了。

季时玉身侧没人,外面也没什么动静,就知晓戚山州这会怕是已经进山里巡视了。

那该死的野兽一直找不到,就和打地洞似的,到处拉粪便,却藏的很深,不知要何时才能找到了。

季时玉在屋里转悠一圈,又去厨房看了一眼,感慨戚山州还知道吃饭。

“嫂嫂你醒了,哥哥说今晚不用去接他。”戚鱼听到动静跟着进了厨房里,探头探脑地看着他,“他让我们早些睡。”

“知道了。”季时玉轻应一声,有没有听进心里,那便不知道了。

戚鱼便没再多说,和他打过招呼就去外面玩了,自从上次和赵小西他们一起烤过鱼,还发现野猪粪便后,对方就总带着人和他一起玩,每次都能看到戚小宝悄悄跟在他们后面,但是没人跟他玩。

戚鱼觉得他有点可怜,毕竟他以前也是这样跟着他们。

他有些心软,觉得这段时间给他的教训也够了,或许是可以一起玩的。

“不要。”

当他把想法告诉赵小西后,对方立刻皱着小脸拒绝了。

戚鱼诧异:“为什么?他以前不是总带着一群人玩吗?我以为你们关系很好的。”

“我之前没有和他们一起玩过,我不喜欢戚小宝,他们不和戚小宝玩,我才和他们玩。”赵小西说。

他家里和戚家关系不好,大哥不让他和戚小宝玩,说他是坏蛋。

“我看他很可怜。”戚鱼有些惆怅。

“你真笨,他欺负你的时候也没看你可怜啊!”赵小西觉得他笨笨的,“反正你要是和他玩,那我就不和你玩了,你和我讨厌的人玩,那咱们就不是朋友了。”

一听他这样说,戚鱼赶紧解释:“我不跟他玩,我就是随便说说的,我和你好,不和他好!”

“这还差不多!”赵小西轻轻点头,对他识趣的样子表示满意。

和小伙伴们玩过戚鱼就准备回家了,各自四散回家,他也急着往家里跑,虽然已经和嫂嫂说过不要等哥哥的事了,但他总觉得对方还是会去,他也得快点。

只是跑着就看到戚小宝在前面,他四下看了看,赵小西已经回家了,他才壮着胆子小心走近戚小宝。

按理说戚小宝要跟他叫一声小叔叔的,但他俩站到一起,任谁都得以为戚小宝是哥哥,何况这小胖墩总是抬着下巴看人,戚鱼怕他是应该的。

只是这会再遇见,戚鱼总觉得戚小宝瘦了很多,他轻声喊道:“戚小宝,你怎么还不回——”

“少跟我说话!我最讨厌你了!如果不是你,他们不可能不跟我玩!”戚小宝看到来人是他,当即扯着嗓子大喊起来,表情愠怒,像是随时都会挥着拳头冲过来。

家。戚鱼在心里补上最后一个字,返然后拔腿就跑。

赵小西说的果然是对的,戚小宝就是个坏蛋,他们之间绝对做不成好朋友的,他以后都不要再可怜戚小宝了!

他快步跑到家门口,迎面就和戚鱼撞上了。

“别跑,回头摔着。”季时玉摸摸他的脸,“又玩一身汗,晚上再洗洗,我要去后山等你大哥,你去不去?”

“要去。”戚鱼连连点头,他就知道嫂嫂要去。

两人便抬脚朝后山去,许是昨日接戚山州时被其他汉子们瞧见并和家里的妇人夫郎说了,今日再去后山时,倒是看到了很多人,三五成群地坐着,时不时拿扇子挥挥。

一看到季时玉过来,她们的眼睛瞬间落到他身上,开始不住和他打招呼,问问家里吃的什么饭,一听说有肉有菜,眼底的羡慕都兜不住。

“玉哥儿,你大哥最近生意咋样?”黑暗里有婶子问道。

季时玉确实和村里妇人们接触不多,但有过接触,听声音就能听出来是谁,他不好回答太满,只笑道:“我也不清楚,大哥明日晌午时才回家,不知卖不卖得动。”

“哎呀那是不错的呀!我听我娘家那边人说,镇上有个卖卷饼的很好吃,一猜就是你大哥!在外面跑商有本事,回来做小买卖也有本事!”

“真那么好吃啊?卷饼?里面都卷啥啊?那要是不喜欢吃里面卷的东西咋整?”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东西多着呢,自己选卷啥,有时候自己带的东西都给卷里头,还不收钱嘞!好吃的呢!”

“玉哥儿,你跟你大哥说说,在咱们村里也卖呗?或者给我们做几个,都是一个村的,也做我们的生意啊!”

季时玉默不作声听着她们交谈,直到提到他的名字,才再次出声道:“这我也不清楚,不过听婶子们的意思似乎是都挺喜欢,若是村里买的人多,大哥或许会考虑,你们可以跟我阿娘打问。”

他一个嫁出去的哥儿,和娘家再亲近,也不好管大哥的家事,这样的话,哪里是他能说的。

何况在村里买,十人有一人买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在村里摆得起来。

仗着夜色,他颇为不雅地翻了个大白眼。

见他这样说,其他人只好继续交谈,想吃的就游说其他人也要买来尝,不想吃的要么不应答,要么就变着法的贬损。

听得季时玉烦得慌。

“哎是不是回来了?我看那边有火光!”

“今儿倒是挺快,是不是抓到野猪了?要是能抓到就能分肉吃了!”

就在众人还愣神时,季时玉先听出不对劲来,脚步声繁杂无序,隐约还能听到着急切地声音。

他碰碰戚鱼:“快!去把村医叫来!”

听到他这样说,其他人也有些着急,赶紧跑过去看,就见一众人着急忙慌地扛着两个人。

季时玉借着火把看了一眼,差点昏厥过去。

第60章 猎杀 从头到尾没说夫郎就是季家人的事……

入眼就见戚山州脸上和前襟都是血, 而他后背背着的人几乎奄奄一息。

季时玉连呼吸都困难,腿脚酸软不说,眼睛也胀的难受, 他下意识后退两步,又慌忙迎上去, 声音抖得不像话。

“戚山州……大哥……”

“别过来,身上都是味,别糊你一身。”戚山州连笑的心情都没有, 身后这些人都等着救命呢!

季时玉便没再敢靠过去, 他仔细看了一眼,受伤的这几个人都有点眼生, 他卑劣地松了口气, 暗暗想着只要不是亲人受伤就好。

“儿啊!”

“他爹!”

哭喊声此起彼伏,村医就是这时候被戚鱼拽着跑过来的, 这里又暗又不干净,总不能在路上救治,且受伤的人又多,乌泱泱围成一团也不像话。

便都去了离这里最近的王家。

王家就老两口,平时节俭得厉害, 别说蜡烛, 就是火把都不会点,天黑了就抹黑做事, 眼睛看瞎都不会让家里亮着。

此时却点了好几根蜡烛,把整个屋子都映的亮堂堂的。

伤势严重地就躺在木板床上,略缓些的就坐在桌子前,都等着村医救治。

刺目地血色让季时玉心慌,整个人如打摆子一般抖着, 饶是他前世被打死,都没有留这么多血。

“哥哥……”他下意识凑近季岩峰,多年来养成遇到事就往大哥身后躲的习惯,一时是改不掉的。

季岩峰本想像小时候那样揽住他轻轻拍,可手臂抬起来才惊觉不合时宜,他只屈起手指弹他脑门儿,轻笑道:“没事,能治好。”

季时玉点点头,想看看其他人的反应,扭头就和戚山州对上眼了,对方神情紧绷,似乎是有些不愉快。

想到自己刚才率先找到大哥庇护,许是这一点让他觉得不高兴了,但季时玉也没多解释什么,本就是不需要理由的。

村医挨个包扎上药,堪堪把伤得最重的从鬼门关里拉回来,幸好都是些皮肉伤,如果伤到骨头,家里的顶梁柱都不行了!

程荣田是里正,早中晚的巡视他都跟着去,发生这样的事虽然惊恐,但也是意料之中,如今那野兽见了人血,就更得立即铲除才行,可眼下怕是没人敢去了。

“这伤得仔细养着,找人把他们抬回去吧,别动着伤口了。”村医抹了把汗,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村里鲜少这样见血,真是叫人惊慌。

程荣田摆摆手,立刻就有人帮着抬着受伤的人离开,只是他依旧在这里不走,其他人自然也不会走。

看着众人的神色,程荣田沉声说道:“眼下情况如此,我们必须得将这些野兽绞杀,否则它们来日报复,整个村子都要陷进危险之中。今夜我们虽有伤,可也将那野兽伤到几分,我提议现在立即上山捕杀,若是有想去的,可随我一起,打到的野猪,你们自己分!”

要想马儿跑就得喂马吃草。

只是再多的草料在生死面前似乎都显得格外渺小,今夜见到那些人受伤,其他人自然不愿意再进山里。

一时间,除了今夜本就巡视的人,并没有其他人回应。

就算给分野猪肉又怎样,那也得能留住性命品尝,否则也是白搭!

眼看着人手不足,程荣田不免有些失望,他是里正,自然担心村里人性命,可眼下正是性命受到威胁时,他们竟是不愿出面帮助了。

偏偏他能理解他们的选择,若为自保,自然无可厚非。

“事情都这样了,大家一起去如何?就算大家今日能躲,那明日呢?后日呢?自己能躲,那时常进山做事的父母亲友呢?进山玩乐的孩子呢?每日都要躲着吗?”季岩峰有些看不过去,当即扬声喊了起来,他的视线掠过站在王家的所有人,试图鼓动他们一起去。

从前跑商,最是要练就察言观色地本事,他清楚看到他说完这些话,有些汉子脸上的神情松动很多,显然知晓他说的很有道理。

能躲一日,两日,却不能永远躲着。

只要野兽没杀掉,就算赶到其他村里,终究也会有回来的一日,何况他们也并不能这样做!

唯有一法,就是乘胜追击,绞杀野兽!

“那我也去吧!”

“我也去!”

“我也!”

很快附和声越来越多,程荣田瞬间变得欣慰,能被说动就说明心里还是在意的,只是他没想到季岩峰说话也是有几分本领的。

程荣田郑重点头:“好!今夜我们必须把那野兽给猎回来,否则绝不放弃!抄家伙,进山!”

“戚山州!”

眼看着戚山州也要跟着人群走,季时玉下意识抓紧他衣袖,今日也是叫他看到这些了,他还如何能放心让对方去?

他不要做抱着受伤的夫君哭泣的夫郎!

戚山州拍拍他手背,沉声安抚着:“别害怕,在外服役多年都能安然回来,野兽而已,不会有事的,何况那头野兽也被我们伤到了,尽早除掉才是最好的。”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就是担心啊……不如我也跟着去,如果有特殊情况,我们就带上哥哥一起跑?”季时玉脑袋混乱地很,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不会有事的。”戚山州猛地抱住他,轻轻拍打着他后背,“我跟你保证,绝对不会让自己置身危险之中,我发誓。”

发誓。

听着他说出这般严肃的话,季时玉再难说出挽留的话来,戚山州的想法是对的,有些事总有些人出面做,从而带动其他人也跟着做。

村庄可以不需要保护,但村里的老弱妇孺需要。

季时玉轻声,“我知道了,那你们要小心些,那野畜懂得用蛮力伤人,辛苦你顾着哥哥一些。”

“我明白,回家睡觉吧,明日睁眼我就回家了。”戚山州捏着他脸颊轻轻晃了晃,而后温柔摩挲片刻,转身离开了。

他当然知道那野猪受伤,行动会减缓,可刺痛的伤口也会刺激野猪,很有可能变得更加疯狂,不管如何,他都得完好无缺地回去。

季时玉双目带泪目送他们离开,转而他就反应过来,全村青年壮汉都是猎杀一只受伤的野猪了,就算戚山州受伤也不会伤及性命,他到底在这里伤感为何?

“走,咱们回家睡觉吧。”季时玉摸摸戚鱼脑袋,手臂搭着他肩膀,两人并肩朝家走去。

其他妇人原本还有些担忧,可转眼就见季时玉欢欢喜喜回去睡觉,不免对他腹诽两句,就没见过这样心大的!

似乎是想通了,季时玉回到家洗漱一番倒头就睡,他困得厉害几个呼吸间就沉沉睡去了。

第二日,他猛地惊醒,不敢相信昨夜自己当真单独睡去,并且睡得这样踏实,竟是连梦都没做!

他下意识就要爬起来,想去问问打听情况,脑袋像是乱成一锅粥,张牙舞爪地就要下地跑,却突然察觉到腰间被什么东西禁锢着,他垂眸看去——

戚山州的右手臂正搭在他腰间,手臂还被包扎过,虽看不出伤口如何,但整个小臂都被包住了,那定然伤得很厉害。

“戚——”他下意识想叫对方起来询问,可想到他操劳一夜,不知何时回来的,这会都在沉沉睡着,就半分动静都不愿发出了。

幸好今日不用去县衙做事,否则睡到现在连点卯都过了,怕是要挨训的。

季时玉抿了抿唇,心情稍微缓和许多,对方也算是说话算数了,今日睁眼可不就是看到他躺在身边了?

他本该躺下继续睡的,只是眼下还不知道哥哥的情况,虽说应该没大问题,可也得亲眼瞧过才算。

他小心翼翼下床,把自己的枕头塞进戚山州怀里,似乎是察觉到怀里有异动,戚山州轻轻拍了拍枕头,呼吸都没乱。

季时玉醒的有些晚,他出来时刚好遇着收拾完鸡笼的戚鱼,他笑道:“你起得早,我去做饭,想吃什么?”

“热得很,嫂嫂我想喝米粥,还要吃小腌菜……”戚鱼随手抹了把汗仰着小脸说着,“但是家里好像没有小腌菜了。”

“我去回家拿一些,你先把锅烧起来行不行?”季时玉说,正好他要回家里看看大哥的情况。

“行的。”

戚鱼立刻跑进厨房里,季时玉则是赶紧朝家里去,还没到家门口,就瞧见好些人都在前面站着说话,他心头一慌,赶紧跑过去。

“怎么了怎么了?”

“玉哥儿?哎呦我们这不是来你娘家看看,都想买你大哥的卷饼!他今儿不上镇上,就想着来看看!”

季时玉彻底松了口气,听他们这么说,那大哥就是没事了。

“玉哥儿回娘家啊?离得近就是这点方便!”

季时玉笑笑,没多说什么,她要是敢说自己是回家拿腌菜,明儿村里就得说他连腌菜都不会做,要吃垮娘家了。

有他在,其他妇人也就好跟着进去了,一进院里就继续聊开了。

季岩峰正在屋里弄面糊,见他们跟着进来,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他没做太多,看着是够卖就可以了。

季时玉没多理会,转而进了屋里,再出来时就抱着一小坛腌菜,他趁着人群都盯着大哥,赶紧抱着小菜离开了。

回到家里水还没烧开,季时玉将米淘洗一番直接放进锅里,另外昨日还有剩的馒头,他干脆切片放油炸,没一会就炸了一大盘金黄黄的馒头片。

冷水下锅,水开时米也就差不多了,季时玉爱喝软烂的米粥,米粒都得煮开花,戚家兄弟不拘吃什么,他便只按照自己的喜好来。

“小鱼,吃饭了。”

“我去叫哥哥!”

季时玉赶紧拦住他,“不用,等他睡醒再说,咱们先吃着。”

昨夜那样累,好不容易要睡懒觉,当然得让他睡足,明日又要到县城做事,更是要累着了。

戚鱼没再多说,两人坐下安安静静吃着早食。

却不想戚山州这一觉竟是睡到晌午了,饶是他自己都有些恍惚,差点以为自己睡到第二日中午了。

季时玉想贴着他,时不时就要进屋看一眼再看一眼,连他自己都记不清次数了,却不想这次进去刚好和他对上眼儿。

“呀,你醒了呀,我要做饭了,焖米饭炖肉可以吗?”季时玉迈着小步子欢欢喜喜靠近他,眼角眉梢都透着喜色。

“可以。”戚山州抬手抚上他脸颊,粗糙的拇指轻轻摩挲着他脸肉,“睡太久了,手都没劲儿了。”

季时玉便赶紧覆盖住他手掌,抓着他的手蹭了蹭自己的脸,又拽过他手臂轻轻按着,嘴上却不满地叨叨着,“你睡这样久,我都要吓坏了,心跳的厉害,心慌的很,你都不说摸摸我……”

戚山州闻言无声笑了起来,看着他的眼神格外宠溺,他得好好活着做事,不然自家夫郎要心慌慌一辈子了。

“我会注意的。”戚山州摩挲着他脖颈,“再有下次就叫我,我不会和你发脾气。”

“我才不要,话是这么说,但你到时候肯定要恼……”季时玉轻哼一声,一副并不相信的样子,“好了,我不要跟你说话了,你洗把脸准备吃饭吧。”

戚山州挑眉:“已经做好了?”

季时玉笑着点点头:“刚才只是试探你,如果你说不可以,我就会生气!”

“真聪明……”

季时玉躲开他去厨房端饭菜,戚山州则是换好衣裳盥洗一番,从茅房回来顺便看看鸡棚和马,倒是都被照顾的很好。

戚山州这才进了前厅,桌上摆放着焖米饭和炖肉,还有一盘清炒青菜,虽然素,但闻着还不错,当然这也仅限在季时玉眼中。

“肥肉很香,怎么就是不吃?”戚山州不太理解,这一口肥肉真是村里别人家要想很久才能吃到的。

“不喜欢那个口感,很软烂,很腻,想吐。”季时玉点到为止,看他们兄弟两个都吃得香,便不愿说得更具体。

戚山州很体贴地点点头,不爱吃就不爱吃,只要还吃饭不饿着就成。

吃过饭季时玉要午睡一会,戚山州则是准备去田里转一圈,眼看着就要到九月,也该种点秋冬的菜吃。

一眨眼就睡了半天过去,再做点事就又到晚上了,睡一觉就得去县城做事了。

戚山州倒是觉得再没有比他还要清闲的活计了,每日要做的事不多,还能早些回家,能赚得那么多银子,真是做一两年都能在镇上买宅子了。

思及此,戚山州的心思活络起来,得更努力赚银子才行。

两天休息眨眼就过去。

戚山州去县城做事,只是这次比之前去得还要早些,毕竟找县令有事相求,得避开其他人,免得落人话柄。

他直接赶到县衙去,县令看到他来这么早倒是不稀罕,只是来打过招呼却依旧没走,就有点奇怪了。

“你找我有事?”赵县令从书卷中抬头询问。

“是有点事想问问您。”戚山州也没和他藏着掖着,毕竟这是顶要紧的事。

赵县令了然点头,摆正姿态道:“说来听听。”

戚山州连忙道谢,这才继续说:“是这样的,前阵子县衙不是收回来镇上一些空置的宅院吗?我想打问打问。”

“想买宅子?这是好事,你看上哪出了?”县令又说,“既然是你想买空宅院,我倒是能让牙人给你便宜些。”

“镇上季家那处,去镇上时倒是路过瞧过,宅院不算很大,倒是方便我和夫郎以及弟弟同住,想问问收多少,我也好开始攒钱了。”戚山州把自己的意图表现的很清楚,只是从头到尾没说夫郎就是季家人的事。

县令倒是听明白了,这是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就赶紧来询问他的意思,来他这里打听情况,如果宅院还在,价钱合适,就准备为之一振了。

他说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这事我会让人告诉牙人们,先把那处宅院压下,等你赚够银子再来商议,如何?”

戚山州当即毫不客气地拍起马屁,“您考虑的周全,若不是有人在中间帮衬,我怕是到时候熬够银子也买不到!您的大恩,我谨记。”

“少说这些不着调的,你就踏实做事,不怕买不到这宅院。”县令笑说,“你家里的事我多少知道一些,若是地方不够住,不如我借你些银钱,你先把宅院买下来?”

“您能帮我留住,就已经是帮大忙了,哪里还能让您破费,我会自己看着办的。”戚山州说。

“行。”赵县令就喜欢他这股子劲儿,“你们村野猪的事解决了?”

戚山州点头,把这两日的事娓娓道来。

之后由于程荣田的要求,他们再次回到山上准备将那头受伤的野猪给抓到,只是遍寻无果,就在所有人都要放弃的时候,却突然发现了野猪的踪迹,一群人便都追了上去。

那野猪伤着,还没回到自己的藏身地,被他们追得紧,它还反扑过一阵,但最终还是被他们给成功捕捉到了。

之前说哪家抓到算哪家,但这是村里家家户户都有参与,里正就暂时把野猪给带到家里,等着今日再分给村里每家每户,受伤的人家和出力最多的,定然是要多分一些的。

县令听完点点头:“你们里正做的不错,他年年上报情况时也都稳定,这里正倒是找对人了。”

戚山州只点附和,这种事他不好多嘴。

县令又拉着他说了好些其它的事,眼看着要到做事的时辰,这才放他离开。

说起分野猪肉一事,戚山州也不由得惦念起季时玉来,不知道家里能分多少。

野猪听着很重,看看起来斤两确实不如牛屠户家里那些猪,且既然要论斤分称,只有一头野猪,所有人分的自然都不匀称,有肥有瘦。

哪怕是平时关系再好,遇到分肉这种所得利益之事,都会变得面目狰狞。

从前从未吃过野猪肉,季时玉不知道该要哪里好,而且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那股腥臭味,他甚至都不想去分,但一想到戚山州那样费劲出力,如果不带回来一些实在不像话。

他老老实实排着队,分到手里的是一斤半的瘦肉,乡下人家没有几个爱吃瘦肉的,看到季时玉排队,不要求要哪里,就不动声沾着,分肉的自然也不会故意给他挑好的,他就拎着块瘦肉回家了。

路上遇着好些人,看他的眼神都带着怜悯,还有些同样分到瘦肉的原本满脸不忿,看他也分到这样的,瞬间就觉得平衡了。

季时玉只晃一眼都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但对他来说都不是问题,他们平日里顿顿不缺肉,自然也不缺这一口吃的,而且他也不爱吃,得跟娘请教请教怎么做去腥臭味。

“嫂嫂!他们太过分了,大哥出力那么多,居然给咱们分这样的瘦肉,都不够咱们吃的!”戚鱼见他拎着这样的肉回来,气得握紧拳头就要找到里正家里去!

季时玉赶紧拦住他,“好了,为了宽慰村里那些受伤的人,里正去挨家挨户关切了,这样的小事没必要让他出面,何况这肉我闻不惯,给你们吃就好。”

他说不爱吃,那边是真不喜欢了。

幸好戚鱼懂他的意思,不然都要以为他是要把好吃的都留给他们了。

季时玉跑了一趟娘家,好好询问该如何去腥,野猪肉又膻又柴,怎么炖才好吃等等……

万事俱备,只等戚山州回来了。

傍晚时分,季时玉早早就把锅烧开,开始炖肉,里面的用料都很足,他不敢只炖野猪肉,就连其它的肉也都烧炖着,馒头闷饭都备着,等他回来想吃什么都可以。

季时玉欢欢喜喜把饭菜盛出来晾着,一听到马车的动静就立刻去外面迎接,却不想眼看着戚山州下马车后,竟是从里面还出来一个陌生男人。

季时玉顿时紧张又疑惑,这人他都没见过,戚山州又是在哪里认得的朋友!

“夫君,这位是……”

“于实,我在县城偶尔遇见的,于兄这位是我夫郎,你在家中吃过饭,我便带你去里正那里暂住一晚,再帮你找回家的路。”戚山州介绍完颇为诚恳的说着。

季时玉觉得这话古怪,他悄悄打量这位于兄,模样倒是不错,只是衣衫破旧,眼神也有些呆滞,从他的记忆深处都捞不出这样的人来,戚山州好好的带不认得的人回家做什么?

于实缓慢点点头:“谢谢阿州,谢谢阿州夫郎。”

“无妨,我先带你进去。”戚山州给季时玉使使眼色,意思便是稍后解释。

在外人面前,季时玉自然是要给足他面子的,便颇为顺从地点点头,没说不好的话,免得让这位客人不自在。

戚山州把客人安排进耳房盥洗,紧接着就被季时玉拽进卧房里,只听他紧张低怨——

“你怎地什么人都敢往家里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