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这段时间,元宝已经很少单独睡小被子，习惯睡前窝在小爸怀里，听他呢喃般轻声细语,睡梦中时不时咂咂小嘴。
裴景元也喜欢静静地看着他。
一个来自于未来的小团子。
这若是科幻电影的剧本，必定是波云诡谲、跌宕起伏的剧情，然而现实比电影更离奇，竟如此平静而甜蜜。
过去二十年的家庭、社会经历，令裴景元默认世事难料,坎坷遍布。所以他骨子刻印下老一辈的观念：万事必定得历经千辛万苦才能成功。
他内心深处做好将与命运厮杀搏斗的准备,甚至时不时给自己灌点鸡汤，对好友喊一喊口号。
但是,此刻的元宝如同羽毛般和顺地睡在他的臂弯间,毫无纷扰，平静心爱。
裴景元嗅嗅空气里的奶香味，知意而满足。
床头柜上，手机屏幕亮起。
裴景元尚且沉浸在小元宝构建的梦幻之中,反应慢半拍地想，黄理成？
他慢吞吞地取过手机,点开却是元宝大爸的微信。
【睡了？】
屏幕上方显示的时间,是十点半。
裴景元想，最近他们住在一起,几次三番地连累他晚睡。
要不就假装睡了？
正犹豫,对话框里跳出一张照片。
夜幕里，疏星几点，明亮璀璨得宛若镶嵌在黑丝绒幕布上的钻石。
聂家大宅位于城郊最好风景最好的地段。
环境静谧，空气清新，夜晚天空的能见度都比市中心更高。
裴景元望着屏幕没动。
又跳出一张照片。
只有两颗星星,宛若彼此遥望的双子。
这不是在变着法子，勾他去看星星么？
裴景元蓦地小小焦灼起来。
默然中，他望向床侧。
刚才他们就在这里一起玩组装榴莲的小游戏。
在完成组装后，他兴奋地和元宝击掌欢呼，身体被元宝大爸往后揽紧。
不过只有一瞬就松开了。
也可以理解为一个代表“胜利”与“庆祝”的礼节性拥抱。
但裴景元此刻的后背却有些灼烧，仿佛是元宝大爸胸膛的余温在暗中作祟。
最终在第三张照片发来时，他有些躁动地想：
也不知道是谁强调过自己十点要睡觉的！
他看一眼小元宝，输入文字：“你在哪里看星星？”
点击发送之前，他自己有些羞赧，索性按住删除键清空，重新输入：【哇，星星这么好看？那我也去看看】
没多时，对话框出现新消息。
元宝大爸：【你去哪里看？】
裴景元：【房间的露台】
他刚才进卧室后，元宝就带着他参观过，超大超长的全景观露台。
元宝大爸：【我过来？】
裴景元抿唇，压住笑意，嘟嘴亲了亲身侧的小元宝。
【你还不休息吗？已经十点半了哦】
元宝大爸：【嗯，还不困】
裴景元看着回复，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复。
请他过来一起看星星吗？
会不会太直接？
他捏了捏元宝软软糯糯的小手，仿佛有一根小羽毛挠他的心，痒。
手机屏幕忽而一亮。
元宝大爸：【我进来？】
裴景元神思虚浮，没反应过来是进哪里。
愣神间，才知是房门。
他抬起头，视线越过起居室，直直地望向房门。【哦】
与此同时，他悄悄地掀开被子，全神贯注地注意着元宝的反应，顺手拿起大熊猫玩偶塞给他。
偌大的房间，只开着起居室的壁灯。
裴景元正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聂慎远进门后，缓缓走过起居室，走到床尾。
他斜长的身影，好巧不巧地落在裴景元的身上脸上。
晦涩的光线里，两人的眸光一交错，分外暧昧。
情绪的波动只在一瞬间，裴景元双脚穿鞋的动作微显仓促凌乱。
聂慎远走上前，弯腰，将他不小心踢乱的一只鞋重新摆好，轻声道：“星星还在，不着急。”
“哦。”
裴景元望着近在眼前的人，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周身暖意，心脏扑通扑通狂跳，思绪比刚才拥在一起时还混乱。
在起身时，裴景元仓皇地按住他递来的手臂，借力站直。
聂慎远弯腰去看一眼小幼崽，顺势捏了下睡得粉粉嫩嫩的小脸，将被子拉好。
裴景元不敢直视小崽崽，像是背着他干坏事。
等被牵住手走向露台，他还没看到星星，大脑里已然群星闪耀，眼前仿佛放烟花般绚烂。
走到露台，聂慎远将移门合上。
裴景元记得某天晚上，在1102，他们也是这样在露台说话。
只是那天有没有星星呢？
他有点已经不太记得清楚，只记得夜风很盛，元宝大爸的嗓音低哑而迷人。
在元宝大爸靠过来之前，他仰头，故作淡定：“这里是不是地势比市区高？”
“嗯。”
聂慎远看着他抬起的侧脸。
绷直的下颌线格外清晰，眼尾很长，微微上挑。
裴景元察觉他的视线，没敢动。
见他站着又不说话，只能自己找话题：“元宝大爸，你睡不着吗？”
浅淡的云层游过，像是给月亮戴上一层动人的面纱。
聂慎远没正面回答，只看了看星光，复又重新看着他：“第一次来大宅，会不习惯吗？”
“没有啊。”
裴景元摇头，“挺好的，阿姨们都很好。”
再说有元宝和他处处都照顾自己，哪里找得出不妥的地方。
“跟着你的小伙子……”
聂慎远在他眼神露出疑惑时，改口，“我是说郑畅，你的新助理，你们相处得怎么样？”
“小伙子”？
裴景元没来由地鼓了鼓脸颊，他该不会也是这么看自己的吧？
要知道，郑畅可比他还大两岁呢。
聂慎远见他垂着眼睫，乌黑的一道阴影遮住眼神，又问一遍：“他做事不够认真？那再换——”
“不是不是。”
裴景元当即阻止，“郑哥说话做事特别爽利，很好相处。他又有工作经验，既当助理又当司机，非常好！”
“是吗？”
聂慎远轻微地皱了下眉，“这么好？”
裴景元察觉到他语气间微妙的变化，抬眸看向他的眼睛，却撞进比夜色还浓重的深海之中。
他一瞬紧张局促，脱口而出：“不是你问我的吗？”
说了他人好，怎么听起来你又不乐意？
聂慎远轻咳一声。
裴景元想起今天下午贾诚的电话，主动问道：“元宝大爸，你有没有听说过宏大集团，就是老板姓贾的那一家。”
聂慎远眼底浮起很淡的笑意：“你终于愿意问我了？”
“什么？”裴景元诧异，半晌才明白什么意思。
以元宝大爸的身份，既然能查到他住在哪，也能查到很多其他背景信息。“哦~~你偷偷查我？”
聂慎远并无隐瞒：“那天送你去别墅之后查的，只是做了些了解。”
裴景元轻哼：“聂先生神通广大，查一个人的身家背景岂不是小菜一碟？”
聂慎远抬手揽住他，往怀里带了带：“那天我问你手臂怎么回事，你也不肯说。”
“怪我咯？”裴景元嘟囔，但没挣开他的怀抱。
聂慎远瞧着他抬起下巴的表情，又是小元宝同款。
他俯首，靠得更近一些：“生气了？”
低沉的好言好语，让裴景元有一种可以肆意任性的错觉。
他重重点头：“哼！很生气！”
聂慎远眼底漾起笑意，搭在他肩上的手指微微上抬，拨弄了下他的耳垂：“元宝小爸别生气，我可以解释。”
裴景元耳朵一烫，歪头避开。
结果是朝着他歪头，反而额头碰到他的侧脸，这下，脸都烫了起来。
“哦？那元宝大爸你解释一下吧。”
聂慎远听他语气微变，垂眸看着他，一五一十地告诉他如何查过贾家，以及在高尔夫球场见过贾明达。
但是他略去打球时的“意外”。
裴景元想起来他晚归那天，肩膀往外挪开，眼神透着不可思议：“原来你是跟他一起喝酒？”
聂慎远揽他的胳膊稍稍用力，再把人拉回来。“他没出席晚餐。”
裴景元神色透着将信将疑。
聂慎远郑重其事地道：“我现在联系陈序，让他说明当时一起吃饭的都有谁？”
裴景元低头，脚尖动了动：“那还是不要了。这么晚打扰陈助多不好啊？”
两人同时轻笑。
楼下花园鲜嫩的花在夜色里散放着幽幽的香气。
淡银的月光，勾勒出裴景元微浅笑时脸颊的轮廓。
聂慎远一时间看得怔住。
裴景元察觉到后，神色闪烁：“那……你知不知道他们公司出什么事情了？他们最近老联系我，让我去公司。”
聂慎远并不知道这件事：“去干什么？”
“我也没问。”裴景元耸肩：“反正不考虑过去。”
聂慎远解释道：“宏大集团的资金有问题，这两年投资的多个项目出现一些麻烦。不出意外，一些项目在找下家，但不会有人愿意接盘。”
说到这里，他揽住他的手掌紧了紧，“我推测，是想利用你去接手一些坏账。这里头很复杂，贾明达可能在算计你。”
裴景元缓缓瞪大眼眸。
他不敢相信这父子俩要这么坑他。
聂慎远索性将自己查到的宏大资管投资他所在传媒公司的事情，一并和盘托出。
“你这几年事业受限，公司没有倾注资源，也是因为贾家的人从中作梗。”
裴景元从来没想过这茬，一时间难以消化，神色复杂地望着他：“真的吗？”
聂慎远道：“你经纪公司的韩老板与贾诚有往来，算是酒肉朋友。偶尔一起去拉斯维加斯的赌场。”
他见怀里的年轻人垂头，像是受了什么刺激。
俨然，刚才伯父要坑他的事情，都比不上这件事给他的冲击力更大。
聂慎远道：“如果你想立刻解约，我明天就安排人处理。”
“不，还是等自然到期吧。”
裴景元在这分秒间，回溯签约后两年间的各种情况，竟然会是如此。
贾家父子俩，竟然在千方百计地阻止他有更好的发展。
那，爷爷知道吗？
裴景元不敢再深入细想。
聂慎远道：“不想让我帮忙？”
裴景元缓缓点了点头，又在他启唇前摇头。“也不是。我的想法是，反正刚好到期，不如就和平分手。如果提前解约，我还得赔付违约金。”
他快速按住他的手背：“我知道，你肯定会说‘你有钱，可以帮我出违约金’，但没必要。这笔钱不如花在我们元宝身上。”
等他说完，聂慎远眼神往下落。
裴景元跟着往下看，结果就看到自己手握紧他的手背，赶忙烫手似的松开。
慌乱地试图将手塞进上衣口袋，然而睡衣压根没兜。
他加重语气：“元宝大爸！你有没有在认真听我讲话？”
“听见了。”
聂慎远回味了下刚才的瞬间以及他仓皇的神色，“事关你的事业，我听你的。”
裴景元还处于某种混乱之中，又听他不轻不重地说这种话。
他感觉刚才就不该回消息。
“好了，该睡觉了。”
聂慎远揽得更紧，仰头望夜空：“那不说话了，我们看一会儿星星。”
裴景元嘀嘀咕咕地发出很细微的声响。
“嗯？”聂慎远重新注视他，“你说什么？”
裴景元感受着他的温柔，轻声嘟囔：“你把我查个底朝天的，那你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语气太像是情人之间的絮语。
聂慎远连忙道：“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刚说完，他怀里的年轻人往后一退，脸上露出些许狡黠。
裴景元迎着月色抬起清亮的狐狸眼：“嗯，我今天困了，等回头我组织下语言我再问。”
话音落下，他就转身往屋子里轻声小跑。
留聂慎远独自站在露台，明明怀抱空空，却像是被一阵潮热的雨水浇透，又惊又喜-
次日上午。
小元宝在厨房里溜溜达达，挨着大爸的长腿，仰头试图看看大爸准备得如何。
“大爸，要爱心一样的太阳蛋哦。”
昨天他看动画片，才知道原来荷包蛋也可以做成那样。
既然动画片小人可以拥有，那元宝也必须要吃到哦。
聂慎远清早锻炼完，去卧房看他时，他就迷迷糊糊地提要求。
此时，他提醒小幼崽：“元宝，你去房间陪着你小爸，他醒来没看到你会害怕。”
毕竟是第一晚住家里，他不希望裴景元有任何不适的地方。
“唔？”
可是元宝想监督大爸做早餐啊。
两个选择来回摇摆，元宝还是松开大爸的腿，踮脚叮嘱：“大爸，要做很好看哦~撒黑点点哦~”
黑点点是黑芝麻。
聂慎远点头，让赵阿姨送他上楼。“你小爸要是没醒，你也别吵他。他这两天太累了，让他多睡半小时。”
元宝撒丫子往外跑：“元宝知道啦~”
赵阿姨连忙跟上。
厨房里其他人看着先生准备早餐，要么是震惊得无以复加，要么是见怪不怪、习以为常，呈现出的表情两极分化。
二楼卧房。
元宝凑进房门，仔细听听里面的动静。
随后，他踮起小脚，仰头奶声奶气地叮嘱：“赵奶奶，轻一点哦。小爸好像还没有醒。”
赵阿姨语气也格外轻柔：“好。奶奶在外面等，不进去。”
她弯腰整理孩子的衣领，“小少爷有事就喊奶奶啊。”
元宝鼓起脸笑，用力点点头，小奶膘轻颤。
赵阿姨不知第几次想，小少爷笑起来和裴先生真是格外相似。
她之前一直猜测裴先生可能是小少爷母亲的弟弟。
但昨晚先生安排他们睡在主卧，她才意识到，“小爸”这个称呼所代表的特殊意义。
只是她固有的常识认知，限制了她的想象，仍旧有点云里雾里的。
这会儿，元宝已经顺着门缝呲溜一下钻进去。
就像是动画片里的可爱小人，他举手踮脚，快两步又慢三步，一边观察一边靠近床边。
赵阿姨瞧着，心里不多揣测，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
大床上。
裴景元的半张脸窝在被子里，只露出毛茸茸的头发。
元宝喜不自胜，心里呐喊：小爸好可爱！
好想啾啾啵啵、再“啊呜啊呜”地啃啃~
大爸是怎么可以忍住不抱住小爸用力亲亲的呢？
嗯，大爸真是一个大笨蛋。
他趴在床沿，双手捧住奶膘，圆溜溜的大眼睛闪烁着星星。
裴景元刚一睁眼，就看到可爱的小圆脸：“唔？元宝啊——”
他一边打哈欠一边去摸小幼崽的脑袋。
元宝双手扒拉着床，奋力往上爬，像是试图跃龙门的锦鲤鱼，挣扎得双手双脚都在用力乱蹭。
这大动静，让裴景元发出“噗”的一声笑，赶忙坐起来单手搂上床。
元宝抱住小爸脖颈，往怀里一顿乱拱乱贴。
裴景元往后靠在软枕上，捏捏他的小脸：“小元宝，大爸呢？”
元宝趴在小爸胸膛，耳朵往心脏贴，认真听听。
“大爸在厨房做小太阳蛋哦。”
“是吗？”裴景元昨天在车上听他咕哝过，知道是动画片里的煎鸡蛋。“元宝……”
“嗯？”元宝仰头，冲着小爸眨巴眨巴眼睛。
裴景元看看合拢的房门，小声问：“你未来大爸也是这样的吗？每天起床准备早餐？”
元宝回忆一番：“大爸不是每天做早餐。”
“这样子啊？”裴景元想，所以现在怎么回事哦？
元宝努力地噘起小嘴：“大爸去跑完步，就来亲亲小爸，小爸就醒过来了。”
裴景元瞪大双眸，惊愕地张大嘴巴，甚至无法发出那个“啊”字。
未来的他们真的是有点点过分了。
他对上清澈的大眼睛，蓦地想：很可能元宝看到的亲，就是单纯的亲脸颊吧。
——他这是往哪儿想呢！
他羞耻地拉起被子往脸上挡。
元宝以为小爸同他闹着玩，扒拉被子边缘：“小爸~小爸不要难过哦，大爸不亲亲，元宝亲亲~”
裴景元隔着被子抱紧小幼崽：“嗯！我们元宝是世界上最贴心的好宝宝！”
元宝鼓起脸试图按捺住欣喜，最后还是没忍住，发出一个“嘻嘻~”的小奶音。
第42章
原本,趁着裴景元能休息半天，聂慎远是想在家里作陪。
奈何一直住在他二叔家的老太太出了点事，他必须立刻去一趟。
裴景元听赵阿姨提到“老太太”之类的,也不清楚是谁，稍稍有点好奇。
等聂慎远离开没多久，他抽空问小幼崽：“元宝，你知道老太太是谁？”
元宝拿起一个玩具摇了摇：“大爸的奶奶呀。”
裴景元第一反应是“母亲”，哪里想到居然是奶奶。
说起来他还没有见过元宝大爸的父母。
昨晚本可以问的,但他当时自觉不该继续待下去,临阵脱逃了。
现在有些后悔。
“小爸，我们去外面玩好不好？”
元宝一骨碌爬起来,走两步歪进小爸怀里,扭啊扭地撒娇，“去超市拿胖胖蕉啊~”
裴景元也不知道第几次纠正小幼崽：
“元宝又忘了哦。超市的话，是买。”
元宝“呜~呜~”地轻哼，脸往小爸的T恤圆领里钻。
摇头摆尾地做出一番小粘人精模样。
裴景元拍拍小屁屁：“元宝,记住没有？”
“嗯~记住了。”
元宝乖乖地点头，小鼻子抵在小爸下巴上蹭来蹭去,“那元宝要买很多胖胖蕉哦！”
“好。我们去换衣服。”
裴景元正要起身,放在一旁软垫上的手机震动。
他以为是元宝大爸，快速抽过来。
结果是徐戎。
裴景元让元宝先坐好,带着一些不解接通电话：“喂？”
徐戎笑嘻嘻地说：“我这有一部电视剧,选角导演看了你之前的戏觉得很适合，想找你见面聊聊。是一番男主演，签下来得三百多万的片酬。”
裴景元想起昨晚从元宝大爸处得到的信息。
贾家的公司投资了经纪公司，所以不可能会给他好的资源。
徐戎怎么突然这么热络？
“什么电视剧？”
徐戎道：“谍战悬疑故事类，双男主剧,投资不小。”
裴景元看着翘脚的小幼崽，想赶紧结束通话。
“行，你先发给我资料，我一会儿就看。”
如果是个机会，他不想错过。
徐戎也没多说别的，只道：“你看完晚上八点之前答复我，我可没那么多时间等你。”
结束通话后。
裴景元捏捏元宝掉下来的小袜子，给他穿好，“好了，我们去超市。”
元宝摇摇头，反手抱住小爸的腰：“小爸，元宝不想去超市了，我们去踢皮球好不好？”
裴景元看到手机屏幕闪动，没有点开，而是先答应小幼崽：“好。”
“唔~”元宝欣喜，狡黠的眼珠转了转，“不踢皮球，我们去花园里抓小蝴蝶？”
“也好。”
裴景元揉揉他的脸蛋，语气温柔，“元宝想做什么，小爸都陪你。”
到晚上就得让元宝大爸照顾，他要准备明天拍摄的两场戏。
元宝只听小爸什么都答应自己，心心眼望着小爸。
裴景元搂住他：“那你想好去干什么了？”
元宝用力嗅嗅小爸的气息：“去大床上躺起来睡觉觉好不好？小爸抱着元宝。”
裴景元拍他小屁屁，故做严肃：“那不行~小朋友白天得晒晒太阳，走，小爸带你去草坪上溜达。”
元宝哼唧哼唧，走路都是一蹦一蹦，小嘴巴嘟囔问：“小朋友和小花花一样吗？晒太阳就长高吗？”
虽然原理不一致，但裴景元认为对三岁半的小朋友用这个解释，也没问题。
元宝望一眼小爸的右手腕，心中想：那小爸的手晒一晒是不是也能好起来？
赵阿姨备了大宅内部用的小车，准备一些饮品、新鲜水果和儿童零食，像是做野餐准备一般。
裴景元和元宝、赵阿姨坐进大宅内部用的代步小车。
他的手还没好，否则倒是很想试试开车玩。
元宝坐在小爸怀里，朝着车外“嗷呜嗷呜”地喊，清脆的小奶音顺着风飞扬，高兴地眯起眼睛。
裴景元抚着他的头发，心里想，元宝这段时间住在一百多平米的公寓，确实是很拘束。
买的儿童玩具、玩偶，七七八八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从他第一回踏进1102到现在，客厅几乎全都是元宝的玩具。
这会儿，裴景元才深刻地意识到，元宝大爸好像一直都是无“无条件”地满足元宝的购物欲。
元宝要什么，他都会立刻让管家准备。
裴景元正觉得如此不妥时，想到自己……
嗯，也没好到哪里去。
同款的玩偶还得给孩子拿几个不同颜色的呢。
心虚。
他趁着小幼崽傻乐呵，手掌滑过他的下巴揉揉。
元宝仰起小脸看向小爸：“喵~喵喵~~”
可爱的小模样，惹得裴景元低头用力亲亲小脸。
小家伙要什么都买！
努力接戏努力赚钱养小崽！
元宝快乐地晃动小脚。
太阳忽然盛烈，裴景元没让元宝下车。
白色的小车绕着大宅的草坪与灌木丛、网球场、花园绕了一大圈。
得到精心修剪的花木，在阳光下肆意生长。
裴景元在元宝叽咕叽咕说不完的小奶音中，望向茂盛的绿植，竟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他同元宝一样也曾在这里日日居住。
只是一瞬间的念头，很快就被温热的暖风吹散。
随后父子俩坐车前往附近的超市购物。
这一回，元宝坐在购物车的儿童座，一抬头就能看到小爸。
裴景元研究各色水果，回神就见小幼崽也不看新鲜水果，眸光灼灼地盯着自己。
他拿起一盒杏子摇了摇：“不要吃胖胖蕉了？”
“小爸拿呀~”元宝笑着伸手去抱住盒子，是陌生的小果子。
裴景元一边走，一边解释是什么水果，大概的口感，顺手拿了两串小米蕉。
他上次逛超市还是第一次见元宝大爸那天，的确是已经过了很久。
他弯腰凑近小家伙：“元宝，你大爸爱吃什么？”
元宝仰头眨眨眼睛。
裴景元也眨动眼睫：“元宝忘记了哦？”
元宝摇头：“大爸不挑食啊。大爸都爱吃。”
裴景元也很难想象如果元宝大爸挑食……
他耐心地问：“可是，总有比较爱吃的嘛，比如——”他推着小车经过陈列柜，一样一样水果，挨个问过去。
元宝蹙起小眉毛，犯难。
他也很想告诉小爸，可是大爸的确没说过。
裴景元循循善诱：“大爸也许没告诉元宝，但可能平时会多吃一点点呢？”
“哦~”元宝想起来，“小爸说，大爸爱吃酸啾啾的。”
裴景元认真地点头：“酸啾啾啊。”
他低头搜寻水果，突然福至心灵，转身看向跟随的人，“赵阿姨——”
赵阿姨上前：“是，裴先生你说。”
裴景元颇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了元宝大爸的喜好。
赵阿姨道：“先生平时也不会特意指定吃什么水果，一般我们都是按照季节时令准备，作为每餐之后的餐后水果。”
她见面前的年轻人似乎犯难，神色莞尔地补充，“先生在吃食上，很少挑剔。若是晚餐特意交代准备点酒，已经算作是特别了。”
显然，这是一种特殊情绪上的表达与外露。
裴景元点头记下，转身继续挑水果。
走了两步，他才后知后觉地想：我记这个干什么？
他随手拿起一盒子白草莓，暗自嘀咕：“酸，那就这个吧。”
他印象中，整体上的白草莓比红草莓酸一些。
随后，又按照元宝的喜好拿了些水果零食。
离开前，裴景元询问道：“赵阿姨，你要不要买点什么？”
赵阿姨道：“大宅生活用品都是统一采购，不需要单独买。”
裴景元尴尬地看看车里的小幼崽。
“我的意思是你个人。”
赵阿姨稍稍有些惊讶，摇头：“不用不用。谢谢裴先生关心。”
一旁的元宝想起来，未来小爸也是很关心赵奶奶的，好像还说过她跟外婆一样的话。
他挠挠小耳朵，仰头看向小爸。
“怎么了？”裴景元低头，额头碰一下孩子的，轻轻柔柔地笑。“忘记什么没买了？小爸去拿？”
元宝摇头，胳膊绕过小爸脖颈，在他脸侧亲了一下。
裴景元将之当做小幼崽意外流露的依恋。
以前他也不清楚，现在他发现，他格外欢喜这种突如其来的“被需要”。
正这么想。
手机收到新消息，他快速取出点开。
元宝大爸：【景元，你跟元宝在家里？】
裴景元：【我们和赵阿姨出来逛超市】
元宝大爸：【我过去接你和元宝？】
裴景元望着这一行字，模模糊糊地想：这可否也能算作是一种“被需要”？
第43章
聂慎远来接他们时,元宝正坐在后座，抱着一个胖胖蕉小口小口地抿着吃。
裴景元看着走来的人，笑了下。
聂慎远的眸光在他眉宇间定格两秒,也是含笑的模样。
两人什么都没说，聂慎远伸手抱起小幼崽，看着他连忙护住小香蕉，问道：“小爸给你挑的？”
“嗯~~~”元宝点点头，抿住唇笑,“特别好吃哦~”
聂慎远抱稳孩子,腾出一只手递进车里：“走吧，去我的车里。”
裴景元看懂了是什么意思,无端地往前扫了一眼。
前排坐着赵阿姨和司机。
聂慎远也注意到,再放低手主动拉住他的左手。
裴景元赶忙踏出车。
午后的风鼓噪闷热，拂过他的面颊时都有点烫。
站稳后，聂慎远松开他的手，胳膊紧紧地揽住他,手掌在上臂用力揉了揉。
裴景元意外，是特意给他的安抚吗？
换了车。
聂慎远帮元宝扣上安全带,揉揉他的头发,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室。
裴景元观察他的动作，有些干燥的唇瓣动了动,想问老太太的情况,又怕冒犯，犹豫不决。
直到车子启动，他都没开口。
元宝并不清楚小爸的小焦灼，叽叽咕咕地说今天的胖胖蕉格外甜。
成熟度正当时的香蕉，绵软糯甜,透着一股子独特的香气。
元宝都不舍得吃了，举起胖胖蕉，小鼻子用力嗅嗅。
他疑惑地问小爸为什么会这样。
裴景元凑过去轻声解释：“应该是最近天气温度正好，太阳公公努力照着，所以胖胖蕉就格外甜。”
元宝顺势嗅嗅小爸：“哦~所以小爸也甜甜的，小爸也晒太阳了。”
“哪有！”裴景元戳他的小脸。
“哼哼~”元宝继续啃香蕉。
裴景元一抬头往前看，正好看到后视镜里的黑眸。
沉默让他的心脏鼓胀起来，忍不住开口：“元宝大爸。”
“嗯。”聂慎远应得很快，“你说。”
裴景元说自己一会儿要忙工作的事情，可能不能陪元宝。
聂慎远颔首：“下午我陪元宝游泳。”
“哇~~”元宝仿佛已经一秒入水，小脚欢腾地拍动，“元宝要穿有小猫咪的裤子哦。”
裴景元揉揉他的头发，刹那间很是羡慕无忧无虑的小幼崽了-
下午，大宅的泳池。
元宝套着游泳圈，小幅度地到处扑腾，溅起水花。
大爸游过来的时候，他的胳膊飞快拍水，结果被大爸托起来，变成拍空气。
“大爸快放元宝下来啊~~~”
聂慎远抱着滑溜溜的小幼崽，揉揉他的小脸：“有没有跟小爸说，这阵子就住在大宅？”
“嘎？”元宝懵懵地眨眼，湛亮湿润的大眼睛里只剩下茫然。
怎么办，没有完成大爸安排的小任务呢。
他露出糯米白的小牙齿，对大爸买个萌：“嘻嘻~”
聂慎远看懂了，是早就抛之脑后。
他捏捏小幼崽软白的奶膘：“就知道吃了是吧？”
元宝扭动着表达自己的不乐意，嘟嘟囔囔地抗议：“早知道元宝不告诉小爸，大爸爱吃的水果了。”
聂慎远听见这话，把他放回水里，推动推动小小的彩色游泳圈：“是吗？你怎么说的？”
泳池水里，元宝的两只小脚卖力地蹬，试图往旁边游。
结果游泳圈被大爸拉着，努力半天还在原地。
他就只能叽叽咕咕地告诉大爸情况。
聂慎远听完，确认道：“真是你小爸问的？”
元宝缓缓瞪大眼睛，委屈：“大爸不相信元宝？”
“没有。”聂慎远推推游泳圈，晃荡晃荡小幼崽。
正好赵阿姨走来，元宝指了指：“小爸还问赵奶奶了哦。”
聂慎远眯起眼眸一笑。“嗯，大爸相信你。”
“哼~”
元宝的小脚往大爸身上踢，气鼓鼓地发号施令，“元宝要去那边！”
聂慎远单手扶着游泳圈，慢慢地推着往前游。
元宝兴奋地像是小鸭子一般嘎嘎叫。
泳池的岸边的躺椅处，赵阿姨将饮料和水果放好，心想，难得小少爷才三四岁就已经不怕水；也难得先生不再是独自一人，有个可爱的游泳小伴儿。
与此同时。
二楼的卧室。
裴景元用平板电脑查看徐戎发来的资料，是一个双男主探案的故事。
由于以精彩纷呈的悬疑剧情为主，人物设定起一个辅助作用。
资料上有一行小字，标注剧本是一部IP小说改编。
裴景元顺藤摸瓜，找到这部作品。
是一本无CP单元探案小说。
他原本只是想看个前三章感受下，谁知道一旦进入故事，就忘了时间。
也没听见敲门声。
聂慎远以为他太累睡着了，端着水果碟子，推门进去。
起居室。
裴景元坐在茶几和沙发之间，身上披着元宝的哆唻A梦薄毯，蜷成一团。
狭长的狐狸眼正炯炯有神地盯着平板。
护眼屏幕散着淡淡的绿光。
聂慎远入门后见状站定，怕惊着他。
见人似乎觉着冷，时不时还拉紧毯子，他走上前去查看房间温度。
并不低。
生病了？
他轻咳一声，引起点注意，见裴景元扭头，才走上前：“景元？”
裴景元“呼”的鼓脸呼出一口气，还好先听见动静，不然得吓一跳。
他懒洋洋地往后倒在沙发上，用眼过度导致眼睛酸涩，眯起眼眸问：“元宝呢？”
“在楼下玩。你怎么了？”聂慎远上前，抬手搭在他的额头，温度有点高，“发烧了？”
“没有。”裴景元不自然地往旁边歪头。
他左手臂展开裹得严严实实的毯子，往一侧拉，“可能毯子捂得太热了。”
聂慎远放下水果后，帮他去掉。
裴景元自动解释自己是在看悬疑小说，眼眸间露出兴奋的光斑。
说着说着，分享欲望在此刻达到顶峰，他忍不住一股脑地说悬案如何精彩、主角如何足智多谋，几次三番深陷险境但一一化解。
聂慎远顺势坐在他的身旁垫子上。
他认真地听着，全程没有打断，时不时点头，给他及时的回应。
直说到第一个单元故事的结尾，沉冤得雪时，裴景元激动得眼眸泛红。
聂慎远揉揉他的头发：“看来我也得看看，是多好的故事能让你如此投入。”
裴景元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何时居然已经在他怀里了。
他小幅度地动了动，但没有避开，只是伸手将平板拿过来，垂头望着屏幕上的文字。
柔白的脸颊完美无瑕，都找不到一粒小痣，眉眼宛若墨痕画上去的一般。
聂慎远看了两眼，才将注意力转移到工作上。“就是你车上说的，经纪人联系的机会？”
“嗯。”裴景元没动，轻声道，“但很奇怪，原著只有一个主角，戏份最吃重的配角是引领主角走入正途的女警察。不太清楚改编的时候怎么会变成双男主。”
这方面，聂慎远是外行，不便轻易发表意见，只问道：“那你感兴趣，打算要去试镜？”
“嗯。”裴景元点点头，耳朵刚好蹭过他的肩膀。
这么暧昧地靠着，也说不过去，他赶忙稍稍靠近茶几，伸手去拿水果碟子。
水果碟里是切好的蜜瓜与红白草莓。
聂慎远道：“元宝说，白草莓是你特意给我拿的？”
裴景元：“……”
小家伙真是什么都告诉大爸呢。
他没做声，只捏了一颗大的白草莓送到嘴边：“不知道好不好吃。”
他咬一口，唇齿间的酸甜过于刺激，皱起眉心，“怎么这么酸？”
那家超市和定价，让他以为不存在难吃的水果呢。
原来都是他一厢情愿的错觉。
“我尝尝。”
聂慎远接过剩下半颗草莓，送进嘴里，“是有点酸。”
他用水果叉挑选一块蜜瓜送到他嘴边，“你吃蜜瓜。”
裴景元看着他微润的下唇，呆愣中启唇，咬住大小适中的蜜瓜块。
他们俩吃了同一个草莓？
聂慎远见他脸颊微鼓，只含着蜜瓜没咀嚼，眼神望着虚空，显然是走神了。
“怎么了？”
裴景元：哦，他们还养着同一个孩子呢。
是他太大惊小怪。
他清脆地咬下蜜瓜，“晚上我还得准备下明天的戏。”
“我知道。”
聂慎远意外他怎么重新提一遍，“别担心，我会照顾好元宝。”
他重新去拿白草莓。
裴景元注意到他的动作，怔怔地点头。
——就是单纯爱吃酸的吧。
聂慎远拿出手机：“我拍了几张元宝游泳的照片，你看看？”
“好啊~”裴景元一下子抽离出混乱的思绪，凑上前。
聂慎远见他动作，便悄然将手机往另一侧拿，手背靠在茶几边缘。
裴景元极其自然地靠过去。
两人挨在一起，近乎于亲密地依偎彼此。
相册里不只是照片，还有元宝戏水的视频，两只小脚跟鸭蹼似的胡乱拍着水面。
在四溅的透明水花中，小家伙笑容明媚灿烂，止不住地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镜头中央的小崽崽嘟囔问：“大爸，拍元宝给小爸看吗？”
“嗯。”
元宝抬起脚，让大爸离远一点拍摄，然后抱着游泳圈笨拙地在书中转一圈，骄傲地道：“小爸，元宝游泳可厉害咯！”
看到这里，裴景元格外懊恼：“我应该下去跟元宝一起游泳的。”
他竟然完全沉浸在小说里，都没记起来去看看孩子。
聂慎远宽慰道：“游泳而已，过一天你有时间，可以再玩。元宝也喜欢玩水。”
裴景元戳戳他的手机，再指了指茶几上自己的手机。
一抬眸，眼巴巴地瞅着他。
聂慎远心里一喜：这是，特意在跟他卖萌？
他抑制不住地笑了：“现在就发。”
第44章
转天。
裴景元结束在电影剧组的戏份后,和徐戎一起去见悬疑剧的制片人。
约的是晚餐。
徐戎开车，去剧组接上他，东拉西扯问了几句。
裴景元一向对这位经纪人没什么话说,上次在《红颜祸水》剧组聊得也不算太愉快。
他属于有问有答，绝不多说。
徐戎看他半天有点来气儿：“我这给你找个这么好的本子？你还甩我脸色？”
这件事八字还没一撇，裴景元也就接这话。
他得跟对方聊过，才决定接不接这部戏。
更何况他心里还存着疑惑，为什么一个无CP故事能改成双男主,具体改成什么样？
这个时间点,六车道塞满车，时不时响起喇叭声。
徐戎没好气地看了看车窗外。
裴景元难得地主动问：“既然是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给我？”
他进公司这么久,从公司直接获取的资源寥寥无几。
大部分还是他一个组一个组试镜争取。
加上他刚从元宝大爸处得知，贾家的宏大投资了经纪公司，在控制他的发展。
他的合约即将到期，徐戎非但完全没提,反而主动联系他提供这个剧的机会。
徐戎拍着方向盘：“我一个朋友的资源。你是不愿意啊还是怎么回事？”
裴景元淡笑：“我不乐意我为什么坐这里？”
话是比较直，但他的语气柔和,简直像是挺好的朋友开玩笑一般。
徐戎没好气地扫了一眼,没继续往下说。
抵达餐厅后。
制片人和助理已经坐着闲谈，见徐戎带着个容貌俊美的年轻人走来。
两人对视,颇为满意地笑了笑。
俨然,裴景元本人的样貌比资料的照片更具有冲击力。
苏姓制片起身，热情地握住裴景元的手。“听说裴老师最近在拍侯导演的戏？”
裴景元入组后，跟着电影的宣传上过几次热搜。
微博的粉丝数量也在蹭蹭往上涨，业内人也是有所耳闻。
“对。”裴景元落座，不太适应对方过于热情的握手。
徐戎笑着道：“我们小裴啊,在侯导那部戏里，戏份不多，很快就杀青。”
苏制片点点头，见这个年轻人寡言少语，不是那种很会来事儿的，也就没多说，只和徐戎聊起来。
菜一道道上来，他们聊得天南海北，开始叙旧情，也没聊到正事上。
裴景元既来之则安之，左手拿着叉子慢条斯理地吃饭。
苏制片笑着夸他左手吃饭动作也是优雅，问道：“裴老师，剧本资料你看了？还不错吧？我们这个双男主戏投资虽然不高，但绝对是想拍成经典爆款的！”
裴景元来吃这顿饭的目的很简单，就是问问剧本怎么改成双男主。
他也不兜圈子，将心中疑问和盘托出。
“这个……”苏制片道，“那肯定是因为双男主剧吃香啊。对吧，原剧本里的女警察戏份那么少，有什么看头？把他改成你那个角色，你本人长得又好，到时候跟男主之间对吧……哈哈！”
旁边的助理跟着微笑点头，俨然是十分赞同这个观点。
“您的意思是，我试镜的角色是女警察改的？”
裴景元意识到“跟男主之间……”后面省略的意思，顿时感觉刚才吃进去的牛肉有点油腻，说不上来的犯恶心。
苏制片抬手：“这个嘛——”
他拍拍助理的肩，“你给裴老师说一下具体的情况。”
助理围绕那份资料，更详细地做了一番展开，“第一个案子和第三个案子非常精彩，不做改动，但第二个和第四个会做整合。裴老师我们的编剧团队非常厉害，剧情方面绝对有爆点。”
裴景元听出一些模糊的概念，问一遍：“被改成男主之一的人物，是跟第一男主有感情戏？”
助理笑着点头，并没有发现他的不适，沉浸在对这部剧的期待之中。
“双男主剧基本上没有不爆的，裴老师放心吧。”
裴景元放什么心？
他现在完全吃不下。
正好桌面的手机屏幕亮起，他拿起来示意：“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其实是微信。
他走开后，徐戎压低声音问：“苏老师，小裴还不错吧？外形好，演技过得去。”
苏制片笑呵呵地点头：“难得他愿意拍双男主，回头片酬还可以谈。”
徐戎问：“那另一个男主呢？”
“还没定，有几个演员在接触。你有什么人选推荐？”
苏制片道，“你们公司不是还有个男演员——”
“他不行。”
徐戎都没等对方说完，已经打断，随后连忙打哈哈，“他档期不合适，刚好有一个古装剧要演，另外还有要播的剧要做宣传。我再帮你看看，哈哈。”
苏制作也没说什么。
去洗手间的方向。
裴景元垂着头点开微信。
元宝大爸：【谈得怎么样？顺利吗？】
裴景元想着刚才的对话，也不知从何说起，径直往前走。
谁知，他刚顺着走廊拐弯，就和一张熟悉的脸打个照面。
发消息的人，竟然就在面前。
裴景元低头看一眼手机，再看看隔了三米远的男人，上扬的狐狸眼微闪。
聂慎远自然也是没料到他突然出现在洗手间，好在他沉稳的气质总是能掩饰好任何情绪。
四目相对几秒钟。
裴景元先没忍住笑出声，快了一步走上前：“元宝呢？你怎么在这里？跟人吃饭吗？”
他情绪好或者放松时，话不自觉地会多一些。
聂慎远抬眸扫视一圈走廊前后，才走上前。
裴景元没搞懂，他怎么看起来如此谨慎：“怎么了？”
聂慎远沉声：“你毕竟是明星。”
裴景元笑得眉眼都弯如明月。
原来元宝大爸一直是把他当大明星对待，还会考虑到他的处境。
他故意往后退步，扬起眉尾，掩住笑意正儿八经地询问：“那真巧，在这里遇到聂先生，是吃晚饭吗？家里孩子呢？”
聂慎远看着他狡黠的眉眼，无奈地笑了下。
他低声道：“元宝也在，那边。”他回身指着一间包厢。
裴景元跟着他一同前往。
包厢里不只有元宝，还有赵阿姨和保镖在。
元宝正在吃赵奶奶喂的糯米甜汤，见来人，惊喜地伸手：“小爸~~~~”
聂慎远将门合上。
裴景元弯腰抱抱小幼崽，低声嘟囔：“说好元宝自己吃饭饭的啊，怎么让奶奶喂了？”
“嘿嘿~”元宝龇牙，捏住小勺子，“就一口嘛~赵奶奶对吧？”
赵阿姨点点头：“对，就喂了一口。”
裴景元也不多能多逗留，聊了两句之后得回座。
他看看桌上热腾腾的菜色，明显比另一桌更合他的胃口：“要不，你们慢点吃？”
聂慎远道：“嗯，等你吃过再过来。”
裴景元为他的善解人意而感动，笑着点头：“好嘞~”
他捏了把元宝的小脸，就匆匆离开。
元宝鼓起脸，举起小勺子扭来扭去，等半天才反应过来，疑惑地问：“大爸，你不是说我们不是悄悄的吗？为什么小爸发现我们了？”
聂慎远拿起筷子给他夹菜：“不小心遇到了。”
“嗯~”元宝用力点头。
大爸小爸就是在哪里都会遇到哦~
很棒！
聂慎远注视吃得开心的小幼崽，不知道是孩子稍稍长变化了还是怎么回事，越看越像裴景元。
尤其是眉毛，除了短一点、淡一点，简直跟拓印的一般。
往嘴里送水晶豆腐的元宝，定住不动。
嗯？大爸为什么偷偷观察他。
元宝直瞪瞪地看过去：“大爸，你不好好吃饭哦，我一会儿告诉小爸！”
聂慎远拿起筷子：“嗯，吃饭。”-
裴景元洗完手，看到桌上居然已经摆着合同文件。
他怀着忐忑地走上前
——该不会是要当场签约吧？
徐戎立刻道：“来来来，小裴，苏制片特别有诚意，这部戏就定你演男主之一。这可是你第一步男主戏了。”
裴景元其实演过小成本电影的男主。
但那部电影缺乏后期制作费，拍完两年都没有上映的影子。
他看其他三人的表情神色，俨然是默认他一定会签。
苏制片已经开始说妆造怎么处理：“到时候肯定会给裴老师量身定做妆造。现在粉丝都在说，要拍出人生镜头，我们这部片子，保证全都是人生镜头！”
裴景元开口道：“我不打算签。”
三人同时看向他，表情各异。
苏制片立刻脸色就变了。
徐戎在他发难之前道：“不好意思啊，苏制片，可能哪里我没传达到位。小裴，你给苏制片道个歉，好好说。”
裴景元打断他：“我们来之前，戎哥你不是这么跟我说的。戎哥，你是不是酒喝多了？”
他拿起桌角的水壶，给他斟茶，“喝点水清醒一下。”
这话让苏制片直接对徐戎发难：“你怎么回事？浪费我时间？你没跟演员谈好，你带来见我干什么？”
吱嘎一声，他往后用力推开椅子，喊上助理收拾东西。
“走！浪费时间！”
徐戎连忙起身：“苏总——”
苏制片直接带人离开了。
徐戎没想到裴景元会当面拒绝，更没想到他敢当面摆自己一道。“裴景元，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怪我诓你？”
裴景元端起水杯抿一口，一字一句挺柔和地说：“你是没有说过，这部剧有双男主谈恋爱的剧情。你不提前告诉我，我没有心理准备。”
徐戎突然发现，这个年轻人是个软刀子。要跟他吵架都吵不起来，压着火：“双男主谈恋爱怎么了？你什么时候能演到一番？给你脸你不要？你活该混小制作剧组当配角！”
这件事的确是他有意隐瞒，现在被隐晦地揭露，他不占理，便起身要走。
裴景元提醒道：“你记得结账，不然我就留苏总的电话。”
他捏起苏制片的名片晃了晃。
徐戎瞪他一眼，骂道：“裴景元，你别以为我奈何不了你！以后公司的剧，你休想参与！”
他走得急，裴景元看着他的背影想：
我参与过公司哪部剧？
他甚至连与公司其他爆红的演员搭戏的机会都没有得到过。
以前，他上微博能刷到公司几个大红的演员，带新人的消息。
他也以为自己会获得这样的机会。
但也是以前了。
人呐，失望太多次就不会在有所期望。
屏幕亮起，是聂慎远的消息。
裴景元连忙进包厢。
赵阿姨和保镖已经先行离开。
坐下后，裴景元发现桌上的餐具都已经为他准备好，另加了一道热菜一道热汤。
一切妥帖，无比完美。
元宝看着小爸吃饭，很是心疼地蹙眉：“小爸不是来吃饭饭吗？为什么没有吃饱？”
小手扒拉小爸衣服边边，扭来扭去，既想扑过去抱住小爸呜哩呜哩地撒娇，又怕耽误小爸进食。
裴景元嘴里咀嚼着嫩笋，转过身贴贴小崽崽，满脸是笑。
等咽下去，他才道：“刚才的菜小爸都不爱吃，还是元宝点的菜比较好吃。元宝了解小爸，对不对？”
元宝伸出一根小手指，戳戳大爸：“大爸点的哦。”
“这样子啊……”
裴景元缓缓道，“嗯，反正很好吃就对了。”
聂慎远为他斟茶：“元宝，你让小爸多吃点在说话。”
“哦。”元宝乖乖坐好，又对大爸伸手。
聂慎远把他抱到腿上。
如此一来，两双眼睛都静静地直视裴景元，搞得他有点不好意思，低头喝汤。
想起刚才的事情，他才爽利地抬起脸，眉眼染笑：“我搞砸了一个合作呢。”
“嗯？”聂慎远瞧着他表情反常，“怎么回事？”
裴景元边吃东西便解释，从改编问题到双男主感情戏问题。
聂慎远越听越皱眉：“双男主感情戏？你是说，谈恋爱？”
裴景元咬住一根嫩笋，用力点头。“也不单纯是这个，主要是改编的很乱。给我那个角色是故事里女警察改编的。”
聂慎远瞧他不愿意多谈感情戏的问题，也没多问，只是道：“这个编剧这么不专业？女警在探案过程中的很多行为，还是得女演员来扮演更合适。”
话音落下，裴景元一下子抬眸看着他。“你……”
元宝察觉到小爸眼神奇怪，缓缓仰起脸看大爸：“大爸？”
聂慎远捂住怀里脑袋，按下去。
元宝：“？”
欺负小朋友哦！
他奋力扒拉开大爸的手掌，气鼓鼓。
裴景元喝一口汤，压住心头的疑惑：“你，看那个小说了？什么时候看的？”
聂慎远拿起公筷，给他夹菜：“你说好看的那天。”
他望着裴景元灼灼的眼眸，解释道，“既然你夸它写得出神入化，我肯定是要亲自看一眼才能感受你说的精彩。”
“哦。”
裴景元低头，咬住一根笋，幼稚地一啃一啃，咬住咔滋咔滋的细微响声，心脏也咔滋咔滋地蹦跶。
——这对吗？！
第45章
和徐戎不欢而散的几天后,裴景元突然冒出几条负面热搜。
他一个人独坐在某个剧组片场，性格孤僻不合群；和黄理成在某个剧组打打闹闹的绯闻八卦；甚至在公司活动里，见到前辈态度倨傲等。
恰巧前阵子,某电视剧官方突然发出他的单人物特辑。
再加上近日他正在出演侯导的大制作电影。
一切传言，都导向他今年突然傍上后台。
【长成他这样这两年没红，不是已经说明问题了？演技不行，态度不行啊】
【今年被大佬看中了吧，或者是被哪个公司买股,突然开始营销】
【且看接下去的资源,估计很快就能上遍各大热门综艺当飞行嘉宾，疯狂刷脸】
不过仍有不少粉丝在为裴景元解释。
【片场不说话沉默,就是冷脸倨傲？搁这儿看图说话呢？】
【上次得罪男主演了吧,好多账号点进去都是同一家】
【看过剪辑，喷他有后台随意，喷他演技和颜值，那一定是你瞎】
聂慎远开完会得知后,交代陈序找专业的公关公司处理。
半天过去，微博上仍旧挂着零星两条热搜。
聂慎远看到后问陈序：“怎么还有裴先生的负面消息？”
陈序解释道：“公关公司那边认为,如果一下子撤干净,又会有新的负面舆论。留下一些无伤大雅的新闻，再慢慢地撤下来。会更有利于裴先生。”
“嗯。”聂慎远对于娱乐圈的运作并不了解,不过这话言之有理。
他今天刷热搜时间多,注意到其他明星的各种新闻——拍摄杂志封面、参加时装周、代言国际品牌等等。
聂慎远简单地浏览这些信息，脑海中想象裴景元出现在商场的超大屏幕上、各种广告海报、顶级杂志刊物的封面……
他想，别人有的，景元也得有。
不过目前不是最佳时机。
聂慎远敦促陈序跟进注资传媒公司的事情，等把裴景元的合约签出来,后续的一切工作才能更好开展。
他叮嘱道：“另外，你留意专业的公关人才。”
“好。”陈序听懂这话的意思，是说预备将来挖过来为裴先生工作-
身在剧组的裴景元，倒是没有被这些消息困扰。
他的第一反应是公司的手笔。
他最近合约到期，公司态度不明朗。
刚结束一场戏准备休息，裴景元接到了一则老家打来的电话。
是舅舅裴聚，说的是他外婆突然晕倒了可能要做大手术，需要他回家商量。
电话中的语气非常差：“不知道怎么搞的，好端端做了一堆检查。检查是免费的，但现在查出来这么多毛病，全都要钱！”
裴景元一下子坐起来，想到明天接下去两天都没有他的戏。
“我立刻回来！”
罗敏伊正拎着戏服的裙裾走来，见他满脸慌张地起身，关心道：“你怎么了？”
裴景元本来心焦，听见她的嗓音，反而立刻沉下来，只摇摇头：“姐，我去卸妆，我家里有点事先回去。”
“好。”罗敏伊赶忙给他让开路，“没出什么事情吧？”
裴景元神色淡定：“没有。”
他不想自己的事情影响别人。
卸妆时，他已经在铁路APP上买好回老家的高铁票，同时让郑畅直接送他去高铁站，“这两天你休假。”
“好。”
郑畅很少看到他面色沉沉的模样。他都已经习惯把他当涉世未深的弟弟对待，哪知道他严肃起来如此稳重。
“走吧。”
一边往外踏，裴景元一边打通聂慎远的手机，开门见山地告知对方自己的安排。
聂慎远没多问，只道：“你把车票退了，我安排飞机过去。”
裴景元解释说：“飞机票的话比较少。不如高铁快。”
“我立刻安排私人飞机送你去。”
聂慎远道，“你现在直接去机场，身份证在身上吧？”
裴景元看了看前方的车流：“嗯，在的。”
虽然现在用现金机会少，可他一直习惯把身份证放卡包里。
两人没多说，聂慎远挂断后，立刻联系人去办。
裴景元按照他的话，让郑畅直接走绕城高速去机场，立刻退了列车票。
十分钟后，裴景元重新接到聂慎远的电话。
“喂？”
聂慎远的嗓音沉稳有力：“已经安排妥当，陈序会在机场接应你。元宝我会照顾，你别太着急。”
裴景元从接到舅舅电话到此刻，一直僵直的后脊突然放松下来，莫名地呼出一口气。“我……”
聂慎远：“我现在一时间无法脱身，不能陪你去。我让陈序随你一起去。之前给你外婆检查的医生也是我让他安排的，他熟悉一些情况。”
裴景元“嗯”了一声。
聂慎远又道：“总之别着急，也别自责。”
听到这句话，裴景元的胸腔有些闷闷的发酸。
他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
是的，他的确心里有些自责。
但他从来也没跟人谈过。
是元宝告诉大爸的吗？
可按照裴景元的性格，他是不可能对一个三四岁大的孩子透露这些情绪的。
所以，为什么元宝大爸会如此了解他，说出这句话呢？
裴景元用力甩甩脑袋，竭尽所能地让自己冷静。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得先去见外婆。“我知道了，谢谢元宝大爸。”
聂慎远缓缓道：“景元，以后不要跟我说这些生分的话。”
裴景元蓦地一愣，才轻轻“嗯”了一声-
一小时后，聂家大宅。
元宝得知小爸要去见外婆，拽住小猫猫一只爪子，蹭的一下站起身：“元宝也去啊！”
聂慎远脱掉西装抛给阿姨，弯腰抱起小幼崽：“大爸会安排的。”
他先叮嘱赵阿姨去准备他与元宝的行李。
至于裴景元的衣物，他亲自去整理。
元宝从衣柜里拿出小爸的衣服帮忙放进去。
没多久。
聂慎远收到裴景元的消息。【我这边已经起飞了。】
他刚准备舒服，就又跳出一条，【可不可以，帮我亲亲元宝】
但瞬间被撤回。
过了半分钟才重新跳出来。
【元宝大爸，麻烦你好好照顾元宝】
聂慎远俯身，靠近行李箱边缘的小幼崽，在他额头亲了下。
“唔？”元宝懵懂抬头。
“小爸让我亲亲你。”
聂慎远拍了下小屁屁，“好了，去看看赵奶奶给你拿的，别漏掉东西。”
“哦！”元宝小手摸摸被亲的地方，是小爸让大爸做的记号哦-
豪华的私人飞机上。
裴景元收到回复。
【已经亲了元宝，别担心】
裴景元一愣。
撤回如此迅疾，元宝大爸也看到了？
还是飞机上信号不好导致数据延误，他撤回失败？
机组的工作人员虽然认出裴景元是演员，也存着疑惑他和聂先生的关系，但服务专业，丝毫没有露出不该有的神色。
裴景元其实也吃不下东西，握着水杯转动，担心外婆的身体情况。
两个小时后。
飞机抵达机场，陈序联系的商务车已经在等。
傍晚的大雨滂沱里，裴景元坐进车里。
天气阴沉沉，他的心跟着往下沉。
陈序坐在旁边，递过去一件毛毯：“裴先生，把外套脱了吧，都湿了。”
“谢谢。”裴景元穿着T恤和衬衫的两件套，衬衫已经砸上了一些雨水。
他慢吞吞地脱衬衫外套，披上薄毯子。
陈序拿着手机给聂先生汇报情况。
裴景元的外婆家，是在这座城市的老城区。
按照政府改革，这一片原本也是要收归政府所有再规划，但地价过高，导致这么多年也只是“说拆迁未真拆”的状态中。
围绕这一片区的四周，早都已经建立起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
抵达医院。
外婆还没醒，裴景元见到舅舅裴聚和表弟。
裴聚是个精瘦的中年人，视线在裴景元与身后的陌生人脸上梭巡，没多说。
裴景元坐在病床边，看着头发花白的小老太太。
从少年时起，外婆就是短头发，用一个老式的黑色发箍束起，穿朴素整洁的衣衫，是一个体面爱干净的老人家。
他阴历过年时回过家，还经常打视频通话，哪里知道突然之间就瘦了这么大一圈。
裴景元握住外婆干瘦的胳膊，心疼地心都揪住。
一想到元宝说未来的时间线里没有见过外婆，他就眼眶泛红。
床尾，裴聚一直在打量陈序。
陈序刚给聂先生汇报情况，收起手机后，主动迎上他不善的视线：“我是裴先生的助理。”
裴聚讪讪发笑：“哦，都有助理了，混得蛮好的。”
裴景元抬眸看他：“舅舅，晚上我照顾外婆，你先带表弟回去？”
他表弟是个胖墩墩的半大小子，适时地道：“我还要写作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