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阵眩晕感袭来,印澄用手撑住额头,身体慢慢变僵。
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个耳光,动也动不了。
无论宋屿将话说得如何委婉,粉饰得再怎么漂亮,印澄都能听出中心思想。
宋屿觉得,性感路线不太适合他。
“那我的米契尔呢?”印澄忽然打断他,火气顺着后脑蹭蹭地往上蹿。
这句话语气很冲,火药味十足。
印澄第一次萌生出想跟宋屿大吵一架的想法。
难道先前的那些欣赏全都是伪装?
宋屿到底是怎么看待他的米契尔的?
莫非这些话压抑在宋屿心里很久了,直到现在才全部讲出?
“米契尔有三场激.情戏,你也觉得我不合适?”印澄没忍住,在宋屿回答前再次逼问。
“不……米契尔很好……阿澄,我……”宋屿难得慌乱。
“我会做好的!只是一次失误而已,干嘛要这样否定我!”印澄挂断电话,胸口剧烈起伏。
他没察觉到自己在哭,等手背传来水滴感才知道爱流泪的毛病又犯了。
印澄烦躁地擦干泪,瞥见再度打来的电话,余怒未消,再次挂断。
第三次电话很快打来,吵得人头疼。
印澄将手机调成静音模式,把沙拉远远推开,拎着浴巾冲进浴室。
兜头浇下的冷水让发热的头脑慢慢恢复平静。
印澄用力揉搓着脸,从失控的情绪中挣脱而出。
方才足以吞噬全身的怒火离得那般遥远,对着电话发怒的自己也像另一个人。
他的神经,怎么变得这样敏感了?
印澄将挡在眼前的发丝向后拂开,额头抵着冰凉的壁砖,忽然打了个喷嚏。
不好,要感冒。
现在是秋季,不能像夏天那样乱冲凉水澡。
将水温调回温热,印澄做了几次深呼吸,借由强烈愧疚,反思到失控的真相。
诚如宋屿所言,最近这些天,他一直在拍火场的戏份。
他扮演的纵火犯袁昆被一次次的生死轮回折磨,每死一次,都会对精神造成巨大摧残。
印澄是沉浸派,对饰演的角色越沉迷、越共情,现场表现就会越好。
导演宫仇每次喊完“CUT”后,都会亲自走过来,确认印澄的情况。
出戏、入戏,反复拉扯,陌生的灵魂附着在肉.体上痛苦嘶吼,来回折.磨。
印澄以为收了工就会没事,可拍到现在,“袁昆”的残影多少都会留存在体内,潜移默化地对他造成影响。
敏感、易怒、暴躁、多疑……
用自焚的方式和憎恶的人同归于尽的袁昆,就是个负面情绪的集合体。
印澄每日都在泥潭里翻滚,从未拍过一场甜蜜、温情的时刻。
尽管有吴鸿阳等人陪在身边,可那种同事间的友谊,并不能疏解他的任何压力。
和宋屿沟通,就是他这段日子维系内心安定的唯一方式。
可印澄没意识到这点,他甚至没察觉到自己的精神状态已经出了问题。
他从未用最大的恶意曲解过宋屿的话。
他刚刚有说得很过分吗?
电话很快就挂断了,应该没伤害到宋屿吧?
好好的聊着天,他这是怎么了!
印澄光脚跑出浴室,在地上留下一连串湿漉漉的水印。
电话还留在餐桌上,拿起一看,居然有二十三个未接。
印澄呼吸一滞。
他焦急地用手点屏幕,想回拨过去,奈何指腹的水珠不断往下滴,根本划不动。
印澄飞快地纸抽里拽出两张餐纸,把手和屏幕胡乱擦干。
电话再度响起,这次却是宋屿的助理沈秋。
印澄右眼皮狂跳,心惊胆战地接通电话。
“印老师,你们到底怎么了?”
“宋屿订了回去的机票,人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了,拦都拦不住!自己开车走的!”
“我真怕他路上出事!印老师,你干嘛不接电话啊!”
印澄大脑一片轰鸣。
* * *
打给宋屿的电话,几乎是瞬间就被接通的。
印澄哭得很厉害,语无伦次地道歉,求了将近半小时,终于将人劝回到酒店。
解释到最后,宋屿喃喃吐出一句话:“阿澄,不要讨厌我。”
印澄双手捧着电话,急得在屋里团团转。
表白的话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可宋屿就像没听到一样。
“别讨厌我。”
“求你。”
“阿澄,别讨厌我。”
宋屿神经质的低语,让印澄的心缓缓下沉。
他忽然意识到,对方的状态也很不对劲。
宋屿和他一样,也是沉浸派。
难道说这次饰演的杀人犯副人格,也对宋屿产生了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