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虾米肉、炸鸡椒、花浪香菇、它似蜜 温居饭 下
“你这个憨小子看路,还有,口水不要滴到碗里,这是用来招待客人的,一会儿咱们在曹阿婆家食去,少不了你的!”阿余看到阿茂盯着碗里的肉片发呆。
“这点自制力我还是有的,你不要仗着比我年长一岁就欺负我!哼!”阿茂把菜放下,边走边怼她。
渍娘收拾完猪场,也提前回来了,一进门就听到这俩人呛呛:“你俩就是见面就吵,不见面就想的慌,真是一对活宝!”
“小姐,董伯让我提前回来帮忙了,你看看让我干点什么合适?”渍娘跟着汪骥学者给家禽看病,脾气越发沉稳了。
“刚才从曹阿婆家搬来两张桌子,后来商量了商量,你们还是去隔壁院子用飨食吧,把那两张桌子还得搬回去!”福珠正在擦黄瓜丝。
吴氏回来,便和田氏搭档着烙饼,又蒸了锅米饭,这次依然用的是雕胡米,福珠可是把压箱底的好东西都拿出来了。
渍娘和阿余抬着木桌又去了隔壁,阿茂负责端菜,渍娘不放心道:“阿茂,到隔壁路有点长,好好看路,千万别绊倒。”
柜子里的粉条提前泡发了,扔到锅里煮熟后,过三遍凉水,福珠用铁勺放上花生油在明火上烤,等油沸起来,把手里躺着的几粒花椒放进去。
“啪!”花椒粒与油接触的瞬间就炸开了,浇到黄瓜拌粉条上,死寂无味的蒜气也被唤起来了,黏在一起的粉条变得滑溜可口,黄瓜丝的清淡中带着麻椒香。
说起来很奇怪,明明同样放了蒜泥和香油,但不炸上一点花椒油,这盆凉菜怎么食怎么不是味道,甚至有点“生”味,黄瓜是生的、蒜泥是生的、粉条半生不熟,整盆菜都是夹生的。
众人像约好了一样,一说到就全到了。宁王夫妻俩的马车在最前边,后边依次是宁惜锦一家三口,肃王夫妻俩,胡县令一家,还有安御医和沈夫子捎着他那俩学生一辆马车。
姗姗来迟的是陆离和祁靖,陆母和他们走不到一起,让陆岸驾着马车过来了。
院子里一下就变得热闹起来了,按大礼朝的习俗,来食温居饭是要带上礼金的,可多可少,是那么个心意就成。
福珠是第一次见宁王夫人颜氏,今日她没有带头饰,只挽了半翻髻,与颜氏的温婉可亲相比,肃王夫人更灵动些,她头上挽了堕马髻,簪了一尾流苏钗,坠子随着她的头晃动,一下马车便和福珠打招呼:“你就是那位擅长烹菜的小娘子?今日一见,果然与众不同!”
说着从宽袖里掏出来一个红封:“初次见面,一点心意。”
福珠不知道接不接,笑意盈盈地道:“殿下与夫人能来,便令我这住处蓬荜生辉,怎能再收您的红封!”
田氏瞧着这位夫人比县令夫人还要贵气,她在一边也不插画,生怕给女儿得罪了人,毕竟她接触到的最金贵的人就是县令一家了,王爷来他家是她做梦都没梦到过的。
“福丫头,收下他的红封,若不是这老头非要来,我至于腆着老脸今日才通知你?”宁王霸道的语气中又带着点歉意。
话都说到这儿了,福珠肯定要接下了:“多谢殿下和夫人!”
宁王夫人拍了拍他,示意在这么多人面前,给肃王点面子,宁王果然收敛了刚才的气焰:“我那不是觉得对不起福丫头嘛!”
“来,我的红封你可得收下”说罢又凑过头去小声说:“我家王爷可是老去你那里蹭饭食,不用和我们认生。”
“好!”福珠乖乖点头,双手接过红封。
还是祁新辰精怪:“你就是福珠姐姐?前几天我和我娘就想去你的饭馆了,谁知祖父和外祖父拦着我们,现在我知道你家在哪儿了,以后我要常找你玩儿。”
傍晚光线暗了,院子里一下挤进来这么多人,福珠没顾得上注意还有个小孩子。
“好啊,小世子,这儿离饭馆也不远,要是不嫌弃饭馆乱糟糟的,随时过来,我给你做新菜食!”福珠从他的话里能菜道他的身份。
“对了,我很喜欢你特意给我做的丸子,可惜那天的丸子都被大人食的七七八八,我都没尝上多少!”祁新辰小大人似的叉起腰:“我看他们就是怕我和你告状!”
福珠偷笑,这事宁王好像是能干出来的。
宁惜锦让这小鬼头整的晕头晕脑:“他平日里调皮惯了,说话总是一惊一乍的,可别吓着你。”
“并没有,郡主。”福珠道:“小世子很可爱,希望以后能常和他玩儿!”
“我就是怕他去饭馆给你捣乱,所以那几天才没带他去。”宁惜锦想的周到,她是郡主,若是去了饭馆,众人可劲儿的供着自己,平白耽误人家,索性狠心拒了这小淘气,等着今日的温居饭才来。
门口胡县令带着夫人和胡盼清也到了,安御医和沈夫子后边跟着董明嘉小哥俩,他们是同级的学生,胡县令从茅草屋接的那孩子,故而两拨人一齐过来。
两位王妃见到胡夫人便寒暄起来,她们也是旧识。
不一会儿,陆母带着孙嬷嬷急急忙忙赶过来了,一进门便致歉:“各位久等了,今日我到的确晚了!”
“我们到了连半盏茶的功夫都不到,咱们都差不多!”颜氏解围道。
其实陆母与他们并不相识,致歉只是出于礼节。而且她也不知道陆离拜了肃王为师,说实话,她在众人面前,与田氏无异,两眼一抹黑,谁也不认识谁。
福珠见时间差不多了,招呼道:“诸位落座吧,剩下的两位估计有事绊住脚了,咱们先开席吧,尝尝我的手艺如何?”
与祁靖和陆离比起来,这两位王爷的地位更高,所以不等他俩,也说不出什么怨言来。
宁王、肃王、安御医和沈夫子坐了一桌,胡县令、祁风等着陆离和祁靖回来一起坐,女眷们带着孩子围坐在一桌,田氏和吴氏他们去了隔壁院食,包括董父,从山上下来就直奔的曹阿婆家,没去院里凑热闹。
董父对自己的认知非常清晰:我没多大本事,也上不了多大台面,索性女儿是个成大事的,他只想老老实实干活,不给闺女找麻烦。
宁王刚夹了一筷子“它似蜜”,还没来得及防盗嘴里,陆离和祁靖就赶到了,福珠带他们俩去浴间净手,回来时祁风和胡县令还在等着他俩动筷。
祁靖洗了手急着回桌食饭,陆离擦干手,插空问福珠:“可紧张了?肃王和宁王是当朝最宅心仁厚的异姓王了,娶的夫人都是慈悲心肠,肃王殿下乃武夫出身,更是不拘小节。”
福珠知道他这是帮自己呢:“多谢,两位夫人都很和蔼可亲,我刚才就看出来了。不用担心我,我的抗压能力不比你们差!”她深吸一口气,把试探的话问出口:“说回来,我是托你的福才能认识这么多贵人,你经常陪着他们,万事多加小心。”
陆离看她对自己陌生的态度,想把实情告诉福珠,但鉴于多事之秋,他还是能避就避:“我也就是与祁靖相识后才搭上了关系,我一芥平民,咱们俩都差不多,往后你也不用唤我陆公子,直接唤我陆离就行。”
说罢他俩心照不宣的都不提这个话头了。
祁靖回了桌便大快朵颐起来,他才不会等陆离呢,和他客气什么!
祁风见祁靖如此,与胡县令对视一眼,也抄起筷子食起饭来。幸好他们与宁王没坐一桌,否则连块骨头都抢不到。
肃王偏爱它似蜜,外边包裹着琥珀般的酱汁,晶莹剔透,一口下去,外焦里嫩,酥脆的外壳不影响羊肉的细嫩。细细品味,羊肉片能嚼出羊羔的乳香,懂行的肃王知道,这说明羊肉够鲜,处理的够及时,厨艺过硬。
宁王夹了一块醋椒鱼,酸酸辣辣的甚是开胃,鱼肉细腻,在口中如油脂一样,不经意间就融化了。
“娘,我想尝一块鱼肉!”祁新辰见董明嘉和董鹄在食,还有那胡盼清,属他食肉最多,所以他也急了,生怕被那小胖墩抢光了。
“你等等。我看看有没有鱼刺。”宁惜锦夹了块鱼肉到自己碗里准备拨开看,福珠见状解释道:“这条鱼菜是鳜鱼烹的,通体的鱼只有两根大刺,已经被我拔掉了,可以放心食了。”
祁新辰一听,瞬间高兴了,心想:福珠姐姐真是个细心之人,把鱼刺都考虑到了!
福珠要是听到他的心声,肯定会回答:惹不起大领导还不得考虑的周到些?
陆离也偏爱那条醋椒鱼,鱼肉炖的扎实却不柴,鱼肉细嫩还带着嚼劲,拾起来酸辣开胃,他一口米饭一口鱼,连上次尝过的粉条都顾不得尝,只专注于那条鳜鱼。
颜氏夹了一口虾肉,紧致弹牙,清甜馥郁,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她陪宁王南下的场景。
那时候宁王还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官儿,南方发了大水,百官无一人应声,只有宁王站出来,自愿南下治水,那时候他的身份只能站在百米开外的殿口,先皇都看不清他。
那时候省吃俭用的,只为省下点银财用于治水。所以颜氏便于当地的妇人学着赶海,打些个鱼虾用于三餐。
虽然那段时光与她相距甚远了,但她依然怀念那段和宁王并肩的日子,一眨眼,竟过去这么多年了。
后来回到朝廷,宁王一路高升,她跟着也尝过不少京内大大小小的酒席,食过的虾子都不再是那个味道。
“丫头,这里的虾肉不是京城里的?我尝着与普通的河虾不同!”颜氏又夹了一整个虾肉放到嘴里嚼。
“的确是位南方的友人送给我的,除了虾米肉,炸鸡椒和花浪香菇里也有虾肉,只不过是剁成茸了。”福珠回答道。
刘玉此时在隔壁院嗦粉条,其实她是第一个到的,但不想和王公贵族掺和,索性跑到曹阿婆家来逗孩子,与阿茂他们抢美味。
炸椒鸡被福珠用刀一分为二,原来的一人一块不够分,福珠只好改刀,这样没每一片差不多就够了。
改刀之前的炸椒鸡酷似院子里的辣椒,改完刀形状不改,只剩下半片辣椒了。
炸椒鸡外皮金黄酥脆,一咬掉渣,炸酥的面块油香四溢,没有半点水分,越嚼越香,福珠偏爱炸的油乎乎的外皮,一吃满嘴都是油。里边的鸡肉还夹着巧心馅儿,猪肉和海虾的融合,嫩香且润,与酥油的外皮搭配,正好滋润了干涩的酥皮,嚼多少下都不会腻。
花浪香菇寓意是踏着海浪的香菇,海浪指的是什么呢?是剁的细细的海米茸,虽然没有整海米那么筋道,但是整块香菇都染上了海米的鲜味,香菇软弹,虾肉细嫩,它虽没有虾米肉来的那么横冲直撞,但是香菇独有的柔性,绵长,更令人回味。
除此之外,福珠还做了糖拌西红柿,小孩子尤其喜欢这种酸甜冰凉的口感,西红柿用井水和冰块镇过,从里倒外,鲜红的果瓣都是凉津津的。
大礼朝的西红柿是脆甜的,有的掰开后,果瓤带沙,咬下去每个小粒都会爆开,发出“沙沙”声,而沙瓤一旁的瓤肉挨着虽近,却是水润光泽的,两者在口中形成两种极端,两种体验。
待众人用饭用的差不多时,福珠给女眷们上上来下午准备的荷花茶,茶水性寒,带着荷叶与荷花的芳香,去火上佳,只是孕妇不宜,福珠特地给刘玉盛了一碗鸡汤,还有小孩子们,福珠还是让他们饮的乌梅汤。
“齿颊留香,有自然的草香味!”颜氏饮了一口荷叶茶感叹道。
“这茶有种遗世独立的凉意,还有一种超凡脱俗的洒脱,饮了这茶,感觉我能在草原上策马奔驰百余里!”肃王夫人何氏饮出一种荡气回肠之感。
说罢,又端起祁新辰的乌梅汤饮了一口,与荷花茶的淡雅不同,乌梅汤的口感就如它的颜色,浓而厚:“又酸又甜,如稚童一般,喜怒多变,乍一入口是酸的,再品是甜的,咽下去那股甜也且在你喉间徘徊。”
颜氏饮完荷花茶,续上了一杯乌梅饮子:“可不是,小孩子要是苦闹起来,很难哄好,可要哭上好一阵子。”
两种茶来回换着饮,胡盼清饮了他娘的一口清茶,皱着眉头道:“一股子草皮味儿,不甜也不酸,只有一股雨水的淡味儿!也太没滋没味了?莫非大人都喜欢这种味道的?”他偷偷尝过沈夫子的茶水,又苦又涩,大人饮的白酒,又辣又酸,哪里好喝?莫不是大人都喜欢这些奇奇怪怪的味道?
青草味儿、马尿味儿、草药味儿,大人的世界,他小孩子着实不懂。不过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如若他把这番话讲出口,他娘亲必打他,所以他小大人似的捧着乌梅饮子对月独酌,仿佛有什么愁绪。
董鹄这孩子左右逢源,不一会儿就与祁新辰混熟了,推了推独酌的胡盼清,他们四个小人举杯相碰,和隔壁桌的陆离他们一模一样,仿佛看到了他们的小时候。
第42章 白肉罩火烧 怪人哉 上
温居宴从酉时半持续到亥时,安御医和沈夫子也跑到宁王那桌子挤着对饮去了,独留陆离和祁风祁靖兄弟俩,举头望月,相顾无言。
颜氏与何氏今日认识了新姐妹,几人谈起了饮茶经。陆母原以为这些名门贵族会看不上自己,可没想到与她们相聊甚欢,之前的担心是多余的。
至于陆离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些王爷大人,她完全不知情。这孩子大了,越发沉默寡言,她也别多嘴问,等他想说自然就说了。
说是如此,她还是不放心地瞄了眼与宁郡主说悄悄话的福珠:瞒着他老母亲无事,要是还这样对将来的妻子,谁会跟他?
刚才她见福珠疏远陆离许多,肯定是这小子得罪了人家姑娘!担心这小子的感情呐!
酒宴结束,宁王被两个家谱搀着双臂,腿软的像面条似的,醉的耷拉着脑袋都抬不起来。家仆将他抬上马车的时候,嘴里还嘟囔:“今天高兴,颜娘别拘着我了”。
因着高兴,宁王与肃王狂饮清酒,可谓是将人菜瘾大表现的的淋漓尽致,那可是曾经将蛮夷人都喝趴下的骠骑大将军。这不,人家此时在一旁云淡风轻地看着酒鬼撒欢儿,心里默默为宁王点蜡:度数低的果酒你看不上,后劲足的清酒可劲灌。明日酒醒,可有你好受的喽!
几个孩子里,就属祁新辰年纪小,与三位哥哥在两个院子疯玩了之后,累得睡倒在他爹祁风的怀里。
父子俩先上马车,宁惜锦一脚迈上马凳,又不放心地再次重复:“福珠,那咱们下次再约呐!”
福珠杏眸弯弯:“下次一定,宁姐姐!”
陆离站在墙角遮下的阴影里,与众人隔隔不入,独自望着福珠发呆。待福珠送走胡县令一家,陆离突然上前吩咐祁风的小厮:“把你家将军稳妥地送回去,他醉成这样,你们回吧,我就不一起了!”
“好,多谢陆公子体谅!”小仆哈腰感谢,扶着饮醉的祁风摇摇晃晃上了马车。
福珠见了,心想:一家弄一酒鬼回去,倒是不偏不倚。
送走陆母,福珠注意到陆离还没离开的意思问:“陆公子不乘陆伯母的马车一起回吗?”
陆离想说什么,看了眼隔壁院吃饭的一群人,只摇了摇头:“我走回去便罢,多谢款待。”说完
又觉得自己语气生硬,匆匆又加了句:“福珠姑娘做的饭菜,依旧味美!”
陆离说完,也不管福珠的反应,吩咐陆禾:“走吧!”
福珠看主仆二人撵着月色消失在黑暗里,陆离踉跄的步伐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反正她也心虚,走了就走了吧。
宁惜锦与福珠聊天的时候,得知福珠还没去过京城,正好他们后日回京,便邀请她一同回京。
福珠一开始是拒绝的,她这平头百姓不是与他们能搅和的,所以拿了陆离当挡箭牌:过几日要和陆离一起进京考察食客的饮食偏好,故而不能同去了。
反正他们后日就走了,她们俩的悄悄话,谁也不知。至于她,到时候自己进京转转,也算没骗郡主。
心里琢磨的挺好,隔了一日,福珠正喜滋滋地准备午食,陆离登门。
今天整个人看上去都喜气洋洋的,福珠看他神气十足的,怎么有点不好的预感呢?
果然,陆离一张嘴,福珠就知道露馅了:“我找姑娘商量进京的事宜?”
福珠强装镇定:“公子哪里听来的?”
陆离倒是坦然,把来龙去脉告知她:“方才郡主一家回京,我去相送,郡主无意中提起的,这才知道,原来我被姑娘你当挡箭牌使了?”
这话可不能让别人听见,她提议:“咱们去后街,我跟公子详细解释解释?”
陆离没反对,跟着福珠除了后门,不过福珠还没开口,他知晓福珠担心什么:“放心,我替你掩过去了,郡主不知情。但谎言总会有破绽,扯一个谎,就得无数谎填补。”
福珠听了他前半段话,刚松口气,还没咽下去,这口气又抬起来了。
她沮丧地说:“那还怎么办?”
“当然是咱们去趟京城,只要咱们去过了,就不算欺骗郡主。”陆离看她皱成包子脸,撇成八字眉,煞是可爱。
“这,还把你搭上,合适吗?”福珠心里犯难,本来还想跟他保持距离,反过来让人家帮忙圆谎,干的什么事。
“无妨,反正我也要去京城的,明日我来接你,就这么说定了!”陆离不给她反驳的机会,推开后门要离开,想起什么,他又把门关上,用只能两人听到的音量说:“这些日子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不是什么显赫的人物,与王府相识乃阴差阳错,定不会让你卷入无谓的纷争里,所以姑娘不必视我如豺狼虎豹。”
陆离的话只能说到这儿,再说就要抗旨了。
他推门离开,福珠在原地思量:他猜到自己的顾虑啦?这是跟她解释呢?
福珠带着阿余去京城,饭馆这边只要把麻酱汁子调好,剩下的凉皮和凉面田氏就能搞定,再给老饕们炖上一锅蹄髈,出去一日也无妨。
第二天一早,马车早早接了福珠,载着主仆四人哒哒地奔北跑去。
马车穿过热闹的街道,外边驾车的陆禾突然停了下来:“少爷,前边堵住没法走了!”
福珠与陆离同坐,空气里弥漫着尴尬的气氛,一路上她都掀着车帷看着窗外,闻声,对陆离说:“到了街道正中了,人多正常,咱们下车去吧。”
两人商量的是街里的老饭馆里尝尝味道,到了这里,路程刚刚过半,倒是步行过去也无妨。
陆离没有意见,掀起帘子看见酒楼一愣,看了眼陆禾,随即又恢复了神情,不紧不慢地跟在福珠后边。
陆禾见公子的模样,长出一口气,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我也不是故意停在二少爷的酒楼前边的,谁知道今日恰好堵在这儿了。
福珠和阿余刚下车就看到酒楼外吵吵嚷嚷,四周围了好些人看热闹,踮起脚能看见人群中间是一个30多岁的叫花子。
福珠拉了一位裹头巾的妇女,像是卖“炸干鬼”的,福珠从她身上闻到了油烟味儿:“大娘,这里聚了这么多人是为何?”
大娘吆喝惯了,嗓门不小:“我也是刚来的,听说是这叫花子砸了酒楼门外的招牌,酒楼的掌柜不干,吆喝着要把他送官呢!”
福珠被人推着往里挤,听耳边的人说了个七七八八:缘是酒楼今日立了临时招牌在门外,红底黑字,告知食客上新“白肉罩火烧”。这个落魄的男子吃了白肉罩火烧,不仅不给钱,还发疯跑到门外把新品招牌推倒了。
男人嘴里还在嚷嚷:“送官府正好,我还要告你们碰瓷保定府的的白肉罩火烧,人家正宗的肉用的是猪肉,你家用羊肉凑合,简直无耻。”
跟他对峙的有三人,一个是掌柜的,旁边站着趾高气扬的小厮,另一个应该是做着道菜的厨子,他被这叫花子的一番话说的直跳脚:“谁说白肉罩火烧就得用猪肉,那东西腥臭,能食吗?就是你这样下贱的人才爱食!”
叫花子也不急,还有话等着他,讥讽地说:“不用猪肉,你倒是把羊肉做好了呀!羊肉做的腥膻不说,肉老而柴,吃完一口要剔牙半个时辰呢。还有火烧不知是哪个手拙的,上下就是指肚厚的一块面饼,中间连个层都无,外边还皮得很,嚼完一口牙都酸了。羊不羊,猪不猪的,什么玩意儿?就这手艺还好意思碰瓷人家白肉罩火烧,我要是你,早就灰溜溜收拾东西回来家去了!
第43章 白肉罩火烧 怪人哉 中
厨子被这番话气的干瞪眼,嘎吧了两下嘴什么声音没发出来,掌柜的见他们快落了下风,尖酸刻薄地说:“山猪食不了细糠,你食过羊肉吗,就跑来污蔑我们?”
福珠不明所以,只是见叫花子的模样,虽衣着破烂,但从他挺直的身板里能看出有几分气节,不像个无赖。
“再者说,我们陆氏大酒楼乃京城第一大酒楼,我们说白肉罩火烧用的是羊肉,它就是羊肉!”这掌柜狂妄的很:“这叫花子算什么,来人,给我把他拖去一边,别碍着食客的眼!”
落魄男子不愿,与拉他的人撕扯起来,人群里有支持大酒楼的声音,也有人不满这掌柜的话,人群里顿时吵嚷起来,一片混乱。
福珠差点被人撞倒,幸好陆离扶住了她,不过她也顾不得这了,刚才听了掌柜目中无人的话,实在忍不住了,挤到前边斥责道:“自己孤陋寡闻,莫要怪罪他人挑刺了,真正的白肉罩火烧就是猪肉做的,而且白肉用的还得是猪的前心或正肋,跟羊肉没有半点关系!”
掌柜和小二没受多大影响,还是那么欠揍,倒是那厨子听了福珠的话后,神情明显慌了。
福珠一看他的面色,就知道戳中他的痛处了,心想:看来知道什么只正宗的白肉罩火烧,就是做不做的出来的问题了。
那叫花子在福珠说话的时候甩开了拉他的小厮,附和道:“看看吧,并非我妄言,连人家姑娘都知道,这厨子却不知什么是正宗的白肉罩火烧!大家评评理,到底谁在胡说八道?”
掌柜的偷偷杵了那厨子一下,他嘴硬道:“你这黄毛丫头知道什么!我当厨子的年头都比你活的岁数长。”
小二刺头道:“赶紧走,别耽误了我们生意!”说罢就要上手推搡福珠,陆离侧身挡住福珠,一把捏住小二的手腕,警告他:“手不想要了,就剁去喂狗。”
小二抬头见陆离视他如死物的眼神,气焰一下就弱了,连声求饶:“我冲动了,再也不敢了,请大爷收下留情!”
陆离松开他的手,那小二退到后边,偷偷把袖子往下抻。没人知道,他的手腕疼了整整半天,不是木疼,而是有意识的生疼,他也不敢出声,着实被陆离的眼神吓到了。
“既然你说我们的火烧不是正宗的,难道你能做出正宗的白肉罩火烧?”掌柜的一看他们接连占了下风,今日之事遮掩不下去了,只能赌这姑娘不会做。
“当然能做,只不过这里没有猪肉,我们得回去取!”福珠自信地说!
叫花子刚要说话,听见福珠后半句话,便收回了话头。
“待明日,明日我把猪肉带来,就在此处,给大家做真正的白肉罩火烧!”只能如此了,福珠想,这大夏天的,谁也不能总搬着块猪肉转悠。
“不会是不会做,你不敢了吧!”厨子讥讽道。
他的话实在刻薄,气的阿余把嗓门喊圆:“你胡说八道!我家小姐最擅烹厨,今日就是食材所限,岂是你能质疑的!”
“那就马上做呀!”掌柜轻飘飘道。
人群里有人起哄:“倒是做呀!等明天做什么,我们都想看看!”
闹哄哄的全是催福珠的话,还有掌柜小二嘲讽的嘴脸,福珠攥紧拳头,刚要叫阿余回家取,陆离发话了:“陆禾,你回农场取猪肉!”
“记得取猪正肋,猪前心肉老,做出来没有正肋好!”福珠赶忙交代陆禾,心道,今日一定要让你们心服口服!
陆禾急慌慌地赶着马车走了,那掌柜的知道今天碰到硬茬子了,不过心里还是抱有侥幸,毕竟现在的主流肉食为羊肉,人们也是食惯了的,万一那姑娘做的不是滋味,他们还是能赢。
他着实不想通知陆林此事,这二公子脾气暴躁,要是被他知道,掌柜的头衔就保不住了,所以能瞒就瞒,能遮便遮,尽量少有事打扰那位。
陆离知道这是他二哥的酒楼,毕竟他们俩为此地争的头破血流。不过见到这酒楼如今的光景,还不跟不上他那一线天,真是世事无常呐。就拿老二雇的这群笨蛋来说,用不了多久,酒楼就得毁在他手上。
卖“炸干鬼”的大娘是个热心肠的,问福珠需不需要张凳子,福珠答她:“用不着,我自有办法!”
只听她对没散的众人吆喝:“我们家小厮一时回不来,日头这么大了,楼里边坐下等着吧!”
小二“诶”的一声还没发出来,就被阿余堵回去了:“怎么,不让进?还是说大家不是你们酒楼的客人了?”
“这姑娘说的对,咱们在这傻站着干什么,进去等啊!”
“正好我还没进过这么大的酒楼,可得进去开开眼!”
陆离见他们想进不敢进,笑笑没说话,带着头进去了。
福珠和阿余随后,掌柜敢怒不敢言,这么多人,传出酒楼坐高捧低的闲话,名声就毁了。
一楼瞬间就挤满了人,那叫花子与福珠他们坐在一起,这才看清楚他,男子四十左右,身上只是穿的破,却不邋遢,要是把遮住半张脸的大胡子剃了去,换身衣服,也是个利落人儿。
等了约一个时辰,陆禾气喘吁吁地拎着猪肉跑进来了,中间那掌柜拧着鼻子吩咐小二给他们上了几壶茶,他一人站在二楼看着楼下生闷气。
“既然猪肉到了,那咱们就开始吧!”福珠乐呵呵地对掌柜说:“只是还要借你们的厨间一用,不过用了你们的东西,我们会付钱的。”
“我们的厨间岂是随便能借用的?”厨子不愿让他们用。
福珠还没说话,有人质疑地说:“他们厨间不会脏的入不了眼吧,要是这样,以后可不来了!”
掌柜的一听,跟厨子摆摆手:“让他们用吧,这么一闹,反正今日晌午也没什么生意了!”
福珠进去做火烧,毕竟是在陆二的地盘,他不放心,便借口打下手寸步不离地跟着福珠。
叫花子也跟着他们进去了,福珠也没反对,她洗净了手,挑了把称手的菜刀,指挥着阿余和陆禾就忙活起来了。
只是这火烧得发面,福珠让阿余去蒸馒头的摊子买面引子,叫花子就接替了阿余的活计。
他把头发绾成一个髻,拍去刚才在地上滚的灰尘,脸和手都洗的干干净净,福珠抬头看他一眼,还是个讲究人。
他从成堆的菜里拿了老葱、老姜、和大蒜,洗完递到福珠手边,看到这三样东西,福珠就知道他是个懂做菜的,不然他不会在嫩葱和老葱之间选了皱巴巴的老葱。
猪正肋切成长块儿,用冷水将血水拔出来后,福珠用泛着银光的刀刃将猪皮上的白毛刮净,生肉显不出来,等猪皮被煮的泛红,又白又硬的猪毛就格外扎眼了,尤其是吃到嘴里,糯唧唧的口感里突然蹦出几根干硬的毛,谁心里都膈应。
冷水就着猪肉烧开后,洗去猪肉沾的浮沫,换一锅净水,再次把猪肉下锅,此时便可以放调料了:炉熟的花椒粒、掰碎的八角、老葱丝、生姜细丝、生蒜片还有不常见的桂皮干。
为了让汤肉的颜色看起来不这么惨淡,福珠又点上了几滴酱油提色,最后放盐时,福珠见注意到罐子里的细盐颜色有异,随口来了句:“平日用的都是纯白的,怎这盐是暗白色的?”
这句话让陆离精神了,他拿过福珠手里的盐罐子,捏了一大撮到窗边阳光底下看。
刺眼的日光把他手掌里的盐粒照的晶闪闪的,只是这盐还是发暗。陆离作为皇帝的密探,尤其是查盐铁案,对盐颇有研究,暗白色的盐是从东边过来的,与京城用的盐不是一个渠道,这酒楼的盐绝对有问题。
他不动声色地用帕子将掌心里的盐包好,揣到宽袖里,等着晚上与祁靖商量。
锅里的五花肉块不小,得炖上个时候。
正好插这个空,福珠舀了面粉,加水三两下就活成了面团,加上阿余高价买来的面引子,福珠慢慢推揉面团,帮面团形成更过的丝络网,烙出来的火烧才能更松软。
“小姐,这块面团臭臭酸酸的,还能食吗?别到时候拉了肚子?”阿余担心地问。
“这是发面引子,是提前发酵过的,所以闻起来酸劲冲头,少了它发面可不行。”福珠解释道:“阿余,等我把面揉好,你就把面盆用盖子扣好放到阳光最盛的地方!”
夏天温度高,只要有引子,一刻钟就发酵好了。只见,原来只有半盆大的面团,此时已经将盖子顶开了。
“嚯!怎么变这么多?”陆禾没见过,惊讶出口。
“笨蛋,这就像酿酒,当然越酿越多!”阿余嘲笑他什么都不知道。
福珠把拉丝软绵的面团从盆里揪出来,在案板上反复揉捏、摔打,直到面团里的空气排空。
擀的火烧胚不厚也不薄,在表皮刷点油,放上铛烤的金黄时翻面,再给另一面刷上油,中间,火烧会鼓成河豚一样,福珠用铲子将里边的空气拍出去,防止表皮爆裂,影响口味。
第44章 白肉罩火烧 怪人哉 下
这发面火烧也可以干烙,熥烤出来的表皮发皱,所以福珠每次烙火烧都会在顶面蹭上点油。
叫花子翻火烧不用铲子,用手捏住一小角,“啪”就翻过面来了。
他的动作福珠都看在眼里,没想到有两把刷子,还是个不错的厨子。
福珠掀开锅,锅里的汤熬出乳白色,转小火还得继续慢慢熬。
这火候的掌握很讲究“巧劲”,肥肉要脆而不生,瘦肉要烂而不柴。
普通肉火烧就是沿着圆边切开半拉,往里边塞满小炖肉。白肉罩火烧可不是这么个吃法,它是连汤带水的食,所以整块肉不是剁烂,而是切成均匀的肉片,这要求一下就提高了。
等肉块用筷子能不费力扎进去,还带着粘滞的触感,说明可以往外捞了。
炖熟的猪肉扎实不松散,福珠把成块的肉分成半透明的肉片,要是一下刀就瘫,就是煮过头了,搁到碗里,就是碎肉一坨,色、香、味都被毁了。
叫花子给每人发了一个火烧,福珠给他们讲这火烧的吃法:“先将手里的火烧撕成云片,搁在碗里,一会儿有人给大家盛汤,因着人比较多,食材有限,所以今日就请各位尝尝味道。”
火烧外边干脆,里边可是层层叠叠的软心,顺着它的纹理,三两下就能撕好,连稚童都会往自己碗里扯。
陆禾端着一大盆汤,给每个食客的饼碗里盛汤,最后在小山似的饼尖铺上几块肉片,喜葱就添上撮子葱丝,嗜辣的舀上辣椒油,不喜的倒上芝麻油拌匀就可以开吃了。
发面的火烧从里到外烫透了,吸足了汤汁,软乎乎的,烤焦的边圈还一咬还有嚼劲。
尝完火烧再食肉片,五花的猪味已经被盖没了,乍一闻,就是肉汤的味道,但咬下去,独属油脂的荤香就溢出来了,像醇香的老酒,越嚼越有味道。
等肚子被填的半饱,食客就对清汤下手了,一外地商贩饮了一大口汤汁,感叹道:“香而不腻,清而不淡,这才叫活着吧!”
“这个吃法,我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见!”一老妪说:“真新鲜!”
“其实白肉罩火烧还有一种食法,比着个还要复杂,今日着急,来不及准备。”福珠在一边解释道。
“怎么个食法?快说说!”好几个人的声音混在一起,见福珠不继续,又一拨起哄的声音,要么说人的好奇心重呢。
“行间流行的食法,讲究‘三吃六味’。”
福珠见众人听不明白,七嘴八舌地央着她讲,堂间一阵嗡嗡声,她只好无奈继续讲:“三吃就是必须同时含有‘饭菜、汤’也就是有肉有菜有主食,六味是指六种不同口味的小料,比如,蘸保定三宝之一的甜面酱就能品出烧鸭味;蘸上虾糜获鱼糜酱还能砸么出海鲜味,喜辣的可以蘸蒜泥,捣碎的辣椒沫过油,鲜辣无比;还有许多时令小菜,冬天腌糖蒜、春天泡竹笋、夏天拌黄瓜条,还有四季都常见的葱丝,再不济还有小豆腐、缸里存的芥菜疙瘩,剁丝过凉水,佐着食清爽解腻,别有一番风味。”
“这么讲究呐,感觉我又错过了好多美味!”白发老翁遗憾道。
福珠回他:“若是大家喜欢,可来安和镇的一线天酒楼和码头西边的有福来食肆,那里还有许多猪肉菜等着大家!”
“是嘛!这我可不能错过,以后咱们得常去!”白发老翁对他的妻讲。
那商贩心里琢磨以后食什么,突然又想起什么,疑惑道:“刚才我在酒楼食的白肉罩火烧没有汤,这是怎么回事?”
商贩的疑问一出,其他食客也跟着问:“对啊,这到底是有汤的正宗还是没汤的正宗?”
“不管哪个正宗,在味道这块,人家姑娘就赢了!”白发老翁道:“刚才那羊肉馅的火烧我也食了,觉得还好,不过再食完这碗火烧,我可算知道,人叫花子说的没错,干火烧又硬又塞牙,难以下口!”
老翁的话把那厨子臊的满面通红,后背冒出汨汨的冷汗,掌柜的气焰也不嚣张了,刚才他也尝了一口,剩下的还想食完,但是没脸,想到这,他瞪了厨子一眼。
福珠给众食客解释道:“白肉罩火烧你得用汤‘罩’啊!刚才为什么让大家把冰扯到碗里,就是为了浇汤的时候把饼片罩透。若是少了这关键的一步,那就与原菜太偏了。”
“说的好!白肉罩火烧要用开锅头汤绕火烧浇无数次,直到烫透为止,这个过程称之为‘罩’。”叫花子讥讽道:“偷梁换柱不够,你还偷工减料,这厨子说出去同行都笑话,跟师傅学了这么多年就学了个屁,就是这么给他丢人的?”
“你!莫要欺人太甚!”大厨气的发抖,伸出的手指恨不得把叫花子戳穿。
“改良基础菜没错,但不能丢掉菜的核心,没了内核,就像人一样,没了灵魂!”福珠看向陆离:“其实无所谓正宗,只要你做的味道为食客所喜,那就是你的独家秘方,模仿老祖宗,也要自己创新,但改偏了不行,有辱前辈的名头!”
食客们心里跟明镜似的,谁做的是地道的白肉罩火烧这还不清楚吗?
厨子知道这局赢不下了,索性破罐破摔,扬声道:“师弟,你不过是这次占了上风,不至于如此嚣张吧!”
他抹了把头上的汗,无所谓地盯着叫花子。
“学艺不精,还想着走外门邪道,能蒙骗食客一时,久了看谁还买你的账。”叫花子没了在门外的疯癫,此刻沉静的很:“你陷害我无妨,但我不能让你辱了师门!”
“货比货就得扔!老话说的没错。”白发老翁评道:“年轻人,你这手艺得回去精进精进,不然人家姑娘都把你比下去了。”
“哼!林庭,你还以为这是十年前你风光的时候呢?你已经因为偷师盗门罪被逐出师门了!我就算丢了这份工,别处还能要我。”他上下扫量叫花子一眼,讥讽地说:“你呢,不过一个要饭的,看看谁收你?”
“我!我愿意聘他做厨子!不知你可否愿意去有福来食肆。”福珠问道。
果然,那厨子闻声脸色都变了,冷笑道:“我劝姑娘还是再三考虑考虑吧,这么个吃里扒外的人,小心被他偷了艺去!”
“厨艺不存在‘偷窃’这一说,只要能把菜谱传承并发扬光大,人越多越好!只要不走歪门邪道,把菜谱改的面目全非就行!”福珠呛他:“不过这还得看个人能力,有些人就算给了食谱,手把手教还不一定能偷了去,你说着这样的得蠢成什么样?”
“你你你!”那厨子气急败坏:“到时候馆子被人被偷没了,别怪我没提醒你。”
“我愿意去!”林庭坚定地说:“这一年我活的像行尸走肉,今日经历这事才想明白,我得振作起来,把师门发扬光大,得对的起死去的师傅,不能让他老人家的菜失传。”
这么转了一圈,福珠领回来个厨子,老城的菜今日是品不成了,早被人抢没了,不过天还早,要是得闲可以在这里逛逛。
陆离有急事,吩咐陆禾保护好福珠就匆匆走了。
“这,他这是要走回去吗?”福珠问。
陆禾尴尬道:“我也不知道,可能吧!”
反正人也走了,她还是抓紧时间转转吧,这里真不愧是京城最繁华的街道,卖杂货的铺子、摊子,杂耍的、吹糖人的、卖字画的,总之吃的喝的玩的乐的都有,尝不到老城的饭菜,福珠表示还是可以用各种小食慰藉慰藉心灵。
几个人从街中走到接尾,又从街尾走到街头,手上拎着各种现吃的,等着煮的、干的湿的佐料。
“小姐,我实在走不动了,不如找个地方歇歇吧。”阿余哀嚎道。
“我来回三趟见这家烤鸭人不少,闻着味道也纯正,进去买几只咱们就回家?”福珠见时辰不早了,回家正好天黑。
他们一进门,福珠就注意到有位姑娘攥着鸭腿,食的爽快。虽然大礼朝开放,准许女子上街,也不拘着她们出门做生意,但女子相对于男子来说,还是很收敛的,她穿过来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这么豪放的姑娘。
因为福珠点的烤鸭不少,得现烤,所以四个人找了个空位置坐下等,福珠正好坐在她对面。
这姑娘梳着单螺髻,乌黑的发丝下面是一张瓜子脸,食的开心以至于眯起了眼睛,她身边的嬷嬷时不时给她提提袖子,一看就是福窝里长大的姑娘。
福珠感叹:好洒脱的女子不惧食客过来过去的异样,专心享受美食,在后世也很难做到。
很快,楼梯间传来的酸语打破这个美好的画面:“我从楼上就想是谁家的小姐这么没样子,原来是赵尚书家的凝儿小姐呀!”这人嗓子又尖又细。
“这里外客如此多,还真是丢京城小姐们的人!”又一人附和道。
打头的说完不算,还走到人家饭桌前奚落人家:“我还以为你食什么山珍海味呢!原来就是只鸭子,难为你食的这么香了。”
姓赵的姑娘嚼完嘴里的鸭肉,笑道:“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新晋丽贵妃的侄女,柳淑柔姐姐呀,怎么,你高贵还不是来这酒楼食饭了!你清高怎么不去食草喝露水去?”
“我们点的是羊肉羹,就是比你这鸭腿清高!”柳淑柔说,见福珠目不转睛地看她,尖声道:
“你这村姑看什么看!”
“我只是不认同小姐你的说法罢了!”福珠道:“谁不食五谷杂粮,食物都是自然的馈赠,也没有贵贱之分,要是挨饿,就没人挑三拣四了!”
“你说我们挑三拣四?”柳淑柔不可思议道,赵凝儿在一旁消除声。
“你怎么说话呢!你知道我们是谁吗?”吊梢眼的姑娘向着柳淑柔。
“我只是说事实罢了,管他是什么身份?”福珠淡淡道:“羊肉好、鸭肉猪肉也不错,只要食的开心,顺便填饱肚子,说明这就是好东西,以食物来定义高低贵贱,未免有些狭隘了?”
“你这村姑竟然还说我狭隘?”柳淑柔瞪大眼睛,翻来覆去就是那两句:“你这贱人,我要让我三哥将你抓起来!”
“哎呀!”胡凝儿突然站起来,长凳拱着柳淑柔的腿,差点将她拱倒,幸好拿着鸭骨头的手将她扶住了。
“你,这是我昨日才拿到的天水碧色轻容隐花裙,你赔的起吗你!”柳淑柔看着大大的五个鸭油指印崩溃大叫:“你就是故意的!”
“哦,我要是不扶住你,你就跌倒了!”赵凝儿无辜道:“你不感谢我就算了,竟然还恩将仇报?”
吊梢眼小声说:“淑柔,这裙子现在洗还能洗净,咱们赶紧回去吧!”
柳淑柔一听,也不吵了,提起裙子往外跑。
福珠见她跑了,与胡凝儿相视一眼,两人都大笑了起来,笑够了,福珠道:“多谢小姐相助!”
“她们是冲着我来的,这么说还是你受我的牵连,不必谢我!”胡凝儿朗声道:“还有,别叫我
小姐,我看咱俩年纪差不多,就叫我赵凝儿吧!”
“我叫董福珠,是城外开饭馆的,听她们说,小姐你是尚书之女,咱俩地位悬殊,该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
“城外开饭馆?”胡凝儿惊讶道:“你会做菜?食肆都有什么好菜?”
福珠无奈,她的关注点和她完全不在一个频道:“只是家常饭菜,有猪肉菜、羊肉菜、凉菜、面食、凉皮凉面”
“说起猪肉菜,端午节我爹爹买了猪肉粽,润香黏香,还有里边的蛋黄,沙沙流油,现在我还忘不了了有多美味,可惜错过了时候,只能等明年了!”赵凝儿遗憾道:“你知道那家饭馆吗?”
福珠尴尬地看看阿余,不好意思地说:“那就是我开的饭馆,蛋黄肉粽最后卖亏了,所以买不到了。”
“啊,原来我爹爹说的那个手巧的掌柜就是你呀!”赵凝儿拉着福珠的袖子,激动道:“蛋黄粽子没有就等明年,你快给我说说,还有什么好菜!我爹和我娘尝过一次,回来就老馋我,可把我嫉妒坏了!”
“主要卖的是猪肉菜,之前菜样多,但现在天热了,凉皮凉面占大头,每日再随机做一道肉菜,口味不定!”福珠回答她。
“哇!听起来不错诶!饭馆在哪里?改日我一定去!”赵凝儿就喜欢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总是固定菜谱多没意思,每日都有新惊喜,那多有盼头。
“就在城郊码头最西边,叫‘有福来’”福珠这次进城,一直在为自己打广告。
“好!我明日就去!一定要好好尝尝福珠做的菜!”赵凝儿开心道:“很高兴认识你这个朋友,你就不要再叫我小姐了!”
“好!和你成为朋友我很荣幸,凝儿!”福珠叫她名字。
“到时候见?”赵凝儿与福珠告别,带着嬷嬷走了。
福珠摆摆手对陆禾说:“咱们也回吧!”
林庭和陆禾坐在车外,福珠和阿余坐在车内,撩起车帷,望着醉人的晚霞,心情极好,她又装大了自己的队伍,离梦想又进了一步。
第45章 手掰肠 线索
福珠让林庭住在了食肆,成年男子总比一老一小稳妥许多,阿茂一听,他也要搬到有福来,只让祖母住在董家。
田氏知道这孩子不好意思地,所以和福珠商量,正好与林庭作伴,就顺着他的意思,同意让他搬回去。
晚上一大家子用的是福珠买的烤鸭,董父食完饭合福珠商量:“有一头猪已经到了三百斤,它野蛮无比,只要放了猪食,别的猪都不敢去猪槽,都等它食饱了才敢下嘴,实在控制不住它的体重。”
“那把它分开养呢?”夏日猪肉的需求量少了许多,冰窖也塞满了,没地方装它。
“小猪舍现在没地方,前几天又产了几只猪崽,把最后一间占上了。大猪舍也难腾出地方,夏天这猪怕热,我怕它们挤在一起,原来□□头一个圈,现在只留四五只一圈,总不能为了它一只猪,让十来头猪挤到一起,肯定就热死了。”可把董父愁坏了:“我还是觉得把它杀了最好!”
“那就听爹的,明天我想办法把猪肉灌成香肠,正好来了帮手,顺便试试他的刀工。”福珠一锤定音。
其实她想把这猪肉做成火腿,但季节不合适,这天气把肉连出去,还没等风干呢,大苍蝇就得嗡嗡地围了,所以做点能现吃的。
“爹,明日送肉的时候,把地窖里剩下的大肠也捎上,我用它做手掰肠。”福珠告诉董父。
“小姐,什么叫手掰肠?为什么用手掰?”阿余好奇地问。
“用手掰着食,明日你就知道了。”福珠又逗着阿余玩儿。
“好吧,今天我没准做梦会梦到呢!”阿余把碗洗净,赶紧上床睡觉了,那着急的劲头,还以为她真能梦见手掰肠长什么样呢!
陆离去肃王府找到祁靖,给密使发了信号,两人提前到暗道里等他。
“到底查到了什么?”祁靖问。
密道长而幽,只点了豆粒大的蜡烛,洞口有风顺着缝隙钻进来,吹的烛火忽忽悠悠的,徒增几分诡异感。
“等密使到了,咱们一起说吧!”陆离闭眼凝神,不搭他的话茬。
“这里有点阴森,这不想跟你找点话说!”祁靖抱臂斗掉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是祁将军,十三岁就上战场砍掉蛮子的头颅,怎么天黑点就胆小了?”陆离看都没看他。
“这叫黑点儿吗?你多丧心病狂,想出这么个破地方!”祁将军崩溃道!
“没想到骁勇善战的祁将军竟然怕黑,这要是传出去,不知你手底下的兵们笑不笑话你?”陆离终于舍得睁开眼看他。
祁靖刚要给自己找不,密使到了,瞬间恢复了严肃的模样。
“有什么急事?可是发现了线索?”密使道:“最近皇上催的紧,听闻昨日又丢了一批官盐,上早朝的时候,满朝文武大臣,连大气都不敢喘。”
“敢问大人,这批官盐可是在钱塘运往闽南的路上被盗的?”陆离问道。
“你怎么知道?”这是刚发生的事,从他刚才进门,从未提过丢失的地点。
“我猜到的。”陆离对密使的反应没有半点吃惊:“今日我在酒楼里,阴差阳错发现了蛛丝马迹。”
“大礼朝的食盐主要有三种,海盐、湖盐和井盐,受地域所限,各地用的官盐都按就近原则调运。
京城用的是湖盐和井盐,湖盐又称作“青盐”,由山西产出,盐粒呈黄色,井盐为透亮的白色,味道更柔和,咸味来得很慢,仔细尝还有一丝丝回甘。
海盐主要是在齐鲁和钱塘地区晾晒,价格便宜,需求量大,为乳白色,味道微苦,但是由于近几年八月钱塘地区涨潮,有海菜上岸,盐成色并不好,各批盐都是灰褐色的。”
陆离说完,从袖子里掏出包着细盐的帕包:“大礼朝自开朝以来,就定下律法:为了防止走私食盐,各地晾晒的盐都是有指定地区,齐鲁的海盐主要供黄河一带使用,而钱塘的海盐则是在南边贩卖,除非特定原因,有朝廷特批的盐引才可以跨地区贩卖食盐。”
“据我所知,近期京城一切安稳,无需从钱塘地区调运,所以暗白色的盐就不应该出现在京城。”
陆离掀开头顶上的隔板,日光一下就透进来了,
密使也暗中去过钱塘了解情况,一眼就看出这是今年被海菜染色的盐粒:“这是在哪个酒楼发现的?”
“陆林,正巧是我二哥后厨做菜用的盐。”陆离道:“现在还不能确定官盐走私案与他是否有直接的关系,但现在我们不是无头苍蝇了,起码能顺着酒楼查出背后的卖家。”
“如果陆林有问题,那三皇子就难逃干系。据暗探观察,近一年三皇子与陆林来往甚密。”能听出密使的为难:“若是想查三皇子,的确有难度,且不说他是皇上最器重的皇子,他母妃丽贵妃更是圣宠不衰。”
“若想定他的罪,必须拿出十足的证据。”祁靖道。
“现在咱们都不要轻举妄动,暗中查探酒楼,不要打草惊蛇。”密使嘱咐道:“要是是他做的,后面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这么看来,事情绝不仅仅是官盐走私那么简单,案子越来越复杂了。”陆离说出疑虑。
“往后更要千万小心!”密使再三重复,推开机关离开了密道。
“那咱们也赶紧走吧!”祁靖一溜烟也跑了,这鬼地方他是待不下去。
早上,董父天还没亮就去猪场杀猪了,他早就忍不了这头猪了。
福珠到的比平日早了将近一个时辰,让林庭将两把菜刀,磨好一会儿准备切肉,这场景真是应了那句“磨刀霍霍向猪羊”。
福珠和阿余刚收拾出来两个大木盆,屠大就驾着驴车把肉送来了。
林庭、屠大、阿余、福珠四个人费力将两半扇猪抬下车,屠大说道:“我与老董已经把猪肉都清理干净了,可能沾上了土,用的时候洗洗就能用了。”
“好的,屠叔费心,等我做好手掰肠,给你送几根去,佐着下酒!”
林庭和阿茂负责将肉切丁,与腊肠不同,手掰肠里的瘦肉要多放些,但也不能没有肥肉,所以福珠决定三分肥,七分瘦搭配,两人把切出来的肉按比例装盆,最后再一起搅拌。
两盆肉丁放在一起,一看就不是一个人切的,林庭无论肥瘦,都切成黄豆粒一般大小,阿茂那边,肥肉难断刀,所以切的大小不均,还出现了好多连刀。
“小伙子刀工不软,不过要想当个好厨子,你还得苦练啊!”怕他灰心,福珠给他吃颗定心丸。
阿余在前边剁葱姜碎呢,因为腌制的肉多,阿余切了小山似的一案板:“小姐,看看够用了吗?”
“够了!”福珠捏了两颗姜粒:“刀工有进步!”
她要做的是调制花椒水,一会剁肉的时候得往里加水。与熬汤的香料无异,幸好福珠在京城买了家里没有的白芷和小茴香粒,熬到水发绿,飘出青花椒的麻味,算是到位了。
“林庭,你可知怎么剁肉馅?”福珠还是不放心,再次确认。
林庭无奈,给她讲了一遍步骤:“边剁边往里掺水,直到肉粒变大。”
剁完的肉粒不能太碎,只要呈藕断丝连的肉糜就行了。对半的绿豆粉和淀粉两掺,加水活稀后,用粉水将肉糜卸开。
盆子太大,林庭和阿茂直接下手搅拌,等肉糜水变成淡粉色,直接加芝麻油和盐搅匀,便可以开灌了。
肠衣都是处理干净的,拿来直接用即可。一端用棉绳系紧,另一头等灌好再封口。
“阿余,用不着灌太满,要不煮水的时候就爆了!”福珠看见她那段肠连绳子都挤不上了。孩子啊往里使劲塞。
人多干活也快,不一会儿,第一锅肠煮熟,锅底放上五谷粮和茶叶,以达到又熏又蒸的效果。
“小姐,怎么刚煮出来的肠衣透明发白,蒸完之后变得绯红绯红的,看着就让人流口水~”阿余在旁边探头道。
“因为熏过了,你尝尝,表面是不是有茶叶的苦香?”手掰肠里没有加过多的调料盖味儿,所以别的味道也能敏感地品出来。
香肠有小臂那么长,阿余掰了一块,发出“咔哧”声,肠衣又薄又脆,一下就断了,里边的馅料肉头,跟不上肠衣折断的速度,所以要想掰下来,还得使点劲儿扯。
众人正在分食香肠的时候,胡夫人拉着垂头丧气的胡盼清进来了。
胡盼清与董鹄是同窗,胡夫人也是常客,除了林庭之外,其他人并不陌生,只是今日并不是学堂的休沐日,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怎么了?胡夫人?”阿余问道,看胡盼清的状态有些不对。
“这孩子从前日起就嚷嚷这不要上学堂,我与他父亲怎么劝、怎么问都不管用。”胡夫人着急道:“我问沈夫子,他说一切如常,没发现有人欺负他。再说,这脾气、这体格,谁能欺负的了他?”
“那是成绩不满意,灰心丧气了?”福珠猜测。
“他整日在学堂玩闹,从未对学习之事上过半点心,我看就是懒瘾又犯了,想偷懒了。”胡夫人舒坦了口气接着说:“今日我带他过来,让他跟阿茂小哥一样,上菜、跑腿、烧火,知道你们有多么不易,磨磨他的性子。”
她说完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我实在想不到别的好法了,这么下去,孩子恐怕就要废了,还有一年半的时间就是童试了,人家董鹄和明嘉都忙着温习功课,就是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没个长性。”
胡盼清这人倒是心地不坏,就是贪吃、懒。小时候被伙伴起了诨名:胡胖儿
因为胖没有人跟他玩,好不容易遇到董鹄和明嘉,终于交到了朋友,于是好好学习了一段时间。但是他身上那股子懒劲并没有随着与董鹄的相识而改变,这也是官宦人家的作风或多或少有的,好歹他没有仗着父亲的身份胡乱欺负人。
但他毕竟是县令的儿子吃喝不愁,所以用不着居安思危,纨绔子弟的毛病或多或少都会有。
“好,你这活计我接了,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要是累坏了可不能心疼!”福珠提前告知胡夫人,把人交给她,就得听她的。
“不怪!你放心,我和他爹绝对不掺和!”胡夫人打包票:“把他送来给你添乱就很不好了,要是再指手画脚,我们也太没脸了,你放心,这事我们办不出来!”
“那就好。”福珠点点头道:“那夫人你可以走了!”
福珠掰了一段香肠给他:“尝尝喜欢吗?”
对食物毫无抵抗力的胡盼清接过来就高兴地填到嘴里了,嚼完了狂点头:“好香!”
“但这是劳动换来的,不是大风刮来的!”福珠一改往日的笑脸,严肃地说:“你娘把你放在这离了,饭馆的规矩就是干活的人才有饭吃,若是没有贡献,是不能食饭的,你可懂!”
“我懂,就是得干活能换来饭!”他扣着手指头,闷声道。
“正好,我们缺人烧火,这活最简单,就你去把阿余换下来,她去灌香肠,你去烧火。”福珠给他安排活。
许是陌生的原因,又或是食物对他的吸引力,胡胖儿乖乖去了,福珠在厨间准备其他菜品,和他作伴。
不过两个钟,他就炒勺不干了:“为什么还没熟啊,福珠姐姐?”
“那有那么容易,还要等上一刻钟才能出锅。”他刚要高兴,福珠便给他泼了盆凉水:“别高兴太早,外边至少还有三锅需要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