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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对于辅助治疗失眠这件事而言,这几天的效果倒是好过头了。

不过嘛,这个后遗症倒也不是什么很紧迫的事情,慢慢来也没关系……主要是再尝试下去,兰波发觉魏尔伦都快要变成反向声音依赖了。

……还是顺其自然吧。

兰波从书里回过神,看向魏尔伦正忙碌的身影。

他无意识抿起嘴,很认真地给香水茉莉修枝、松土、浇水;有本养护植物的书就摊开在窗台上,好能对照着看,确保每一个步骤都有仔细做到位。

这是魏尔伦前几天用自己的薪水购买的,兰波没有提过,他对养花这种事不太敏感,购买盆栽的时候也是让老板给他挑最容易养活的那种。

魏尔伦却对养花表现得很有兴趣,不仅在空闲时查阅香水茉莉的相关资料,乃至对光照强度、??温度管理、浇水原则,乃至土壤的酸碱度与花盆的材质都很有研究。

看得出来,他不单是因为兰波买了这几盆花才主动养护,而是本身就对养花这件事有着很浓厚的兴趣。

那几株香水茉莉被打理得特别漂亮,叶片都泛着莹润的翠绿,衬着明黄的一簇簇小花,生命力旺盛得格外鲜活。

如果魏尔伦的爱好是喜欢养花……兰波沉吟了会,决定过两天去把那老板说的“新手千万别养花”也搬回来几盆。

倘若一切顺利,他们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离开巴黎了。

只是,在魏尔伦收到高先生安排人送来的处长直属副手培训排程前,他还需要按照之前定下的规矩,在任务后固定进行一次“心理疏导”。

兰波依旧全程参与。

又在不同的心理咨询师见到同样的克莱芙,魏尔伦与兰波已经见怪不怪,各自挑了张沙发坐下。

“你们半点都不惊讶,让我很没有成就感啊。”

还特意戴上假发、伪装成索菲医生的克莱芙长叹口气,表情很是失落。

魏尔伦、兰波:“…………”

都这么多次了,还会惊讶才奇怪。

“哼哼,不过我听说了哦,兰波下半年要升迁了吧?”

所幸克莱芙这份刻意装出来的失落来得快去得更快,立刻又变得兴致勃**来,“恭喜啊,以后要成为我们的顶头上司啦。”

她冲着兰波俏皮眨了下眼睛,很是活泼,看起来是真心实意为兰波感到高兴。

兰波没有否认,“你的消息很灵通。”

魏尔伦倒是露出有一点疑惑的表情,似乎在好奇克莱芙为什么会是这个反应——昔日的同僚变成上司,甚至越过了雨果和波德莱尔那一批资历更老的前辈,不会感到不甘心吗?

读懂魏尔伦表情的克莱芙轻快哼笑两声,冲他摇摇食指。

“高先生其实也问过我们意向的,但怎么说呢,会答应他的人他看不上,他看上的人会答应的几乎没有。”

“比如我,我才不要被困在政府那些笑面精英的嘴脸里呢。等战争结束后,我就会离开DGSS,去世界上最穷的地方开所有人都能看得起的心理诊所。”

克莱芙笑着,满眼都是对未来的憧憬,“到那时,我一定会比现在还要开心得多。”

“你会实现的。”魏尔伦肯定道。

克莱芙向他露出一个超级灿烂的笑脸。

“是哦,像福楼拜他们、还有你认识的波德莱尔先生和雨果先生,差不多都是这个想法。”

她摊了下手,“所以大家都不怎么想接高先生的位置,可以说同意的人里面,兰波是最佳人选了吧,我们也都支持他接任。”

实话说,她还以为兰波也不会同意的,以前一起训练时,他就没有表露过任何在政治上的野心。

这也是魏尔伦带给对方的影响?

克莱芙的目光在魏尔伦身上转了一圈,想起兰波甚至担心对方有芥蒂,而将【心理测试】改成【心理疏导】、还坚持自己陪同参与的做法。

两个人都要参加任务后的心理疏导,和一个人在任务后强制参加政府安排的心理评估测试,观感可是完全不一样的。

前者是十分具有人文关怀的组织福利,后者则是人类组织对非人类生命体的严苛防备。

兰波是可以在这方面进行一点小小的改动,但也意味着在上面的某些人眼里,魏尔伦依旧不能被当成普通人类来看待。

倘若战争的局面再恶劣些,或许魏尔伦也会被送上战场,当作被人工制造出来的、纯粹而高效的杀戮武器。

是担心出现这个结果,兰波才改变自己的意愿,想要以身入局,带着魏尔伦踏到比那些笨蛋更高的位置去吗?

虽然比当DGSS的特工还要更辛苦些,但确实是个能解决问题的好办法。

克莱芙的脑海里瞬间翻涌过万千思绪,面上却没有任何表现,只是笑着又朝魏尔伦比出一个拇指。

“当然嘛,你们决定结婚的时候,我是随时都可以赶回来当伴娘的哦!不用谢!”

魏尔伦的鸢眸都睁大了,“结、结婚……?”

他压根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做出这、这种应当是与他全然无关的事情……!

“……”兰波冷静提醒,“克莱芙,魏尔伦刚过完一周岁生日,至多再加三个月。”

“噢,对,他还是个漂亮小男孩呢。”

克莱芙笑眯眯捧起脸,像哄小孩一样的哄他,“不好意思哦,说了点大人才会聊起的刺激话题。”

魏尔伦:“…………”

实在不想再让克莱芙再聊些与正事无关的话题了,兰波让克莱芙快点开始这次的心理测试。

克莱芙泄气嘟囔着“还想再打听下你们之间关系的最新进展呢”之类的话,但总算是开始干正事了。

即使本人再如何八卦,她的专业能力是毋庸置疑的,熟悉流程的二人也相当配合,一系列测试完成得非常快。

“好了,就到这里。”

目送兰波与魏尔伦离开时,克莱芙笑着朝他们二人挥手,“我知道这大概是最后一次测试了,所以送给你们一点小礼物——哼哼,不用太感谢我哦。”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她的眼里带着小小的得意,又透出极为聪慧的狡黠。

兰波了然朝自己这位同僚微微颔首,动作轻柔地将门关拢。

“送给我们什么礼物?”

魏尔伦跟在他身边,满头雾水。

“上面的大人物是不会亲自来考察我们的,不值得他们浪费精力。”

兰波温和解释道,“因此,她的报告对上面那些人来说,十分具备参考价值。”

以克莱芙对自己职业道德的严格要求,她肯定不会篡改魏尔伦的测试结果——但这不意味着,她不能将有利于他的结果着重注明出来,再稍微改一下措辞。

只要让上面那些人在看完后,认为兰波对于掌控魏尔伦来说至关重要就足够了,他们自会考量兰波将魏尔伦提拔成直属副手的必要性与合理性。

高先生大概也是这样想的,才会特意透露给她这件事。

克莱芙提交上去那份测试报告时,在心底笑着揶揄起自家老板。

结果啊,口头说出了那么严肃的话,背地里还是在为他们着想嘛。

…………

没过多久,魏尔伦就收到了DGSS内部联络员转送来的口信。

他很快就要与兰波一同出发,前往位于巴黎东部第20区的总部,努阿基要塞。

这里靠近巴尼奥列郊区,位置极为偏僻,附近仅竖起数栋单调的居民楼,其高度也被禁止超过努阿基要塞的围墙,以防有国外间谍从窗口窥伺。

魏尔伦跟着兰波通过身份认证,一路从外围走向内部建筑时,能看见沿途布置有许多监控摄像头,比他在德国分部见到的要多上好几倍。

“哦,很多都是假的。”

见魏尔伦一直在好奇地打量那些摄像头,特意被安排来接他们的左拉头也不抬揭穿道,“吓一吓那些潜入的间谍用的,反正他们也分不出来到底哪个是真的,只能一律当真的来戒备。”

魏尔伦:“………”

想出这个方法的人,头脑还真是怪灵活的。

“就是我想出来的,”

看出魏尔伦的哑然,左拉用鼻子得意哼出一声,“我是标准的实用派,只要点子好用,无论什么建议我都采纳。”

“爱弥尔·左拉,隶属于DGSS下属的反间谍处,专门负责保护我们在海外的情报人员安全,以及对内部间谍的侦查及防范工作。”

兰波对魏尔伦介绍道,“他的说话比较直接,但工作没出过差错,大家都很喜欢他。”

暗示这位脾性坦率的左拉会愿意告诉魏尔伦这种内幕消息,其实是将他当成自己人看待。

魏尔伦点了点头,“这样。”

他其实不太在意左拉怎么看他,但很喜欢兰波会在这种细节上也对他极为妥帖。

魏尔伦能看出来,左拉自然也能看出来。

他的目光在这两人间来回这么一扫,半眯着笑起来。

“很在意这小子嘛,兰波,”左拉说,“坦白说,我刚开始听见你会选择一个人工实验体——”

“保罗·魏尔伦。”兰波抬手打断他的话,并纠正道。

“——魏尔伦作为唯一的搭档,”左拉从善如流的改口,“都感觉超级不可思议。原本像你这种在情感上相当淡薄的家伙,难道不是只负责教会他就够了,之后就放他出去边做任务边磨炼经验吗?结果啊,没想到这么尽心尽力。”

兰波并不打算与左拉争辩自己情感到底是否淡薄,“我更好奇,总部是只有你这么称呼魏尔伦,还是大部分人都这么叫。”

他更关心这点。

“哦,抱歉,我跟着他们这么喊习惯了。”

左拉立刻理解了兰波的意思,向魏尔伦的道歉也没有任何迟疑。

“毕竟之前没见过魏尔伦,这个称呼的指代性又比较强,大家一听就知道是谁。”

“没关系。”

魏尔伦慢慢摇头,接受了左拉的道歉,脸上却没有可以称得上是放松或者安心的表情。

左拉这么喊,就意味着他在接下来这段时间里见到的任何人,对他的记忆点都只会是印象更深刻的【人工制造出来的实验生命体】,而不是【保罗·魏尔伦】。

“……你知道魏尔伦的诞生过程吗?左拉。”

兰波忽然开口。

左拉好奇“嗯?”了一声,“没有啊,这种机密资料怎么可能被透露给我们知道,都被保管在防守最严密的资料库……哦,之前被前任国防部长偷了一次。”

提起这件事,他还挺垂头丧气的。

毕竟负责抓内部间谍的人的是他,结果没想到自己的最高长官竟然就是最大的间谍。

“原来如此,难怪你们都不清楚。”

听到左拉这么说的兰波露出恍然的表情,随即压低了些声音,“其实你也知道,那份资料是我从【牧神】基地里带出来的,这就意味着……”

“!你看过那份资料。”左拉立刻接话,“但你要告诉我们吗?不会被送上军事法庭吧?”

“我怎么看得懂那些专业术语,脑子根本没记住。”兰波施施然微笑道,“不过,大致的过程我还是有点印象的,就算讲给你听,你也复述不出来。”

魏尔伦有点愣住的眨巴了下鸢眸,不太理解兰波为什么要忽然在这里给不相干的人讲述他的诞生过程。

以地下酒窖改造的实验室为母体、以营养液为羊水、以圆筒形容器为子丨宫、以连接线为脐带——他就是这样被制造出来的,有什么详细描述的必要吗?

他的心脏陡然跳了一下,像石头被抛入海中缓慢沉下去,深得触不到底。

“好好好,你就随便这么一讲,我就随便这么一听。”

左拉是个底线相当灵活的人,一听兰波说这不会违反规则,当即就表示自己要听。

“实际上,【牧神】怎么可能只用一堆代码就模拟出人类那独特的、复杂的灵魂?”

兰波淡淡的说道,语气相当轻蔑,“他不过是走了点捷径而已。通过一些修改基因的手段,强行使魏尔伦的身体能通容纳能量无限的特异点、又可以使用程式命令罢了。”

“但这样做是相当违反人性的实验行为,如果是拥有正常人类记忆的魏尔伦,他一定会承受不住的暴走。”

“于是,【牧神】在不经过魏尔伦的同意下,悄悄抹去了他的记忆,又制造出特殊装置来操纵他。同时,【牧神】还辅助施加一些洗脑手段,对魏尔伦谎称他是自己制造出来的【成功实验品】,是属于他的东西。但实际上……”

“魏尔伦依旧是人类,只是被改造成了能够使用特异点的特殊身体?”左拉下意识接话。

“没错,这些就是我还记得的全部了。”

兰波露出满意的微笑,甚至故意又对他强调一遍。

“我只是随便这么一说,你也只是随便这么一听。”

“理解理解。”

左拉打了个响指,又抬手拍向听到呆住的魏尔伦,表情既痛心又同情,显然是完全相信了兰波刚才说的那些内容。

“兄弟不容易,真是受罪了啊。那些研究疯子搞起项目来,是真的根本不把人命放在眼里的,何况你的过去呢。”

这个机密情报实在太震撼了,他们根本不清楚原委,只清楚魏尔伦是反政府组织造出来的特异点武器,被兰波救出来后就一直跟在他身边出任务,没想到真正的内幕竟然如此令人心酸……

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回去与其他人私下交流了!

此刻,只剩下听到懵然的魏尔伦呆站在原地,与含笑望过来的兰波对上视线。

兰波说的……是真的?

第58章

如果是真的, 为什么兰波之前一直没有和他说起过?

魏尔伦的思绪瞬间乱成一团,太多疑问挤在心脏剧烈跳动的胸口,几乎压得他想要立刻就向兰波问出声。

然而, 当他对上那双温和的浅金眼眸时,那团燃起的汹涌烈焰在顷刻间又被柔和抚平下去。

没有关系,现在左拉还在身边,他可以暂时忍耐这份无谋的冲动,等到只有他们二人的夜晚再询问兰波。

就算是魏尔伦也能轻易猜出来,兰波特意对左拉说这番话的用意。

他在暗示左拉他们,魏尔伦其实也是实验的受害者, 不仅被那个研究疯子绑架,往身体里植入随时可能会反噬的恐怖能量,基因还经过了蛮不讲理的改造, 只为了强迫他听从自己的命令,以妄图掀翻当下政府的统治。

魏尔伦不是被克隆技术培养出来的实验体,而是货真价实的人类、是他们的同胞。

——不论以上这番说辞的真假, 兰波都对左拉叙说得仿佛是真正的核心机密。

而作为出色完成多次任务的精英特工,兰波太擅长读懂目标的心理、并令其按照他的想法行动了。

遑论左拉这种已经认识很久的同僚, 兰波想要拿捏他的心理更是毫无难度。

此刻,左拉都将魏尔伦当成被无辜卷入非人实验的幸存者、甚至还是个被强迫完全遗忘自己过往的小可怜,表情都变得同情极了。

“你想知道自己的过去和双亲吗?”

在这条长廊上,左拉边走边将单手搭在魏尔伦肩头, 好兄弟似的将脑袋凑近,压低声音道,“我可以帮你去查查,你知道的,我有这个权限。”

抓内部间谍嘛, 肯定拥有人员户籍那边的调查权限,包括一些血缘及亲属相关方面。

这就意味着如果魏尔伦点头同意,左拉真的能帮忙找出他这具身体的原本双亲,以及登记在官方资料库里的过往——接受的学前教育、读过的小学初中,参加的社团与比赛……

都近在咫尺。

魏尔伦沉默着没有说话,垂在身侧的指尖却已轻微颤动着,难以让自己像表面上那样继续保持伪装的镇静。

左拉提出了一个诱惑力太强的帮助提案。

反正就算兰波的话是假的,他是【牧神】用原型体细胞培育出的克隆试验品,那位原型也早就已经不在了;而拥有相同样貌的他哪怕宣称自己其实就是原型,也没有人能提出质疑。

——只需要点头,他就能拿到属于这具身体的一切过往。

他就可以说服自己是人类,也是在双亲的祝福下诞生的、拥有灵魂与自我的真正个体。

“…………”

魏尔伦安静了太长时间,左拉没有催促。

兰波的目光始终温和,等待并支持魏尔伦做出的一切决定。

这番说辞确实是他临时想出来的,目的是为了让左拉与这栋建筑里的其他人,不要以那种看待试验成功的小白鼠的态度去看待魏尔伦。

但倘若魏尔伦想要将它当成真的,兰波就会说这是他后来从废墟里挖出来的资料,但那时已经被水和泥泡烂了,没办法带回来,他可以凭记忆再“默写”一份。

等他走向更高的位置,这份虚构的资料哪怕是假的,也会变成真的。

——只要魏尔伦希望听见这个结果。

在一段时间的静默等待中,魏尔伦终于开口。

“……谢谢,不用了。”

他牵动嘴角,朝左拉露出一个似无奈似认命的笑意。

见左拉露出相当诧异的不理解,魏尔伦便继续开口解释。

“我以前的记忆已经找不回来了,DGSS特工的身份又需要严格保密。就算现在告诉我双亲是谁,我也没办法见他们;那些过往也同样,在我眼里其实就与看一份陌生人的资料没什么差别。”

他看向兰波,分辨出后者眼底同样浮现的轻微讶异——因为与兰波的相处时间已经很长、关系又十分亲密,魏尔伦开始能读懂对方在那张不动声色的面容下所隐藏的真实情绪。

而此刻,察觉到兰波惊讶的魏尔伦有点得意,还有些许不服气。

“刚开始失去记忆的日子确实比较孤独,很多东西都需要重新学习,也没有什么群体的归属感,就像燃烧生命飞行在宇宙里的彗星,周围是遥远的星球、是被黑暗笼罩的虚无、是流浪了数万年的死寂……”

停顿片刻,那双漂亮的鸢眸偏向一旁,声音逐渐压低。

“但就算是如此孤独的彗星,在划过这片世界的星空时,也能被人看见,短暂的接近一刹那吧。”

听上去或许有些难懂,但这是魏尔伦经过自我思考得出的答案。

假使他是那颗孤独燃烧着生命的彗星,如今也正被兰波认真注视在眼底,没有半分偏移。

“有点深奥呢,感觉不是对我说的。”

听完这段内心剖析的左拉似懂非懂,不过还是大力拍了下魏尔伦的肩膀,换来超级响亮的一声“啪”和后者吃痛的瞪视。

“哈哈,总之后续你还要在我们这里培训一段时间,我们会慢慢熟起来的!放心,你还会变成被很多人看着的漂亮彗星——”

说到最后那个半调侃半安慰的玩笑时,左拉还冲他比了个别担心的拇指。

魏尔伦:“………”

……感觉遇到了更开朗的男版克莱芙。

兰波轻笑两声,在对上那双有点委屈的鸢眸时,难得用不那么正经的耸肩来回应。

左拉就是这样的性格,虽然工作起来很靠谱,但平时交流反而更像个还没踏出校园的活泼学生。

“啊好了好了,来这边——”

走到岔路口,三人的聊天就此告一段落,左拉带着魏尔伦走左边,而兰波要独自去右边报道。

魏尔伦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要和兰波分开,看向后者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紧张。

“我会在下班前来接你,”

兰波双手负在身后,温和笑着对魏尔伦叮嘱道,“不用费心与他们打好关系。”

左拉哑然,“哪有你这么教手下的……”

还以为会说些【好好相处】、【留下个好印象】之类的话呢!

“魏尔伦不是我的手下。”兰波淡淡回道。

“欸,但高先生不是说……”

左拉迷茫。

左拉沉思。

左拉恍然大悟,甚至露出一个偷感十足窃笑来。

“懂了懂了,我会好好关照他的——”

左拉又冲兰波竖了个拇指,才将抿起嘴没吭声、但怎么看都很开心的魏尔伦领走了。

兰波笑着目送他们——主要是魏尔伦——离开后,继续前往他要去的那间办公室。

这种岗前培训无论对魏尔伦还是兰波都没有什么难度,他们的头脑聪慧、记性也很好,执行任务时需求最关键的灵活与悟性在此处也同样适用。

虽然兰波对魏尔伦说的是“不打好关系也没关系”,不过据他去接人时观察的众人反应,似乎都相当喜欢魏尔伦。

也可能在听完兰波对左拉说的那些背景故事后,把魏尔伦看成了身世可怜、命运颠沛、但本人仍旧上进努力的心理年轻刚过一岁的宝宝。

再加上魏尔伦那张漂亮的脸也是很大的优势,可以轻松让外人对他的第一印象非常好。

只是比起分外热情的其他人,魏尔伦显得有些许不自在;等终于看见兰波出现在门口时,近乎是三两步就来了他身边。

“哎呀,竟然真的来接了!”

“果然把人看得很紧呢,嘿嘿嘿。”

“这么担心我们欺负他?我亲爱的兰波,你把你的同事想得有点坏哦。”

“你快问问他有没有,先说好肯定不是我,我还特意喂给他小饼干当零食呢!”

七嘴八舌的调侃与善意的玩笑立刻就响了起来,待在兰波身边的魏尔伦整个人都快要站不住了,只在面上还勉强保持镇定。

“嗯,咳,走吧。”

他用非常不经意的口吻催促兰波快些离开。

“——好。”

兰波先用眼睛扫视了圈这帮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事,才笑着对魏尔伦轻轻点了下头。

与其在那里遮掩,冠冕堂皇说什么魏尔伦是他公平公正选上来的直属副手之类,还不如直接挑明自己就是出于私情——而且是很大的私情。

本来直属副手这个职业也并非往上升迁的必经之路,一旦干不好还容易被直属上司厌恶,进而排挤出圈。

做副职处长也比当直属副手强嘛,只是相当于给自己找了个方便传达政令的随行助理而已。

哪怕有人想给自己的职业履历镀金,它也是最次的选择。

因此,兰波选择半公开式地向众人表明自己与魏尔伦的关系,又特意用一段话来让其他人降低对非人类生命体所产生的潜意识排斥,转变成他们对魏尔伦的同情与关照。

但同时,兰波也清楚等他们回去后,自己肯定会被魏尔伦询问。

吃过晚饭,来给壁炉添柴火的魏尔伦踌躇了会,还是看向兰波。

最近的气温愈发冷了,在家里的兰波穿得不算很厚实,便愈发喜欢坐在暖融融的壁炉边上看书。

照料过那几盆花后,魏尔伦会陪着他坐在这里度过晚上的闲暇时间——有时从窗边搬来一把椅子,有时干脆倚着兰波的椅子侧面、屈膝坐在那条厚实的长绒地毯上。

等到夜色再深些,他们就会让壁炉一直燃烧着保持温度,回到卧室睡觉。

大多数时间里,他们都睡在兰波的房间;但有时要是不小心弄脏了床单或被子,也会去魏尔伦的房间里睡一晚。

现在是晚上八点过,离睡觉还有一点时间。

“那段话,就是你对左拉说的那些,”魏尔伦提起白天的那个话题,“是假的吧?”

“这么肯定是假的吗?”

兰波有点意外。

他还以为魏尔伦会问他“是真是假”,没想到后者直接认定那些话是假的。

魏尔伦笑了下,神情反而十分淡然。

“如果是真的,”——说着,他指了指束在自己左臂的那个袖箍,“你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就不会是这个了。”

“为什么?或许也有可能是我没来得及告诉你。”兰波撑起下巴。

“我也不能百分之百的确定,但怎么说,”魏尔伦想了想,“或许,我也开始变得了解你。”

兰波定定凝望他片刻,唇角弯出柔和的弧度。

“这是好事。”

他轻声开口道,“不过,对于你的这个问题,我的答案是:不知道。”

魏尔伦眨了下眼,“不知道?”

“你的身体,即使请最顶尖的医生和生物专家过来检查,也分不清究竟原本便是人类,还是被【牧神】制造出的人工异能体。”兰波说。

“而我曾在基地里找到的那些研究资料,未必就是最正确且完整的,最好的选择莫过于直接讯问【牧神】。”

“只是,当时的你在脱离控制那刻直接杀死了【牧神】,我没与他对话过,因此也没能知晓你的来历。”

——说到这里时,兰波忽然若有所思,“收尾及清扫工作是后勤部的同僚帮忙做的,如果我能找到被收殓的【牧神】尸体,用我的异能读取他……”

就可以得到【牧神】的所有记忆,自然也可以彻底解开魏尔伦的身份之谜。

虽然过去一年多,尸体肯定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但这对他来说无所谓,【彩画集】的发动条件是只要有尸体就行。

但总体来说,这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

就是找尸体肯定要费点功夫,还不能打草惊蛇,让上面发现他在做什么……

“我想,不用那么麻烦。”

就像回绝了左拉那般,此刻的魏尔伦也婉拒了兰波的规划——只不过,他的表情始终是笑着的,平和而愉快。

“嗯?”

兰波恍然抬眼,却发现魏尔伦正在椅子前半跪下来,与他平视着伸出双手,在无声向他索要一个拥抱。

那双被火焰点燃的鸢眸也掺进蜜似的流光,朝人微微弯起。

于是,兰波欣然伸出手,给予魏尔伦一个坚定而有力的拥抱,连体温都亲昵交融。

“你觉得我是人类,我就是人类。”

魏尔伦将脸埋进兰波的长发里,声音也变得闷闷的,“如果你觉得我不是,你也会接纳我、肯定我。对吗?”

他还是更倾向于自己并非人类,所以才不想知晓原型体的双亲与过去,所以才会拒绝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

所以他才会说,自己孤独得就像划过这片天空的彗星。

兰波这么想着,又为此刻终于开始尝试着正视自己的魏尔伦感到欣慰。

“即使你只是一颗漂亮彗星,我也会一直注视你的。”

这句学着左拉那句“漂亮彗星”的调侃,成功让魏尔伦抬起头,佯装恼怒地瞪向兰波。

他已经感到后悔了,那个左拉根本就是个大嘴巴,回部门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把兰波还有他说的那些话全都告诉给了所有人——现在他们都开始喊他“漂亮彗星”了…!

还有以为他喜欢天文的,说要把闲置在家里的望远镜送给他!

对魏尔伦的反应,兰波只是露出更明显的笑意,又轻声对他说道。

“你能诞生于世,我真的很高兴。”

他们的相遇是一次不可思议的奇迹。

一时间,仅有柴火被烧灼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魏尔伦怔然几秒,忽然对兰波开口。

“我现在能使用一张愿望纸条吗?”

“现在?”

兰波疑惑了下,倒也没有拒绝,“可以。”

但他正要起身,却又被魏尔伦双手收紧,牢牢压在椅子上;转过目光去,也能看见对方的脸也重新埋回他发间,看不清什么表情。

“你只写了一个愿望,没有指名具体内容。”魏尔伦的声音既轻又哑,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喉咙。

“我的这次愿望就是,再抱十分钟。”

第59章

一年后。

距离英国约230公里以外的大西洋公海区域, 有一艘体长约340米的大型豪华邮轮,正缓慢行驶于蔚蓝磅礴的海面之上。

邮轮内部包含剧院、泳池、赌场等综合娱乐区域,仿佛一个小型的移动基地, 通常载客量在五千人左右,确保旅客在跨洋航行期间也能享有悠闲的度假时光。

但与通常邮轮不同的是,与这艘游轮随同航行的是两列排水量4500吨级别以上的护卫舰,以肃穆而庄严的战斗戒备姿态将游轮拱卫在中间。

意味着这艘邮轮已被军方临时征用,目的只有一个——

【战争和谈】。

“这位是法国国防部长,奥诺雷·德·巴尔扎克上将。”

“这位是英国国防参谋部部长,詹姆斯·威廉·戴维斯上将。”

“这位是德国总司令部部长, 卢卡斯·费舍尔?上将。”

“这位是日本……”

在天花板呈现高挑圆拱形、地面铺满绒毯的欧式奢华宴厅内,各个国家的战争和谈代表团依序入场。

他们皆身穿代表各自职阶的威严军装,每一根头发丝都妥帖打理到极致, 脚上皮靴亮得反光。

只不过,真正的和谈并不会立刻就开始,眼下只是正式和谈前的晚宴时间, 也可以算是提前进行自由交流的好机会。

法、英、德三国自然是主持此次和谈的关键,也是这场大战中的军事实力处于第一梯队的三国。

由他们领头, 其余参战国家都没有异议。

甚至连这三支代表团的一举一动,都会惹来无数目光与窃窃私语。

哪怕在英法德代表团的内部,互相也会不动声色的进行较量。

“阿蒂尔。”

站在法国代表团最前方的巴尔扎克上将朝身旁偏了些视线,低声唤出跟在他身边的黑发青年名字。

“是。”

被喊到名字的青年——兰波面容冷淡, 身穿少校级别的军服,长而微卷的黑发被束成低马尾,压在佩戴端正的制式军帽下方。

“你看,英国果然也把他们的[钟塔侍从]也派过来了。”

巴尔扎克上将朝那边轻轻努了努嘴,说话时几乎没有张口, 声音也低得几近细不可闻。

直属英国国务机构的[钟塔侍从],与他们所在的DGSS类似,是一个主要成员皆由异能者组成的秘密异能机关。

“您怎么知道那是[钟塔侍从]?”

兰波隐蔽而飞速地往那边掠了眼,没能找到他认识的面孔。

“当然是我曾经和其中一位打过交道了。”

巴尔扎克上将笑呵呵道,语气还颇有些怀念,“那可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在我甚至还没有被称呼为‘高先生’的时候。”

“对方会认出您吗?”兰波问。

“哦,不会,我那时用了异能。”

国防部长巴尔扎克上将——也就是高先生,毫不迟疑的回答道。

他的异能力名为【人间喜剧】,是化身类的异能,只要满足一定条件,就能变幻为某个职业最具代表性的外在形象。

虽然不能附带获得相关职业的专业能力与技术,但对于需要在任务中伪装成各种假身份的特工而言,简直是再适配不过的能力了。

但也有另一个缺点,那就是【人间喜剧】并不具备正面击溃敌人的战斗力。

“好,”

兰波轻声应道,“我等下提醒保罗,让他也注意戒备。”

这次的和谈是三方好不容易促成的结果,甚至是在扯皮多日后,才勉强都同意将地点定在不受任何一国政府管辖的公海上,各自派出一部分兵力护航。

时间与地点皆为机密,不对外公布,仅有参与方才能知晓。

倘若有哪一方想要破坏这个场地,好不容易有停火希望的战争只会又继续下去,没完没了。

因此,已经坐在国防部长这个位置的高先生才会特意带上兰波与魏尔伦,他们的异能一守一攻,都足以媲美【超越者】的级别。

只是曾经需要秘密执行任务,他们的样貌与能力都必须保证不被外泄。

如今的兰波正式踏入政治这个阶层,又有他在上面关照提携,哪怕将异能暴露出一部分也无所谓,只会在他国想要搞点小动作时,被狠狠震慑到。

法国拥有【超越者】的实际数量,可并非只有明面上的那几位。

“想来德国那边也必定会派出不曾在战场上露过面的异能者随行,”高先生面带微笑,“呵,大家都紧张得很呢。”

“嗯。”兰波轻轻颔首,对这次和谈的戒备程度再提高几分。

“好了,等会晚宴就要开始,你记得去甲板把魏尔伦喊回来。”

说到这里,高先生脸上的笑意不由真切几分,“真是的,没想到竟然还会晕船。”

“对不住。”

兰波露出有点歉意的赧然。

可能是第一次坐船偷渡的体验太过糟糕,让魏尔伦在已经习惯轿车与飞机的情况下,仍旧对船这种运载工具有着深刻的阴影。

以前伪装成【亚德尔安】跟着他搭船前往德国时,哪怕住的是开窗就能看见漂亮海景的豪华舱房,魏尔伦也需要躺在他的腿上闭眼休息,才能勉强舒服一些。

偏偏这次来邮轮是举行国际级别的和谈会议,魏尔伦只能强忍着难受登船,没多久就站得面色苍白,用手轻轻拉了拉兰波的衣角。

但现在就回房间休息不太合适,兰波便让他先去甲板吹会风、看看远方。

“没什么,等会让他露个面,稍微吃点东西就好,”

高先生摇头,“也不是刻意难为他,只是如果在这种关键时候不出现,难免会被有心人怀疑我们是不是在暗地里动手脚。”

“我能理解。”

兰波轻轻点头,将注意力重新放回会场里。

能否彻底结束战争,就看这一次谈判的结果了。

———与此同时,无人关注的甲板上。

魏尔伦挑了个侧面靠里的位置坐着,既能眺望到辽阔的海面,也可以避开强烈的海风与日光。

为了避嫌,他也没有特意挑选护卫舰的监视死角,反正自己身上这件制丨服足够让那些人认出他是法国代表团中的一员,而不是什么可疑人士。

晕船的感觉相当不好受,但他多少也算熟悉了,让自己尽量放松身体、后仰着脑袋靠在舱壁上,视线跟随远处那翻涌的海浪起伏。

一想到他要在这艘邮轮上待至少一周,就有点淡淡的绝望。

还有养在窗台的花,虽然他临走前给它们做了个简易的滴漏装置,肥料也添得很足,但可千万别出现虫害或者枯萎之类的……

——笃笃。

古怪的敲击声舱壁另一侧传来,声音极其轻微,但成功打断了魏尔伦的走神。

他收回目光,疑惑看向身后的这间舱室。

笃笃笃。

这次的动静更加明显,更像是有人握拳在里面努力敲出声音——但奈何邮轮的舱壁太厚,即使费尽全身力气也传不出多远。

难道是有人困在里面了?

魏尔伦沉吟片刻,手指按在那间舱壁上,让重力像雷达的电磁波一样从指尖放出,瞬间扫过与它接触的物体。

还真是只有一个人,从鞋码的尺寸来看……

正好靠在舱门旁的魏尔伦研究了下它的构造,直接单手旋动拉栓,将那扇沉而重的门稳稳打开。

一道小小的身影立刻扑了出来,紧接着啪叽倒在甲板上,慢吞吞翻了个身,开始吭哧吭哧地喘气。

“啊——得救了!没想到会从外部上锁的,讨厌!差点要闷死在里面了!”

连声音都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救赎感,还有对这间储物仓库的巨大抱怨。

魏尔伦的目光朝下,落在这位依旧躺得毫无形象的女性身上。

——确切地说,女童?少女?

从外貌来判断,大概率还是正在上初中的年纪。

“你是怎么进去仓库里的?”

他淡淡问道,“这可不是普通用途的邮轮,会有专人反复检查过很多遍才对。”

正在抱怨的话当即一顿,连带对方的表情也开始变得心虚。

“这个,嗯,这个……”

她期期艾艾地想着解释,眼睛也到处乱飘,“如果我说我是一不小心就上船的……”

“那我就一不小心再送你下船。”

魏尔伦眼也不眨接道,一句话就让对方气呼呼瞪大了眼睛。

“好过分,你难道就不能假装没有看见我嘛!”

“那你再回里面去吧,重来一次,我肯定不给你开门。”

魏尔伦对着那间光线黢黑的储物仓库伸手做出一个“请”的架势,风度翩翩,优雅至极。

“…………”

这位年纪颇小的少女彻底哽住,难以想象把她救出来的帅哥长着一张这么漂亮的脸,说起话来竟然如此狠心…!

“决定要说实话了吗?”魏尔伦慢吞吞开口,“你再不讲,护卫舰上的人就该来问我什么情况了。”

实际上,就算不说他也猜到了一些。

这家伙一开口就使用的英语极为流利,发色与样貌又是明显的盎撒人种——大概率是英国那边的,小概率是间谍演戏。

毕竟他来甲板吹风的位置是随机的,能察觉到她的求救也纯属运气。

因此,魏尔伦全程也使用了英语与她对话。

对方好像也没有意识到他其实是法国代表团的成员。

“唉……好吧,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说不过魏尔伦,少女只好举手投降,“我叫玛丽·沃斯通克拉夫特·古德温·雪莱,你可以喊我雪莱,也可以喊我沃斯通克拉夫特。哼哼,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博士!正所谓天才!”

魏尔伦上下打量这位身量比大号行李箱高不了多少的少女,有点难以想象她能是一个博士。

“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你难道比我的学历更高吗!”玛丽·雪莱撅起嘴,“快点告诉我你的名字啦。”

“保罗·魏尔伦。”

反正都成为代表团成员了,名字和经历已经不再是什么保密项,魏尔伦便如实回答了她的问题。

“我没上过学。”

然而,仅是语气平淡的这么一句就让玛丽·雪莱的表情当场破功,变成瞪着眼睛来来回回扫视他,满脸都写着难以置信。

“原来是个笨蛋啊。”

——甚至在最后,她小声嘟囔了一句大家都听得清的话。

“……”魏尔伦挑起眉梢,“请注意你的言辞。”

“抱歉、抱歉啦——”

玛丽·雪莱拖长了声音,软软的和他道完歉后,口吻立刻又是一变,“当然,博士什么的不值一提,我更重要的身份是天才!唔不全面,是刚加入英国研究机关的天才异能技师!”

异能技师,通常是指能够制造包含异能效果的特殊战术武器,也被称作异能武器。

拥有无限能量的特异点虽然是各个国家都在研究的对象,但他们也不只是在研究特异点的军用化,还有各种其它更易实现的高杀伤性歼灭武器。

不过,据说这其中还有对改造人体的研究、生化武器的研究……尽是些丧心病狂的设想。

但不论如何,这些与异能相关的理论,都需要这些数量稀少的异能技师才可以实现。

与此同时,他们也是各国政府里的香饽饽,被精心看管在安全的研究所里,轻易不会放人出来。

玛丽·雪莱竟然说她也是异能技师,确实令魏尔伦惊讶了下。

“这么小?”

“啊你这人说话真过分,天才当然从小就是天才,哪有半途出家变成天才的!被雷劈过吗!”

终于歇够了的玛丽·雪莱从躺着的甲板上跳起来,冲魏尔伦生气。

但她身高只到魏尔伦的腰部,再如何转着圈跳脚表达自己的愤怒,魏尔伦也只能哑然盯着她那不停甩来晃去的发辫。

这感觉,就像在看一只小猫发脾气没什么两样。

“还是快点来讲你为什么偷偷登上这艘船吧,雪莱小姐。”

魏尔伦完全不受玛丽·雪莱的垃圾话影响,只抬手点了点系在腕上的表盘,示意对方没有多少时间了。

实际上,他已经向护卫舰打出【无异常】的暗号,这是所有人上船前就统一商议好的联络手势。

否则,玛丽·雪莱刚露头的一瞬间,整艘邮轮都会疯狂拉响警报。

“……等下,你受伤了?”

玛丽·雪莱不知道自己还经历了一次死里逃生,甚至都没在意魏尔伦的时间威胁,而是被他身上的伤吸引走了全部注意力。

虽然她脸上戴着巨大的圆框眼镜,但她仍然敏锐察觉到魏尔伦在抬手的一瞬间,小臂上隐约露出一道淤红的末端——并不严重,但被冷白肌肤一衬,分外醒目。

“不是受伤,你别转移话题。”

听见对方的惊讶,魏尔伦仅抬手瞥了那处一眼便略过了,表情平淡得仿佛只是在讨论一件普通不过的小事。

毕竟兰波的力道如今已经掌控得很精准,挥落的鞭痕并不会影响到他的行动。

“看你的衣服,应该是代表团的吧,没想到连这样的身份也……”

但玛丽·雪莱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望向他的目光顿时充满了水汪汪的同情与不忍,“那我和你说哦,你不要告诉别人。”

魏尔伦没得商量,“我只能向你保证,我不会告诉除一个人以外的所有人。”

“该不会就是……”

虽然年纪小小,但头脑超级聪明的玛丽·雪莱立刻就猜到魏尔伦指的是谁——肯定是让他受伤的那个人啊,还用得着猜第二个人吗!

好变态的家伙,竟然以欺负魏尔伦为乐!

就跟她以前学校里那些喜欢欺负别人的混蛋没有两样!

要是魏尔伦不告诉他的话,肯定又会被狠狠欺负吧!

“好吧好吧,我允许你告诉那个人。”

玛丽·雪莱露出有点嫌弃的表情,但还是勉强答应了这个条件,“我是来找一样东西的。”

“描述得仔细点,船上有人拿走你的东西了吗?”魏尔伦道。

“没有,那其实不是我的东西。”

玛丽·雪莱摇头,“不过,怎么说呢,那样东西很危险,是在我隔壁的研究组,威尔斯参与研究出来的一种‘半成品装置’。”

魏尔伦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是异能武器?”

“既然对异能技师并不惊讶,也清楚异能武器的概念,说明你也知道异能这种力量的存在,”玛丽·雪莱想了想,“那我从头和你讲起吧,还记得德国在一年前在柏林郊区发生了诡异的特大爆炸事件,最后还宣称没有伤亡吗?”

“嗯。”

魏尔伦当然清楚,他还是那起事件的当事人。

“其实,那是一次人工特异点失控的研究事故。在两年多快三年前,法国有一个研究疯子成功制造出了可控的人工特异点,威力大到如同自炼狱爬出的原初魔兽……但据说,最后被法国政府秘密销毁了。”

玛丽·雪莱侃侃而谈,完全不知这位传闻被销毁的“原初魔兽”就站在她面前。

“后来,窃取到那份研究资料的德国尝试自己也制造并操控人工特异点,这样就可以在战场上获得优势——当然,他们的努力失败了,代价是一个研究所的彻底消失。”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个?”魏尔伦突然问。

“当然是有人告诉我的,…嘿咻……嘿咻……”

玛丽·雪莱努力踮起脚也够不着魏尔伦,还是后者主动俯下身,让她能说点咬耳朵的悄悄话。

“那时候,得知这个消息的英国也派出异能者,想要摧毁那个人造异能体。”

“不过,谁也没想到德国直接爆发了研究事故,迫使他们彻底放弃了这项研究。”

“但没得到研究资料的英国政府这边反而又不死心了,觉得【如果做不到特异点的异能者化,那就让它变成一次性的高杀伤歼灭武器】。”

“威尔斯就是这样被哄骗的,她原本的目标是制作出一个能把特异点能量转换为新型可控能源的装置——就像煤炭、水、风那样,特异点的能量也可以作为发电的能源之一。上面也很支持她的想法,给她拨了一大笔军费。”

“结果呢,当她努力研究出来后,军方的人说不需要她构思出的可控部分,只想要它中心温度高达六千度的热能释放效果!可恶!一群冷血的变态!”

说到最后,玛丽·雪莱又开始气得鼓起脸,喵喵咧咧的骂人。

“难怪你说这是半成品装置。”

但魏尔伦察觉到了其中的关键,声音也冷了下去,“这个东西,现在被人带上了邮轮?”

想要制造恐怖丨袭击?还是在会议上亮出来,好威胁他们签署不平等的和谈条约?

“我不能肯定,威尔斯是这么告诉我的,她被软禁起来了,只能尝试逃离。”

玛丽·雪莱摇了摇头,“我则被她拜托前来回收这样东西,如果能想办法摧毁更好。”

因此,她才在打听到这艘邮轮的停靠码头后,仗着自己身材娇小,趁看守薄弱的间隙,提前偷溜进了货舱里,还躲过了好几次货物清点——也多亏那些船员干活一点也不仔细。

就是没想到货舱的门也被从外锁上了,要不是魏尔伦正好因为晕船而出来吹风,玛丽·雪莱觉得自己会被闷歇菜。

不愧是没有参与过战斗的研究人员,压根不存在计划或者谋略一说,完全是说干就干的行动派。

“……我明白了。”

魏尔伦严肃沉思半晌,对她点头,“现在还有个问题,你能确定英国政府机构里没有德国或其它国家的内奸吗?”

玛丽·雪莱愣住。

玛丽·雪莱惊恐瞪大眼睛,“你的意思是……”

“没错,”魏尔伦开口,“如果德国那边也得知了这个消息,那现在的局面就会变成多方混战——大家都想抢到那样武器。”

那样“歼灭性异能武器”被命名为,【壳】。

以【壳】的引爆点为中心,最大设定烧毁半径为35千米,范围内会释放出足以与太阳表面温度相媲美的六千度超高温,将该球体内的一切物体等离子化为分子水平,最后仅剩下被风吹散的茫茫白烟。

如果在平民居住的城市引爆,会有合计约为四百万人被烧死。

这种灾难性的武器根本就不该被研发出来,如今竟然还被偷拿到各国代表团都在的邮轮上了!

玛丽·雪莱也没想到竟然还会有其他人也知晓这件事的可能,立刻变得慌张起来。

“那、那我们怎么办?”

“我……”

魏尔伦刚开口,就见到兰波正在朝这边过来,当即直起身并止住话头,先轻唤了他一声,“兰波。”

“嗯,我来带你回去用餐。”

兰波温和的朝他微笑了下,才看向魏尔伦身边这个外貌年龄小得跟萝莉没什么两样的少女,“这位是?”

“英国的一个异能技师,偷溜上船的。”

魏尔伦简明扼要地将来龙去脉都告诉兰波——而在此过程中,玛丽·雪莱的表情则从好奇逐渐转变为惊恐。

之前魏尔伦就说他只会讲给一个人听的!

现在这个人出现了!

啊啊啊,明明看上去长得一表人才,暗地里竟然是会偷偷欺负魏尔伦的变态!

由于玛丽·雪莱的表情实在没有半分掩饰,令兰波听着听着,目光逐渐朝她那边望去。

为什么用这副表情看着他?

本来内心就在尖叫的玛丽·雪莱被那双寒金色的眼眸一盯,立刻吓得往魏尔伦身后躲——又被后者毫不留情地提着衣领拎出来,放到兰波面前。

玛丽·雪莱:“………”

这也是个一点都不体贴的坏家伙!

好在,那个被魏尔伦叫做兰波的人在听完那些话后,并没有想要来揍她。

“确实是非常糟糕的情况,”兰波开口,“不止德国,其它国家同样可能派出了我们没见过的强大异能者到这艘船上。”

英国政府内未必只有德国间谍,也可能拥有其余国家的眼线;法国这边没得到消息,并不意味着这份情报就没有被泄露。

魏尔伦点头,“我们要先想办法找到那样东西。”

“有点难。这里是公海,意味着没有任何国家对此处拥有管辖权。”

“而聚集在这艘邮轮的人不止有来自各个国家的最高军事代表,还有随行的军事、情报、外交、法律等领域的专家,他们不可能会同意接受搜查,会被视作严重的侵犯人权。”

“倘若直接公开【壳】的存在,并不意味着英国会成为所有国家攻击的目标——最糟糕的结果是这艘邮轮陷入大混乱,每个国家都开始争抢它。”

“为什么会这么肯定?”

听到最后,玛丽·雪莱实在没忍住好奇的问道,甚至忘了对兰波的害怕。

“因为英国总参谋部的部长和[钟塔侍从]也来到了船上,”兰波轻声解释,“如果这是英方策划的袭击或威胁,不仅没必要搭上[钟塔侍从]的性命,牺牲部长本人的概率就更低了。”

培养上将的难度可比培养十万名士兵还要高,如果英国铁了心要把各国高层都聚集起来杀光,直接找个替死鬼,在确定他们登上船一瞬间引爆就足够了。

现在这种情况,更大可能是和谈成员外的某个第三方组织干的,打算用他们所有人的性命做威胁,向各国政府提出某个诉求。

既然他们曾经能潜入去德国研究所偷东西,自然也有人能潜入英国研究所去偷【壳】。

那位威尔斯小姐估计是被怀疑成协助者,才会软禁起来的吧——结果她本人反而误认为是英国高层想要过河拆桥。

“船员?”

听完兰波猜测的魏尔伦立刻开口。

“有可能,但不确定。”

兰波沉思片刻,“我们在这里太久了,先回去参加晚宴,之后再考虑怎么做。既然对方没有立刻引爆,就意味着我们还不会这么快就死。”

“好。”魏尔伦没有迟疑。

只有玛丽·雪莱当场惊得跳起来,完全顾不上脑补和害怕。

“你们都走了,我该怎么办?”

她捂着肚子,朝这两人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还有我现在好饿,我也想吃美味的晚饭……”

就算有可能挨一顿揍也没办法了,吃饭要紧,呜呜。

“先去保罗的房间,正好此刻所有人都在餐厅,不会有人看到你。”

兰波没有忘记这位勇敢冲上邮轮找【壳】武器、但除此之外完全没谋划的英国异能技师。

他抽出随身携带的笔,在玛丽·雪莱的掌心画了个简易地图,标注魏尔伦的房间。

魏尔伦也配合将登船时领到的那张房卡给她。

反正他肯定会睡在兰波的房间里,有没有这张房卡都无所谓。

“到时候,保罗会因为晕船而提前离场,可以给你带点吃的回来。”

兰波又接着叮嘱玛丽·雪莱,并看见对方开心得都快高举双手欢呼“好耶!”。

虽然是天才,但也是完全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的小家伙。

兰波笑了下,在目送玛丽·雪莱蹦蹦跳跳地离开后,才和魏尔伦返回餐厅。

“噢,你们终于回来了。魏尔伦先生的身体好些了吗?”

“感谢您的关心,他现在已经好了些,我让他来吃点东西再去房间休息。”

魏尔伦离场时的动静并不算大,但必然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并特意打听到他是因为晕船才出去甲板上的。

而此刻,兰波带魏尔伦回餐厅落座时,身旁的人也都客套着关心了下魏尔伦的情况,被兰波微笑着应付过去。

魏尔伦也面容苍白着朝他们点点头,露出些许歉然的笑意。

由于是高规格的国际性宴会,主厨严格遵照法式用餐流程,餐前酒、前菜、主菜、面包和奶酪、甜点和咖啡一样不少,配餐的口味也一视同仁。

对魏尔伦而言,那杯口味偏淡的餐前酒还好,黑漆漆的咖啡才是他格外讨厌的食物之一。

而且,整套用餐的流程要持续两个小时以上,每道菜之间的流程还超级长。

兰波知道魏尔伦会等到不耐烦,便笑着主动对高先生开口道。

“让保罗先回去吧,他本来就是被我强行拖过来用餐的,其实现在还难受得很。”

“嗯,让他先回去好好休息,等会叫厨房额外送一份到他房间里。”

高先生不仅答应了,还体贴省掉兰波等会打包食物的麻烦。

魏尔伦自然没有异议,颔首致歉后,先离席返回自己房间。

玛丽·雪莱很聪明地躲在衣柜里,见到是魏尔伦才放心出来,跟他一起等饭吃。

“今晚我要睡这里吗,”她眨巴眨巴眼睛,“那你怎么办呀?”

“我本来就要去和兰波一起睡。”

魏尔伦没有脱衣服,直接在床上躺下,假装身体不舒服的样子——虽然他的身体确实也不舒服,晕船的症状只是减轻了一些,没有完全消失。

“什么,你要去和他一起睡??”

玛丽·雪莱捂住嘴巴,但吃惊的语气依旧从每一个字里漏了出来,“那他岂不是,岂不是还会对你……”

等了半天没有下文,魏尔伦缓慢朝玛丽·雪莱打出一个问号。

“对我什么?”

“对你,就是,对你……”

玛丽·雪莱努力思考怎么回答才能不会直接到伤害魏尔伦的自尊,憋了半晌才小声道,“欺负你。”

但这个单词的引申含义实在太多了,比如福楼拜和克莱芙也喜欢用“兰波是不是又在欺负你”这个句式来调侃他们间的关系。

因此,魏尔伦只是惊讶睁开眼睛看她,“……你发现了?”

也是,那道他无意间露出的鞭痕确实暗示得相当明显,是兰波前几天刚留下的印记——以他消耗了一张愿望纸条为代价。

“当然啦,我戴着眼镜呢,”玛丽·雪莱气鼓鼓道,“他怎么能这样对你呢?”

越想越气,她抬手宣布:“我决定了,要帮你把他欺负回来!”

魏尔伦:“…………”

魏尔伦:“嗯??”

第60章

躺在床上的魏尔伦眨了下眼睛, 又眨了一下眼睛。

“欺负回来……你说的是什么样的欺负回来?”

他迟疑开口。

无论怎么看,这个小姑娘的年龄都还没到可以随意讨论这个话题的时候吧。

还是说,英国那边的普通人竟然是这么开放的性格吗?

“嗯………我也没想好!”

玛丽·雪莱愁眉苦脸的抱着手臂坐在船舱的地板上, 努力动用自己的那颗天才大脑思考。

“既然会被欺负,说明你打不过那个兰波,那我肯定也打不过……嗯嗯,那就得动用特殊道具了啊。”

虽然表面上是个格外无害的少女,但能够成为异能技师的她,当然也拥有那份特殊的能力!

魏尔伦:“……特殊道具?”

这话听上去,怎么感觉更加微妙了。

“哼哼, 毕竟我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天才!”

玛丽·雪莱神气活现地伸出一根手指,对准魏尔伦。

“听好了,我以后肯定会当上了不起的异能技师!因为除了我的头脑以外, 我的异能是【无论怎样的设计,都能让其实现】!”

“无论什么都能实现吗?”魏尔伦确实有些惊讶了,“这个异能确实很了不起。”

被拥有漂亮脸蛋的帅哥夸奖——尤其对方还救了自己一命——玛丽·雪莱顿时高兴得快要把不存在的尾巴翘上天。

“话虽如此啦, 还是需要先造出可以施加异能的硬件呢。就像想要马拉车,首先得拥有一辆车嘛。”

不过啦, 她也不会真的把自己吹嘘得无所不能,很认真地阐明了自己异能同样拥有局限性。

但对于现在这个情况来说,肯定够用了!

她要用自己的异能和头脑,来帮魏尔伦反过来欺负兰波!

“你有没有什么用来禁锢人的东西?比如手铐或者绳索之类的。”

玛丽·雪莱想了想, 问魏尔伦。

“…………来参加和谈怎么会带那种东西。”

魏尔伦哑然失笑,“负责安保工作的同伴应该有手铐吧,我可以找他们要一个。话虽如此,兰波可不是会被那种小玩具就被困住的人。”

别说兰波,哪怕他被手铐锁住, 也可以在一秒内就挣脱出来。

动用异能就更简单了,他甚至可以将那副手铐搓成随意弯折的铁丝。

“可不要小看我的异能。”

玛丽·雪莱得意一推自己的眼镜,“那就这样决定了,作为你帮我找到【壳】的报酬,我会帮你制造能够困住兰波的道具哦!”

“这样吗,好吧。”

聊到现在,魏尔伦大概清楚了玛丽·雪莱其实没有真正搞懂“欺负”这个单词背后的另一种含义。

不过,既然她这么有干劲,魏尔伦便也没有扫了她的兴致,而是有点好笑的答应下来。

“如果得到【壳】,你打算怎么做?先不论你该怎么带回英国研究所还不被盘问这点,难道不担心它又被拿去当成【歼灭武器】?”

曾经当过特工的魏尔伦头脑同样敏锐,直指问题中心。

“既然威尔斯会告诉你‘回收’,而非仅有‘摧毁’,就说明在很大概率上,它只能以引爆的方式摧毁,而无法依靠更无害的方式解除危险性吧。”

反正是一次性武器。

“呃唔……”

看玛丽·雪莱心虚到说不出话的表情,魏尔伦就知道自己的推测是正确的。

“所以,你得动用自己的天才大脑,想出一个能解决这问题的办法才行。”

看在境遇相似的份上,魏尔伦特意提醒她。

毕竟,如今的他能平安待在法国政府的机构里、且不被上面任何势力觊觎、当成便利好用的武器不停地卖命,全靠兰波愿意为他顶住了所有压力。

不仅在其余人面前毫不动摇的维护他、执意要他当自己的直属副手,还特意制造【他其实也是人类】的传闻。

甚至最后那个传闻传到后面,还得到了研究员的认可,表示确实有很大可能如此。

但魏尔伦清楚,那其实是因为他们无法根据资料复刻出成功的研究成果,又遭到上层接连催促,便只好顺势采用了那个传闻,并宣称他的体质是不可复制的特殊。

最后这份研究报告终于彻底说服了法国政府,让他们打消了继续研究人造异能生命体的念头,不再将数额巨大的经费支出投入到看不见成果的开发上。

这样也好,不会再有第二个像他这样的怪物被制造出来了。

魏尔伦无声吸了口气,又让身体放松些许。

此时的他气场平和而安宁,早已一点一点褪去了紧迫似的、对整个世界的戒备与敌意,变得像是随便哪条街道上都能遇到,坐在长椅上晒着阳光的平凡青年。

而眼下的他,同样在好奇玛丽·雪莱的答案。

既然会选择冒着生命危险溜上船找回【壳】,说明她也不赞成政府研究这种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吧。

那么,等她真的将这个歼灭武器拿到手,又打算怎么做呢?

还是以为自己能让政府改变心意,让它可以被使用在正确的地方吗?

“……是啊,确实得解决这个难点。”

玛丽·雪莱没有回避这个问题,只是显得有点沮丧,“我原本打算在回研究所前,带着它找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引爆掉的……”

“如果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成功回收,你的想法确实没有问题。”

魏尔伦开口,“但如果兰波的猜测没有错,它马上就会变成大家都知道其存在的东西了。”

听到这句话,玛丽·雪莱沮丧垂下脑袋,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的发展。

唉,如果造成了更大的伤亡,她该怎么回去面对威尔斯呢……

就在房间里陷入静默的时候,门铃被按响了。

“打扰,魏尔伦先生,我是来送餐的——”

玛丽·雪莱闻言惊得跳起来,赶紧蹑手蹑脚地藏回衣柜里;魏尔伦则扬声回了句“这就过来”,从床上坐起身。

开门后,侍应生将餐盘端给他,毕恭毕敬,“您还有什么要求吗?”

“没什么了,只是希望之后不会有人再来打扰,我需要好好睡一觉。”

魏尔伦的面色依旧苍白,连说话都显得格外虚弱,依然是格外难受的模样。

“好的,稍后我会在房间门口挂上【免打扰】的标牌。”

侍应生鞠了个躬,便离开了。

魏尔伦则重新关紧门,将餐盘放在桌上,让玛丽·雪莱出来吃饭。

“好了,之后有人敲门也不用开,”

他对饿得正在埋头苦吃的玛丽·雪莱说,“我要去兰波的房间了,你就在这里睡下吧。”

嘴里塞满牛排的玛丽·雪莱顿时抬头:“啊呜啊呜啊呜啊呜……”

魏尔伦:“……食物咽下去了再说话。”

就算是他刚苏醒那会儿,吃相也没糟糕成这个样子……算了,毕竟那时候就有兰波教他。

“我说,”玛丽·雪莱努力咽下那一大口牛排,“其实你不过去也没关系,我可以睡在衣柜里,这样你就不会被他欺负了!”

“…………”

魏尔伦静静盯着她看了会儿,发出轻声的短促呵笑,便头也不回地关上门走了。

“唔??”

留下一只手叉起整块牛排,满脸迷茫的玛丽·雪莱。

…………

兰波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时,魏尔伦已经蜷躺在床上,裹着薄被,闭眼睡得极为安静。

那身脱下来的衣服则随意搭在椅背,连最里面那件也没有保留。

就算到了外面,魏尔伦也依然保留了在家里的睡觉习惯——或者说,特意为兰波养成的睡觉习惯。

“感觉还好吗,保罗?”

兰波没有急着洗漱,而是先坐在床上,抬手抚上魏尔伦的脑袋;后者已经在兰波开门的时候就醒了,此刻也只是将身体蹭过来些,与兰波亲昵贴贴。

对方的掌心冰凉,是始终畏寒的体质,却为了服饰统一而不得不穿着礼仪性质的军装,一点也不保暖。

虽然房间的温度可以随个人喜好调节,但兰波考虑到他会感觉太热,便只让它维持在他感觉适宜的区间里,没有调得过高。

“好些了,”清楚这点的魏尔伦开口催促,那双淡色的鸢眸被灯光浸得分外温润,“快点上来,兰波。”

兰波失笑,“好,我去洗个澡。”

曾经困扰魏尔伦的失眠早已在“特殊疗法”,以及每夜与兰波相拥而眠的温馨中彻底好转。

如今,“特殊疗法”不再继续,后者却一直保留下来的原因,是魏尔伦知道兰波同样有畏寒的睡眠困扰。

除非兰波穿着过冬棉衣、盖着厚被子睡觉、还要把壁炉的火烧得旺旺的,否则他极容易在半夜被冷醒。

而魏尔伦的体温始终很高,是最趁手不过的人形暖炉兼抱枕,足以令兰波也能安稳睡上整夜。

于是,从魏尔伦第一次与兰波睡在床上起,他就极少再独自睡回自己的房间里。

甚至延续了曾经当【杀手13】时的“睡觉习惯”。

毕竟隔着衣服,总是会差几分温度。

或许也正是由于兰波察觉到这点,那股盘亘在心底的焦躁与不安才得以逐渐散去吧。

不过,这次还有点需要注意的地方。

从兰波掀开的薄被一角,能明显看见那道被玛丽·雪莱窥见的红痕不止一处,而是不那么均匀地分布在魏尔伦的脊背、肩膀、手臂以及胸膛等肌肤上,与那身漂亮的肌肉线条既交错又融合,宛若在冷白的霜上绽开一朵重瓣赤花。

还有那截镶嵌着宝石的纯黑袖箍,即使睡觉也不曾从他的左臂取下,是另一种禁忌般的顺从感。

“需要涂点药膏吗?”

兰波轻声问道,换来魏尔伦的摇头,“不怎么疼。”

是真的不怎么疼,兰波的力道远比他当【兰蒂斯特】时轻得多。

在他身旁躺好的兰波叹气,“没想到你会用纸条换取这个愿望。”

魏尔伦的眼底浮现笑意,主动朝兰波挪过去了些,好叫他的身体不要那么冰凉。

“克莱芙说的,”

魏尔伦毫不心虚地供出这个主意的始作俑者,“我问她你最近看起来压力很大该怎么办,她就给了我这个建议。”

虽然原话是【欸呀,当然是大干一场比较能释放压力啦,波德莱尔先生不就最喜欢这么做吗?然后再加点比较刺激的玩法…嘿嘿……】

比较刺激的玩法……魏尔伦想了想,对刺激过头的电击还有铃铛都有点心理阴影,便选择了兰波用过的玩法里相对比较温和的一种。

为此,还特意用掉了一张宝贵的愿望纸条。

在透过玻璃窗的皎洁月色下,兰波哑然看向认真注视着他的魏尔伦,没想到对方的出发点并不是因为自己喜欢,而是想让他发泄压力。

心底最深处部分被柔软地触动了,像落进一捧温暖的阳光里,连触碰着对方的指尖也开始发烫。

“……下次不要听克莱芙的建议,她就喜欢看我们热闹。”

过了一会,兰波终于叹息着开口,“而且,人有压力才是正常的,不要随便就让我以伤害你的方式释放它。”

“没关系,我能接受这个。”

魏尔伦并不在意,“你现在还感到压力吗?”

“知道船上现在有一个能把我们都烧得连灰也不剩下的待起爆异能武器,没有压力才很奇怪吧?”

听见这句话兰波笑起来,用带着点玩笑的口吻对魏尔伦说道。

“也对。”魏尔伦同样露出笑意。

“不过……”

过了会儿,兰波又不紧不慢地开口。

魏尔伦“嗯?”了一声。

“我希望那些纸条都用在能让你开心的事情上,而不是为了我。”

兰波将后半句说完,那双金眸始终温和着注视魏尔伦。

“再许一个愿望吧,我还欠你一个。”

虽然魏尔伦认为这张愿望纸条消耗得很值,但兰波总是如此关照他的想法,并不愿意要他受半点真正的委屈。

魏尔伦的嘴角抿起笑意,便佯装认真的想了想。

于是,他的身体又朝人贴得更亲密了些,脸也埋进兰波颈侧的长黑发间。

“其实,晕船有点难受,我睡不着。”

魏尔伦的声音被压得有点闷,吐出的音节间还有点含混着黏连,听起来倒与撒娇没什么区别。

“可以帮帮我吗,兰波?”

夜色更深了些,但那片月光已然被拉起的窗帘遮挡,不再能窥探这间舱房内的分毫。

有低沉的喘息长长地、慢慢地响起,好似一块磋磨到极致的暖玉,被随意把玩在五指间,难耐而煎熬。

“兰、兰波……”

魏尔伦发出一点点喘不过来的气音,十指始终紧抓着身侧床单,犁出数道极深的压痕。

“再忍耐一下。”

许久没有响起的熟悉话语夹杂着笑意,轻而柔和地拂在他耳畔,烧得魏尔伦头晕目眩。

自从关于铃铛的后遗症终于勉强被解决后,兰波基本上都不再怎么为难他,很顺利就能释放出来。

反而是魏尔伦在主动帮兰波时,偶尔会起一点坏心思,想看总是温和从容的兰波在这种时候,会出现什么反应。

但兰波只是倚在床头,带着一点急促的呼吸看他;那双总是显得忧郁的浅金瞳眸被情丨欲压出几分偏暗的雾蒙,在柔和的夜色下,具有独一份的蛊惑魅力。

不必他开口再说什么话,魏尔伦便已主动松开了手。

……然而,此刻的兰波掌控起他来要游刃有余得多,那双金瞳也幽深着,仿佛在观察猎物状态的某种蛇类,一举一动皆轻巧且灵活。

他在享受这一刻,没有半点掩饰,这才是真实。

魏尔伦的呼吸急促,心跳也在加速,劲瘦的腰腹同样绷得很紧,甚至开始轻微颤抖。

那点滑且黏腻的水声钻入他的耳中,在寂静的深夜里一点一点变得更明显,也逼得他无意识仰起头,整个人格外难捱地挣动着,却又强迫自己的身体禁止逃离,必须乖顺地躺在对方掌下。

这种濒临极限却仍然献上自己的克制,令魏尔伦的呼吸愈发急促,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他的视野已经朦胧,半睁的鸢眸深处被一次接一次不能达到顶峰的欢愉给硬生生逼出来的水光,越积越多,终于在最后那次允许中彻底颤落面颊,又被微凉的指尖温柔擦去。

“好了,快睡吧。”

在那道同样温和的声音里,魏尔伦缓慢眨动眼睛做出回应后,便在对方怀里安心睡了过去。

或许,这也能变成可以有效解决魏尔伦晕船症状的“特殊疗法”了。

做完清理的兰波脸上露出点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无奈笑意,又摸了摸对方的脑袋。

此后,一夜安眠。

…………

第二天用过早餐,负责谈判事宜的各国代表便准时入座,身旁皆站有三两部下。

兰波与魏尔伦一左一右守在高先生身后,神情冷淡,暗自十足戒备。

随心意发动【彩画集】更是捏在兰波的指尖,随时都会展开那足以隔绝空间的深红壁障。

对于能够从世界里再切割出一块亚空间的【彩画集】而言,它不仅可以完全阻挡普通的火药或刀剑,即便是电击、射线,声波之类的非物理质量攻击,都可以全部隔绝在壁障之外。

但引爆的【壳】本身属于特殊触发的特异点爆丨炸,既是足以媲美太阳坠落的超高温烧灼,也包含着最原始的能量攻击。

兰波不确定这种情况下,【彩画集】能抗多久。

曾经在德国研究所面对暴走的特异点时,他的壁障几乎支撑不了多少时间就会被那股能量冲碎,全靠魏尔伦解放兽性状态才逃过死劫。

但要在所有人面前,让魏尔伦再解放兽性状态吗?

不,绝对不行。

这里的各国代表太多,又不能灭口,如果让他们知道魏尔伦就是那个成功的人工特异点,他以后面临的麻烦会永无止境。

兰波向魏尔伦打了个隐秘的手势,示意在没有他的许可下,只允许使用普通状态下的重力操纵异能。

魏尔伦表示收到。

而这张分列两排的谈判桌上,一方坐着以德国及日本为代表的同盟派系,另一方则是对抗他们的联合战线,以英国与法国为首。

虽然严格来说,英国与法国本身之间也会互相发起战争,但在此刻,他们倒也配合默契地结为盟友,向同盟派系内的所有国家代表施压。

主要施压目标是德国,哪怕日本就坐在旁边,也不会被英法两方放在眼里。

日本又没有能够改变战争局势的【超越者】,需要在意吗?一旦被德国丢弃,英国或法国随便派出一个【超越者】,就能让他们天皇瑟瑟发抖地跪下来求饶。

只凭军队的力量,在新的战争体系里,不过是连上桌资格都没有的蝼蚁。

而所谓的和谈,也是占据战场优势的英法联合,与德国商讨大家各自能接受什么条件,才愿意停止战争。

德国并不想吃亏,就看他是打算让其它同盟国帮忙支付这份代价,还是继续僵持到底。

战争本就是这样,打的不只是战场上的胜负,还有战场外的。

法国的前任国防部长是主战派——毕竟战争打得越乱,他个人能赚到的收益越高——连带他提拔上来的参谋长与司令也同样不接受和谈,只一味强调要打出压倒性的优势。

而如今成为国防部长的高先生是主和派,不仅换掉了前任提拔的主战派部下,也说服总统对外释放出接受和谈的意愿。

在这次关键的参战三国里,只要有一方起了个头,后面就好推动下去了。

可以说,能在一年多的时间里促成这场和谈,对各国来说都是相当不容易的。

家底雄厚的大国还好说,其中一些小国已经快要连普通国民的物资都要供应不上了。

在这种时候,竟然有人想要暗中破坏这场和谈……

兰波神情凝重,视线不动声色地在这些人员里来回逡巡,却始终找不到任何异样的痕迹。

直到一整天的各国互相扯皮结束,预想中的爆炸也没有发生。

第三天与第四天也同样。

如果不是玛丽·雪莱信誓旦旦的说【壳】肯定在船上,兰波又能看出她没有在撒谎的话,大概早就把这件事当成一个恶作剧了。

与心底愈发浓郁的凝重同样的,还有谈判桌上的焦灼场面。

主要的英法德三国谁都不愿意让步,每天都在进行无意义的口水战。

直到第五天。

就在德方代表拍桌时,会议室内那个始终关闭的巨大电视屏幕忽然亮起。

“谁开的?”德方代表一愣,随即吩咐身旁的手下,“把它关掉。”

但在被吩咐的手下尚未行动时,电视屏幕已出现了一道身影。

“请不要动。”

长至腰后的黑发微卷,浅金眼眸忧郁而缱绻,戴着保暖的兔毛耳罩,身穿深栗的长风衣,颈间扎了条红黑格子花色的围巾。

比起装束,更值得注意的是那张脸。

瞬间全场哗然,无数目光都看向站在高先生后方的兰波——他与出现在电视屏幕里那张脸根本一模一样!

“冷静,各位。这并不是我提前录制的视频,更有可能是某人故意装扮成我的模样。”

成为全场瞩目焦点的兰波神色冷淡,根本不受这些视线的影响。

“没错,”高先生也沉稳抬手,压下这片爆发出来的窃窃私语,“我方登船时间比德方更迟,怎么可能提前准备这东西。”

这么说很有道理,在场众人的声音逐渐安静下去,目光也重新回到电视屏幕上,似乎想看看这到底在搞什么鬼。

全场就属魏尔伦最生气,身侧的指节都捏得发白,想要即刻去教训这个敢假装成兰波模样的混账。

“哦?安静得比我想象得要快。”

电视屏幕里的【兰波】开口,竟然也与兰波的声音毫无分别。

“那么,就让我们尽快开始下一流程吧。”

“首先,我要给大家介绍一样非常厉害的歼灭武器,【壳】。”

最大设定半径35千米,爆炸范围内的温度高达6000摄氏度,一旦启动,没人能活得逃离。

关于【壳】的描述一出,全场再次哗然,似乎难以想象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恐怖的杀伤性武器,而它竟然能被成功研发出来!

“或许有人不相信它的威力,这没关系,我想英国方面已经十分紧张了。因为你们本来想偷偷来船上回收这样武器,却始终没有找到它的下落,不是吗?”

此话一出,英国代表的面色大变。

包括站在他身后的女性也同样握紧拳头,不复镇定。

这种掩藏不住的反应,坐实了【壳】武器确实存在且丢失的事实。

“现在,我会给大家一个公平的,能够获得它的机会。”

电视屏幕里的【兰波】继续开口,神情却要比会议室内的所有人都要呆板些,看上去确实像是某人为了隐藏自己的真正身份,特意用某种手段窃取了兰波的模样。

“那样东西是真的?”

日本代表迫不及待的脱口而出,“就在这里?怎么得到它?”

“天真,你觉得是会用普通方式得到吗?想要给自己搞到杀手锏?”

另一国的代表发出嗤笑,“还是先担心自己的小命吧,搞不好他说的公平是指把我们全都送去天堂。哦,你也有可能是下地狱。”

反正已经吵了四天,互相阴阳怪气几句是家常便饭。

日本代表顿时被气得说不出话,但也不吭声了。

电视屏幕里的【兰波】耐心等着他们吵完,才伸出戴着黑色皮手套的其中一只手,朝下方指去。

“此刻,那样歼灭武器正躺在某一处海底。”

轻描淡写说出口的答案,令众人感到困惑——在海底?这怎么找,派遣潜艇下去慢慢打捞?这得找到什么时候去!

“大西洋海底的平均深度在3.6千米左右?,就算是海沟的最深处也不过9.2千米?,依然在【壳】的设定范围内。”

“按照这艘邮轮设定的航程,十分钟之后,它会行驶到【壳】的上方;而与此同时,【壳】将被引爆。”

“提示就到此为止。”

听到这里时,魏尔伦忽然发现电视屏幕里的【兰波】始终呆板的目光似乎动了一下,朝他这边看来。

但下一刻,对方的视线落点都变成僵硬着直视前方,仿佛刚才的对视只是错觉。

“那么,请容许我先提前向胜利者祝贺吧。”

这句话的尾音落尽,电视屏幕瞬间黑了下去。

在场大多数人还没有回过神来,仍有些难以置信。

搞什么,他们只是来参加一个战争和谈会议,马上就要被这个新型武器炸死了?开什么玩笑?

——但与此同时,也有人反应极快。

英国代表身后那位女性立刻就冲了出去,兰波紧随其后。

既然十分钟后的邮轮会行驶到【壳】的上方,反过来说,就意味着只要提前算出邮轮十分钟后会航行到哪个坐标上,潜入海底就能找到【壳】!

虽然这艘邮轮随行的只有护卫舰,并不具备潜艇功能,但在座的并不只有普通人,还有异能者。

譬如兰波的【彩画集】就可以劈开海浪,让自己平安无事地沉下去!

按照之前商量好的,魏尔伦留下来保护高先生,兰波立刻动身冲向驾驶室。

必须先拿到航行坐标才行。

但拥有这个思路与能力的不仅有兰波,甚至不只有那位英国代表身后的女性——在前往驾驶室的路上,另一位青年同样如鬼魅般出现。

“看来,违反规则的并不是只有我们这边呢。”

他微笑着抬起手,那位英国女性的身形猛然一滞,躲开了那道提前预判在她身前的无形攻击。

“嗯?感觉还挺敏锐。”

“德国那边的啊,果然他们还藏着厉害的异能者。”英国女性冷哼出声。

“彼此彼此,你与另外那位,”——他指向兰波,“不也一直没有出现在战场上过吗?该怎么称呼?”

“简·奥斯汀。”隐瞒身份已无意义,那位女性开口。

“阿蒂尔·兰波。”兰波也淡淡道,“你是弗里德里希·席勒。”

他早就记下了名单里的所有人,自然也能认得出眼前这个青年是谁。

“真荣幸,你竟然认识我。”

席勒露出灿烂的笑容,“不过呢,看来只有我们有能力拿到那个【壳】武器了,对吗?”

就算有其它国家同样有派出异能者参与这场和谈,也未必有能力在不乘坐潜艇的情况下,独自潜到3.6千米的海底。

“是啊。”

兰波冷冰冰开口。

在下一刻,凭空构筑的深红障壁、被无形切割开的大气,以及陡然翻涌的滔天巨浪,瞬间狠狠撞在一处!

邮轮被卷入这场庞大力量裹挟的风暴,近乎被卷抛到浪尖,又从倾覆的边缘狠狠落下。

随即,已然隔绝出亚空间的兰波抬手将笼罩着他们三人的深红立方体升起,如浮岛般静立于邮轮之上。

“了不起,竟然能构筑出这么大的空间领域,”席勒仰头感叹,“你以前真的寂寂无名吗?”

“在这里说什么废话,时间要紧。”

简·奥斯汀冷脸站在原地,一个海水形成的球体包裹住她周身,形成柔软又难以攻破的防御。

“确实啊,”席勒抬起手,“只是空间而已,切割起来并不比黄油困难多少。”

剑拔弩张到极致的尖锐对峙,在涌动的深红雾霭之内,一触即发。

“在十分钟之内,必将分出胜负。”

“快点结束吧。”

“东西是属于英国的。”

三道不同的声音响起——即将于此处爆发的,乃是超越者级别的、震天撼地的异能大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