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父只觉脸上一阵烧意。
主?家办喜事却逼着?下人掏银子,说出?去只怕没人能相信。
三丫头这性子是从根上歪了呀。
“让三丫头去庄子上待一段时间吧。”
老太爷语气淡漠,头也不抬的道。
这是要被放逐的意思?
“父亲!”
沈父面上一紧,到底是亲生的女儿,这么重的惩罚,他还是有些于心?不忍。“让安氏好好教一教,许是能扳回来。”
老太爷却不为所动,“今晚就走吧,家里?最近是多?事之秋,让她避一避也好。”
沈父还想再说什么,老太爷已经又道:“沈谦那里?你这个?当父亲的还要多?操心?。”
“……”
这是连谦儿也冷落了?
往日可都是父亲亲自?教导谦儿,父亲对谦儿可是比大?房的沈诠还要看重。
*****
世安堂,老太太还没休息,想着?白日的事,正觉心?神不宁,老太爷派人来传话了。
等人走了后,她身子晃了晃几乎有些站不稳。
“作孽啊,真是做孽啊!”
老太太嘴唇发青的道。
金嬷嬷被唬了一跳,正想着?是不是去找个?大?夫,外面传来丫头压低了的禀报声:“老太太,三姑娘来了。”
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金嬷嬷服侍老太太躺下,才出?去门外面,就见沈婍一脸仓惶的站在廊檐下。见到她,神色一喜,“嬷嬷,祖母歇下了吗?”
金嬷嬷点头,“老太太今日累了一天,这会?儿喝了安神汤刚躺下,三姑娘有事明日再来吧。”
沈婍充耳不闻,“我有急事找祖母。”
说着?越过金嬷嬷就要往里?面去。
若是平日,金嬷嬷是不敢拦的,但今日她觉得老太太这会?儿怕是不想见到这个?孙女儿的。
于是转身挡住了沈婍的去路,面露为难道:“三姑娘,老太太今儿精神不好,还是不要打搅了吧。”
沈婍闻言,面上生出?恼怒,但顾忌着?什么,还是强压了性子,道:“我就跟祖母说几句话,迟了就来不及了。”
来不及什么,沈婍没说,但金嬷嬷也知道。
怕是老太爷的人已经去了吧。
可这个?时候老太太又有什么办法呢?
两人正僵持着?,屋内传来老太太的声音:“让她进来吧。”
金嬷嬷叹了口气,让开了路。
沈婍几乎迫不及待的跑了进去,一见老太太一下子就哭了:“祖母救命,祖父要把孙女儿送走。”
老太太好似没看见她的眼泪似的道:“既然是你祖父的决定,你照做就是。”
沈婍蓦的一僵,几乎找不到刚才的声调,“祖母,祖父要把我送去庄子上,那里?哪里?是人待的地方?”
“你祖父不会?无缘无故送走你,三丫头你做错了什么事?”
老太太盯着?沈婍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道。
沈婍眼睫颤了颤,随即面露委屈的哭道:“都是孙女儿的错,可是孙女儿也是被人陷害的啊。是母亲,是母亲故意安排人让孙女儿出?丑的。”
“哦?你说是你母亲陷害你,难道是她强迫你接的采买的事,还是她亲自?让人给你卖了假瓷?”
老太太不带一丝感情?的反问道。
沈婍陡然抬头,原来这些祖母已经知道了。
那自?己方才辩驳的这些算什么?
沈婍只觉一阵难堪。她咬着?苍白的唇,凄凄哭道:“都是孙女儿的错,孙女知错了,求您原谅我这一次吧。”
老太太望着?她,伸手轻轻摩挲着?她的脸庞。
沈婍心?里?一喜,几乎以为老太太已经对她心?软了时,老太太却突然抬手一个?巴掌狠狠打在了她的脸上。
沈婍几近被打蒙,她吓得连声音都没了,只眼泪簌簌不断地往下淌。
“你要求原谅的不是我,是你二哥?”
老太太盯着?她,脸上是从未见过的深恶痛绝。
“出?事了为什么不找你父亲?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要去打扰你二哥?”
沈婍哆嗦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太太面上全是失望之色,“你知不知道这次会?试对你二哥甚至对整个?沈家有多?重要?”
“你二哥寒窗苦读十几年,三伏天身上热的长满了疹子也要背书?,寒冬腊月,练字手练得生了疮,吃尽了苦头,为的就是一朝中试。而你呢,从小被我娇生惯养,却没想到养出?了个?祸害。”
她手指沈婍,脸上竟生出?恨意来,“你怎么就这么狠,连你亲哥的前?程也敢坏?”
沈婍被骂的崩溃的大?哭,“祖母,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害怕沈妩嘲笑我连这么一点小事也办不好,我也怕丢了祖母的脸。是哥哥主?动要帮我的,是哥哥说不能再告诉别人的。”
“啪”又是一巴掌,打的沈婍偏过了头。
“自?私自?利的东西,你就只想到你自?己。”
打完后,老太太再也撑不住跌坐在榻上,面上全是对沈婍的厌恶。
沈婍捂着?脸,心?里?生出?一丝恨意,但紧接着?又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祖母这是彻底生气了,祖母也要抛弃她了。
她扑过去抱着?老太太的衣襟大?哭,“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老太太已然没了说话的力?气,只对着?金嬷嬷摆手,“带她出?去,让她走。”
沈婍哭着?不肯,是金嬷嬷强拉了她出?来,“三姑娘,您体谅些吧,老太太年纪大?了,经不得折腾了。”
沈婍站在世安院门口仓皇无措,默默流泪,直到老太爷派来的人找了过来。
……
厢房里?,沈妩还没睡,拿了小剪刀剪烛花玩。
门口传来咯吱一声轻响,是玉管进来了。
沈妩没有回头,把玩着?剪刀上精巧的花纹,问道:“三姐,送走了?”
玉管紧绷着?神色,点点头:“是,连包袱也没多?收拾一个?,连夜出?的府,估摸着?明早就能到。”
“连山那里?,没暴漏什么吧?”
沈妩想了想,又问道。
“没有,他嘴很紧,听说老太爷让人用了大?刑也没问出?什么,到了最后才吐口和小暑的事。”
小暑,就是连山的那个?相好,被沈婍一茶盏打破了额头留了疤,现今在洗衣房当差。
沈妩点点头,“告诉他,过些日子我会?让杜婆子收香叶为徒。”
这是她让连山为自?己办事的酬劳。
玉管就唏嘘道:“要不怎么说人心?难测呢,谁能想到连山和别人相好,但为了香叶却又能做到这个?地步。”
男人的劣根性罢了。
男人和女人不一样,他们永远将老婆和情?人分?的清楚,老婆是能交付家业托付性命的,而情?人不过是寂寞时解闷的玩意。
但这话却不好跟玉管说,她只道:“这几日你当心?些,别让人看出?来什么。”
玉管神色变得慎重起来,突然想到了什么,迟疑道:“姑娘,还有一事,巩妈妈好像查出?了些什么。”
“哦?”
沈妩微微眯起了眼。
玉管便?把之前?巩妈妈曾经看过背调册子的事说了。
巩妈妈这种精明人,一斑窥全豹,今日的事怕是能猜出?来十之八九。
而她知道了,也就意外着?安氏知道了。
沈妩心?里?“啧”了一声,头一回干坏事还被家长知道了。
“不过,若只是这件事,倒不妨什么。”
沈妩道。
难道安氏还能向沈父举报自?己。
玉管赶紧道:“姑娘放心?,二少爷没考上可不干咱们的事。”
她们最多?也就是恶心?了一下人罢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好奇,“姑娘是怎么猜到二少爷考不中的?”
要知道连山可是在二少爷还没入考场的时候就安排好的。
当然不是靠猜的了。
从上回的事上,沈妩就知道,沈谦这人,平日里?瞧着?温文无害,但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会?咬你一口,而且还是下死手的那种。
被这种人盯上,怎么办呢?她不可能天天防备着?,不过日子了吧。
那只好先下手为强,把他的牙齿都敲掉,让他再不能咬人。
沈谦的牙齿就是科举。
他是沈家二少爷,三房的长子,却比沈诠这个?长房长子更被老太爷看重,究其原因就是念书?的天分?好。
他比沈诠更容易考中进士。
所以,沈妩怎么可能让他考中呢,考中再来欺负自?家吗?
沈妩回京时看过徐勉的时文,后来又找云鉴要了沈谦的文章比对,发现将徐勉的文章作为标准,沈谦的文章其实?勉勉强强。
就算中试,也会?名次靠后。
如果中间有什么事干扰的话,只怕中与不中就是两说了。
那时,沈妩就知道自?己等的机会?来了。
她故意让沈婍知道自?己私房钱丰厚,故意让她觉得这是沈父的补贴。
果然,沈婍心?里?一下子就不平衡了。却没想到她竟想掺和沈谦的婚事。
不过也无所谓,沈妩要的只是沈婍犯错,让沈谦给她收拾烂摊子而已。
如此才能耗费沈谦的精力?。
于是接下来的事几乎水到渠成。
沈谦太自?负了,她甚至都没做什么,他就轻易的掉进了陷阱里?。
想到这里?,沈妩微微笑起来。
真正的算计人可不是像沈婍那样你踢我一脚,我打你一拳,纯属小孩子过家家。
这有什么用呢?平白惹人生厌而已。
现今大?家可是在老太爷眼皮子底下过活,小动作太多?,可是会?被镇压的。
所以她只能伺机而动,找准机会?一击即中,狠狠地打到对方的七寸上,让他晕头转向,连报复的力?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