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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世界上第一好的小仙女。

从极光消散的埃德蒙顿回到左侧腹市,一下又从黑夜转为白天。

樗萤不约会了,因为她直犯困,趴在齐木楠雄背上,要他背她回去。

齐木楠雄不是虎背熊腰的肌肉男,他的背脊覆盖着薄薄的肌肉,却很有力,伏上去也很舒服。

樗萤拢住他的脖子,闻着他的味道,十分安心,在他深一脚浅一脚行于沙滩的步伐里,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齐木楠雄带着樗萤回到家,一开大门,玄关直板板站着三尊神。

不用说,他们肯定知道齐木楠雄和樗萤今天出去玩了什么,说了什么,确定了什么——拜齐木空助所赐。

齐木空助如今纯粹是来凑热闹的,齐木夫妇则睁大了眼,将齐木楠雄跟他背上的樗萤瞧了又瞧。

多愁善感的齐木夫妇又看哭了。

久留美妈妈幸福地擦着泪花:“是真的耶!宝宝和小楠果然变成恋人了,真好。”

国春爸爸哭泣起来有层次得多,一会儿幸福地哭,一会儿悲伤地哭。

“狂妄自大没有情商的楠雄没落到一辈子单身的悲惨下场固然很好!”国春爸爸难过地道,“可是反过来想想,我们家的萤萤眼光也太差了一点!”

齐木楠雄面无表情看着爸爸捶胸顿足:“你再大声一点,就把她吵醒了。”

国春爸爸一看樗萤那睡得粉粉嫩嫩的小脸儿,顿时噤声。

樗萤一觉睡到晚饭前,久留美妈妈正坐在她床边叠衣服,忽然怀里一软,小姑娘偎过来,依赖地抱了她的腰。

“久留美妈妈。”樗萤刚醒,声音和散开的长发一样都是柔柔的,软绵绵道,“我要跟楠雄谈恋爱,你说好吗?”

久留美妈妈爱怜地摸摸樗萤的头:“宝宝跟小楠在一起开不开心?”

“嗯!”樗萤道,“楠雄很好。”

“那就可以谈恋爱呀。”久留美妈妈道。

该说不说,齐木楠雄超厉害,可是他情感淡薄得像机器人。

当然了,是个很善良的机器人。

机器人是很难懂怦然心动的,国春爸爸的担心不无道理,或许齐木楠雄一生也不会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直到他遇见樗萤。

“自从萤萤来了家里之后,家里总是发生很好的事情。”久留美妈妈道,“谢谢萤萤。”

樗萤抱紧久留美妈妈,撒娇道:“那晚上做厚蛋烧给我吃好吗?”

久留美妈妈有什么不愿意,她也愿意把一切好东西都给樗萤。

谈了恋爱并没什么不一样,饭照样吃,齐木楠雄也照样把自己的厚蛋烧分到樗萤盘子里。

齐木楠雄今天白天瞬移的次数挺多,困得比往常早,提前熄灯躺下,阖眼没几分钟,又猛然睁开。

樗萤跑到他房间里来了。

她趴在他床沿,把两个圆圆的东西塞到他枕头底下。

“会很硌。”齐木楠雄道。

他忽然出声,樗萤也不害怕,她就知道他没睡着。

齐木楠雄坐起来,借着月光看樗萤拿给他的东西。

却是他在海滩商店里盯着看了很久的咖啡果冻,限定的,很贵,她还买了两个。

樗萤不光缠人厉害,爱起人来也厉害得要死。

神通广大如齐木楠雄,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跑去买的。

“吃到这个你一定会开心哦。”樗萤笑眯眯道。

齐木楠雄睁着没镜片阻隔的两只眼睛看她,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她知道他心里一定很舒服。

她又趴下去,脸贴在他手背上:“我真是世界上第一好的小仙女。”

齐木楠雄一动不动,任由她贴着,等待她借机提出些什么摘星星之类的愿望。

就算没有果冻,他也总会满足她的。

但樗萤没有提。

她倒很乐意让齐木楠雄哄自己睡觉,不过今天晚上跟久留美妈妈约好了要一起睡,片刻之后她毫不犹豫抛弃了他,还把留在他床上的小熊抱走。

樗萤出门的时候,看见站在门口的齐木空助。

“哥哥好巧。”她道,“你也来看楠雄睡觉。”

“这就叫心有灵犀吧。”齐木空助深以为是。

樗萤走后,齐木空助进了齐木楠雄的房间,看见齐木楠雄正把果冻放放好。

粉毛少年回过头来,脸上已经是架了眼镜,以免把哥哥石化,虽然石化齐木空助的话齐木楠雄一点罪恶感都不会有。

“明天我就回伦敦了。”齐木空助道。

齐木楠雄道:“慢走不送。”

齐木空助哈哈地笑出声来:“不至于这么冷漠嘛,楠雄,虽然我拿加农炮打你,但给你赚了个小女朋友难道不好?还不快说谢谢哥哥。”

“如果没有别的,我要睡觉了。”齐木楠雄道。

齐木空助单手插袋,看似漫不经心地道:“不要因为有了小女朋友就高兴得太早,我都听爸爸妈妈说了,樗萤是另一个世界来的人。”

他说起“另一个世界”的时候,神色正常得就像讨论家常便饭。

所有的齐木都对异世界接受良好,不愧是一家人。

齐木空助道:“也就是说,她迟早是要回去的。那一天到来的时候,要怎么应对,你心里都想好了吗?”

他话音落了,房间里陷入一片死寂。

在弟弟的恋爱刚踏入正轨时说这样的话似乎有些煞风景,但齐木空助完全没有在抱歉的,嘴上笑嘻嘻,望着齐木楠雄的眼睛里却沉淀了几分认真的神色。

齐木楠雄回望哥哥。

他刚才什么表情,现在还什么表情,几秒后平静地道:“当然。”

又道:“我要睡觉了。”

“是吗。”齐木空助道,忽然抓狂,“你比我更早考虑到,我又输了,0胜4256败!”

“根本没有人在跟你比好吗。”齐木楠雄道。

第二天一大早,齐木空助就轻车简从地驾驶着他制造出来的飞机飞向英国。

临行前,齐木夫妇牵着他的衣角依依不舍,樗萤虽然没有牵衣角,也挺依依不舍。

“哥哥,你下次回来要给我带好多好吃的还有好玩的。”樗萤道,“还有漂亮的衣服包包鞋子首饰。”

“叫楠雄给你买。”齐木空助道。

樗萤道:“楠雄的零花钱不够嘛。”

“那我给你买,你跟我谈恋爱。”齐木空助道。

樗萤于是不要好吃的好玩的了。

齐木空助哈哈大笑,临了道:“爸爸说得没错,宝宝的眼光是不大好。”

他说完,展翅高飞。

齐木空助走了,家里能让樗萤玩的又只剩下齐木楠雄一个。

好在齐木楠雄很好玩,樗萤很愿意和他玩。

早上,樗萤难得起个大早,久留美妈妈都没起床,她跑去看齐木楠雄醒了没有,居然看见他漂浮在半空中打坐。

齐木楠雄偶尔会用打坐来平心静气放松自己,但当坐着坐着,腿上爬来个樗萤,再稳的气息也要因她的到来陡然紊乱。

腰身立时绷紧,白放松了。

樗萤坐在齐木楠雄怀里,重心不稳晃了晃,齐木楠雄抬手在她腰后护了一下。

然后他才道:“下去。”

第122章 随便叫老公是会出事的。

樗萤坐在齐木楠雄腿上,与他面对面,搂住他的脖子防止掉下去。

她总喜欢这样对他亲昵,相对而坐也好,相对而立也罢,这么近地看他,可以清晰捕捉到他瞳孔中因她而起的每一寸微小波澜。

每当这个时候,齐木楠雄就格外生动,也格外漂亮。

齐木楠雄抿了抿唇。

很显然他说的话没有威慑力,樗萤不怕他,他其实也并不想她怕他,只是挨得这么近,她挂着他,像个小小的树袋熊,明明是清净的早晨,却弄得他很热。

哪里都怪热的。

“我不下去,这样好玩。”樗萤道。

漂着好玩,齐木楠雄也很好玩。

齐木楠雄眼珠子慢慢动了动,往下瞥,看她说话时娇俏带点儿得意的表情。

她嘴巴软软的,敷着一层甜甜色泽,仿佛刚刚偷吃过蜜糖。

他一看她,她就挨得越发近,轻声细语叫他名字。

齐木楠雄眼下飞着微红,说话的语气却很镇定。

“你要是下去,我带你去看土拨鼠打架。”他道。

樗萤听见这话立马就下去了,她想看土拨鼠打架。

于是早餐之前,齐木楠雄抽空带她瞬移到异国去看土拨鼠。

土拨鼠打架真好玩,胖、毛绒、矮小的两只,你推我搡,别看手短,还会锁喉,打得不亦乐乎,樗萤看得也不亦乐乎。

她过足了瘾,回到家还在餐桌上跟久留美妈妈讲个不停,眉眼弯弯,齐木楠雄都吃完了,她还在讲。

“要迟到了。”齐木楠雄提着樗萤的书包站在门口。

樗萤拿着面包过来紧张地吃,全塞在嘴巴里,塞得脸颊鼓鼓。

她擦擦手,蹲下去紧张地穿鞋,久留美妈妈道:“宝宝还有奶没喝。”

樗萤噎住了,说不出话,直摇头。

久留美妈妈刚想拿杯子,却见牛奶杯自己浮了起来,飞到齐木楠雄手里。

齐木楠雄默默蹲在樗萤跟前,拿牛奶喂她。

她凑过来含着杯沿喝了好几口,就着牛奶把面包咽下,不要了,他拿纸巾给她擦擦嘴巴。

末了齐木楠雄一抬头,发现久留美妈妈捧着脸欣慰地瞧他和樗萤互动。

“好体贴哦,小楠。”久留美妈妈道。

齐木楠雄睁着死鱼眼道:“只是因为快迟到。”

“是啦,是啦。”久留美妈妈笑眯眯,“妈妈都懂。”

樗萤来到学校,发现今天班级气氛格外活跃,大家纷纷换上运动服和靴子。

“要开运动会吗?”她问。

目良千里磨拳擦踵,告诉她:“今天我们学校要挖红薯!”

一年一度挖红薯是pk学院的优良传统,目的在于锻炼学生的动手能力,挖完之后,学校允许学生把红薯带回家。

樗萤从来都没有挖过红薯,新奇得很,心想带红薯回去,久留美妈妈和国春爸爸一定很高兴,遂雀跃地去换了衣服,和同学们一起排着队去了学校的红薯地里。

班上的男生争着在樗萤面前炫技,虎虎生威地挖出许多红薯,堆在樗萤面前,樗萤一个也不要,她要自己挖。

她揪下来许多叶子,并没有得到红薯。

班长灰吕过来指导:“要先松松土,从根部往外拉。”

樗萤依言刨了刨土,扯住一根红薯藤往外拽,用了吃奶的力气,憋得小脸通红。

男生们看得直屏气,有心帮她,却知道她一定不乐意,没奈何,眼睁睁看她和红薯拉锯。

拉半天,红薯藤一松,樗萤拽出来个鸡蛋大小的红薯。

这红薯的规模不太值得夸赞,但樗萤随即喜笑颜开,捧着第一次实践得来的果实快乐地道:“我好棒!”

男生顿时哗地夸开一片。

“太厉害了吧!”

“形状真好!”

“这、这样大小的红薯最甜了!”

这么多人夸樗萤,她谁也不看,下意识在同样颜色的运动服里寻找齐木楠雄。

齐木楠雄空着双手蹲在地里,隔着人群准确无误接收了她的目光。

目光碰撞,樗萤笑得更欢,这才回过头去接受别人的赞美。

齐木楠雄垂眸,眼帘里突然横着塞进来燃堂力的脸。

“哥们,你在偷看樗萤啊。”燃堂力道,“天天都看,为什么还要偷看?”

齐木楠雄没说话。

“樗萤是挺漂亮,你天天看,会不会想跟她谈恋爱?”燃堂力又问。

他哪里知道齐木楠雄岂止是想,根本已经这么做了。

几乎所有同学都对挖红薯乐在其中,只有齐木楠雄例外。

红薯地里不仅有红薯,还有虫。

他不喜欢虫。

周围同学都在跟红薯较劲的时候,齐木楠雄离开班级,到偏僻的水龙头下去洗手。

其实他的手很干净,连手套都一尘不染。

洗完手后,齐木楠雄坐到个小花丛后看书,忽然沙沙几声,明眸皓齿的少女钻了进来。

“不是要挖红薯吗?”齐木楠雄道。

樗萤惬意地坐在他身畔,给他看挖泥挖得黑乎乎的手套。

“我累了,不想挖了。”她道。

她一连挖了好几个小红薯,最后碰到个大的,实在挖不动,终于肯让人家帮她一起挖,挖出来的红薯个头比谁的都大,她心满意足,跑来找齐木楠雄玩。

他谁也没告诉,但她就是知道他在这里。

樗萤伏在齐木楠雄膝上看了一会儿书,渐渐犯困,阖上眼睛小憩。

顶上有树叶落了,乘着风悠悠旋下来,将要掉在樗萤额边,齐木楠雄伸手替她挡掉。

花丛前边响起说话声,是一对学生情侣跑来这里说话。

热恋中的人嘴巴里都衔着糖,黏糊糊说了一会儿,他们的嘴唇就挨到一起。

齐木楠雄被迫听完全过程,面无表情,甚至捂住了睡梦中的樗萤的耳朵。

片刻,小情侣终于离去,齐木楠雄算算集合时间差不多,想叫醒樗萤,下一秒却见她自己揉着眼睛坐起来。

樗萤还迷糊,脑袋往前一靠,靠在齐木楠雄肩头。

她安静睡着时,他不觉得怎样,一醒来这么毫无防备地贴着他,却令他心里没来由地悸动。

被樗萤额头点着的那块肩胛骤然变得又酥又轻,竟像脱离了自己的身体,转而归她所有。

齐木楠雄压下那股青涩的心悸,抬手抚了下樗萤的长发,听得她叫他的名字:“楠雄。”

他道:“我在。”

樗萤仰起头,抬手拨弄齐木楠雄脑袋上的抑制器,睡意已去了,眸子也水润起来,轻轻道:“要不要啵啵?”

刚才,她根本没睡着。

齐木楠雄听人家亲亲听了多久,她就也听了多久。

樗萤想,齐木楠雄一定没有亲过女生,也没有被女生亲过。

她只是贴贴他,他就会脸红,耳朵也红,偏偏脸上还挂着万年不变的机器人表情,仿佛这没什么大不了。

他越是假正经,她越要惹他。

齐木楠雄看了一眼樗萤的唇,平视前方,没有说话。

樗萤拉拉他的衣服,硬要他继续看着她。

她直起腰凑上前去,齐木楠雄喉咙微咽,却没躲闪,眼见樗萤挨得越来越近,近到他五感全失,只注意到她即将落在他颊边的唇的温度。

心跳得好快。

齐木楠雄无意识抬手虚虚拢了下樗萤的腰,却在这时平地一声惊雷:“哥们!”

燃堂力的声音就在近旁响起,那么洪亮,惊停了樗萤准备好的吻。

肇事者不知情,还在大声呼喊:“哥们,集合了!你躲在哪里?”越发朝这边走近。

齐木楠雄身体僵直,樗萤则“噗嗤”一声笑出来,往后一坐,离了他。

“失望哦?”她道。

齐木楠雄别过脸去,脸上哪里都平静无波,只有眼睫在颤。

看着好乖,小可怜。

燃堂力不找到人不罢休,已经在翻垃圾桶,翻到这里也是早晚的事。

樗萤悠闲地在地上坐着,齐木楠雄隐身走了出去,在燃堂力身后现身。

“哥们,你在这里!”燃堂力道,“樗萤也不见了,我以为你在跟她偷偷约会!嗷!你为什么那么用力拍我!”

这一天就在挖红薯中度过了。

同学们满载而归,齐木楠雄今天做值日,放学铃声打了最后一遍,只剩他站在空荡荡的教室里。

纵使左右无人,他也没有用超能力做清洁,像个普通高中生一样提水洒扫。

齐木楠雄利落地做完了其他的卫生,最后拿着黑板擦走向黑板,却没有管黑板,径直蹲在了讲台后面。

抱着书包的少女猫在讲台底下,悠悠然看他。

“怎么不回家?”齐木楠雄道。

她在这里,他没有很意外,被他抓包,她也半点儿不惊慌。

樗萤道:“我等你。”

齐木楠雄道:“我快弄完了。”

他要去擦黑板,她一伸手拉住他的衣角,他只能又定在那里。

樗萤小小声道:“楠雄,现在没有人了。”

齐木楠雄看她,目光示意她往下说。

她抿唇,雀跃又期待地:“啵啵。”

樗萤以为齐木楠雄这次会一如既往地被动沉默,然而她话音一落,齐木楠雄就道:“嗯。”

他这次回应得这么快,反倒是她慢了半拍。

她还惊奇地眨巴眼呢,他已朝她倾身,手支在她身侧,周身清气笼罩了她。

然后樗萤眉心一软,是齐木楠雄的唇贴过来,轻轻亲了她一下。

又热切,又小心。

想亲她,又怕一个失控亲坏了她。

齐木楠雄浅尝辄止,没有再继续。

他后撤时,樗萤才后知后觉地去摸眉心,脸有些热,微微红起来。

但她到底不是多薄脸皮的人,脸红一下,马上甜甜地叫开了:“老公!”

齐木楠雄亲完樗萤,还能保持平稳的情绪,超能力维持得很好,没有失衡。

然后他听见她叫的这句,瞳孔一缩。

大楼震了两震,尖利爆裂之声不绝,所有的窗玻璃登时迸了出来,噼里啪啦摔个稀碎。

第123章 在对她的爱里负隅顽抗。

被樗萤逮着叫老公,齐木楠雄很受刺激,但远有更受刺激的人,那个人就是鸟束零太。

世界上最悲惨的事情并非“我爱的人恋爱了,她爱的人不是我”,而是连噩耗都赶不上热乎的,直到听见幽灵们八卦的对话,鸟束零太才知道他的小仙女入了齐木楠雄的魔爪。

晴天霹雳,他当场泪如雨下。

鸟束零太不仅要在背后哭哭,还要在樗萤面前哭。

午饭时间,樗萤在天台吃便当的时候,鸟束零太把她逮到了,热泪盈眶,撒泼打滚:“我不要!我不要!你还是背着我跟齐木好了!”

他不是第一次追不上喜欢的女孩子,却是第一次觉得这么难受。

齐木楠雄被燃堂力架去吃饭不在这里,鸟束零太得以尽情占据樗萤的视野。

樗萤上了一上午课,肚子饿,吃饭吃得很专心,但她没有不理他,开口道:“零太,我能吃你便当里的烀芋头吗?”

芋头块烀得通透,一口咬去全是粉的,喷喷香,上头还撒了白糖,她很愿意吃。

鸟束零太正伤心,听到这话,身体比脑袋的反应更快,反应过来时,已从便当盒里夹了两大块芋头给樗萤。

他能怎么办,那可是樗萤耶,失恋了也要宠——谁不乐意宠她。

看樗萤吃自己给的菜吃得那么开心,鸟束零太的不开心一下子梗住,他扯掉头巾,耷拉着脑袋坐在她身边,守着她吃饭。

“给你。”樗萤的手伸了过来。

鸟束零太侧目,看见她手里捏着一张香香的印花手帕纸,抬手接过,心里又酸又软。

他擦掉眼泪,低声嘟囔:“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连争的机会都没有。”

“我心里已经决定了要楠雄做我的老公嘛。”樗萤道,“你不要难过,零太。”

鸟束零太哭归哭,其实心里也很清楚这一点,打从樗萤快快乐乐离开寺庙跟齐木楠雄回家的时候他就隐隐约约有预感,樗萤总归是要跟齐木在一块儿的。

齐木楠雄会的超能力那么多,好玩,樗萤需要他、乐意跟他在一起也无可厚非。

鸟束零太对齐木楠雄没什么意见,但难过是人之常情无可避免,他也不想避免,心碎之下嘴一瓢,道:“又不是只能要一个老公……”

说完他发现齐木楠雄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天台门口。

夭寿。

刚才说了多么危险的话,等下被齐木打爆头。

鸟束零太立马捂住嘴巴,飞也似的跑走。

樗萤咬着勺子,看齐木楠雄面色如常地走过来,从口袋里掏出她想要的酸奶。

他没有生气,也没有吃醋,事实上跟樗萤互相确定了心意之后他就不再吃醋了,樗萤要跟其他的男孩子玩,他也无所谓,他心里知道她喜欢的是他。

并且,如鸟束零太所想,齐木楠雄很好玩,樗萤最喜欢玩的也是他,他永远葆有对她来说最独特的吸引力,她总是需要他。

“今晚回去还要看点火。”樗萤拆了酸奶包装,一边喝一边对齐木楠雄道。

齐木楠雄的超能力千奇百怪,能瞬移,能读心,能传心,还能操纵热量,伸出手指,便从指尖生发出小火苗来。

谁能抵挡得住一个人形打火机的魅力呢?自从发现他这个能力,樗萤老缠着要在他手上烤棉花糖。

齐木楠雄很少拒绝她——从他第一次拒绝,被樗萤凑过来啵了脸之后。

亲女孩子和被女孩子亲,根本是两种不一样的感觉。

后者的威力不亚于被叫老公,分分钟引爆摩天大楼,齐木楠雄不想炸楼,这需要他维持稳定的情绪,所以他伸出手,给樗萤点火烤了棉花糖。

直火烤的棉花糖根本不能吃,黑漆漆一块,樗萤过足了瘾,倒不介意这个,烤完还会给他吹吹手指,再摸摸他的脸。

“这里也热热的。”樗萤捧着齐木楠雄的双颊,咬唇直笑,“也点了火么?”

齐木楠雄困在樗萤柔软的两只手里,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一退。

他倒不是不喜欢被她碰,只是挨她越久他越热,真像她说的那样,在脸皮底下烧火。

春风吹又生。

脸再红,就变成猴屁股了。

但齐木楠雄不动则已,一动,樗萤越发凑过来,干脆在他脸上用力亲了个响的。

他再躲,她再亲,搂住他的脖子跳到他身上,亲他满脸水蜜桃颜色的唇膏印。

齐木楠雄无语凝噎,终于放弃挣扎,抱牢她,任由施为。

等她亲累了,笑完了,他抚一抚她的背给她顺气。

樗萤把脑袋枕在齐木楠雄肩头,抬眼看他通红的耳朵,意犹未尽道:“楠雄,你真好。”

她老是有许多奇奇怪怪的愿望,讲给他听,他都会给她实现,从没有不耐烦。

樗萤见多了这个世界人五彩缤纷的发色,也想染头发。

她甚至不用去美发店,齐木楠雄动动手指*就给她把头发变了颜色,一会儿是红的,一会儿是蓝的,一会儿是绿的,霓虹灯一般。

变来变去,樗萤还是最喜欢自己本来的发色。

日子一天天过去,一晃到了最热的时候。

太阳明晃晃地在外头暴晒,樗萤却凉爽得很,因为齐木楠雄给她建造出一座冰屋。

他玩火是很可以的,点水成冰的能力也不差,一家人窝在凉爽的冰屋里面避暑吃西瓜,久留美妈妈把西瓜最中间最红的那块挖出来给樗萤。

“给久留美妈妈吃。”樗萤道。

久留美妈妈满心幸福:“妈妈只要有宝宝,吃哪一块西瓜都是甜的。”

还是把最甜的西瓜给樗萤吃了。

另一头,国春爸爸正在求楠雄A梦把他的西瓜冻成冰的,被齐木楠雄拒绝。

“等下冷得胃疼又要哭。”齐木楠雄道。

樗萤端着她的西瓜碗过来,雀跃地道:“那冻我的。”

齐木楠雄道:“你也一样。”

就让人不省心的程度来说,樗萤才应该是齐木夫妇的亲生孩子。

然而论起对樗萤予取予求的纵容,齐木楠雄又跟齐木夫妇如出一辙,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家里好吃的太多,闹了老鼠,国春爸爸让齐木楠雄变成猫去抓。

作为一个有尊严有智慧的人类齐木楠雄并没有变成猫抓老鼠,轻描淡写地把老鼠脑了一通,家里就安宁了。

他身边则不安宁起来——樗萤由此知道他还有变成各种形态的超能力,又起了玩心,想看他变企鹅。

齐木楠雄道:“不可以。”

国春爸爸在旁边听见,悠悠道:“楠雄,你就负隅顽抗吧。”

自欺欺人,他的“不可以”从来也没在樗萤身上管用过。

齐木楠雄走到哪里,樗萤跟到哪里,像条小尾巴。

“我要看,楠雄。”他走他的路,她在后面拉着他的衣摆,“给我看嘛。”

齐木楠雄坐下来看书,她也趴在旁边。

他随手抽英语课本放在她头顶:“三天内背完两页新单词,我就给你看。”

樗萤最怕背英语,她没有基础,跨越了义务教育阶段直接上手学高中课程,每次做英语题都郁闷不已。

对于她来说,英语也不是很实用。语言是沟通的工具没错,但通常情况下想跟她沟通的人都会迁就她,跑去学习她的母语。

即便如此,樗萤还是会把该做的题一点一点做好,现如今齐木楠雄让她背单词,她犹豫一下,毅然把书从头顶拿了下来:“背就背。”

这三天里,樗萤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刻苦,除开睡觉的时间都在背单词,吃早饭的时候也看单词卡。

久留美妈妈递给樗萤一块面包,樗萤咬一口,对齐木楠雄道:“楠雄A梦,我要记忆面包。”

齐木楠雄道:“没有这种东西。”

樗萤便又低头去看她的单词。

事实证明樗萤沉迷学习完全是一件利人利己的事情,自从她在校道上走着看书,没留神撞进一个男同学怀里,全校男生都沸腾了。

下一次,樗萤再在学校里背单词,她所到之处充满了敞开双臂守株待兔的男高中生。

谁不乐意让小仙女跑自己怀抱里来。

可惜再也没人摊上这样的好事,明明上一秒樗萤还在眼前,一转眼的工夫,她竟消失得无影无踪,无从找起,更无从蹲守。

只有鸟束零太知道怎么回事。

他看着悄没声被樗萤加了透明化buff的齐木楠雄,暗暗握拳——张开怀抱等着抱抱樗萤的臭男生里,有他一个。

三天过后,樗萤自信满满地让齐木楠雄检查她的背诵。

齐木楠雄抽考的单词翻译,她答得又快又好,让默写,也几乎全默写出来了。

纸上那一个个表示答对的红圈给樗萤的满足感和成就感,一瞬间甚至超过可以看齐木楠雄变企鹅的喜悦。

“我是不是好厉害?”樗萤欢欣鼓舞。

齐木楠雄把樗萤写的字夹在自己书里:“是是。”

就算他夸她,她也不能放过他,往他跟前一站,期待地道:“企鹅!”

齐木楠雄这次没有再说不可以,松了松领口,走到外间。

樗萤在房间里一边看电视一边等他,电视节目真好看,她渐渐入了迷,冷不丁一偏视线,才发现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毛绒绒的动物。

樗萤定睛一看,顿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薯片撒了一地。

企鹅楠雄站在旁边面无表情看着她。

樗萤不是没想象过齐木楠雄变企鹅的样子,但——怎么会有这么怪的企鹅啦!

头是企鹅的头,身子是企鹅的身子,本该光光的脑袋上戴假发似的顶了一头粉毛,明明没有鼻梁,脸上还架了一副荧绿眼镜。

“这叫辨识度。”齐木楠雄道。

他一开口,樗萤笑得更加厉害,因为企鹅讲话也好奇怪。

她又受不住这么剧烈地笑,肚子疼,倒在床上要齐木楠雄给她揉揉肚子。

企鹅的翅膀伸过来,没等揉上,樗萤就又笑到滚进床里边去了。

直到齐木楠雄变回人形,樗萤还在笑。

她鲜少这么控制不住地大笑,还滚来滚去,快乐过后代价随之而来,当天晚上,身上酸得睡不着觉。

“呜呜。”樗萤终于老实了,噙着泪花窝在齐木楠雄怀里。

“再不睡,明天起不来。”齐木楠雄道。

“那我睡不着嘛。”樗萤道,“你哄我睡。”

她也不要回房间了,今晚就睡齐木楠雄的床,不必他说,自觉钻进他的被子里。

齐木楠雄略作迟疑,还是隔着被子躺在樗萤身侧,放轻动作给她拍被子。

拍了许久,樗萤的眼睛还是很大,缠着他说话,伸出手,把手背给他看:“有蚊子咬我,好痒。”

她手背留了新鲜的一点红,抓挠过,微微鼓起包来。

樗萤想齐木楠雄给她吹吹,或者安慰安慰她,但齐木楠雄垂眸看一眼,二话不说就握着她手,把她身体状态复原到一天之前。

蚊子包没了,大笑过后的腰酸背疼也消失了。

“睡吧。”齐木楠雄道。

他又拍了拍樗萤,以为这次能很快把她拍睡,但一刻钟过去,她还在玩他睡衣上的扣子。

齐木楠雄握住她的手。

樗萤道:“你亲亲我,我就睡觉。”

齐木楠雄顺势拿起她的手,在她手背抿了一下。

樗萤得寸进尺:“左边的眼睛困了,要亲亲左边眼睛。”

齐木楠雄微抿唇角,看她扑扇扑扇的眼睫毛。

她眼里装着他,眸光变得柔和又甜蜜。

齐木楠雄顿了顿。

这一刻他并没有在犹豫,他只是在忍。

樗萤把亲亲她当做提给齐木楠雄的要求,其实她何必要求,他本来就想亲她,也很愿意亲她。

在那之前,他需要忍下许多可能因为心脏狂跳迸出的力量,也要忍下一点力气,小心一点,再小心一点地靠近她。

齐木楠雄低头在樗萤左眼皮上亲了亲,好似蝴蝶扇动翅膀的力度。

樗萤道:“还有右边的眼睛。”

齐木楠雄依言亲亲她右边的眼皮。

樗萤满意了,也终于起了困意,挨着他的胸膛听心跳声,声音小下去:“下一次,你想给我变个什么呢?小猫很好,小狗也很好。”

“如果可以,我想做个人。”齐木楠雄道。

“楠雄,其实……”樗萤道,“我也会变。”

齐木楠雄道:“你会变什么?”

“我会变成一颗星星。”樗萤道,“如果你想念我,只要抬头看,就能看到我。”

假以时日……她终究会成为一颗被用来缅怀的星星。

齐木楠雄没有听懂,只是又拍了拍她。

“你一定能认出我哦。”樗萤道,“因为我是所有星星里,最漂亮的那一颗。”

第124章 她怜爱他,他就会幸福。

不知不觉,樗萤在左侧腹市待了很长时间,学校生活在随风翻飞的书页中飞快流逝,一转眼已经到放暑假的时候。

放暑假,大家都很开心,只有鸟束零太拉长个脸。

“那我就不能天天看见樗萤了啊!”他郁闷得要死,“学校真是一点都不人性化!”

上学多好!他可以和别人的女朋友在同一个空间待上一整天!

鸟束零太再怎么抗议,放暑假的通知还是来了。

放假前一天,学生们无心念书,下课铃一响,男生女生挤在一堆,兴奋地讨论暑假行程。

有同学组了暑期课外活动小组,问樗萤和目良千里参加不参加。

目良千里没有空,她一如既往地要打工,并且因为暑期到来有更加充裕的时间而准备同时打五份工。

“樗萤呢?”

樗萤也不参加课外小组。

她道:“我要去外公外婆家里玩。”

没有人问燃堂力暑假打算做什么,燃堂力自己大声地告诉全世界:“我暑假要跟哥们一起去森林捕虫!”

齐木楠雄道:“不要随便替别人做决定。”

“那你现在决定跟我一起去捕虫。”燃堂力道。

齐木楠雄道:“我已经有安排了。”

“是什么?”

燃堂力的大嗓门盖过所有人说话的声音,于是他说话的时候,周围自觉安静下来。

全班同学便都清楚听见了齐木楠雄刻意压低但仍然十分清晰的回答:“去外公外婆家。”

这回答分明跟樗萤的回答一模一样。空气凝固了一瞬。

但随后,教室里的气氛又活跃起来。根本没有人会去联想,齐木楠雄的外公外婆家跟樗萤的外公外婆家是同一个。

拜托,怎么可能啦。

樗萤挑战不可能,暑假第一天,她就跟齐木楠雄还有齐木夫妇坐上了前往外公外婆家的电车。

外公外婆住在遥远的乡下,要长途跋涉转许多趟车才能到达。

即便儿子是超能力者,有着一瞬千里的瞬移能力,久留美妈妈还是更倾向于享受一家人长途旅行的乐趣。

樗萤也始终在这段渐渐靠近终点的旅途中保持着期待和高兴。

她想去外公外婆家,之前已经跟老人家通过电话了,可还没有见过面。

外公外婆和齐木夫妇一样,在樗萤来到齐木家的一瞬间,就飞快接受了这么个从天而降的小姑娘。

久留美妈妈拍了樗萤的照片给外公外婆看,外公外婆高兴得不得了。

家里只有孙子,好容易来了女孩,还是这么可人疼的,怎么能不爱。

外公外婆特地寄了很多自家种的菜来给樗萤吃,樗萤不爱胡萝卜,可是外公外婆种的胡萝卜,她一口一口吃得干干净净。

一家人下了电车转飞机,下了飞机转电车,下了电车再转公交,最后走上好长一段路,眼见胜利在望,终于即将抵达外公外婆家。

“宝宝真是辛苦了!”久留美妈妈表扬樗萤。

“不辛苦!”樗萤在齐木楠雄背上快乐地道。

齐木楠雄道:“当然不辛苦。”

这一路,她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让他背就不肯走,坐得腰酸了还要捏捏捶捶,舒服得很。

樗萤听见这话,伏到齐木楠雄肩头,捏捏他的脸,软绵绵道:“那你辛苦吗,楠雄?我重不重?”

没等他回答,她又自说自话:“为了我,再辛苦你也心甘情愿。”

话都让她说尽,他说什么。樗萤的确是不重,齐木楠雄也的确是情愿。看看还差几步路就到的目的地,他松了手臂,想让她下去。

樗萤却反而手臂一收,越发搂紧了他:“是不是,是不是嘛。”

黏糊糊的,甩也不甩不掉,真是个甜蜜的馈赠。

齐木楠雄顺从道:“是。”

樗萤立马心满意足地从他背脊溜了下去。

她想要的从来也不多,只要愿意爱着她,哄着她,她就是最好最甜的小姑娘。

樗萤落了地,看见一对老夫妇从远处走来。

岁月并没有在老人身上留下太过大刀阔斧的痕迹,微微花白的头发和浅浅皱纹掩盖不住他们年轻时的风采,将他们的眉眼组合一下,活脱脱是久留美妈妈的眉眼。

樗萤知道这就是外公外婆了,一喜,想叫人,临了却情怯,过去拉久留美妈妈的手。

慈祥的老人大概都一个样,瞧着他们,她情不自禁想起自己的外公外婆。

樗萤幼时失恃,由外祖父母陪伴着度过童年,留下了许多温馨快乐的回忆。

外祖父母将她如珠如宝地爱着,爸爸亦将她捧在手心,是以樗萤虽然失去了妈妈,心里面依然有很多很多的爱。

记忆里外祖父母的音容与如今齐木家外公外婆的音容交叠,外婆望着黏在久留美妈妈身边的樗萤笑,温柔地道:“宝宝不怕,来外公外婆这里。”

外婆一说话,樗萤就不怯了,小跑过去,高兴得脸发红:“外公外婆!”

外婆把樗萤抱个满怀,低头将她望来望去,怎么也看不够。

相比之下,外公高冷得多,只侧身旁观,樗萤叫他,他不过微微颔首,沉稳道:“嗯。”

只有齐木楠雄注意到外公眼底极力掩饰的激动。因为没能拥抱樗萤,外公一双手藏在身后互掐,掐得手指都红了。

呜呜!小孙女!

可可爱爱!

还叫外公了!叫得那么乖!

也只有齐木楠雄听得到外公这不能为人道的心声。

他捂住耳朵。

国春爸爸看见儿子的异状,奇道:“楠雄,你捂耳朵干什么?”

“很吵。”齐木楠雄道。

外公心里的尖叫足足有六十分贝高。

什么高冷,全是装的。

外公外婆的家是传统式建筑,有榻榻米的那种,绿荫环绕,清幽宁静。

乡下没有什么大新闻,听说齐木家那个超漂亮的小姑娘来了,附近人家都跑来看,惊为天人:“嗬!真不得了!”

“怎么长得这么好啊!”阿姨婆婆们来摸摸樗萤的小脸。

老头们坐在树下抽烟:“不知道将来哪个小子那么有福气哦。”

“呵。”外公道,“没有人比得过我家楠雄。”

家里一下子多了好几个人,热闹非凡。

乡里乡亲之后,外婆张罗着丰盛的饭,用的是自家种的米和菜,别有一番风味。

樗萤碗里的菜堆得像小山那么高。

外婆犹嫌不够,瞧着樗萤细细的手腕子,叮嘱道:“萤萤多吃菜,快高长大。”

樗萤眉眼弯弯:“嗯,我多吃!”

然而吃是吃不完的,她悄悄拨了一些在齐木楠雄碗里。

樗萤一转头,发现外公正满脸慈爱地看着自己。

觉察她在看,外公竟飞快变脸,眨眨眼的工夫已经换上六亲不认的高冷表情,仿佛刚才被人夺舍。

樗萤知道了,外公是傲娇,她转头看看齐木楠雄,眸子转得滴溜溜,琢磨起好玩的事儿来。

齐木楠雄于是也知道,外公这次难逃一劫。

吃完饭,外公故作矜持地在房间一角坐下看报纸,假装没兴趣参与家人的谈话,实际上伸长了耳朵特别认真地在听,报纸下藏着的脸也尽是陶醉表情。

外公陶醉着,忽然发现樗萤的声音从未在谈话声中出现。

他抬起头想找找她,却发现樗萤不知何时坐在自己身旁。

那水盈盈点漆一般的眸子望过来,乖乖的。

外公立时捏紧报纸,心中波澜壮阔,脸上还要装淡定:“你吓我一跳。”

樗萤眸光颤悠,随即低了头,很失落的样子:“对不起,我把外公吓到了。”

外公面色一凛,心中懊悔不已——怎么对孩子说出那样的话!面上还要强装淡定:“没什么了。怎么不去跟他们坐在一起?”

“我乐意跟外公待一块儿。”樗萤道,“我们一起来玩牌,好吗?”

目睹一切的齐木楠雄又捂住耳朵,因为外公心里兴奋的尖叫再次达到了六十分贝。

外公费了好大劲儿才不让自己的嘴角翘起:“哼,既然你这么请求我……”

“宝宝!”这时国春爸爸在桌子那边招手叫樗萤,“过来爸爸教你玩牌!”

樗萤一扭头,雀跃地道:“来啦!”

她转而看着外公,“外公,那我不打扰您了。”

外公“哗”地撕了报纸!

樗萤没忍住笑出声,觉得外公真是她见过最好玩的老人,随后道:“可是我心里比较想外公教我玩牌。”

“好吧!”外公大声道,唯恐又被国春爸爸抢去机会。

最后一老一少俩围着椅子玩开了牌,外公头一次享受孙辈这么毫不掩饰的亲近,开心到飞起,樗萤学会了牌,也很开心,还有那头丝毫不知自己刚才差点要被老丈人手撕的国春爸爸——

国春爸爸本来就比较无忧无虑,所以他也很开心。

一家人长途跋涉来到乡下,是要在外公外婆家住几天才走的。

晚上吃了饭,一家人坐在屋檐下纳凉,国春爸爸耍宝,一连讲几个搞笑故事,把久留美妈妈和外婆逗得直笑,外公抱着膀子坐在一边,下巴快翘到天上去。

齐木楠雄洗澡出来,正瞧见这样其乐融融的合家欢场面。

他还看见樗萤坐在一边,并未参与这份热闹。

她安安静静坐着,托腮,专注地看所有人快乐的表情,大家笑,她也微微笑起来,像在品味一幅美好得令人无比眷恋的画。

不知为何,每当樗萤置身热闹之外,齐木楠雄都会莫名觉得她十分遥远。

明明她就在眼前,近在咫尺,那种捉不住的感觉依然会困扰到他。

齐木楠雄走到樗萤身边,盘腿坐下。

樗萤转了目光来看他。

他们对视的时候,有水珠从齐木楠雄艳丽的发梢落下,滚过脸颊,汇聚到他削尖的下颌。

粉发白皮,将将出浴,真是清透可人。樗萤不由得欣赏起来。

“真漂亮。”她道。

一开口,她还在这凡尘。

齐木楠雄擦头发的手一顿:“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却因她身上那股若即若离之感消失了而眉目稍霁。

他不懂自我欣赏,樗萤懒得和他理论,拿出白天玩的扑克牌,缠着他:“楠雄,我们来玩牌!”

却不是什么正经的打法,她随即抽出一张牌,要他来猜,猜对他赢,猜错她赢。

齐木楠雄道:“你知道我会透视的吧。”

樗萤道:“知道啊,你猜。”

齐木楠雄垂眸看着她手里的牌,想了想,道:“梅花六。”

“当当!”樗萤亮出牌面,明晃晃的方片三,“楠雄好笨哦!”

齐木楠雄道:“开心吗?”

樗萤点头:“开心!”

齐木楠雄道:“那就行。”

他继续去擦他的头发,毛巾却被樗萤拿走。

她双眸亮亮地看着他,膝行两步过来,直起腰给他擦头发,动作轻轻,声音也轻轻,咬着轻柔的雀跃:“好喜欢楠雄。”

齐木楠雄抬头,溺毙在她羽毛一样和软绵密的目光里。

他抬手抚抚她的脸,忽然笑了一下。

给齐木楠雄擦完头发,樗萤困了,靠在他肩头直揉眼睛。

齐木楠雄拿下她的手,准备抱她回去睡,她摇头不要,过去跟久留美妈妈和外婆说今晚想和她们一起睡。

“我想有久留美妈妈陪我,还有外婆陪我,可以吗?”她问。

谁舍得对她说不好,孩子爱亲近自己,外婆和久留美妈妈打心眼里高兴。

家里渐渐熄了灯,外婆和久留美妈妈一人一边,把睡在中间的樗萤围住了。

许久未见的母女二人还要说说话,一边聊天一边轻轻拍着樗萤,哄她睡觉。

樗萤枕着温柔的谈话声,强撑着不愿意睡,可惜实在是困极了,终究在外婆和久留美妈妈的守护下进了梦乡。

“萤萤今天特别高兴。”久留美妈妈抚着樗萤的头发,笑眯眯告诉外婆。

她不经意瞧见樗萤眼角亮晶晶,伸手去摸,才发现这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流了一点眼泪。

“梦见难过的事情了吗,宝宝?”久留美妈妈轻声道。

她把樗萤拥进怀里,用额头贴贴樗萤的额头:“妈妈在这里呢,外婆也在这里,大家都爱你,都会保护你,不怕。”

樗萤真入了梦,大约是听不见久留美妈妈说话的。

但不知怎的,她的眼泪越流越多,好像要把那些不能诉诸言语的,都用眼泪流尽。

齐木楠雄独自睡在他自己的房间里。

外公跑过来各种暗示,希望外孙跟自己睡一个屋,但齐木楠雄不想再听外公心里的尖叫,只装作看不懂外公的暗示。

一个打哑谜,一个睁眼瞎,最终还是各睡各的房间。

坐了一天的车,齐木楠雄以为自己会很快睡着,结果没来由地失眠了。

床畔空空,他坐在被窝里出神。

片刻,凭借用敏锐的听力听见久留美妈妈放轻声音说“萤萤睡了”,这才心下一松,放任困意袭来。

齐木楠雄闭上眼睛,很快又睁开眼睛。

聪明如他,迅速解构了一下刚才反常的自己。

他想,他是被樗萤养成习惯了。

从前失眠,因为有樗萤,现在失眠,因为没有樗萤。

平日睡前,他总会经历一段小小的、并不叫人讨厌的不安宁。

要么樗萤没玩够,还赖在他房间不走,要么他坐在她床边,开着小灯看着书等她睡着,他总归是要守着她。

他习惯了所处空间里有那么一部分被樗萤占据,也习惯了在她需要的时候,随时把他奉献给她。

这不是个好习惯,糟糕就糟糕在他明知不好,却接受得很心甘。

想到这里,齐木楠雄没什么睡意了。

他睁着双眼度过了前半夜,直到后半夜才睡下。

第二天早上,樗萤神清气爽下来吃饭,看见一个半死不活的齐木楠雄。

他捏着一个面包,眉头紧皱。

“楠雄,你怎么啦。”樗萤坐过来,“昨晚没睡好?”

“没什么。”齐木楠雄道,“有点头疼。”

樗萤一听,赶忙给他揉揉额头。

等他说觉得好多了,她用勺子挖他面包里的豆沙来吃。

乡下不比城市,没有大型游乐场、水上乐园,但外公外婆想带孩子们出去玩,很是用心做了一番攻略,决定今天一家老小坐船游湖,在湖上钓鱼。

“虽然还没到秋天,鱼也算蛮肥了。”外婆道,“钓完鱼了咱们现场烤着吃,我已经预约了湖边的一块地,晚上可以在那里搭帐篷露营。”

“好耶!”国春爸爸道。

一家人开车到湖边,游湖的船也已提前租下,船员在船上等着。

上船之前,久留美妈妈关切地道:“小楠也要上去吗?”

樗萤都已经牵上齐木楠雄的手,闻言道:“楠雄不可以坐船吗?”

“不是啦。”久留美妈妈道,“小楠有点晕船。”

超能力者原来不仅怕虫,还会晕船。

诸如此类的小毛病,倒让齐木楠雄显得真实又可爱。

樗萤看看齐木楠雄:“那你留在岸上?”

“不。”齐木楠雄用力捏了捏鼻梁,“我要上去。”

他的头疼比早上刚醒来的时候还要剧烈。

齐木楠雄很少生病,更不会无缘无故地头痛。一般情况下感到头痛都是因为会有危及生命的大事发生,脑袋疼到快要裂开的瞬间,他得以窥知未来,短暂地捕捉到将要发生的一切片段。

比如刚才,他就预知到游湖的船会翻倒。

齐木楠雄只看见了果,没看见因,不知道船为什么翻的,也就无从规避,所以他必须要上船。

“那你上了船不舒服要和我说哦。”樗萤道。

她说得像是能够好好照顾他的样子,但一上船,不仅齐木楠雄晕,她也晕了。

两个小的苍白着脸挤在一起,可怜兮兮,活似两只被晕车之神俘获的小动物。

外公叉着腰看他们,从鼻子里哼出气来:“真是不中用!”

说完这硬邦邦的话,一扭头他就翻箱倒柜给齐木楠雄和樗萤找药去了,药没找着,因为翻箱倒柜翻得晕头转向,他也晕乎起来,走路直打摆。

晕船就能跟孩子们挤在一起,这波不亏。外公欣慰地想,楠雄倒在我的左手边,樗萤就倒在我的右手边好了。

结果他被国春爸爸架回船舱里时,樗萤已经吃了药缓过来,齐木楠雄虽然脸还发白,却能支撑着走上甲板吹风。

外公一个人凄凉地倒在那里。

“不要放弃啊爸爸!”国春爸爸用力握紧外公的手,“还有我在你身边!”

外公特不待见地甩开这个抢走自己女儿的男人:“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觉得凄凉!”

船稳稳停在湖心,不再行进。

在平稳的甲板上呼吸了一会儿新鲜空气,又被船员钓到的第一条鱼转移注意力,樗萤不怎么晕船了,还跃跃欲试,想要自己也试着钓一下鱼。

她有样学样,把鱼饵包在鱼钩上,一甩杆,线软乎乎地飞了出去,就落在船边。

开杆不利,但或许运气格外眷顾初学者,又或许这湖里的鱼岁月静好惯了变得很单纯,樗萤的杆很快动起来,有鱼咬钩。

她兴奋得脸都红了,憋着没叫出声,使劲儿收线,收到最后,只能提杆。

那鱼似乎很重,拽了几次也提不上来,樗萤渐渐没了力气,又空不出手去拿【力】牌,忙乱地左右张望,想求助船员,下一秒,手上的鱼竿忽然变得很轻,她轻轻一提就提了起来。

鱼钩上挂了一条大鱼,落在甲板上不住弹跳。

这一下有如神助,樗萤朝齐木楠雄望去,他正轻描淡写收回附在她鱼竿上的力量。

“你过来握着我的手跟我一起拉会比较浪漫耶。”樗萤道。

齐木楠雄站定在那里,面无表情:“我不是没有想过。但我再移动两步,就要吐出来了。”

船员帮樗萤把钓到的大鱼装进桶里,久留美妈妈和外婆惊呼:“宝宝好厉害哦!”“真了不起!”

快乐都是她们的,阵阵赞叹声传到船舱里,外公听了也想看看樗萤钓到怎样的鱼这么厉害,刚挣扎着起身,就被国春爸爸按回船上:“爸爸,你需要休息!”

外公再起身,国春爸爸再按,再起,再按,一来二去,外公终于吐了。

“看吧!”国春爸爸毫不嫌弃地给外公收拾,关切道,“幸好没出去,爸爸别担心,我会照顾好你的!”

“我真是谢谢你!”外公咬牙道。

国春爸爸顿时感动了——这是他和久留美妈妈结婚那么多年来外公第一次向他道谢,或许这就是跟老丈人搞好关系的开始。

他激动得热烈盈眶:“我知道的爸爸,有我是你的福气!”

外公被封印在船舱里动弹不得,外头的外婆和久留美妈妈倒是玩开了。

樗萤钓到一条鱼就不再钓了,跟齐木楠雄坐在一块儿看风景。

外婆看着斯斯文文,钓鱼却是一把好手,钓鱼风格也很狂野,不管多么大的鱼,她都能毫不费力地甩在甲板上。

甲板啪啪之声络绎不绝,下雨似的。

钓鱼时光平静又欢乐地流淌而过,齐木楠雄预见的危险始终没有发生。

他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过自己预知能力出错,但脑袋越来越疼。

“早点回岸边吧。”齐木楠雄对久留美妈妈道。

久留美妈妈心疼孩子在船上忍得辛苦,示意船员开船,外婆道:“等一下,有一条超大的鱼咬了我的钩——”

她话音未落,樗萤噌一声站起,面色凛然——

库洛牌的气息撞入脑海,格外强烈,就在附近,就在这湖里。

她刚要分辨库洛牌的具体位置,就听得外婆一声惊呼,船猛然晃荡起来,剧烈颠簸。

真像伸了把汤匙到这湖里,蛮不讲理地把一切平静搅个天翻地覆。

所有站着的人都被惯性向后拉倒,外婆离水最近,险些被陡然高涨的湖水席卷!

樗萤给她罩了个盾,将她和其他人一起拉到自己身边。

湖水拍上了船,波涛汹涌,噼里啪啦下了一阵鱼虾。

好凶的牌,来意不善。

樗萤急急忙忙去摸手里拥有的其他牌,做好了打一场恶战的准备。

然而,没能打起来。

下一秒,水就退了,天也晴了,船回归平静,只有人们惊魂未定的表情和不住蹦跳的湖鲜记录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像做了一场短暂又刺激的大冒险之梦。

库洛牌的气息也变得脆弱而紊乱,一会儿往东蹿,一会儿往西躲,仿佛遇见什么可怕的敌人。

樗萤有点懵。

很显然她不会是那个可怕的敌人,她环顾四周寻找齐木楠雄,果不其然没发现他的踪影。

“小楠跳下去了。”久留美妈妈道。

“什么!”外公终于突破国春爸爸的桎梏,从房间里冲了出来,“我的楠雄——”

这位老人这辈子难得一见地真情流露,眼泪已经挂在眼眶里,几欲夺眶而出。

正在外公哭出声来时,他看见齐木楠雄毫发无伤地回到船上。

粉毛少年连衣服都没有湿,淡定地望过来,平静的眼眸里倒映着外公张大的嘴。

外公顿时像一个哑了的炮,戛然无声,脸爆红。

“没事的啦。”久留美妈妈这才慢悠悠说出她的下句,“楠雄很快会上岸的。”

齐木楠雄的脸还是很白,眉头却松了些,脑袋不再疼了。

“是牌在捣乱。”樗萤道,“你把它怎样啦?”

齐木楠雄指指船下,示意她没有危险可以看。

樗萤走到船边缘往下一瞧,只见整个湖变成了巨大的冰块。

湖水只作威作福了一下下,刚开始吓唬人类,还没来得及展现自己的真正威力,就被齐木楠雄飞速封冻。

那冰块边沿还保留着壮阔的浪花形状,是库洛牌的最后一点儿挣扎,可惜在绝对力量面前,没能翻起多大的浪花。

“变回你原来的样子。”樗萤对着凝固不动的湖道。

湖一动不动,库洛牌在里头装死。

樗萤又道:“你不回来,楠雄会把你切成一块一块。”

说时迟那时快,立马有一股力量飞到她手中,汇聚成一张牌。

是【水】。

“不是说水利万物而不争吗。”樗萤对牌道,“你怎么这么凶,还这么坏?”

再凶,也被齐木楠雄解决了。

来到这个世界,有齐木楠溪这根金手指,收牌反倒变成简单的事情,学校的试题还要更难一筹。

金手指完成了他上船的任务,要下船吐去了。

外婆和久留美妈妈经历了小小一番劫难,毫发无损,还有心情继续游玩。

“只是翻了个浪而已嘛。”外婆悠然道。

樗萤因为没有跟库洛牌苦战,保留*了体力,下船休息一会儿,精神竟也还不错。

最后,小小战斗一番导致晕船加剧的齐木楠雄和真情流露丢了大脸导致晕船加剧的外公被国春爸爸送回家去,女性们留在岸上,继续她们的假日出游。

“男人真是太不行。”外婆道。

这天下午,外婆和久留美妈妈一烤了鱼给樗萤吃,味道不错,帐篷也搭起来了,只等玩到天黑简单洗漱后就能躺进去睡。

外公他们始终没有回来,樗萤吃鱼的时候,国春爸爸打了个电话给妈妈,说外公和齐木楠雄还需要休养,就不过去了。

“你们没关系吗?”久留美妈妈道,“需不需要我们回去照顾?”

“没有关系的。”国春爸爸道,“你们想继续留在那里玩的话就留下好了,但要注意安全。”

岸上没有野兽,东西也一应俱全,女性们就留在了帐篷里。

夕阳西下,星星出来了,外婆和久留美妈妈搂着樗萤坐在湖边看星星。

“萤萤今天好棒。”久留美妈妈道,“钓到大鱼,还保护了妈妈和外婆。”

外婆笑眯眯道:“我们萤萤就是最厉害的,对不对?”

“对!”樗萤点头。

她笑完,看着星星,心里有一点想楠雄。

晚上睡觉之前,樗萤打了个电话回去家里,想和齐木楠雄说说话,国春爸爸说他已经睡下了。

“宝宝不要担心,楠雄很好的,明天一早我们就去接你们。”国春爸爸道,“不过如果你害怕,爸爸现在就可以去接你们。”

“没有关系,国春爸爸。”樗萤道,“我们明天见。”

国春爸爸不知道,此时此刻的齐木楠雄并不像他所说的状态很好。

超能力者平躺在被子里,额头紧绷,鼻子堵塞,四肢乏力,正在经历一场罕见的发热。

齐木楠雄很少发烧,从出生开始,他甚至都很少生病。

再厉害的武器都不能伤害到他,更何况是小小的病菌。

但这一次,大概是晕船,加上短时间内把库洛牌加持的湖水冻成冰块实际上耗费了他挺大的力量,一场折腾下来,他中招了。

齐木楠雄暂时没有力气再把自己的身体状态回溯到一天之前,爬起来找了药服下,又继续像一条死鱼一样在被窝里静静躺着。

“楠雄。”国春爸爸在外面敲门,“醒醒,爸爸做了饭,要吃吗?”

齐木楠雄道:“不用。”

他不想吃饭,一直躺到平常睡觉的时间点,还是没有睡着。

恢复了一些力量后,齐木楠雄用千里眼看外面的樗萤现在在干什么,瞧见她洗好了脸,钻进香香的被窝里准备睡觉。

看到这里,齐木楠雄的脑袋又有点重,只好收回视线不看了。

樗萤今天晚上没有在睡梦中哭泣,她顺顺利利睡着,黑甜无梦,睡到半夜自然苏醒,听见外头吹起轻飘飘的风声。

不知怎的,她心里一动,轻手轻脚爬出被窝,朝帐篷外走去。

外头其实还有一顶帐篷,本来给男人们准备的,他们都没来,就空在那里。

樗萤走出去,看见齐木楠雄坐在那顶空空的帐篷外头。

他身上也穿着睡衣,显然是从家里瞬移过来,盘腿坐在地上,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

她一出来,他就睁开眼睛看向她。

“大半夜不睡觉,怎么坐在这里吹风?”樗萤道。

“我发烧了。”齐木楠雄道。

他脸上戴着口罩,说着乞怜一般的话,语气倒很平静。

樗萤一听,赶忙走过去摸摸他的额头。

并不烫。

“没有发烧呀。”她道。

齐木楠雄又道:“已经退烧了。”

“这样。”樗萤道,“可怜哦,宝宝。你吃饭了吗?”

齐木楠雄摇头:“我不想吃饭。”

“喝水呢?”

他还是摇头。

这不想,那不想,最后樗萤道:“那进去睡吧。”拉着他往空帐篷走,他却肯动了。

齐木楠雄今晚一反常态,特别地乖。

樗萤把他推进被窝,给他盖好被子,难得实现角色转换,她还挺新奇,坐在他身旁道:“要不要拍拍?”

“不用。”齐木楠雄道。

他指了一下旁边的铺盖,让她挨着他睡,但别挨太近,尽管他来之前已经做了消毒。

樗萤躺下来,侧着身子,和齐木楠雄面对面。

齐木楠雄看着她,忽然很放松。

好似身心终于承认了自己的脆弱,这脆弱又因她的存在瞬间治愈,余下唯有度尽劫波的安稳,尽数填塞了他的心房。

原来……不单单是樗萤需要他而已。

他同样需要她,并且在自己毫无觉察的时候,这份需要植根于四肢百骸,成了习惯,像最微小的病菌,在这个平静又寂寞的夏夜无声发作出来。

齐木楠雄心想,或许他需要樗萤,远比樗萤需要他,要来得更多。

她看着他,他就舒服。

她怜爱他,他就幸福。

多么荒谬,可恋爱不就这么回事。

齐木楠雄思考的时候,樗萤蓦地变了呼吸节奏。

她坐起身,怔怔地看着他,仿佛魂灵飘去了远方。

短暂沉默之后,她翻出被窝,挤到他身边,不管不顾地抱住他,如身陷汪洋,而他是唯一的浮木。

樗萤抱得那么紧,齐木楠雄眉心一跳,抬手抚了下她的头发:“怎么。”

樗萤沉默须臾,道:“牌收完了。我好像要走啦。”

第125章 每一天加起来等于永远。

好好一个夜,被死神的低语破坏。

前一秒樗萤还安安乐乐地躺着,后一秒就听见死神勾魂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他语气倒挺低三下四的:“小祖宗,你得离开这个世界了。”

语气再好,话也不是什么好话,樗萤一听心就沉下去,眼眶也酸胀起来,把脑袋埋在齐木楠雄颈间。

眼泪永远最诚实,还没等她负隅顽抗地多说两句,已经争先恐后从眼睛里冒出,啪嗒啪嗒,浸润了齐木楠雄的衣领。

真快啊,时间。

樗萤在齐木家过得很快乐,快乐到忘记构想怎么道别,却猝不及防一下子被推到离别的口岸。

她难过地哭起来,小小声地,怕吵醒隔壁帐篷的久留美妈妈和外婆。

樗萤躺着流了一会儿泪,齐木楠雄坐起身,她跟着坐起,窸窸窣窣的声响里,是他拿了手帕给她擦脸。

她一边抽泣一边乖乖闭上眼睛,任由他动作轻缓地给她擦拭眼皮和下眼睑,等到她眼睛舒服些,他又拿水哺她。

樗萤眼泪汪汪,低头喝两口水,渐渐收了哭声,眨着湿漉漉的眼借着月光朝齐木楠雄看去。

他目下无悲也无喜,显得那么平静。

而她哭得那么惨,一度哽咽不能言语。

坏蛋,只有她一个人在流泪!

樗萤恼从心起,伸出两只手去捏齐木楠雄的脸。

他口罩下的脸皮很柔软,被她扯得微微变形,平静的脸就滑稽起来。

樗萤愠怒稍减,这时齐木楠雄抬起手,手掌之上火花升腾又炸裂,放了个小小的烟花。

火光照亮樗萤的脸,也吸引了她的眼球。

“没看清。”她道,“要再放一个。”

她抱住双腿,乖乖坐着等看。

齐木楠雄随后给樗萤放了个更漂亮的蓝色烟花,映在她眼里,她的瞳孔便也变成绚丽的蓝色。

这下,樗萤给哄得彻底不哭了。

齐木楠雄握住她的手,璀璨花火尽数收拢于他和她贴合的掌心。

他低头抵住她的额,明明先前说烧已经退了下去,此刻的体息却又火热起来。

“要走,为什么要哭?”齐木楠雄道,“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

樗萤半是赌气半坦诚地道:“就是再也见不到了!”

“不会。”他道。

“会的!”樗萤道。

齐木楠雄还是那两个字:“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