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柏林电影节(十三)(1 / 2)

丁丁提到了上海电影节,在去年五月长达十天左右的电影盛会中,丁丁和许多国内国外的电影人们进行了友好而热烈的交流,也成功摘下了最佳真人短片的奖项,甚至还为自己下一部毕业作品找到了买家,但除此之外,丁丁还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收获或者所谓见闻,就是在开幕论坛上见到谢晋导演的照片之后——

谢晋是一个响当当的名字,在中国电影发展史尤其是魔都电影发展史上,他的作品影响了很多人,摘下了无数荣誉。

从《红色娘子军》《牧马人》,到《高山下的花环》《芙蓉镇》,再到为香港回归一周年拍摄的纪念作品《鸦、片战争》,谢晋一生执导影片风格样式之丰富,迄今为止也是绝无仅有的。

半个世纪以来,他的作品能对中国电影产生这样大的影响,不仅是因为他喜欢讲贴近生活的故事,喜欢讲普通人的故事,喜欢讲受观众喜爱的故事,而他的故事里恰恰凝聚了民族精神,被誉为‘了解中国社会最好的教科书’,也在于他一生所经历的风风雨雨,不是普通文艺工作者所能轻易承受的,正是基于他生命的厚度和广度,才诞生了那些永恒经典的作品。

坐在上海电影博物馆的放映机前,看着荧幕上的一部部高清修复的电影,朱倦勤对丁丁回忆起了谢晋导演的生平——

他提到了很多小事,比如他至今仍然留有谢晋导演为他亲笔批改的工作日记,当时朱倦勤从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出来,在谢晋的剧组里做了个小小的场记,每天的任务就是详细描述片场发生的一切,而谢晋总喜欢看他的日记,四个厚厚的笔记本都被红笔和蓝笔画满了线,并且有时候在上面会留下比日记还多一点的批改意见。

他还提到当时拍摄《鸦片战争》的时候,这部电影是九十年代投资上亿的巨片,而且是自主经营自负盈亏的,开了众多历史之先河,当时剧组花了大价钱买了四艘退役军舰,进行了最精心的改装,最后在开拍的时候却遇到了台风,导致尽数沉没。

而谢晋导演看着大海很久之后,比谁都伤心的他却安慰所有人,“好了,都过去了”,然后在躺了三天之后又重新爬起来,振作精神拍片。

一些这样的琐事。

他对这位恩师年轻时候经历的一切苦痛和磨难并没有详细叙述,那些特殊年代里电影人所遭受的一切,并不是让人去唏嘘感叹的,甚至包括谢晋屡遭厄运的家庭,都不是。

让人们永远敬佩的是他在命运的旋涡中坚持下来,并用自己的生命去点燃艺术之火的精神,那些在自己身上的慷慨悲歌,终于变成了属于中国人的悲喜和思索。

……

“北影把我招进去,也许是因为时间太短,还来不及进行传统教育,”就听丁丁道:“又或者,是因为他们很了解我的脾性,知道这些传统教育对我来说毫无用处,总之,他们并没有为我指定一位榜样,让我向他学习之类的。”

但丁丁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榜样。

“谢晋导演?”

谁知丁丁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肖媛媛,缓缓道:“是,也不是。”

就听丁丁道:“具体来说,是谢晋模式。”

听到‘谢晋模式’四个字,肖媛媛的杏眼不由得睁大了:“谢晋模式?上世纪八十年代被朱大可点名批评的那个模式?”

肖媛媛下意识道:“那可是被批倒批臭的呀……”

话还没说完,就见丁丁利箭一样的目光射过来:“批倒什么,批倒谢晋敢于表达重大历史时期的事件,并用娴熟的艺术技巧将故事讲得生动感人?”

“批倒谢晋的电影视角符合普通观众的审美情趣,总是将深刻思想寓于平凡事物之中?”

“批倒谢晋的电影拥有好莱坞故事完整的戏剧结构,拥有开端、发展、高潮和完善的故事结局?”

“还是批倒谢晋电影总是拥有广大的观众,总是能细腻而准确地在镜头里展现中国特色的民族文化,从而引发普罗大众的共鸣?”

肖媛媛愣住了。

事实上,她在UCLA大学里的文艺评论课程里,写过这段历史的相关论文,因为细数中国电影发展历史进程,影响最大、争议最广泛,甚至形成一股艺术批判浪潮的历史事件,就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末这场对‘谢晋模式’的批判。

一个29岁、郁郁不得志的文艺评论家,用一篇千字短文,咬牙切齿地带着一种灭掉对方的势头,称谢晋电影是一种“模式”的产物,从此把谢晋踩倒、踢翻,不仅在海内外引起轩然大波,谢晋辛辛苦苦探索了数十年的电影道路也被文艺界从上到下摒弃,最后导致谢晋也逐渐淡出了中国影坛——

这可能吗?

然而历史就这么发生了。

1986年,一篇名叫《谢晋电影模式的缺陷》的文章发表了,文中称谢晋的电影存在着重大缺陷,文章作者朱大可给谢晋电影戴上的帽子是‘情感扩张主义’和‘文化殖民主义’。

所谓情感扩张主义,就是指责谢晋电影的情感表现以煽情为主,而所倡导的道德价值观展示的不是现代意识,而是传统文化中的糟粕,这种指责叫丁丁看来简直是一种可笑到滑稽的指责,因为他们说谢晋电影里出现的茅屋草舍柴门小院都是糟粕,仅仅因为这种意象代表中国传统社会生活中的‘男耕女织’——

这就是糟粕!

还有一种‘文化殖民主义’就更让人不寒而栗了,他们说谢晋电影的结局都是善战胜了恶,这是明显的被好莱坞驯化的痕迹,因为大量好莱坞的作品都秉持着‘灰姑娘’那种电影结构,就是好人遭受了虐待,然后依靠高尚的道德品质被发现价值,然后最后大团圆式的结局,这就是好莱坞道路,谢晋走的就是这么一条烂俗的道路。

丁丁觉得太不可思议了:“肖大小姐,既然谢晋的叙事结构被批倒批臭,被批到下水沟里去了,怎么三十年过去了,我们的电影道路依然在向好莱坞看齐,你这个留学生,依然在国外的电影学校里学习这种烂俗的故事结构啊?”

肖媛媛语塞,然而她很快意识到,这家伙说得没错。

当年朱大可骂谢晋与好莱坞有着很大关系,是受好莱坞影响的电影流派,这一度导致国内主张学习好莱坞的电影人抬不起头来,当时的主流就是以拍文艺片为荣,拍故事片尤其是谢晋那种好莱坞式的故事片为耻,一个女导演当年被电影厂派去拍商业片,还一度哭着不肯去。

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以谢晋为首的第三代电影人早就谢幕了,第七代电影人都走到了台前了,可人们却惊奇地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中国电影开始向谢晋模式回归了。

……

叫丁丁看,当年这个事情的经过无非就是一个在文艺圈里混不下去的三流写手,没有某言某华的才华,却有那个时代相同的阵痛,他写不出那样的作品,却看到了一条快速成名的捷径,那就是文艺评论。

他看到了文艺评论的杀伤力,于是大胆地向谢晋掷出了矛枪。

同样的,那篇攻击谢晋导演的文章在丁丁看来,也无非是一篇幼稚的、奇思怪想、自我卖弄的作品,充满极端和撕裂的自嗨式评论,放在现在别说是跟北影的专家教授相比,就连网友的豆瓣短评都比不上。

可造成的结果却让人想也想不到。

谢晋隐退了,上海电影制片厂在中国影坛上的话语权与影响力急速下降,不得不和谢晋模式作出了分割,而中国电影在失去了谢晋模式之后,因噎废食地把文艺片捧上了天堂,如今的第六代文艺片导演就是这么崛起的,而谢晋时代,上影厂曾经投资的那些场面宏伟、情感真挚、视效酣畅的商业电影,几乎绝迹了将近五到八年。

直到第五代导演的领军人物张明义忽然扭转了方向,从文艺片的浅滩中跳脱了出来,义无反顾地扎进了商业电影的浪潮之中。

“我之所以说我的榜样是谢晋模式,而不是谢晋导演,”丁丁道:“就是因为我非常认同他的电影道路,这是一条中国三代电影人共同挖掘出来的,经过谢晋导演无数次实践证明的正确道路,朱大可总结出来认为应该抛弃的,恰恰是我丁丁愿意遵循和发扬光大的!”

而丁丁却绝不愿意和当年的谢晋导演一样,在任何场合都闭口不提这场足以石破天惊的风波,他不辩解、不反驳、默默无声的态度,恰恰让这些所谓的文艺评论家自以为找到了把柄上蹿下跳摇旗呐喊,甚至洋洋得意以他的退隐宣告一个电影时代的终结。

这要是换了丁丁,你看看被惹怒的丁丁会怎么挥起大棒子,把这些哗众取宠的人一个个跟打地鼠一样敲回地缝里去。

叫你瞎哔哔!

你嗓门大,老子比你嗓门还大!

你特么会扣帽子,老子比你还会扣帽子!

现年26岁的丁丁是不会饶了当年那个29岁的阴郁青年的,更不会因为这个二逼青年的几句话,就放弃自己坚持了几十年的电影道路的。

换句话说,今天的中国电影不一定继承了谢晋的电影模式,而今天的文艺评论家却如出一辙地继承了朱大可乱扣帽子狂轰滥炸甚至借用攻讦排除异己的行为模式,他们给丁丁就扣上了跟当年谢晋一样的帽子。

‘文化烂俗’。

然而丁丁可不是谢晋导演那样的老好人,他长达半年的沉默并非是忍气吞声,而是在加油蓄力,等着给这帮换头不换人的文艺评论家们致命一击的!

当年谢晋没有做到的,丁丁要做到。

当年谢晋忍耐的,丁丁不必忍耐。

“这就是为什么我发起这个运动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朱老的原因,他是谢晋的弟子,平生最深以为恨的就是那场让他的老师意志消沉的文艺批判,那帮人掌握话语权太久了,久到以为自己可以打倒一切,久到忘记甚至也从不相信,电影人仍有传承这个东西。”

丁丁穿上西服,凝视着镜子里神采奕奕的自己一秒,“如果我丁丁有传承,那我传承的就是谢晋导演的电影道路,如果这条电影道路有八个字可以形容,那应该就是,雅俗共赏,皆大快活!”

……

所有人站在大厅里,凝视着从台阶上走下来的人。

这个年轻人步履轻快地向他们走来,和当初那个一头扎进摄影棚里东看西看的人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变化,仍带有赤忱和光芒,仍开口就是一种松弛和欢笑。

“筒子们,准备好了没有?”

“准备好了!”在众人心潮澎湃的目光注视下,就见这个人露出笑容,摩拳擦掌,啧啧称奇:“等一下,我有一种召唤超级英雄的感觉哎,是中国的超级英雄!”

众人:“……”

“还愿意跟随我吗,在知道我的一切头衔之后?”就见丁丁仿佛光荣加冕的理查三世,庄严举起右手:“中国电影最后的守护者,评论终结者,今晚不闪瞎媒体不罢休的升级战士,商业片永远的拥趸,”

就听丁丁继续大言不惭道:“今晚之后,很有可能被郭老下江湖追杀令的,电影传奇人物。”

就是他,丁丁!!!

……

丁丁看着发布会内场,被罗布里带进来的人们,后者的出现让媒体发出了一阵阵惊呼,本来有些冷清的内场顿时响起了闪光灯拍摄的声音。

“埃文斯?好像是戏剧大师埃文斯夫人!”

“等一下,隆德先生居然来了?他不是自从五年前话剧谢幕之后,就再也不参加任何公众活动了吗?”

一个媒体人情不自禁发出尖叫:“知道当初那场话剧有多么轰动吗?我的女儿整整蹲守了半年才求到了一张票,穿上了她十八岁成人礼上才能穿的礼服,永远的《等待戈多》!”

在媒体此起彼伏的惊叹声中,就见这几个跟罗布里进入大厅的英国戏剧界人士,也纷纷回以优雅的笑容问候,特别是跟罗布里低声交谈的阿尔伯特梅恩,正是去年奥利弗奖的获得者,冉冉升起的新星——

成立于1976年的奥利弗奖是英国戏剧界的最高奖项,对标的正是美国百老汇的托尼奖,只不过美国注重电影演员,而英国却更注重戏剧演员,每一位专业甚至非专业的演员一定会经过莎士比亚戏剧的培育,这是英国演艺界的基础柱石。

他们的到来,使原本常规例行的发布会突然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媒体不确定他们为何会来,这些甚至在上世纪都大名鼎鼎的老家伙们,这些去了好莱坞都足以被奉为演技大师的人物,难道只是看在罗布里的面子上来的吗?难道只是为了宣传罗布里的新电影而来的吗?

但不妨他们已经嗅到了这场发布会的不同寻常——

一阵阵通讯信息开始向四面八方传达了出去,越来越多的媒体像闻到了特殊气味的蜜蜂一样,朝着发布会的现场涌来。

丁丁朝着罗布里点了点头,这是罗布里带来的礼物,就算丁丁计划之内的人不出现,也足以让这场发布会得到不小的关注。

更何况,丁丁等待的人已经到了。

在一阵人仰马翻中,就见丁丁在沙龙中结识的柏林艺术家们,以《德国电影艺术》主编塞巴斯蒂安为首的名流已经大步走入了现场。

“丁,我们应该不算是不速之客吧?”

“你的新电影发布会,就在这里举行吗?”就见已经年逾七十的塞巴斯蒂安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现场,却露出不太满意的神色:“人也太少了,既然要发出声音,那应该让世界都知道才是!”

就见这个白胡子老头猛地拍了一把旁边正努力把录音笔凑向自己的记者:“还愣着干什么,快点给我去找人,我就不信偌大一个柏林,竟然连二百家媒体都凑不出来!柏林的记者都睡着了吗?需要一杯黑咖啡来唤醒吗?”

看着飞奔着出去,差点把自己绊倒的记者,尤蒂特不由得哈哈大笑,就见他拍着胸脯作出了包票:“丁,如果半个小时后柏林所有的媒体不能抵达这个现场,那我们文艺家的名头也就不要了,我发誓明天德国所有报纸都会收到来自文艺家的尖锐批评,这可不是那帮只会恭维政客的报社所能承受的!”

丁丁哈哈一笑,他就知道这些被自己在沙龙上骂过的评论家们根本经不起多少‘诱惑’,当听说丁丁将要在发布会上宣扬自己的理论,推翻一直飘扬在欧洲文艺界上空的新浪潮旗帜的时候,他们是忍不住不来的。

正中丁丁的下怀!

……

电影节主席菲利克斯和评审团主席杰兹莫夫斯基被惊动,走入现场的时候,他们看到的就是一个挤挤挨挨人满为患的发布会现场。

现场像个小型电影院,只不过布局不如电影院规整,进入现场的人们还不能得到有效安排,在交谈、寒暄、采访和寻找自己座位中来回变换,电影节一半以上的工作人员主动或是被迫在现场维持秩序,以防止不断搬运进来的摄像机三脚架误伤了人。

丁丁剧组的人也不得不现场指挥,最起码刘小西已经两次要求来自慕尼黑报社的记者不要离主席台太近了,但后者一脸无辜地看着她,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还想偷偷摸摸从主席台上方拍摄一副能涵盖整个发布会现场的高清照片。

刘小西气得跳脚,但她的胳膊被中国电影日报的老孔抓住了,后者显然也被这种大场面震住了:“小西,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啊?”

刘小西回答地倒是清楚:“发布会,电影发布会啊。”

老孔一脸不信:“发布会来这么多人,这比德国总理记者招待会的人还多,你们导演人呢?”

刘小西这才发现丁丁人已经消失了好一会儿,不过抬眼一看,就见门口乔哥拎着人进来了,后者还在愤怒叫嚣什么,仔细一听原来是这家伙想起电影宫门口有中国留学生在外面应援,跑到外面去跟留学生寒暄去了——

结果他出去可以,进来的时候被陡然加强的安保给拦住了,没有彭博的贴身翻译,丁丁跟安保扯皮了半天,差点被当作某个激进环保人士给拖出去,幸亏乔哥发现不对,把人给救了回来。

丁丁:“我就知道他们分不清黄种人!!!”

刘小西:“……”

刘小西嘴唇差点乌黑,导演,这是什么日子,要是没有乔哥,是不是所有人望眼欲穿地等着你讲话呢,你这个人却被拖出波茨坦广场游街示众——

这是什么开天辟地的乌龙啊!

好在丁丁在无处不在的摄影机前只是骂骂咧咧了几句,然后就被老杰给抓住了肩膀,后者简直热泪盈眶:“丁,看啊,这么多人!”

老杰擦着眼泪不敢置信的样子就像从没期盼你期末考试能拿个满分回来的老母亲,事实上他是对柏林电影节而不是丁丁有这种期待,但结果却是在丁丁的新电影发布会上他得到了这种期待。

但叫丁丁来看,这还不如他在人民大会堂办过的《英雄儿女》的发布会的一半人多呢。

丁丁反拍着老杰的肩膀,一句你还有待见见世面的话好赖没说出口。

总算等到两点五十九分,最后一家抵达的报社记者气喘吁吁地蹲在只能容纳两只脚的现场的时候,发布会终于开始,主持人用德英双语做了简短介绍,就将主席台留给了丁丁。

丁丁走上台的时候,三百家媒体的闪光灯不约而同一起投向他,这一刻整个大厅仿佛太阳爆炸一般,也确实如此,站在台上成为焦点的丁丁仿佛是一个高热核反应堆,由他抛出的辐射,正在波及周围数平米的空间,而他说出的话,正在以每秒几百甚至几千公里的速度,向全世界传播出去。

丁丁轻轻致意:“女士们先生们,下午好,欢迎大家来到我新电影《第十三号病房》的发布会现场,今天我站在这里,确实有一些话说。”

他看着台下脸色通红的小伙伴们,肖媛媛正在用激动的目光凝视着自己,钱星用手指一字一句地点着手上的手稿,董子高双手握拳攥在了胸前,曾芃连屁股底下的椅子都坐不好,比他身旁七十多岁的塞巴斯蒂安还要颤巍巍。

“1962年的夏天,26位年轻的德国电影人聚集在一起,发表了著名的《奥勃豪森宣言》,宣告了战后德国新一代导演和传统德国电影决裂以及用新电影取而代之的决心,提出了一系列当时德国电影产业改革的建议,他们推动了一场新的电影运动,从此以后,德国青年电影创作者们如他们所言,拍摄出了在国际上产生影响的、至今仍有意义的作品,带领危机中的德国电影走出了困境。”

“至今仍有他们掷地有声的话语响彻在柏林的上空,‘我们相信电影是一种重要的、强大的工具,可以用来表达和传播思想、价值观和历史’,”丁丁道:“六十年后,来自中国的电影人怀着激动的心情凝视着前人的杰作,并向这次伟大的电影运动致敬。”

丁丁深吸一口气:“我们意识到,一种相同的、对电影革命的需求、对电影艺术的理解以及对电影发展的需要,让我们穿越了六十年的时光,和伟大的前辈们产生了共鸣,我们也要在这里,发表我们的电影宣言,或者说,是一篇战斗檄文,我们愿意宣告一些东西,愿意讨伐一些东西,更愿意促进一些东西。”

此言一出,现场像一个沸腾的钢炉,里面已经彻底被沸腾的钢水充溢,现场记者浑身一震,在高低起伏的惊呼声中,他们知道柏林电影节最大的看点到来了,一帮来自遥远东方的中国电影人,站在了柏林这个舞台,向世界宣告了他们的到来——

和六十年前那振奋人心的一幕遥相呼应了,甚至,更激动人心!

因为,这个年轻的电影导演大刀阔斧举起了反对新浪潮的旗帜,没错,他反对在欧洲被奉为圭臬的新浪潮,反对艺术至上的理念,他用朴素而重达千钧的词汇,说——

“我们不认同新浪潮的某些理念,我们认为电影不应该只追求艺术而不谈其他,”丁丁郑重其事道:“我们反对过度追求作者风格和艺术性,我们反对由此导致的电影精英化,如果大批看不懂电影的观众逃离电影院,如果电影沦为少数精英的玩物,这就背离了电影诞生的意义,因为电影不是一小撮人的孤芳自赏,电影是所有人都无障碍接受的东西。”

“我们提倡并致力一个,大众都能亲身参与的电影运动。”就听丁丁一字一顿道:“这个运动以启发人民群众对电影的认知,鼓舞人民群众对电影的信心,提升人民群众对电影的理解和追求,以形成最后人民对电影的共识为最终目的,我们认为这场运动应该叫,人民电影运动。”

台侧,彭博用流畅的英语和德语做了双重翻译之后,轻轻翻过一页手上的双语稿,目光在手稿最大的标题上停顿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