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旷柔收回放在他额头的手,给他掖了掖被角,望着他的眼睛柔声问道。
“你还要再睡会儿吗?”
闻言,相泊月身形一僵,以为季旷柔要走,慌忙摇了摇头。
锦被下的手蓦地攥紧,强忍住了拉她手的欲望。
见相泊月已然清醒,季旷柔想起此行的目的。
她垂下眼眸,声音罕见地轻柔了起来,听得相泊月一阵恍惚。
“刚刚梦到什么了?”
相泊月一怔,下意识地想到了刚刚自己做的那个噩梦。
梦里,季旷柔神情冰冷地望着他,说已经厌倦了他,要与他和离。
任凭他如何苦苦哀求,都不肯回头看他一眼。
现如今,梦境中季旷柔的脸与现实重叠,他心口处钝痛犹在,却多了丝现实带给他的安全感。
也猛然反应过来,季旷柔原来一直都守在他的身边。
想到这儿,相泊月的心痛稍稍被抚平,心底因得季旷柔的陪伴而荡起一波又一波的暖意来。
“忘、忘记了......”
他声音极浅,发着哑。
犹如风雪冰凌吹过沙地一般。
乳父曾说,梦境都是相反的,可一旦把不好的梦说出来,就会变成真的。
所以,相泊月选择了隐瞒,并不打算与任何人说。
闻言,季旷柔微微眯眼,觉得像刚才这般旁敲侧击,或许根本问不出什么来。
也只会浪费时间。
不如直接问个清楚。
想到这儿,季旷柔抿了下唇,望着相泊月试探着说道:“今天下午,是你找的我?”
闻言,相泊月面色一白,锦被下的手指猛地掐紧了掌心的软肉。
见他没有回话,季旷柔便当他默认了。
接着,相泊月便听她继续说道:“你看到什么了?”
此话一出,犹如一柄烫红的铁烙,狠狠地捅.进了相泊月心头最柔软处,再上下大力旋转搅弄。
疼得他直接僵住了身体。
“听到什么了?”
季旷柔接着问道。
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对于床上的青年来说,有多么的残忍。
逼着一个爱她的人,去描述她与别的男人欢.爱时的场景。
待反应过来后,一股强烈的屈辱袭上心头,心悸疼得相泊月即使将锦被下的整个身子佝了起来,仍旧无法抵抗。
他咬紧了下唇,痛苦地闭上了眼睛,额头上的青筋连同脖颈上的经络一同浮起。
玉面涨得通红。
季旷柔,你怎么能......
怎么能这般对我!
床上的青年再也抵抗不住心中灭顶的痛苦与委屈,犹如受了重伤濒死的困兽一般,呜咽出声。
泪水争先恐后地涌出,仿佛大河决堤,源源不断、滔滔不绝。
消瘦的身子也都在跟着颤抖战栗。
一时间痛苦到了极点。
见状,季旷柔微微蹙眉,连忙询问他怎么了。
见相泊月并不应声,刚想去寻田医公,脑中却莫名想起了今日瑞伊曾给她说过的那句话。
“那他一定很爱你。”
相泊月......爱她?
想到这儿,季旷柔转头望向下榻上正无声哭泣的青年。
爱吗?
试试就知道了。
她身随心动,俯身垂头,吻走了相泊月眼角新涌出的那一滴清泪。
下一刻,季旷柔明显感觉到榻上的青年仿佛被自己这一举动定住了一般。
她稍稍远离了些,但见此时的相泊月鸦密的睫根湿漉漉的,一双凤眼被泪水浸得殷红,犹如九月榴籽,亦如碎冰下的剔透红石。
绯得惊心,美得动魄。
犹如一把火,融化了昔日面上的清冷与寒冰,露出了最深层次的脆弱与美艳。
而这美景,却仅她可见。
霎时间,一股奇异的满足与掌控感袭上她的心头。
季旷柔犹如国王一般巡视自己的国土一般,描摹了一遍相泊月精致的五官,目光最终落到了那已经被他咬破,沁出殷红血滴的唇瓣上。
下一刻,季旷柔毫不犹豫地伸出双手,捧住了相泊月的双颊,在他意外怔愣的时候,俯身吻上了他的唇。
在被人季旷柔吮走眼泪的那一刻,相泊月只觉得周围瞬时间安静了下来。
他眸中闪过一丝茫然。
胸腹中的那颗心还在传来阵阵的锐痛,让他恍惚觉得方才眼角的触感不过是自己的幻觉。
他已经不再奢望,季旷柔会疼惜他。
可那温热的触感却又是那样的真实,轻柔得好似怕他碎掉一般,只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能将自己那已然痛到麻木、疼到紧缩的心脏激得再泌出一丝甜意来。
相泊月直觉此时的季旷柔离自己很近,近到她身上的凤尾花香浓到几乎将他整个人包裹在了其中。
他抬眼看她,视线中的季旷柔高贵肃丽得如同天上的神祇,正垂眸望着自己。
目光冷漠中又带着对世人、对他的一丝怜惜。
就这一丝怜惜,便轻易地拨动了他的心弦,让他几乎是发了疯地生出痴念,想靠近她、想亲近她。
他痴痴地望着季旷柔那形状姣美的菱唇,期待着她肯俯下身,奖赏他。
可随即,相泊月又觉得自己十分的恶心,自己如此粗鄙不堪,却又渴望着她的垂怜。
他这个样子,落在季旷柔眼中,一定是十分可笑,对吧。
想到这,强烈的自卑与自厌犹如跗骨之蛆,从他每个骨缝中钻出,啃噬着他的皮肉,折磨得相泊月生不如死。
可就在这时,神却主动低下了头,吻住了他。
霎时间,相泊月僵愣在了原地,待回过神儿来时,他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尖嚣战栗。
恍惚间,他只觉得一股暖甜源源不断地自季旷柔的唇间传来,顺着他的喉头沁入了已经焦枯的心肺。
相泊月再一次落下泪来。
他痛苦又欢愉地闭上了眼睛,极力地去忽略季旷柔身上传来的,那一缕不属于她的芬芳。
那芳香虽极清极淡,却像一把锋利的匕首,一刀一刀地划在了他的心上。
将他的整颗心划得血肉模糊。
鲜血涌出伤口,将唇上喉中的甜也沾染上了血的腥。
可即使是这样,相泊月也发疯似地拼命索取着,哪怕那甜的下面是穿肠毒药。
如梦魇一般地,今日看到的那个场景又浮现在他面前。
让相泊月控制不住地幻想、猜测,当时的季旷柔,也是这样吻那个男人的吗?
一股屈辱与绝望袭上他的心头,泪水流得更甚。
理智让他立刻推开身前的季旷柔,可情感与身体却又将面前的女人抓得更紧。
相泊月一边痛恨、鄙视如此自甘下贱的自己,一边又抵抗不了想要靠近季旷柔的本能。
情感与理智相互拉扯,激烈对抗,将相泊月的整个人、整颗心都鞭笞得伤痕累累。
可即使是这样,相泊月也甘愿顶着这一身的伤,逐渐沉沦。
只要季旷柔......爱他就好。
作者有话说:
瑞伊:他好像很爱你。
郡主:不信谣,不传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