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拔山兮……气盖世。”
“时不利兮,骓不逝……
电影院的音响里响起一道男音哼着的垓下歌,没有任何的配乐。众人泣不成声,他们读懂了陈清元的遗憾,不停抹掉脸上的泪。
“骓不逝兮……可奈何……”
“……虞姬虞姬奈若何。”
陈清元倒在了一片残肢废墟上,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执拗地不肯闭上眼睛,一直看着他的方向。
灰蒙蒙的瞳孔映出了一个崩溃的男人。
阮行之睁大了眼睛,心脏的剧痛让他丧失了所有力气,好疼啊……疼得他痛不欲生,满脸泪地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他双腿发软,几次摔倒在地,想要爬到他的身边,被阮玉泉给一把拦住。
头顶还飞着敌人的轰炸机,过了这个坡就暴露在射程了,阮玉泉不忍心,可只能大吼:
“哥!哥!你不能过去!”
阮行之哪里听得到他的声音,他狠了狠心砍晕了阮行之,抱走了想要爬向废墟的男人。
阮玉泉一直没回头,后面轰炸机又投下了一枚炸弹,轰隆一声,瓦砾飞溅。
1937年7月29日,北平沦陷,第二十九军副军长,132师长誓死坚守阵地,殉国。
二十九军军长陈清元,带伤率领副官,等近千名士兵,为保护百姓撤退战死,尸骨无存。
五千多名普通军人血洒北平。
血淋淋的人命变成了黑白的字,出现在了一张张报纸上,观众们看得心中抽痛。
阮行之醒来后失了声,看着那一份贴着陈清元的黑白照片,写着他尸骨无存的报纸,在弟弟的照顾下浑浑噩噩地了几日,和弟弟一起加入了通州起义官兵的队伍,过了半个月才能发出些嘶哑的声音,后又辗转进入了情报系统。
他似乎变了个人,冷漠的没有人气,这八年来,他把自己磨成了最快的刀,最锋利的剑。
观众们看着他第一次杀人,都觉得不忍心。
阮行之多嘴硬心软的一个人,染着鲜血的手还在抖,可后来,他便越来越熟练了。
他几次受伤差点撑不过去,躺在病床上恍惚地露出解脱的笑,阮玉泉跪在床边痛哭,拉着他的手说,哥我们不干了,我们回家去好不好。
阮行之并未同意,他好像只有这一口气了。
十四年的腐蚀让这片大陆到处充满了战火的痕迹,满目疮痍。
惊心动魄的战鼓在1945年8月15日那天,停了下来。
1945年9月2日,一辆停泊于东京湾的美国战列舰上,日本代表向联合国投降,在各国代表的注视下,签下了投降书。
9月3日,政府下令举国庆祝,放假,并悬旗3天。
一张张茫然的脸活了过来,百姓们抱在一起痛哭,冲上街大喊着,胜利了,我们胜利了!
而梨园的一处破败小楼,也在这时被一双手给推开了。
吱嘎一声,灰尘浮在夕阳中。
阮行之瘦的吓人,长衫穿在他身上,竟都显得空荡,静静地看着荒凉萧瑟的旧地。
空荡荡的小楼许久没人进来过,风吹的落满灰的红灯笼在地上滚了一圈,桌子和瘸了腿的椅子歪倒着,戏台子上的布被扯下来一大半。
记忆中似还能听见热水倒入茶壶的声音,台上咿咿呀呀地戏腔,在这一瞬间褪色。
万物寂静,不见当年半分热闹。
阮行之关上了门,走进后面一间房间,在床板底下摸了摸,拿出来一个落满灰尘的箱子,拂走上面的灰,缓缓打开。
里面放着一套虞姬的衣服和头面。
他拿到了自己找的东西,坐在梨园后台碎了一半的镜子前,素手描眉,对镜上妆。
举国欢庆,游街呐喊,外头庆祝着解放胜利,没人注意到这早就破败不堪的梨园。也没人看见扮着虞姬的戏子,在台上舞的最后一次剑。
戏台上无人为他配乐,阮行之却并不在乎,唱着唱着,锣鼓丝竹忽然重新响了起来,底下的客人们坐在崭新的红桌旁,津津有味地吃着瓜子,喝着茶,跑堂的端着盘子在看客中穿梭,他似乎闻到了一点温热的茶香,听见后台的班主在骂小弟子唱错了词,要罚他去练一个小时基本功。
阮行之一阵恍惚,目光看向了二楼。
桌子上的一杯茶散发着热气,一位穿着军装的男人倚在太师椅中,含着笑看他。
阮行之怔怔地看着那人,眸中蓄满了泪,张了张嘴,继续着自己的唱词。
词至末尾,他抽出一把雪白的宝剑,横在自己脖子上,看向二楼的方向。
那处哪里还有什么人呢,垂下的红绸随风晃了一瞬,底下的人和茶香也如烟一般散去了,徒留冷清。他用戏腔唱出了最后一句:
“……妾妃何聊生。”
宝剑用力抹过脖子,屏幕忽然一黑。
电影院里响起一片惊呼。
众人流了满脸的泪,一双双眼睛哭的通红,迷茫地看着一片黑的屏幕,现在还没反应过来阮行之是不是用那把宝剑抹了脖子。
一声很轻的叹息从音响中传出来,众人听得出来,那是阮行之的声音。
“日落了,我该去找我的霸王了。”
这句话让大家崩溃地哭出声,阮行之从未和陈清元表明过自己的心意,只有在最后的最后,他才说出了口,可惜……陈清元却听不见了。
有姑娘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退场后,还没等踏出电影院的门,就骂了一句。
“编剧,你没有心呐!明天过年啊!”
其他人也控制不住嚎了起来。
“大过年的,我罪不至此啊!”
“呜呜呜be了,竟然be了。”
电影院里的其他人吓了一跳,还以为他们集体变异了呢,结果发现只是看电影看的。
他们觉得好笑的同时,也对那部让人失态的电影升起好奇,没稳住蠢蠢欲动的手,掏出手机买下一场,转身回电影院又看了一部。
这次春节档的几部电影质量挺高的,童易烟虽然人不行,但剧本写的不错,不过最近也有传言,说她写出来的剧本其实都是找枪手写的,还威胁了人,闹得轰轰动动的,童易烟没办法就说她现场直播给大家写一本,估计现在在写了吧。
他们不关心这个,反正上一部没看过瘾,总觉得有点事没交代清楚,干脆换一部接着看。
抱着这个心态来看的,拿着上个电影剩下的爆米花进了影厅,一边吃,一边看。
不过看着看着就觉得不对劲了,吃爆米花的动作变慢,床戏那块让在场男性惊掉了下巴,“他……他俩怎么”滚到一起了,还没说出口,就被同伴塞了一口爆米花,只能悲愤地继续看下去。
吃爆米花的动作变慢了,掏纸巾的动作频繁,那一声泣血的“陈清元!”刀的他们心脏一抽一抽,放映厅里男男女女的抽泣声不断,等到屏幕大亮,众人哭到精神恍惚,终于明白了上一场的人为何集体变异,一边哭一边骂地出了电影院。
他们受不了这个刺激,拿出手机翻到编剧的微博,发现评论区都是全国各地看完电影的人,第一时间来哭嚎的评论。
【女人,你好歹毒的心肠,呜呜呜呜。】
【哭死我了,都说你只写甜剧,能甜的人得蛀牙的那种,我不信,我第一次看你的剧就被刀的死去活来,我不信!】
【啊啊啊明天就过年了,我不要这个新年礼物(撒泼打滚)】
【后劲儿太大了,最后竟然是阮行之的幻想,太惨了吧。】
电影院里的观众一看大家都被刀子捅的面目全非,心里莫名其妙好受多了,也留下来一条评论,刚一退出去,就不小心点进了童易烟的微博直播间,她竟然真的在直播写剧本证明自己。
【作家想說的話:】
文中提及的和历史有一定差距。
29军副军长和132师长是殉国了,同时战死的还有南苑一千多名学生。
陈清元和阮行之只是我虚构出的人物,并没有移山填海的本事,就当他们是在平行时空,那个动荡的时期挣扎过一回的普通人,奉献过自己的力量,解放后,举国欢庆,阮行之也能放心地去找陈清元,说出他一直未说出口的话了
娱乐圈里的冷艳影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