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2 / 2)

沈岳一头黑线,敢情这货眼里就看到了林草。

他把油纸伞还给豆芽菜,摸摸他脑袋,“收起来,去做饭吧。”

豆芽菜一头雾水,丝毫不懂他们在打啥哑谜,挠了挠脑袋回厨房去了。

周路有些尴尬,他一把撑开新到手的油纸伞,瞥了一眼,眼神立马又被吸引住了,赞道:“这竹子画的可真好,疏密有致,气韵非凡,不错。”

他似乎忘了窘迫,急切地问道:“沈兄,这画油纸伞的可是一个人?”

沈岳点头,“是,都是我内兄画的。”

周路道:“不知我是否可以请他画伞面?”

他挠了挠脸颊,不好意思道:“我的画工不好,所以想请林兄帮个忙。”

沈岳见他仍不死心,只好道:“中午他回来了,你问问他。”

然而林征下了课回来,却并没有同意给周路帮这个忙,他眼里有些不赞同,“你若是请我画别的都可以,但是未婚的哥儿或姑娘是不行的。”

周路只是询问了能不能帮他在油纸伞伞面上画个人物。

林征便问了周路这人物的身份。

周路没说是谁,只说了是一个他心仪的小哥儿。

林征又问了是否提亲,是否已订婚。

周路答不上来了。

然后林征就说了上面的话。

吃完饭,林征去上课了,周路也走了。

少年人又羞愧又不开心,沈岳坐在马车上,将人送了几里地,才把人给安抚住。

“哎,沈兄,你可要帮我看着,若是有人去提亲,你就赶紧通知我。”周路忧心忡忡的,“我这次走之后,估计再来也是冬季了,怕时间太长了,被人抢了先。”

沈岳简直哭笑不得,“人家小哥儿又不认识你,家里也不知道你对小哥儿有兴趣,你这边担忧这担忧那的,都不如直接去提亲来的好。”

周路却摇了摇头,坚定道:“我要等中举了再提。”

沈岳见劝不动他,便不再劝了。

他大舅子都考了十来年了,都没考中,科举哪有那么轻松的。

不过小伙子锐气满满,斗志昂扬,也是不错的。

见人已经又充满了活力,沈岳就下了马车,让他走了。

回到家,豆芽菜就凑了过来,比划道:“中午是怎么了?”

他一脸狐疑:“你们三个都奇奇怪怪的,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沈岳知道豆芽菜和林草无话不谈,自是不会把周路的心思告知,以免扰了人家小哥儿的心思,在其中坏事儿,只拍了拍豆芽菜的脑袋,感叹了一句,“春天来了呀。”

林元更懵逼了,不过他见相公不愿意说,就不再提了,转而吐槽起三哥来,“三哥怎么那么爱花哨,他的第一把油纸伞从来就没用过,就又换了一把新的。”

林征的第一把油纸伞上的画跟他们是一套图,上面都是金黄色的油菜花,现在手里撑的这把上面画的是乡村小路上随处可见的画画草草。

他画技高超,就是普通的花草,也能把它们画的带着莫名的气韵,看着既精致又漂亮。

沈岳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行了,三哥这样也能给我们的油纸伞宣传一下了。”

现在村里人都知道他们能制作精致漂亮的油纸伞,都有些蠢蠢欲动。

但是沈岳并不打算开油纸伞的培训班,他打算重新搞个模式,到时候把沈家老娘和两兄弟也带进来一起做,顺便把县城那三个衙役给提供的十五亩竹林交给沈家两兄弟来管理。

不过一切都在计划中,等麦子收了之后,竹编培训班开完再说。

豆芽菜则是吐了吐舌头,比划道:“好吧。”

下午两人便扛着锄头,带着草帽去地里给向日葵除草。

地里的向日葵已经长到腰的位置了,播下去的花种也都长了出来。

最近雨水好,不用他们挑水浇地,但雨水充足,地里的野草就多,更别提他们的地是开荒出来的,野草就是之前锄过一遍,也铺了厚厚实实的一地。

野草锄下来,他们就跟之前一样收拾到地头,等傍晚带回家,给牛吃。

林家的两头小牛在水草充足的情况下,长得特别快,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就有了成年牛的体格。

就这么的又忙了几天,麦子终于熟了。

沈岳去了老宅找林高氏,“娘,你那两亩地我们给你收了吧。”

林高氏在林如松死后,整个人的精气神都降了很多,老态的很。

沈岳之前需要人帮忙编竹制品卖,就把她叫过去帮忙,一天给二十五文钱,老太太虽然脾气不怎么好,但人不是个懒的,手头活儿也不赖,沈岳还是非常满意的。

再者,跟人交流多了,老太太眼睛都有神了。

沈岳想着不管是为了什么,都要照顾着些她,毕竟是豆芽菜的娘,虽然不亲,但比起林冉那糟心的娘,真是好太多了。

再者他和豆芽菜、张氏、林征四个人,收个两亩地也是快的很,没得让这老太太一个人起早摸黑地颤颤巍巍地去收麦子。

外人看见了也不会好看。

他倒是不怕人说,但不过举手之劳就可以获得好名声,他自然是非常乐意的。

林高氏嘴巴张了张,想拒绝,冯氏就阴阳怪气道:“哟,这么好心,怕是想白占老太太那两亩地吧。”

五月初的傍晚,空气中带着焦热的味道,林高氏坐在院子里拾掇那些捡来的麦穗子,二房的三人都在石桌上坐着,正在吹着小风,惬意地吃着不知哪里来的葡萄。

冯氏话一说,林老二和林泽就全眯着眼,眼神不屑地看着沈岳,一副我们就知道会这样的样子。

沈岳就当没看到他们的眼神,跟林高氏说道:“我和元元打算麦子收完之后,就养些鸡和羊。”

“娘要是有空的话,就帮我们问问村子里有谁家孵小鸡的,我和元元不懂这些,所以麦子我们就收了,小鸡这块就麻烦娘了。”

林高氏本来想拒绝的话咽进了肚子里,她点了点头,“行。”

冯氏阴阳怪气道:“哟,这四房是有钱了,买了一大片地还要养鸡养羊,日子过得那么好,怎么不把丈母娘接过去享享福,留在我们这破烂小屋里成天吃糠咽菜的,你良心上也过得去?”

林高氏皱眉,“冯氏,你给我住嘴。”

沈岳不以为意,冷笑道:“就是破烂房子,那也是爹留给娘的。我们四房早跟娘说过了要她过去,她舍不得,才留在了老宅。但是,你又算哪根葱,敢赶娘走?”

“再说,都分家了,你少跟我阴阳怪气地说话,否则就别怪我别客气。”

沈岳道:“元元一个小哥儿,动起手来不疼不痒,要是惹我恼了,我让你麦子都收不成。”

他冷飕飕地看了林泽一眼,“不过你倒是还有一个废物儿子,说不得到时候还能用上,麦子也不至于收不了。”

“你!”林老二夫妇顿时气急。

林泽则是吓了一跳,扭头就劝冯氏和林老二,“爹娘,他就是一个不知礼仪的土匪,不必跟他计较,计较的话太跌份了。”

沈岳都气笑了,“一个童生,懒的抽筋,整天窝在屋子里不干活,有好吃的却比任何人都跑的快。你奶奶都在旁边坐了半天了,你都没说分点儿葡萄给她吃,你可真是知礼仪,太孝顺尊敬长辈了。”

冯氏立马手压在盘子上,好像怕他上手抢似的,“葡萄是艳儿拿回来的,外边买的有名的品种,贵的很。”

林泽有点儿犹疑,看了眼冯氏,又看了眼沈岳和林高氏,最终从冯氏手里夺过盘子,走到林高氏面前,“奶奶,你吃,之前我读书太入迷了,脑子还有些混沌,没想起来。”

林高氏却摆了摆手,叹道:“你吃吧,奶奶不吃。”

她的神色淡淡的,让人看不出情绪来。

林泽犹豫了一下,还是端着盘子回到了石桌上。

冯氏顿时松了口气,捏了一颗葡萄塞进嘴里,含糊不清道:“我儿可孝顺了,可是娘自己不吃的,不是我们不给的。”

沈岳摇了摇头,跟林高氏说了一声,“娘,那地你就不用管了,明天我们先给你收。”就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沈岳便和豆芽菜、张氏、林征摸黑起了床。

早起有露水,还凉快,人们都是选择早早地起床割麦子。

等天热起来,麦秆一碰就断的时候,他们就收了工,回家吃饭,顺便把麦子拉到晒场晾晒,等着后续脱粒,下午温度降下去的时候,才又收拾收拾去收割麦子。

如此过了两三天,四人便将八亩地里的麦子收完了。

之后便是牛拉石磙碾麦子,脱粒,装袋子,还有种秋季的庄稼。

一顿忙碌下来,时间就到五月底了。

张氏忙着为即将开始的培训班准备东西,林宝给她打下手。

林征召回回家帮忙收麦子的孩子们,继续开课。

沈岳则带着豆芽菜,开始喂养两千只鸡苗,还传出了要买一千只小羊的消息,就等卖家上门了。

而正是这个时候,林家村突然传出了一件大事。

林家村的一个小哥儿把林健给打废了。

林家距离村子比较远,种的地也和村里人的良田不在一块,所以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是大李氏收拾完了麦田,种完了秋季的庄稼,过来串门的时候说的。

“林晨那哥儿也是个悍的,把那林健打的躺在床上半个月都没起来,听说大夫来看,都摇头了,说让他们做好病人长期卧床的准备。”

林晨?

沈岳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想了想,他突然朝豆芽菜看去。

这不就是和豆芽菜订过契约的哥儿之一吗?

豆芽菜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眼神,眼睛闪了闪,怂怂地往旁边坐了坐。

沈岳眉头微蹙,问道:“是怎么回事?”

大李氏哎了一声,“还不就是那回事儿嘛。”

林健胆大包天,色心不死,上次欺辱林冉叫林元给半道拦了,没成功。

这正割麦的时候,家家都起早贪黑的。

林健就盯上了林晨,而且很容易就找到了机会。

在早晨天还没亮的时候,躲在路边袭击了早起割麦子的林晨,想生米煮出熟饭。

大李氏叹道:“陈氏也不容易,当家的早死了,只留了这么一个标致的哥儿,无依无靠的,可不就被林健那臭虫给盯上了嘛。”

林元本还有些得意,但一听大李氏说话的语气,就知道后续不妙,他忙问道:“林晨没事吧?”

大李氏道:“他没什么事儿,陈氏又不像林冉娘那样见钱眼开,惯会卖哥儿的。稍微有些心疼自家哥儿丫头的,也不会把人嫁给这家啊,都什么龌龊东西,不知从哪里骗了个傻女人回来,把人家弄怀孕之后却又打又骂看不上人家,净瞅着村里的哥儿丫头们下手,想占便宜搞生米煮成熟饭那套,真是太恶心了。”

说着说着,她又叹了口气:“只是陈氏这母子俩日子怕是要不好过了。”

林元很担忧,比划道:“为什么这么说?”

大李氏道:“林马氏要让林晨嫁给林健照顾他,陈氏又怎么会愿意,闹了一通,后来林马氏放话,让陈氏等着瞧,那些得罪过她家的,谁都别想好过,她会让得罪她家的人在沙河县活不下去。”

沈岳皱眉,“陈氏家的地是租的林盛家的?”

“不是,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大李氏道,“若是租的,她家现在早被赶出林家村了。”

沈岳点了点头,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不过见豆芽菜一脸担忧,他就没说什么。

大李氏顿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问道:“元元,你是不是教了林晨什么啊,他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哥儿,怎么这次就这么能耐了?”

林元一愣,比划道:“是林晨说了什么吗?”

大李氏眼睛一转就明白了,她摇了摇头,“林晨小哥儿没说什么,不过大家都在猜是不是你教了什么,毕竟他以前可不是个胆大的,就和你玩了个把月,就能把欺负他的人给揍了,所以大家就有了猜想。”

“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出去乱说的。”大李氏道。

虽然大李氏做了保证,但沈岳并没有放松,他差不多已经明白当下的情势了,有人怕是想对他们出手了。

果不其然,半个月后,等沈岳他们办完了三期培训班,他的预感就成真了。

县里派人下来收春季的田税了,但是只收银子,不收粮食。

村里人纷纷去镇上、隔壁镇上卖粮食,但全被挡了回来,说不收林家村人的粮食。

现在麦季刚结束,正是粮价最贱的时候,林家村人以低于别村人的价格卖粮食,竟然也卖不出去了!

大家都慌了。

毕竟只有秀才家才可以免税,普通人家可是得缴税的,而日常生活就过的紧紧巴巴的,哪有余钱可以缴税?

大多都得卖了当季的粮食来缴税。

不过很快消息就又传了出来,是村里有人得罪了镇上的首富宋老爷,所以太河镇不愿意收林家村人的粮食,而附近的镇子湘水镇,则是这家人得罪了林马氏和林盛,进而得罪了县衙的县丞大人,所以湘水镇也不收林家村的粮食。

至于县城和其他乡镇,林家村人可以去试试,看粮食能不能卖出去。

消息一传出来,就有人去了县城和附近乡镇卖粮食,可是一听说他们是林家村人,县里的粮铺就直接把他们撵了出来。

而附近乡镇的粮铺则直接说,他们也想买林家村人的粮食,但没办法,有人交代了,他们不能收林家村人的粮食。

还有给提议的,让林家村人把得罪大老爷的那家子赶出林家村,他们说不得就可以买林家村人的粮食了。

消息一波波地扩散开,村里人的目光一下子全转到了林家身上。

大李氏天天来林家,把村里的消息也带了过来。

“现在村子里人心惶惶的,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大李氏道。

她家之前用草编包和竹编赚了不少钱,所以是不怕的,但村里更多的人是没她家赚的多的,都得卖粮食缴税。

再者,就算勉强熬过了这季,下一季还要如此折腾吗?

大李氏担忧道:“就怕大家会起不好的心思。”

沈岳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竹编培训班虽然办了,但现在沙河县这个小市场已基本饱和,若想赚钱,只能出了沙河县卖。但村里人一辈子可能连镇上都很少去,哪里又有勇气出沙河县呢。

更别提缴税的事就在眼前,他们也没时间去外边卖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林家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林征咳了一声,说道:“明天有几个孩子不来学堂了。”

张氏忧心道:“村里人的东西都卖不出去了,我怕他们会来找我们的麻烦。”

林征安抚道:“明天我去县城问问情况,你们不要担心。”

沈岳点了点头,“三哥先去问问,实在不行,我们再另想办法。”

晚上,沈岳翻来覆去的,有些睡不着。

他很少会心绪不宁。

以前就是冒着生死出任务,他也是从容不迫的,但这次有了牵挂后,他竟然犹豫不决了起来。

但是村里的情况非常危急,若是一不小心,怕是会酿成祸端的。

沈岳从来不相信人心,也不敢去赌人性,所以他必须尽早把事情给解决了,降低别人敌视的心理,保证一大家子的安全。

想了又想,他翻了个身背对着豆芽菜,让自己心硬了些,然后把打算说了出来,“元元,我要去跑一次商。”

回应他的是死一般的安静。

半晌,一双手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