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鸿羽紧张起来,四下观察,紧紧跟在梁安身侧十分警惕。
“说起来年年校场比武你都输给我,也就和兰渝打个平手,怎么就你我二人还想着保护我?”梁安见他这么紧张忍不住调侃。
林鸿羽不为他的话动摇,一手牵马一手摁在剑上留意四周情形。
他说:“护卫将军是副将职责,无论武功高低,一个副将都不会任由将军置身于危难之中。”
梁安笑:“我说不过你。”
既然说不过他,干脆就不说,京都规矩不可奔马于闹市中,两人的速度也比走快不了太多。
“昨夜接到兰渝的信,没说什么要紧的,本想今日见面再说,眼下也正好。”林鸿羽四处警惕着,从怀中拿出信给他,“兰渝话少,信也精简,跑马半月送来的信统共不过四句话,当真是惜字如金。”
梁安抖开信一眼看完,笑了一声:“字少点好,少点才是好消息。”
“说得是。”林鸿羽也带上笑意,“若惜字如金的兰花花长篇大论那可得是什么十万火急的要紧事。”
梁安看完信里说一切都好放心了,兰渝妥当,他说一切都好,就一定都好。
“你背地里这样叫他,叫他知道要生气了。”梁安折好信纸还给林鸿羽,一副看热闹的样子:“有你吃苦头的时候。”
林鸿羽把信塞回怀里笑:“天高兰渝远,我都到京都了,他可管不着我。”
说起熟悉的人林鸿羽也没那么紧张了,梁安大笑两声,刚才的忧思倒淡了几分,果然是封好信。
在穿过集市时,梁安看着繁华的街道叹:“每回瞧见京都民生,都恍然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常年在外,有这般感慨实属正常。”林鸿羽说道,“京都在天子脚下,即使破落之地,又怎会出现在天子眼前。”
梁安叹道:“你说得对。我们虽远在边关,行过数城,唯有京都一处瞧不见一个瘦骨嶙峋的难民,可若踏出此城,才知道原来普天之下并非皆如此地。”
“这不正是将军一家世代坚守边关的缘由吗?”林鸿羽目视前方淡淡说道,“将军带儿郎们守一寸疆土,百姓们就有一寸立足之地,将士们攻百里城池,北赵就多百里江山。”
“百里江山……”梁安重复这话,喃喃道:“翰昀,我们是为百姓,还是为江山?”
林鸿羽看向梁安,许久之后模糊回他:“为将军所为。”
或许如此。
梁安想,林鸿羽说的这话本没有错。
为将军所为,为梁安所为。
他梁靖之的一言一行若能左右国本,实在是太过可笑,而梁安笑不出来。
北赵早已不是最初武臣接踵的时期,一代代皇帝被诸位以命殉国的将士们守卫的安定所麻痹,以为这江山稳固是天命所归。
又有哪位贵人知道,这稳固江山是多少性命鲜血换来的。
他们忘了故土流失任人宰割的痛,忘了一国分裂的动荡,忘了前有南祁虎视眈眈后有东邦已成气候。
重文臣轻武将,前朝遗将死的死伤的伤,如今让他梁氏一家独大,莫非是他梁门将士造成的吗?若他一家被忌惮至此有迹可循父亲兄长又何至于纷纷战死?
他们守的从不是谁的江山,而是庇护子民的君主。
忠于皇帝就是忠于北赵,忠于北赵就是忠于百姓。
梁安不想江山动摇,不想谁为了一己之私令社稷动荡。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只要东宫一日贤良,知百姓苦处,梁安就绝不会允许旁人侵踏王权。
为此即使弘文帝如此对待赵宴时,令梁安苦闷烦恼,他却半点无法责怪到东宫身上。
毕竟东宫毫不知情。
这是他的父亲对他的仁慈之心,把背面的狠辣映射到了他的胞弟身上。
若东宫知道,或许也难以接受。
太子殿下已有嫡子,梁安见过。
皇长孙才不过一岁多些,雪白可爱,朝中隐隐有立皇孙为东宫的声音,也并不打眼。
因为他实在太小。
梁安曾见过太子与皇长孙之间舐犊情深的场景,令他想起自己的父亲,心中热烫。
他想,即使东宫与赵宴时之间的兄弟关系不亲厚,也不是会同意皇帝用幼弟来挡箭的卑劣之人。
两匹马站定在瑞王府前时,梁安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起初他曾怀疑瑞王所图谋之事与他人无异,因此不愿意与之深交。
而后数次接触,梁安又觉得赵宴时不像是会为权谋算计的人。
他答应做赵宴时的朋友,就做了赵宴时的朋友。
曾应承过他会坦荡前来看他,却一次也没有。
只是今日,即使是脚踏实地迈进王府大门的,又算得上是坦荡吗?
梁安不敢想象见到赵宴时的情形,自己言而无信,却登门见他,算不得朋友所为。
“将军,下马吧。”
林鸿羽的声音打断了梁安的纠结,梁安有几分懊恼,在有关赵宴时的事上他怎么能烦恼至此。
两人牵马上前,自然被人拦下。
林鸿羽上前说道:“瑞王殿下递帖邀请,平南将军特前来拜访。”
“拜见将军!”侍卫听闻这就是平南将军梁靖之瞬间绷紧身子,拱手拜道。
梁安点头:“不必多礼,瑞王殿下何在?”
“王爷等候多时,将军请。”
一脚踏进瑞王府内,梁安想,这下可再没有退回去的道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