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父慈(1 / 2)

欺君 胭脂独白 2167 字 2天前

东宫灯火从内厅亮到殿外,炭火一盆盆换来,来人请过晚饭被梁安谢绝,他坐不住了,站起来走到东宫门边还没抬脚就被两边侍卫持剑拦下,梁安没为难他们,他心中明白自己不是来东宫做客的。

出了这么大的事,太子带梁安入宫只怕是要兴师问罪的。

问什么罪?

梁安没退回去,只是站在门前,也没再迈出去。

他想了又想,把进宫前的事一遍遍仔细复盘推演,想到林鸿羽的眼神脸色和谷摇光的语气作为。

他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他想谷摇光是有意激怒自己,至于原因,还没想到。

或许不止激怒梁安,谷摇光当时所作所为现在想来处处蹊跷,就连太子命他查案时他半点不惊讶,像是就在等太子发话。

这不寻常。

这事若当真来办算是谋逆,合该刑部大理寺三司会审,怎么轮得到他一个小小的京兆府少尹来主事查办。

但那时候时机恰好,可说天时地利人和,除了谷摇光,梁安也想不到还有第二个人选能在那时当下代查此事。

天寒地冻百姓会有怨言梁安早有预想,没想到的是不过一夜过去,灾民就被煽动乱起来了。

若说没人在其中捣乱,梁安不信。

太子没把他丢给谷摇光不过是因为梁安身份特别,他尚是平南将军,太子这数月来对梁安礼遇有加,必不想为了这事伤了梁安的心。

即便如此,梁安猜只怕太子已对他心怀芥蒂。

太乱了,梁安默默叹气,想若是林家兄弟在这里就好了,无论哪个也必能叫他茅塞顿开。

想到他二人梁安又想起林相自雪灾后疾奔入宫再没出宫去,这下心里又多少有了些底气,林相足智,必不能叫这些宵小得逞。

梁安负手而立,盯着一点点黑透的天,回忆先前的事分明是有人在使攻心计。

无论那些诗也好,还是头脑简单容易被煽动的百姓也好,都是某人手中的棋子,就在等着另一方白棋落子做成此局。

也许从马上翻身下来的梁安就是那处非等不可的棋眼,而恰在其后赶来的赵庆时就是顺水推舟的一处妙手。

那么这事果然不是赵庆时的手笔才对……

梁安越想越阴沉,不安随着血液四处涌动,尤其在寂静空荡的夜里更是叫人听见血在游走一样的声音,叫嚣着鼓噪,连脑袋里都跟着嗡一声响了。

那么接下来呢……如果按照他推演的路径行走,下一步棋该落在什么地方了……

“平南将军,陛下急召!”

梁安被这声音吓着不由自己抖了一下,但很快回神,他抓住了衣摆一侧的腰佩,大跨步迈出了东宫殿门。

长乐宫的气氛不寻常,梁安在殿外等候整理衣衫,瞧殿门两侧卫军一阵肃杀之意,有了不好的预感。

“召——平南将军觐见——”

梁安进去,由宫女引路经过层层叠叠遮挡视线的帷幔,在靠近床榻前看见在弘文帝眼前的人怔愣一瞬才请安问候。

“平南将军请起。”

这话是弘文帝的贴身宦臣周福说的。

梁安起身,余光扫向床榻上的弘文帝,心里大约有数他精神不济,连话都懒得说了。

梁安两侧躬身拜过,只右相在不见左相,太子就坐在弘文帝床榻上,想必是皇帝允许的,赵宴时垂头安静站在太子身后,眼也没抬,梁安只从他身上扫过,没敢停留。

灵慧公主赵丹曦也在,与两日前见她时的寡淡素雅不同,今日她改换宫装,头上也挂着应有的朱钗金冠,只有绾起的青丝中斜插着那支素簪显得突兀,此时她单膝跪在脚踏上手里拿着丝帕在为弘文帝擦汗。

除了这些人,最令梁安意外的是林凇平也在,他在偏处坐着,再往他身后看站着一排太医,梁安心里一动,兰渝也在其中,就在林凇平身后。

他弓着身子即使梁安进来也没抬头,不仔细瞧像是林家的小厮。

梁安却稍舒一口气,猜测想必林凇平瞧见兰渝也吓了一跳,一定是他叫兰渝过去的,如此待到时机恰当也好带他出宫。

他还正想着,闷而粘滞的咳声从床榻上传来,声音慢且克制,是弘文帝发出来的。

皇帝病了,什么时候的事……

梁安飞速回忆,天气转冷后弘文帝没再召见他,最近一次旨意是腊八那天赐粥,最后一次听见他的消息正是腊月十三那天雪灾。

自中秋起这样长的时间里弘文帝精神抖擞,令梁安几乎忘了初见他时的情形,说句大不敬的话,那时弘文帝的状况即便第二日就薨逝梁安也不意外。

眼下弘文帝情形比那时还要更难看,他脸色灰暗,两腮上的肉像是短暂充盈后又干涸的果子再度瘪下去。

这样冷的天,长安殿里算不上太热,可弘文帝的虚汗止也止不住地往下淌,赵丹曦不厌其烦为他擦拭,陶穗弓着身子一言不发为她换下脏的,又递上新的,整个殿里也只有她二人在活动。

“梁安。”弘文帝挥挥手,挡住了赵丹曦的手,总算叫他。

梁安上前半步撩开衣袍跪下:“臣在。”

“听太子说,赈灾一事你出了不少力气。”

弘文帝话说得顺畅,只有挨得近了能隐隐听到他克制着咳嗽的粘滞声。

太子来见弘文帝没提起方才的事,梁安眼神一晃,不知其意,拱手回道:“微臣惶恐,赈灾一事非微臣功劳。”

弘文帝奇异地弯了下嘴角,看不出是不是笑,他微微动了下,赵丹曦即刻站起来垫了软枕在他身下靠着。

“灵慧,你可曾见过他了?”

赵丹曦收手后退到一侧答道:“儿臣已见过平南将军。”

“朕尚记得年幼时候你和梁家老大也玩得很好,想必同梁安也有话可说。”弘文帝坐靠着,从这个角度正能牵住女儿的手,他拉住赵丹曦疼爱地捏住她的手心,“从前你吃了许多苦,往后不要再去落云山上受罪,留在家中有你太子哥哥和父皇在,不再叫你受委屈了。”

赵丹曦回手,新的丝帕由陶穗递到她手上,她没搭话,微微弯腰为弘文帝擦去额上的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