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以后(2 / 2)

欺君 胭脂独白 2702 字 2天前

李不为还在激动,嘴里叨咕来叨咕去,也不知究竟在说些什么,但看出对梁安是平南将军这事十分震惊。

“李先生,何故在裴府?”赵宴时问,“你与裴老板相识?”

李不为忙摆摆手:“裴老板谁人不识?不才不敢说与裴老板相识。来裴府,是……是另有别的事。”

他擦擦额上汗,看梁安两眼又是激动:“平南将军,万万没想到碰上的这位仁兄竟然就是平南将军!”

这情状不似作假,梁安问道:“是平南将军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唐突,唐突。失敬,失敬。”李不为连连往后退两步,不敢挨得太近了,又忍不住说道:“不才平生未尝钦佩几人,梁家满门将士正是小生敬仰之人,如今得见,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他这状态和第一次见时那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决绝样子全然不同,梁安不免下意识回头与赵宴时对视,眼神相接的一瞬间又有几分尴尬。

他摸摸鼻尖道:“先生谬赞,家中长辈尚担得起,我却不敢。”

他这话一说李不为不同意了,开始掰着手指头细数梁安赢过的胜仗,几乎把他有过名目的大小战役都说了个遍。

“南祁摄政王许慎一的狠辣连书中都难描述其一二,平南将军神武,将他压在关外数年,这难道不值天下人敬仰钦慕?”李不为说到最后都激动起来。

梁安微微挑眉,心里一动问道:“先生对国事如此关切,如何却在书院外说些事不关己的话?”

其实梁安问的这话多少是在曲解,但他实际是想听听李不为的想法。

谁知这话一问,方才还一个人叽里呱啦长篇大论的李不为沉默了。

梁安又忍不住看赵宴时,往常这时候该帮他说几句了,但赵宴时就站在一旁真正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看见梁安纠结的眼神,他沉默半刻,转看李不为。

“你不想入仕,可想随平南将军一同去青州?”

梁安和李不为都吃了一惊。

一个是没想到他问得这样直白,一个是没想到他叫李不为去青州。

“我,我!”

岂料李不为激动起来,倒是很想说句什么,又一时间说不出话。

过后偏过头去,微微摇头,不再看他二人,蚊声说道:“将军抬举,我不过一介书生,没有那样的本事。”

梁安皱眉,本想着这是个可用之人,但这畏畏缩缩的样子,即使高才又有何用?

“李先生,爷差人正找您。”裴府来人。

梁安问:“裴老板可见过客人了?”

来人答道:“梁爷尽可随小人一同过去。”

他既说了,梁安想想答应,回头又看赵宴时。

“既急着走,我总要去看看棒骨,就烦请小梁爷替我道声歉。”赵宴时说完没等谁回,点头致意径自走了。

梁安默默收紧手掌,拦住要追过去的脚,随人一同去找裴真。

路上李不为时刻保持着与梁安的距离,应当是敬畏之心导致他面对平南将军如此小心翼翼。

“人有才学不应荒度。”梁安还是不忍就此放弃,皱眉说道:“更何况你肯一步步四处游走劝学可见并非心死,不必同一个固执念头较劲。”

李不为低低摇头,等到梁安都有几分不耐偏头看他才惊一跳,作揖回道:“小生已在祠堂立誓……”

他停顿半句才又说道:“我虽草包而已,但朝廷一日无度,绝不动入仕之心。”

起初还为这人有气节有骨气的模样赞服过,眼下梁安几乎要冷笑一声。

这般固执与迂腐何异?这种人留在赵宴时身边又能做几分事?

想到这里梁安又是怔怔出神,是了,他险些忘了,他本就是想要在赵宴时身上放上一个得力的,李不为这人有气节,不像能屈膝折腰的人,这种人虽然有恼人的倔劲儿,可一旦认主,想必会是耿耿忠心。

梁安心神涣散,无论是他自己规划还是弘文帝醒来打乱计划,他都不能长久留在宿州了,尤其弘文帝是其中变数,若他当真清醒,得知梁安久留宿州,想必对赵宴时不利。

之前想着总能徐徐图之的“徐徐”二字如今已不属于梁安,他必得尽快处理这些事。

这样想着,梁安还是想再试探几句,正撞上有人过来,梁安讶异,原来裴真要见的客人,正是李不为的老师,夫子陈方。

陈方已是头发胡子都花白的老头子,他眼神也已不好,凑得近了瞧见梁安怔愣一瞬。

裴真并未遮掩,互相介绍道:“先生,这位是平南将军梁大人。梁将军,这位是从前启蒙先生,陈夫子。”

他说完看向一旁的李不为:“梁将军与不为识得?”

“偶然见过。”梁安也老实答道,“不过欣赏不为贤弟才学便多聊几句。”

陈夫子接话:“平南将军有心欣赏老夫这逆徒?”

梁安愣住,又迟疑着点头:“确实如此。”

“还不跪下!”陈夫子忽然指着李不为骂道,“平南将军肯赏识,你还想做什么?”

李不为吓一跳倒是听话,扑通一下就跪了,反把梁安惊住。

方才还说他不是轻易屈膝之人,这么一会儿功夫跪两回了。

李不为跪是跪了,什么话也不说,就垂头盯着地。

裴真知道内情,上前扶起李不为,嘴里说道:“先生何必为难他?人各有志,就……”

“他若有志就不会荒度从前!”陈夫子怒道,急起来已站不稳了,李不为心都颤了忙上去搀扶,又被老头甩开。

他颤巍巍骂道:“今日你若不给我个答复,日后也不必再叫我先生,咱们师徒缘分断绝,我也尽力,往后你生死祸福自己担着,再出现在老夫面前我便一头撞死。”

“夫子!”李不为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裴真不是会安抚人的,梁安更不是,几人一时尴尬在原地,好在救星来得快。

“夫子不要动怒。”沈濯灵搀住陈夫子,温声细语道:“既然如今梁将军也在,还是再坐下来慢慢说,不为平日将夫子当父亲侍候,夫子的话气了他,也剜了自己的心,万万不必。”

李不为抹抹眼泪慌着点头,也不敢再说话。

陈夫子摇头,长长叹气:“我这张老脸,哪来的脸面再替他说什么话?裴老板,今日老夫倚老卖老求你给这孩子一个谋生的活计,难张嘴的话我也张了,实在不知再说什么,今日没脸再留……”

他说着还是看一眼梁安,咬牙偏头没再看他。

“我这就走了,往后不会再来。”

裴真皱眉,语气也急了几分:“先生这是说的什么话,岂不是在痛骂学生?”

陈夫子不想再说,摇头拱手要告辞。

走前还是回头又看了梁安一眼,眼眶也已红了,撩开衣袍就要跪下:“老朽叩见平南将军……”

吓得一众人拦,梁安双手托住,哪敢受他这一拜。

陈夫子摇头哽咽道:“逆徒不仁,老朽却难不管,平南将军若有心看他有两分用途,便请带他入仕,有朝一日造福百姓也好,能随将军做几件卫国之事,也算他不负这十几年读的圣贤书。”

“先生……”李不为先已跪在他身侧,头抵在地上不敢答应也不敢再说。

梁安看着这师徒俩心中动情,想起自己的老师,若是盛天,为他以后也会如此不惜折腰图谋。

沈濯灵凑过来,低声叹道:“将军有所不知。”

陈夫子今日本就是为李不为日后来的,他当日听了李不为决绝的话,心知无力挽回,却不能任他整日荒度,想着无论如何带他来找裴真求个活路,有裴真带着在裴家人做事,不是入仕,也总不算是白活。

遇上梁安是意外,又勾起陈方痛处,若有机会,自然要这孩子入仕。

李不为不知道,但陈方知道,这孩子聪慧可塑,绝不是能被埋没在黄泥中的人。

梁安不忍,低声道:“陈先生若不嫌劳累,便请坐下慢慢说来。”

陈方看看头仍然紧紧贴在地上的李不为,终究不忍心,点头对梁安说:“平南将军若有闲心,老朽便与大人多说几句。”

梁安却没想到,眼前花白头发的老人竟与他也算有几分渊源,令他肃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