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盛天(2 / 2)

欺君 胭脂独白 2721 字 2天前

梁守青逝后的每一天,梁安都靠盛天撑着那口气。

他知道,尚有盛天在,青州的天就还能撑住,只要盛天还在,梁安就还能撑住。

梁安背后的大树不是全然枯萎,还有盛天为他庇荫。

对梁安而言,对青州将士而言,在北赵大地上默默无名的盛天先生,对青州的意义几乎等同于梁守青,也正是如此梁安才能在一年多前放心离开青州。

谁也没想到盛天会来宿州。

拾起激动思念震惊的一切情绪,梁安的心瞬间坠入冰窟,他第一念头是出事了。

否则盛天怎会悄无声息离开青州。

他匆匆告退,甚至来不及再看赵宴时一眼,急忙带着盛天离开。

等看见老卢更是一惊,分明是让他去送信打探,怎么却带了盛天一起回来?

“我都听老卢说了。”盛天坐下,“给你带来三个消息。”

梁安心里一紧:“师父,你何必亲自跑这一趟,还有,你走了青州那里!”

“第一件事,”盛天不因他急躁受影响,“一月前,左非凡趁鸿羽去盐马道附近巡查带人突袭,我军败于不曾防备。”

“什么?!”梁安大惊失色,脸色难看至极,急追问:“鸿羽和兄弟们呢?”

“鸿羽受了轻伤而已,无碍。你不必着急,我既说给你听,是有好消息。”盛天接着说,“左非凡行事不缜密,鸿羽退后当即带伤反扑回去,祁军正清点俘虏兵器,没想到鸿羽来得这样急,招架不住也没吃了好果子。”

左非凡是南祁主将,但因有许慎一这提枪上阵的铁腕摄政王在,战场上也少见他有所建树,若说他大意轻敌,那是有可能的。

听完这段,梁安总算稍松一口气。

盛天拍拍一旁的座椅,叫他坐下,看他一眼说:“看来你尚未收到消息。”

梁安忙问:“什么?”

“鸿羽又立新功,京都去旨,已封为镇南将军。”盛天说。

说不震惊是假的,说心情不复杂是假的,但梁安不是对好友的升迁不满,而是那种莫名其妙的纠结萦绕在心。

“师父,我有一事必须问你。”梁安憋不住话,他站起来,到盛天面前郑重问道:“自翰昀再回青州后,短短时间内数次与南祁缠斗获胜,我有诸多疑问想求师父解疑。”

这些话梁安不能对旁人说,但因为是盛天,他可以肆无忌惮说出内心的困惑,而不必害怕师父以为他在嫉妒鸿羽。

盛天看他:“说来听听。”

“自雁回关一战许慎一退回永州府直至如今不曾露面,他分明知道如今父亲……而我不在青州,为何不乘胜追击?此乃疑一。”

“翰昀数次与南祁小队碰上,都并非大规模战斗,没有许慎一在,南祁人怎么会主动出击前来送死?潼关一战南祁军走向不明,嵌南夹道一战翰昀埋伏杀他们一招之后却仍然没有回击,这根本不是许慎一行事作风,此乃疑二。”

“自翰昀回青州节节高升之后,一封信也未曾给我!我曾就这几仗写了数封长信给他,其中将是否有蹊跷,许慎一是否别有用心等等事情一一列出,其后我甚至开始担心他是否出了何事,是否心余力绌身有重伤,但时至今日,我不曾收到半封来自青州林鸿羽的信,此乃疑三!”

梁安说到“疑三”语速越来越快,一副已快生气的模样。

他声音扬高,像是在质问林鸿羽一样对盛天喊道:“师父,求您解我疑惑!”

盛天不曾被他的来势汹汹吓着,仍然不动如松,待他呼吸平稳后终于开口。

“永州府中有事绊住了许慎一的脚,他不是不报复,而是没有机会报复,此乃一解。”他淡淡说。

“南祁军自许慎一回永州府,由祁策下令交由左非凡全权指挥,几次战役胡乱无章,打法平庸没有野心,也许我心拙走眼也未可知,不过以我之见,鸿羽胜仗绝不稀奇,你与他一同长大,应当知道鸿羽不是庸碌无能之人,对付左非凡的蹩脚战术,私以为足够了,此乃二解。”

他说完停下。

梁安攥紧拳头在等他想要的第三问。

“皇权交叠之际,平南将军与新帝赐封的左骁骑尉仍然交往过甚,你认为是件好事?”

盛天不等他说,又接道:“你以为皇帝为何要你去淮州,而把林鸿羽派去青州,你以为林鸿羽如何连胜几个小仗就能节节升迁?你不懂?这些没人教过你?”

梁安不敢再说。

他懂。

皇帝要打压梁安,另起新将,而这个人选就是林鸿羽。

“可我与他情同手足,陛下又怎么不知我二人情谊?!”梁安眼眶一红,“他却宁肯一封信都不来给我,难道只为了不失圣心?”

“愚蠢。”盛天淡淡骂道,“他为保你,也为保他一家,你梁靖之不在意,他不是你。”

梁安鼻尖酸涩,尤其在师父面前说起这些,忍也忍不住想掉眼泪。

这些他明白,他当然清楚,可……那不是别人,是林鸿羽啊。

他二人从未分离过这样长时间,在家国动荡之际,梁安被皇帝忌惮削弱,别人可以不在乎,他林鸿羽难道不知道梁安有多希望他能递封信来宽慰吗?

哪怕只是简单几句问候也好,叫梁安知道,一切都还如从前。

可他没有。

“所以我来了。”盛天瞥见他的红眼睛,下意识也偏开脸不想再看,他轻声说:“有我在,告诉你一切都好,比任何信都更有用,不是吗?”

梁安深吸一口气点头:“是,师父,可是青州……”

“你放心,青州有鸿羽在,如今他也是能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盛天宽慰道,又说:“我来此还有更重要的事。”

梁安蹭蹭眼角忙问:“什么?”

盛天道:“你在此地耽搁太久,不能再拖下去,须得尽快去往淮州。”

梁安一怔,手不自然收紧,说出来的话都磕绊:“淮州?”

“这是第二件事。”盛天摇头,“东邦异动,淮州迎战一击,似乎只是试探,但须得小心为上。”

“东邦!”梁安惊叫。

盛天道:“你可知东邦新起了位一字并肩王,叫做昭珠。”

“昭珠?一字并肩王?”梁安瞠目。

他当然记得昭珠是谁,先前在泉定裴真和沈濯灵曾提起此人。

说他是戎烈哪里冒出来的姨弟,与戎烈关系倒是紧密,梁安把此人记在心里,但怎知转眼已是什么一字并肩王。

匪夷所思,简直匪夷所思。

一个南祁,一个东邦,两个梁安最忌惮的国家都有许多蹊跷事,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这个昭珠可不简单。”盛天提起此人微微皱眉,“此次试探约是他出的主意,究竟要做什么尚未可知,只是无人守在淮州不行。”

梁安急道:“当然!”

不论这个昭珠是人是鬼,要碰北赵一条界线梁安都不允许。

但是……

梁安一愣,又问道:“可是师父,淮州与青州相隔不算太近,东邦有异这事算是个大事了,无论如何王府要收到消息的。”

盛天不语,沉默后说:“你可记得你救下的那两人。”

梁安一时反应不及,很快灵光一闪:“谷摇光兄弟!”

盛天捻捻手指:“叫做知昂的那孩子,一路奔波先去了青州,倒算聪明忠心。”

他怕淮州沦陷,因此拼了命也要先去青州送消息,好叫青州能派人去淮州帮忙。

梁安心里七上八下,恨不能现在就飞去淮州。

他在此地耽搁,险些误了大事。

“将军。”

门被敲响,守门的伏山叫道。

“小王爷差人来问,是否用膳了?”

梁安浑身僵硬,他仿佛失去记忆的人猛然被这句话点燃复苏。

为了什么在此地缠绵不肯离去……

前些日子两人又如何纠缠亲吻……

梁安脖颈僵硬,如芒刺背,甚至不敢再回头看一眼盛天。

如今这境况,又究竟该如何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