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天冷笑一声:“荒唐。”
老卢干咳两声,这下也不接话茬了,梁安说了三四句话讨了两句骂也老实了,一路安静到进了沁园里。
梁安说许多话大约也是紧张缘故,对盛天和赵宴时正式碰面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不知情形如何,也不知若出现无法应对的情况他该怎么办才好。
但情况远没有他想的那么复杂,会客厅中坐着不止赵宴时,还有皎洁,下人来通禀后皎洁撑着春晓起身行礼。
“听闻梁大人恩师前来,总要拜会才算礼数周全。”赵宴时安稳坐着,含着温和笑意,摆摆手叫人都坐下,转而对皎洁说:“你伤未痊愈,不必拘这些虚礼。”
春晓又扶姑娘坐下,悄悄看一眼盛天,被这古怪脸色吓了一跳又忙躲开,皎洁垂着眼安静不语。
“恩师称不上。”盛天淡淡说道,“不过是乡野农夫,蒙将军不弃,梁大人一家心慈收留盛某这寡居老夫而已。”
赵宴时笑道:“小王自京都一路来宿也蒙将军照拂,与盛先生倒也算有同样感受,梁大人刚正仁心,待人处事确是无可挑剔。”
他说完笑意盈盈看向梁安。
梁安心中一紧,分明两人只是说些毫无干系的闲话,就是听得人莫名紧张。
他讷讷应了一声“不敢当”。
赵宴时又道:“是不是恩师倒也无妨,总之我瞧将军对先生看重,便也在宿州多留几日好给我个机会好生款待一二,算是报答将军待我之心了。”
盛天道:“不敢拂王爷美意,盛某一介草民,去留自然都看将军。”
两人目光一同落在梁安身上。
梁安收紧抓在椅子上的手,心里咯噔乱跳,震得脑瓜子都在乱响,一时间不知该不该就在此刻请辞。
就在他震得头晕目眩,那句“不能再留”即将被一口气顶着要说出口的瞬间,又被赵宴时的话堵回去了。
“倒也不必久留,这两日我想带皎洁去王府中见过皇嫂,便也给皎洁个正经名分,否则不清不白留在我身边倒对她不公。”赵宴时轻声笑道,“想来多少算是桩喜事,心中便想留将军吃杯薄酒再走。”
“原来这位是夫人,失敬了。”盛天淡淡回道,没再额外多看皎洁一眼,“既然如此,强走倒是不美,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自然得恭喜二位。”梁安起身笑道,他没看皎洁,只将眼神落在赵宴时身上,“没想到还能成就这样缘分,真是可喜可贺。”
他语气轻松,说出口的祝福真心似的。
皎洁轻放在腿上的两手揪住手中的帕子,几乎要将其拧断,也起身蚊声笑道:“多谢将军……”
“你伤未愈,快些坐下。”梁安仍然在笑,“若是旁人便也算了,是皎洁你,岂能不吃这杯酒?”
皎洁笑笑,捂住胸口,忽然急道:“春晓,我……我该用药了。”
她说完又道“失礼,失陪”。
春晓扶住还拖着腿不良于行的姑娘,跟着匆匆离场。
梁安还在笑:“我也还有些闲事,来日若走,京都中那些陪来的卫军总要安置,待我与罗管事商议后留在王府中最好,这事我再去趟王府问过王妃,旁的倒没什么了。”
他絮絮说完,又道:“便也先失陪,过后再寻机来给王爷请安。”
梁安退得轻巧,看起来轻松平常,半点不失仪失态。
唯独忘了他的师父还在屋里坐着,他已阔步离开。
叮叮铃声响着,棒骨不知从何处来了,朝赵宴时走去,又围着盛天转了一圈,歪歪脑袋坐在一旁,又靠在赵宴时身边扒拉他的衣角。
盛天道:“殿下的狗倒很乖巧。”
赵宴时笑笑:“它与先生投缘。”
两人对视,盛天眼神从灰色眼睛滑向腰侧,狗爪子碰上流苏穗子正好玩勾着,使衣衫中的腰佩若隐若现。
盛天收回眼神,淡淡道:“似乎是块好玉,也叫狗随意玩闹,可见王爷爱犬。”
“是位有心姑娘送的。”赵宴时笑,“不值什么,重在心意。”
盛天道:“可见王爷是重情之人,想必是方才那位……皎洁姑娘。”
赵宴时不置可否,淡笑道:“重情之人,也是重义之人,先生就别客气,允我好生招待。”
“我于王爷不过是一介草民,不堪受此重礼。”盛天起身,“府上有喜,便恭喜王爷,我也告辞,改日再来打扰。”
赵宴时也起身,微笑回道:“先生言重,求之不得。”
待看盛天离去背影,赵宴时单手解开平日里不曾佩在身上的腰佩,随手收回怀中。
他轻轻踢开一旁舔手的棒骨,收起脸上笑意。
“你说,今晚他会去哪儿?”
师父和赵宴时他只能选一个高兴,所以在师父面前恭喜他所心悦之人,是什么感觉。
赵宴时很想知道,他问是不问。
盛天想找梁安,被告知他牵着马出去了。
小春跟出来说:“平日里将军在宿州城去的地方也不多,盛先生就莫要担心了。”
盛天看看这比起在青州也长高了的孩子,问道:“素日里你还跟在他身边?”
“还是大山哥跟着。”小春回道,“王爷自京都来身边无人用着,我便听将军话一直随王爷行动。”
他大约也不知道说了好是不好,但盛天对小春来说和将军是一样的,因此说了两句实话。
盛天没为难一个孩子,也没再找他的徒儿。
只是眼前闪过佩在赵宴时身上的,那块没瞧清楚的腰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