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不妙(1 / 2)

欺君 胭脂独白 2879 字 2天前

琳琅阁院里,先是李不为出了趟门回来又病了,伏山防贼一样防着他,生怕把梁棠月也带病了。

李不为痨病似的咳得要死要活,别说别人了,他自己也吓得要死,把自个儿关在屋子里,不准人探望,饭菜汤药一律放在门外等人走远了他再拿进去。

赵宴时听说之后皱眉:“他若死在里头怎么告诉旁人?”

伏山喉间一梗,想小王爷这笑话可真是一点儿也不好笑,又在心里啧啧称奇,想赵宴时和李不为两颗这般不一样的脑袋竟然长了能相通的脑子。

于是挠挠脑袋答了:“不为兄弟说隔着院门瞧一眼房门外的饭菜没动静,就是出事了,否则他爬也能爬出去拿的。”

得了赵宴时一声冷笑。

“多叫几个大夫去瞧瞧,怎么整日里这样爱病?”

伏山立即道:“八成是黑天白夜围着那几棵荔枝树转悠夜里着了凉气,他老叨咕着那几棵荔枝树长得妖里妖气的,比旁的树都要好生长,可见荔枝果子吃了养人,他等摘了最好的果子给王爷姑娘都尝尝。”

这不是李不为的原话,意思倒是都对。

他确实瞧那几棵新栽的树长势不一样,虽说因能结果子也额外照顾了几分,也不至于比别地儿的长高一大截,枝叶也茂盛。

说不准此地水土胜过旁地,结出来的果子新鲜新奇,左右也没别的事,盯着那几颗果子就成了差事似的。

因此伏山猜测是他夜里也傻不拉几盯着,沾了露水潮气才得了伤寒。

伏山是胡乱说的,赵宴时却也认同,叮嘱几句若是如此府里的女眷都不要接近过去,否则过了病气糟糕。

那是自然,伏山早早就叮嘱完棠月叮嘱皎洁,棠月倒是听话,皎洁听说忍不住可怜李不为。

“无人照顾,病重岂不糟了?”

“行了,你肚里都揣着娃娃,就别操心别个了。”伏山劝道,“先保重自己吧,不为兄弟那儿有我呢,放心就是。”

皎洁没再言语,伏山当她听进去了。

当天夜里,李不为咳醒了从床上爬起来摸碗水喝,手脚无力连壶带碗摔了个稀碎,他倒在其中咽下了痛呼声,都没察觉门开了,来人慌忙扶他起来。

“不为!”

李不为都忘了难受,昏昏涨涨的脑袋瞬间清醒,呆愣愣叫了声“姑娘”,逃也似的遮着面孔往后爬。

全不顾及礼数,狼狈至极。

“快,快些走开。”

他大叫着,就听见皎洁回道:“不曾想不为先生也有赶我走的一天。”

李不为大惊失色,又是难受又是嘴笨又是想解释到嘴边又成了结结巴巴磕磕绊绊。

姑娘已跟过来了。

她点了烛火,端着过来,蹲在李不为面前总算照亮了暗室。

李不为眼前一晃,忍不住想抬手遮住,又因面前仅一步之遥的皎洁僵住。

“算我还你的。”

他眼前一黑,想烛火怎么灭了?

又想说“姑娘不曾欠我,谈何还我?”。

原来都只是昏厥前的幻象,灯没灭,他也没说。

姑娘又救了我一回,该是我还不清的账。

这风寒来得不一般,很快城里开着的店越来越少,王府更是如临大敌,在李不为病前就已紧闭府门,不准任何人再进府中。

“兰大夫也该来宿州才是?”

两个小丫头还在园中追逐玩乐,笑声如银铃,幼宁手中举着莫述给她做的小风车咯咯笑着跑,回头看故意让着她的姐姐。

“姐姐,追不着我,追不着,我要飞走啦~”

懿央没好气瞪着因身体康健也逐渐圆嘟嘟的小妹,又气又笑。

就她那两条小短腿,若是有心追她早抓住了。

因此逗弄道:“行行,让莫先生做的风车把你带到天上去,连爹娘也抓不住你。”

幼宁听了可得意,爹娘的步子又宽又大,连他们也抓不住那幼宁可太厉害啦~

两姐妹笑在一处。

小孩子无忧无虑的,笑声感染人,但程子衿含着一点笑意眉心却皱成一团,半点无法松心。

已过了约定时间,虽然幼宁一切正常,但程子衿难免挂念此事,又因这场风寒害怕。

其实不止是这次,前阵子就听说有人热症,程子衿听说后吓的叫来莫述,给多多的银子把人安置出府外。

若是从前这是没有的事,但眼下情况特别,幼宁安危是她头等重视的事,也只好出此下策。

府里别说重病,就是有点风吹草动咳了一半声的都要被莫述请出府外,程子衿念叨着“罪过”,一遍遍叮嘱万万不可亏待,等人好利索了想回府的也不要刁难,再请回来就是。

这也算是草木皆兵了。

送出府外也有一二十人了,一个再回来的也没有,可见这病不寻常,一时半刻不好痊愈,程子衿这么想着自己吓自己,更是无措。

“王妃安心。”莫述劝道,“无论旁地如何,咱们府里是绝不会有事的。”

他说得笃定,不管是不是说来宽她心的,程子衿都稍稍松口气。

“但愿吧。”她仰头看一眼阴沉沉像是憋着雨的天,还是再叹口气。

口中念了句佛,小声道:“盼兰大夫也早些抵宿。”

咳声中,院外有人紧绑面罩守着几口药埚,弯腰查看火候。

“大夫!别院有人起热!”

他猛一回身,露出左半边的银色面罩,正是兰渝。

“怎会?与先前人的症状如何?”

“如大夫说的一样!”来人惊恐道,说的话都磕绊了,“高热,喉痛,腹痛呕吐——”

他一边说着,已见兰渝匆匆走了。

此时兰渝正在离宿州不远的泉定。

一年前他与宣王妃约定来年此时再来为小郡主诊脉,因此一路未停,距离约定日期尚有余地,他想起答应梁安的事还没做,正巧泉定也在必经之地,他驾马偏离原定路线准备往泉定去。

一年前他应承梁安为那个叫做沈濯灵的朋友诊治,偏巧差了一步,沈濯灵已随裴真车马去了关外,因此兰渝没能为他诊治。

这次一进泉定,兰渝就觉与之前来时不太一样,这毕竟不是他所熟悉的地方,说不上来具体哪里不对劲,只是似乎没有那时热闹。

他经过那棵也曾许过愿的梧桐树,惊觉母泉不见了,倒成了一座崭新的恢宏庙宇。

兰渝一怔,再定睛看,上书“母泉神庙”,这才了然,原来是百姓为泉眼修建了塔楼。

他想这可真是愚蠢之人做的愚蠢之事。母泉,神树,都生在天地自然之间,天地广阔都是母泉流经之地,水所润湿的每一寸土地都福泽无穷。

坊间百姓相信母泉神树保佑,却要将庇佑着自己的大地之母困在小小一方院落里。

他这样想着,下马准备去看一眼。

不必寻找母泉的位置,那里有兵把守,他凑上前去,还没走近,远远就有官差迎上来横刀拦住。

“没有裴府令牌,闲杂人等勿近!”

好大的口气。

裴府?

兰渝冷冷从两人眉梢扫去:“二位眼尾赤红,眼瞳浊白,应当去瞧瞧大夫。”

两人对视一眼,自然一阵怒骂:“哪里来的神棍?瞧不见你俩爷爷好得很!”

兰渝言尽于此,没再废话,转身便走。

走前他扫向那棵守着母泉的粗壮梧桐树。

上面仍然挂着五彩布条,初见时兰渝尚且觉得美丽,即使对祈求上苍之事不热衷,仍然忍不住当做给自己的信念似的,挂上了“诸事平安”的布条。

如今再见,茂盛梧桐不知是深秋还是生了虫病,叶片黄斑枯萎。

兰渝皱眉,硬生生忍住了去其中翻找自己挂上去那条心愿扯下来的念头,上马离去。

路上他想到目中无人官差口中的“裴府”,想那不就是沈濯灵所居住之地。

若这姓裴的竟能做出这等事来,兰渝不信梁安能与此人交上朋友,还特意叮嘱他一定要来看望。

想到梁安,兰渝眉心皱得更紧,在马上也忍不住叹出了一口气。

他梁靖之向来以诚待人,被辜负几许也已不稀奇了。

这世间从来如此,如靖之这般怀有赤子之心的人,反而要吃上许多不必要的苦头,这天地上下本就不公。

只是想到热忱被践踏,真心被辜负,仍叫人口中苦涩。

从未在他人面前表露真情的人也终于忍不住想,靖之,若人能永不长大就好了。

抵达裴家的时候,兰渝十分警惕,一是瞬息之间心中对此地有些许不满,二是裴家庄这样广阔的地方紧闭着门,比之从前更萧条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