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太平(2 / 2)

欺君 胭脂独白 1645 字 2天前

那是,自他们认识以来,第一次正大光明碰面。

也是梁安头一回在灿灿生金的阳光底下,和赵宴时站在一起。

光穿过赵宴时,像梁安抓不住的一束破碎的冷光。

时光匆匆,须臾数年。

这是即便梁安重回过去,也想不到的场景。

他抬头,撞上赵宴时的笑。

在这一个时刻,天地宇宙之间,他们相对而立的笑意万物见证再不必遮掩,却仍属于彼此。

重入光明殿,和赵宴时一起,踩着皇帝的步伐,一步又一步,紧紧相随。

不知为何,梁安眼里还是蓄上了泪。

泪珠溅在地上,砸起了金砖上的血花。

他的,他们的,数也数不清的……

“不准哭。”

身前,是赵宴时的声音。

在群臣进殿之前,赵宴时手抚过梁安脸颊,抹去满面湿痕。

“靖之,是我们的天下。”

梁安摇头,反手托住赵宴时手臂,送他上了龙椅。

他定定看着赵宴时:“是陛下的天下。”

他一步步后退,正站在中央,和身后躬身进朝的官员们一起,跪在地上,俯首贴地。

“吾皇万岁——”

宵行,我此一生,马踏万里,剑斩千山。

长夜漫漫饮尽悲欢,山间明月赠你星河,从前一切起始于错,你我之间难说清白。

可我明白,我明白……

前尘如刃,剖胸见血,终此一身,唯这颗心——你的我的,一般无二。

照壁之上,金龙翻光,殿瓦如流霞溢彩。

夜色里,赵宴时回身,千灯万火在他眼底碎成朦胧星光,落在梁安身上。

红灯随风摇曳,水榭浮光潋滟。

松涛翻涌,虫鸣远逝。

赵宴时侧首,只看着他,轻轻唤了一声。

“靖之。”

梁安偏头,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这是从未有过的静谧时刻。

他们跨越千难万险,披荆斩棘抵达此刻,只是相依而立,看漫天灯火。

猎猎旌旗化作今夜星河,万里江山如泼墨挥作,收尽干戈。

两人衣袖在夜风中缱绻交叠,悄然掩住十指相扣的手掌。

看人间正好,看天下太平。

绥安元年,秋。

天光破晓。

李不为推开窗,晨光洒落案上,照亮堆叠有序的政简。

他拂去浮尘,取最上卷徐徐展开,指尖掠过,停在卷尾空处。

那里正虚位以待,只等一方玉玺落下,便能将这新政昭告四海,泽被苍生。

东邦王都灯火彻夜未熄,爆开的灯花“噼啪”一声,将戎烈从恍惚中惊醒。

他的目光仍黏在角落那副失了主的面具上,眼底暗潮翻涌。

笔锋重重一顿,落下最后一笔,墨迹未干便已起身,递给了殿前信使。

“传告天下。”

“喏!”

上书:

“孤承天命,统御东邦,今与北赵议定和约,以息干戈,以利苍生。两国止战,各守其疆。其二,互通商贸,惠利百姓。其三,助耕兴农,共谋生息。两国共守此誓,违者天诛。”

东邦境内张贴告示:“天下苦战久矣,以昭珠亡灵,以穹苍主名,今得此约,东邦生民,尽守此约。”

副本覆印三十份,火漆一枚枚封下,南祁兵部几案排开,半炷香间,文书堆叠如山。

这是丹曦登位后的第一道军务诏令。

副本装箱封档,数十名吏员于夜色中依路线启程,奔向各地兵署。

急使自南祁而来,手持文书入赵军边驿。

上书:

“战事停歇,以政代武,以民为先,如北赵愿应,共议新秩之法,共治太平天下。”

光明殿上,赵宴时落座。

李盏扬起拂尘,宣旨:“今边陲已靖,戍垒重修,三境之敌尽撤,签三国交好之约,即日起,举国更始新政,以安黎庶。整饬吏治,肃清贪弊,兴学选才,广开言路。”

宫中钟鼓三鸣,声震九霄,余韵穿过朱墙,直至街市。

不知谁先回头去听,怔怔停下了手中动作,很快,叫卖的货郎收声,茶客的杯盏悬在半空,连树梢雀鸟也歪着脑袋一动不动。

这是北赵百年来,第一道真正的止战诏书。

不知谁先喊了一声,继而人潮如浪涌,万千百姓向皇城跪伏,谢恩声山呼海啸抵达终点。

战火灼烧的史册在此刻翻页。

纷争暂且归零,一切,将从这里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