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另一边,市局技术部经过严密排查,层层筛选,初步锁定了一些符合凶手外形特征的可疑人员,最终向特案组呈递了一份包含四十三名嫌疑对象的名单。
特案组接过这份名单后,就展开进一步调查,进行第二轮筛查工作,这工作一做又是大半日。
由于案件线索匮乏,仅凭模糊的外形特征很难精准锁定嫌疑人,并且这份名单所列人员大多与案发小区关联性不强,经过重重筛选、反复比对,依旧有犯罪嫌疑的人几乎为零。
排查工作耗费大量时间精力,结果却不尽人意,这让特案组几人包括重案队同僚都不可避免地感到疲惫。
换班的间隙,余寂时重新梳理一遍案件材料,细致读了一遍小区居民的笔录材料,里面的证词内容琐碎繁杂,有效信息寥寥无几。
朱宽居住的老旧小区位置偏僻,人员构成十分复杂。四成是深居简出的独居老人,凭实力闭门不出;四成为早出晚归的上班族,案发时尚未归家;仅余两成才是长期定居的原住居民。
在凶手作案的时间,几乎大部分人都闭门不出,况且凶手早已规划过路线,能躲避掉人群实属正常。
多年来,小区里都未发生恶性命案,导致居委会疏于防范,对监控室盯得不紧,这确实在所难免。凶手此番作案可谓占尽天时地利,但绝对也缺不了细致的规划和准备。
这案子确实像是针对朱宽而来,至于刘长瑛与卢庆被杀害于近郊的废弃工厂,实在是令人费解。
两人能坐到那个位置,也绝非简单角色,理应具备高度警惕心,却仍被诱至南山市,简直太过蹊跷,余寂时实在好奇,镜子究竟是用了怎样的话术引导两人来到邻市这样荒僻的地方。
每翻阅一次卷宗,便有新的疑点浮现,余寂时思绪纷杂,一时恍惚,直到热水灼喉,呛咳连连,思绪才被猛然拉回。
他喉结艰难滚动,咽下一口唾沫,将喉间那股刺痛感强压下去,合上卷宗的刹那,办公室的门正巧被推开。
消失一下午的程迩终于回来,不知何时已经在身后站定,逆光而立,手臂随意交叠,轻轻搭在椅背上,修长的指抬落间,在余寂时肩头轻轻一敲。
“该出发了,去见见我的那位,”他嗓音里含着笑,眼底却一片冷凝,尾音一顿,语气微妙,缓缓吐出极尽讽刺的字眼,“老朋友。”
五点半钟,南山市暮色正浓。
霞光如血,将云层层叠叠晕染,如同燎烧着的一簇簇焰火,将整座城市都烧成橘红色。远处,一只孤鹜振翅而飞,在浓艳的天色中划过一道弧,最终隐没于青灰色的山峦之中。
接近市中心,车流停滞不前。
中学门口挤满车辆,喇叭声此起彼伏,十分刺耳,车流凝滞,寸步难行,两人被困在车阵中,足足耗费了半小时,才艰难地驶离这片堵车路段。
悦色KTV的总店矗立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南山市最大商圈的核心位置,四通八达,众星拱月。
整个店面占地极广,通体金黄,外面镶嵌着水晶装饰,在夜色中流光溢彩,极尽奢靡,活脱脱就是一座用真金白银堆砌而成的销金窟。而这副华丽皮囊,不知遮藏了多少肮脏交易、掩盖了多少罪恶。
然而越危险越迷人,这家连锁KTV在全国各地的分店几乎都曾卷入过刑事案件,却依然让人趋之若鹜。
极致的奢华服务,令人咋舌的天价消费,给人一种凌驾于普通人之上的优越感,一些暴发户更是将踏入此地视为走进上层社会的象征。
车厢内一片沉寂,余寂时始终未发一言。
他侧首望向窗外,霓虹灯不断闪烁,光线刺眼,扎进眼底,令他眼眶发涩,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心脏沉沉下坠,一股难以言喻的讽刺感在胸腔内蔓延,他下意识蜷缩五指,这才发觉掌心已覆了一层薄汗,黏黏腻腻,湿热得令人不适。
车辆逐渐逼近目的地,程迩随手降下车窗。
潮湿夜风从缝隙中钻入,裹挟着一丝凉意,在闷热的车厢内盘旋、流转,与此同时,躁动的音乐声也隐隐传来,一波接一波地涌入耳膜。
比起上个案子抓捕魏金的流光KTV,此处的混乱程度更甚。
流光KTV不过盘踞在西南一隅,仅在嵘山市打响了名气,而眼前这座悦色KTV的奢靡极具压迫感,足以用震撼二字来形容,活活像东南亚纸醉金迷的豪华/赌/场。
程迩打转方向盘,利落地将车泊入车位,余光掠过余寂时的侧脸,他神色紧张,浓密睫毛轻微地颤着,不禁莞尔。
他放柔声线,语气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别紧张。这片儿商圈周围布满了巡逻岗,局里对这家KTV更是重点监控,就算我们单枪匹马,戴家良也不敢轻举妄动。更何况……”
他眸光一闪,斜斜瞥向KTV外围的一盏路灯下,声音刻意放轻,嗓音慵懒,修长食指掠过唇畔,朝窗外轻轻一晃,“那边儿,就有我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