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家良握紧酒杯的手指蓦然一紧,暗红酒液剧烈晃荡,攀上杯口,洒出去,顺着外壁蜿蜒着向下淌。
他脸上那抹狞笑凝固在唇角,指腹轻而缓地摩挲着杯壁,狭长眼尾轻微抽搐了一下,眼神愈发阴鸷,视线一寸寸碾过程迩的面容,如同一把锋锐的刺刀。
程迩面无表情,平静地迎上那道犀利的目光,黑眸熠熠,连睫毛都不曾颤动分毫。
啪嗒一声轻响,高脚杯被重重按在桌台,红酒被震出些许,在桌面晕开一滩猩红水渍。
戴家良拧起眉,眼尾沟壑堆叠,下巴一圈赘肉绷紧又松垂,沉默良久,喉间突然溢出一声低笑,沙哑可怖:“既然是等价交易,我们不如敞开天窗说亮话吧。”
程迩丹凤眼一眯,下颌微抬,将问题重新抛还给他,透着十足的谨慎:“你想要什么?”
话音未落,戴家良肩线绷直,蓦然倾身,目光阴冷,如同淬了毒,每一个字从齿缝间挤出:“我要你们告诉我张翀的下落。”
说着,他忽然咧嘴,露出蒜黄的尖齿,“至于我要做什么,你们都少管闲事。”
他眼眶发瘪,眼球微凸,顶灯骤然闪出一抹猩红,直直射入眼底,映出他爬满血丝的眼白,也将那抹恨意照得分明。
烟酒刺鼻的气味久久不散,余寂时眉心一跳,太阳穴胀痛不已,闻言不假思索便冷冷驳斥:“公民隐私是法律红线,且你意在对张翀实施打击报复,我们怎可能违反法律和职业道德,做你的助力?”
戴家良大掌护住粗短的侧颈,慢条斯理地转动头颅,骨骼嘎吱作响,不知过了多久,才高高抬起头颅,居高临下睨视两人,故作遗憾一笑:“那真抱歉啊,你们确实没有别的筹码了。”
说罢,他神色愈发冷淡,脊背弯曲,重新陷入真皮沙发,粗壮双腿艰难交叠,一副“免谈”的姿态,余光却悄然扫过两人的脸,隐约暴露出一丝暗藏已久的期待。
沉默在昏暗的空间内无声蔓延。
余寂时眸色微沉,心下愈发困惑不解。戴家良明知警方绝不会轻易透露张翀的行踪信息,却仍执意试探,究竟在盘算什么?
似是“老朋友”之间的默契,程迩倏地弯唇,喉结滚动,低低笑了一声,眼尾向上一挑,眸光斜斜掠过余寂时的侧脸。
他手臂舒展,掌心不着痕迹地贴上沙发,一寸寸挪近,最终停在余寂时腿侧,指尖不偏不倚点在他膝盖上。
余寂时微微一愣,目光与程迩短暂相接,几秒钟的对视,便倏然领悟什么,视线再度转向戴家良。
男人仍端坐高位,不动如山,神色倨傲,大腿规律地抖动着,似乎在静静等待着什么。
张翀,他的意思是,让他们仔细调查张翀!
戴家良立刻答应警方见面请求,的的确确是因为有所图,并且他真正想要的,其实是借警方之手除掉张翀。
这场交易中,看似是戴家良占据上风,实则他才是被逼至悬崖之人。他与张翀早已势同水火,可张翀如今有贩/毒集团庇佑,加之这次之后两人已撕破脸皮,对方对他会产生警惕,他根本没有机会再下手。
况且,与毒/贩搏命的代价,远比向警方低头要惨痛得多,若单凭己力,他很难奈张翀何,可若警方能顺藤摸瓜调查到什么,对他而言,无疑是一场不费吹灰之力的借刀杀人。
可偏偏,他放不下身段。
他习惯了居高临下,习惯了掌控全局,如今他急切地想将消息告知警方,却为面子不得不假意刁难,旁敲侧击。
曾几何时,都是警方百般纠缠向他索求消息,如今这事他必须要仰仗警方之力,这让他如鲠在喉,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端着摇摇欲坠的架子,虚张声势地在言语间百般迂回。
见余寂时对现今的局面已经明了,程迩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转瞬即逝。
他姿态慵懒,肩膀松弛,缓缓后仰,半边脸隐在昏沉的灯光里,长睫掩去了眼底的一切情绪。
如今已经读懂戴家良的心思,可既然他能告知他们一些重要信息,在气势上让他一步倒也无所谓。
片刻后,他悠悠启唇,嗓音低缓,带着几分虚假的真诚:“我倒是有不少疑惑,不知道戴老板可否解答。您和那个张翀早早相识,过命的交情,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