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早在他脑海中闪过,彼时程迩立即否定了。可如今张翀依旧音讯全无,这个猜测便如烧不尽的野草般在再次缠上心头。
程迩眸光倏地一沉,下颌紧绷,半晌才开口:“幕后的人利用他,有些事情必然会让他知晓。知道太多秘密的棋子,要么做替罪羊认罪,要么就只能去死,这样才能永绝后患。”
顿了顿,他唇角一勾,一抹诡异的讽刺在眼底蔓延开来,他轻轻歪头,嗓音掺上笑意,“你猜猜,张翀会怎么选?”
余寂时瞳孔骤然一缩,瞬间了然。
线索中断,目标消失,案件侦查陷入死局,程迩依旧这般从容不迫、气定神闲,并非是无计可施,而是早已成竹在胸。
他心中早就笃定,张翀会在某个时刻自己送上门来。
程迩的话像一针定心剂,让余寂时心下瞬间安定不少,紧绷的神经也渐渐松弛下来。
推开休息室的门,走廊的空调冷气扑面而来,将他残存的睡意彻底驱散,一时间无比清醒。
临时办公室里静得出奇,同事们都还在休息,或是仰躺在椅背,双腿大咧咧搭在桌面,或是佝偻着腰,将整张脸在臂弯里,均匀绵长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余寂时小心翼翼地拉开座位,轻轻落座,打开电脑,他深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胸腔里堵塞已久的浊气都被排尽。
他轻垂眼皮,将思绪拉回案件上,从头到尾重新捋了一边思路。
即便张翀如程迩所料自投罗网,若他像当年的李昶那样咬死不松口,他们又能奈他何?这个念头让余寂时心下一紧,太阳穴突突重重跳了两下。
鼠标轻点,他再次打开张翀的档案材料,前倾身体,眸光微微眯起,仔仔细细地再次阅读起来。
张翀是普通工薪家庭出身,父母感情很好。少年时代他成绩优异,但高考失利,他便从此堕落不起,辍学后便进入戴家良的钢铁厂打工,在流水线上日复一日地重复着机械劳动,赚着一份不算高的固定工资。
直到那次舍命相救,他才迎来了转机。如果不是刻意设计的苦肉计,那时的他还保留着善心,可惜权势与金钱就像腐蚀剂,渐渐侵蚀了他的本真。
后来的他贪财好色、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却又头脑简单,在尔虞我诈的道儿上树敌无数,若非有人庇护,恐怕早就尸骨无存。
这样一个被欲望异化的人,还有什么弱点吗?钱财美色显然不足为道。
倏地,余寂时目光停在某行字上,猛然想起来一个细节。
张翀的母亲似乎就是一个突破点。
张翀是个很有孝心的人,毕竟在他投入这个贩/毒集团发迹后,第一笔钱就是买下市中心的别墅,接母亲过去享福。
这时,门被骤然推开,郝阳半侧着身子挤进门缝,右肩抵着门框,左手拎着个鼓胀的保温袋。
那袋子沉甸甸地坠着他整个左臂,提手在掌心勒出一道深红凹痕,随着他蹒跚的步子在地面拖出细微的声响。
走到办公室中央时,他才卸力,保温袋瞬间砸向地面,这动静令浅睡眠中的其他人陆陆续续醒来,沉重的呼吸声一瞬间充斥整个办公室。
郝阳见状,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额角,咧嘴露出一丝讪笑:“都七点了,大家伙儿赶紧垫垫肚子!”
保温袋拉开的刹那,酱香混着热气扑面而来。
柏绎显然是饿了,闻言一个鲤鱼打挺从椅子上弹起来,双眸倏然亮起,殷勤地上前去帮郝阳分发盒饭,顺手多拿两盒摞在自己桌前。
办公室里顿时弥漫起饭菜的香气。众人精神抖擞地围坐成圈,边吃饭边梳理案情。程迩倚在窗边,三言两语的点拨,便将一团乱麻的线索理得清清楚楚,大家都思路也瞬间清晰了不少。
柏绎狼吞虎咽地啃着鸡腿,大口朵颐,听到关键处,他胡乱用纸巾抹了把脸,含混不清地嘟囔:“这张翀真的能自投罗网吗……”
话音未落,梁方叙猛地推门而入。他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透,黏在通红的脸上。胸口剧烈起伏着,喉结上下滚动,连喘带喊地迸出一句:“抓、抓到了!张翀抓到了!”
刹那间,办公室里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