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匆匆赶到会议室,推门的瞬间,扑面而来的是凝重的空气。
省厅特派的领导、南山市公安局局长、禁毒支队施南征支队长端坐在会议桌一侧,神色肃穆,见特案组众人进来,几人微微颔首示意。
还未等他们落座,梁方叙便一个快步上前,手指重重敲在投影幕布上,声音发紧:“镜子的手机,刚刚收到Mr.G的新消息。”
余寂时循声望去,投影仪散发出微弱的白光。邹副支刚毅的侧脸被镀上一层阴影,轮廓愈发分明。
而屏幕上那个刺目的对话框里,一行字静静躺在里面:
【Mr.G:乖乖,你真的活到了我们再见的时候,别急啊,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这行字在黑暗中幽幽发亮,字句温柔得近乎亲昵,却透着居高临下的轻蔑,那种猫捉老鼠般的戏弄,让整个会议室的气温都仿佛骤降。
周围骤然陷入死寂。余寂时太阳穴突突直跳,心跳声愈发剧烈,直直冲上喉咙,耳膜被震得嗡嗡作响。
“活到再见”是指谁?
“很快再见”又意味着什么?
他左思右想都不得解,下意识转向程迩,却在看清他状态时心脏一沉,呼吸也蓦地一滞。
程迩正缓缓落座,背脊僵直,五指蜷缩,化作坚硬的拳,在实木桌面重重地碾磨,骨节都泛出森白。
而那双丹凤眼黑得骇人,像是暴风雨前汹涌的海面,震惊,惝恍,痛楚各种情绪接连掠过,最终凝成决绝。
余寂时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神情。
这时,站在长桌最前端的邹副支压下眉眼,轻声开口,嗓音冷沉,声量不高不低,却异常清晰:“这个Mr.G的对话框里没有任何其他信息,但我们推断这是整个贩/毒/集团的重要高层人物,甚至有概率是头目。”
顿了顿,他眯起双眸,狭长眼尾微微下压,神色透着浓浓的疑惑,指尖轻敲幕布,在乖乖两个字上点了点,又缓缓滑向后面的内容,“这条消息的语气,像挑衅。”
他说到这里突然停顿,眼尾沟壑愈深,犀利目光一扫,“而且指向性太明显了,但具体指的是什么,我们目前还没有任何头绪。”
他手指在幕布上滑动着,一圈又一圈,忽地沉了沉黑眸,看向长桌另一侧,“特案组的同志,有什么想法吗?”
余寂时轻掀眼皮,目光扫了眼同事们,大家低头沉思,而后面面相觑,神色各异,彼此之间交换着眼神,却都只看见疑惑,最终纷纷摇起头,每个人脸上都写着茫然。
钟怀林眉头微微蹙起,眉心沟壑愈深,神色忧虑非常,开口时嗓音都染上一丝沙哑:“不清楚,完全没有思路,我们在此之前并没有接触过2?15案相关。”
他话音落下,和身旁的许琅对视一眼,两人似乎想到什么,下意识看向程迩。
而余寂时此时也看向程迩,不知何时,他眼尾下垂,下眼睑已经漫上一抹红晕,眼白上爬满血丝,但似乎眼眶极为干涩,酝酿不出一丝泪水。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时,他轻垂眼皮,长睫化作一小片淡淡阴翳落在眼底,遮覆住所有情绪。
似乎不肯泄露半分脆弱,他胸膛剧烈起伏,把所有情绪硬生生压回心底。
程迩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掌心四道月牙形掐痕狰狞可怖,渗着丝丝血液。他转而用五指死死扣住桌沿,骨节用力,手背上的青筋蜿蜒凸起。
“这句话……”
他声音低低哑哑,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说出口时,只剩一丝微弱气音,“很可能是冲着我来的。”
他话音落下的刹那,会议室陷入死寂。
空气如同凝固,化作黏稠的液体灌入肺腑,余寂时胸口一窒,下意识深吸一口气,却如同被紧紧扼住了咽喉,呼吸愈发滞涩。
空调不知疲倦地发出嗡鸣,丝丝冷风吹拂而来,掠过后颈,激起一片细细密密的战栗,额角沁出的薄汗都骤然一凉。
施队眉头紧锁,神色愈发严肃,他死死盯着他的脸,不放过他的任何微表情,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敲扣着桌面,斟酌半晌后,才开口询问:“怎么说?”
程迩喉结剧烈滚动,像是咽下某种苦涩,他阖了阖双眼,再睁开时,眸底沉淀着浓稠墨色,声音愈低愈哑:“五年前2?15特大跨国贩/毒/案,最后的收网行动,你们知道吗?”
余寂时心头猛地一沉,脑回路搜寻着有关这案子的记忆。
五年前,2?15专案组历时多年,完成了从资金流向到毒/品/分销的全链条证据固定,在公安部禁毒局的统一指挥下,以南陵省禁毒总队为行动主力,南山市禁毒支队担任先遣侦查组,军警联动,并联合D国执法部门,对盘踞在D国边境地区的毒/窝实施跨境联合清剿行动。
这时,程迩环顾四周,同事们脸上写满困惑,他轻抬手腕,弯曲手指,坚硬指节抵住太阳穴,他嗓音陡然发轻:“行动存在情报缺口。”
讲述间,他轻微垂下头,“我们当时掌握的情报仅来源于国内底层马仔的供述,始终未能成功渗透集团核心层级,最终是通过卫星技术,才锁定了隐藏在雨林深处的毒/窝……”
五年前,D国。
热带雨林蒸腾着黏腻的热浪,藤蔓如巨蟒交缠,腐叶在脚下绵软如沼泽,蒸腾出糜烂的潮气,层层叠叠的林木中,毒/窝坐立其中,铁皮棚顶在烈日下泛着金属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