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少荣的嘶吼在审讯室里炸开,他枯瘦的身体剧烈震颤着,被铐住的双手攥得指节发白,手背血管狰/狞暴/起,拳头砸在金属桌面上,发出砰砰的闷响。
他这一开口便如决堤洪水,再难遏制,干裂的唇齿间不断迸出含糊不清的呓语,指节却仍不知痛楚般砸向桌面,砸出血迹都浑然不觉。
血沫混着唾液从嘴角蜿蜒而下,在他突兀的下颌骨淌出这狰狞纹路。
余寂时凝视着对方,他皲裂的唇瓣内侧,黏/膜早已被咬得溃烂,两腮满是牙印,牙龈渗出血液。
这张面孔愈发扭曲,那双充血呲裂的双眼空洞得可怕,仿佛灵魂早已抽离,只剩下一具被执念操控的皮囊。
恍惚间,竟像是有一股阴风穿过这副躯壳,空荡荡的胸腔里只余下某种特殊信仰仍旧在燃烧,噼啪爆裂出最后几点癫狂的火星。
程迩修长的手指在桌面轻敲,节奏平稳、沉稳,他声音沉静,每个字都蔓延开来,在狭小的、密闭的空间内愈发清晰。
“轮回重生?你口中的神使大人,现在能来救你么?”
说着,他唇角微微一勾,一抹讽刺从眼底划过,他拖着声调,尾音上扬,嗓音愈发慵懒,“虽不知你的神使大人许诺给你什么,但万事有因果,都绝不可能重来。你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这是新生,而重生那样玄之又玄的东西,根本是不存在的。”
这句话像冰块被洒入沸腾的油锅,刘少荣突然昂起头颅,浑浊的眼白里血丝暴/突,太阳穴处青筋突突直跳,如蠕动的蛆虫。
“你们懂什么!”一声嘶吼震得玻璃嗡嗡震颤,涎水混着血腥喷溅在空气中,星星点点,他喉结痉挛,上下滚动,吐出恶毒的诅咒,“神使大人早预言过,你们这些警察就是轮回神的走狗,阻人涅槃,就该下无间地狱!”
余寂时沉默,修长的手指悬停在键盘上空,脑海中咀嚼着他这句话,将“神使”“轮回神”两个词反复品味。
他不动声色地瞥向程迩,两人视线相交,目光相撞,眼底都掠过一丝亮光,显然,他们都捕捉到了关键。
这是个披着特殊信仰外衣的犯罪组织,用轮回转世的谎言蛊惑信众,而警察,则被他们妖魔化为阻碍重生的恶魔。
而之所以说警察是轮回神的走狗,那就说明他们要做的事与警察所做之事相悖,与法律道德相悖。
审讯室内陷入短暂的沉寂,空气如若凝固。
余寂时眼睫微垂,眉目舒展,刻意放缓的呼吸,声线放得极轻,尾音微微上扬,带着循循善诱的柔软,“刘少荣,你口中的重生,需要完成什么仪式吗?”
男人剧烈起伏的胸膛逐渐平缓,肩颈线条却绷紧,仍保持着一丝防御姿态。
他眯起那双浑浊的眼睛,目光如毒蛇吐信,在两人脸上来回扫视,突然鼻翼耸动,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嗤笑,干裂的嘴唇扭曲成讥诮的弧度:“就你们?”
他喉结上下滚动,冷冷嘲讽,“也配窥探神意,也配谈重生?”
言罢,他偏转过头,狠狠淬了一口唾沫,沾染着一丝血液,落在地面上,一小摊缓慢地淌开。
他忽然昂起脖颈,声线嘶哑,眼神专注,含着一丝虔诚,固执到近乎病态:“神赐的恩典只给我们这种被选中之人!”
他猛地挣动镣铐,撞击声刺破寂静,他嗓音陡然拔高,脖颈伸直,抻出狰狞弧度,脖颈上脉络/隆/起,“你们这些助纣为虐的爪牙,把替天行道的义士关进大牢的时候,早就断了轮回的路!你也妄想沾染神光?简直痴人说梦!”
余寂时眼尾微不可察地抽动,余光瞥见程迩微微蹙起的眉心,两人视线在半空交汇,对方唇角一扯,扯出一丝几不可见的冷笑,漆黑瞳眸中翻涌着讥诮。
空气里弥漫着某种心照不宣的荒谬感。所谓“替天行道的义士”,分明是将杀人犯美化为英雄,而依法办案的警察,倒成了阻挠“轮回”的恶徒。
余寂时深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怒意。这些被特殊信仰组织利用的歪理邪说,就像注入血管的/毒/品,究竟要经过怎样的精神驯化,才能让一个人如此理直气壮地为犯罪披上神圣外衣?
刘少荣的视线忽然凝固,直勾勾落在审讯室斑驳的墙面上,目光灼热、固执,仿佛要将厚重的混凝土灼穿。
下一秒,浑浊的泪水突然决堤,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滚落,在金属桌面溅开晶莹的泪花,他仰起脖颈,嶙峋的喉结在苍白的皮肤下滚动,下颌线被顶灯镀上一层虚幻的光晕。
他宛如沐浴在臆想中的圣光里,唇角一点点开裂,露出一丝笑意,紧接着就被压下,他嘶哑的嗓音裹着血沫,每个字都像从肺腑里挤出来的,“凭什么,凭什么连重生的资格都没有……”
他哽咽起来,枯瘦的手指/痉/挛/着抓着桌面,发出丝丝刺耳的抓声。
余寂时呼吸愈轻,垂眸凝视着卷宗上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