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悔 不论重来多少次,我都会为你,重走……
皇宫楼梯间。
凯因斯:“嗯……好……我知道了。”
低沉的声音在楼梯间内回响。
阿舍尔看着凯因斯就这么停止了逃亡进程, 给那个号码拨去了通讯,讶异又焦急。
阿舍尔:“凯因斯雄子,我们先撤吧, 等撤离后您再——”
凯因斯:“阿舍尔。”
凯因斯结束了通讯,看向阿舍尔说到。
凯因斯:“从这里下去就是皇宫花园, 花园正中央的迷宫花丛中心有一条密道直通皇宫外, 你从那里出去,就能避开外围守卫,安全离开。”
凯因斯仔细交代着撤离线路,听得阿舍尔眼睛越瞪越大。
阿舍尔:“等等,凯因斯雄子, 您在说什么?您不走吗?整个皇宫已经沦为战场了, 您还要去哪啊?”
阿舍尔不明白凯因斯雄子怎么一通电话后突然转变了态度,这里现在有多危险, 他刚刚已经亲眼看到了啊。
凯因斯:“我要去找精神海修复剂的配方。”
凯因斯语气严肃,话语却出乎阿舍尔的意料。
阿舍尔:“精神海修复剂!您知道配方在哪吗?!”
凯因斯:“不知道。”
凯因斯直截了当地说到。
凯因斯:“所以要去找。”
阿舍尔一时没跟上凯因斯的思路,茫然地问道。
阿舍尔:“从……从哪找啊?”
凯因斯:“数据库。”
凯因斯记得亚伦说过,各机构的重要数据一般会在线下数据库中存储备份。
凯因斯:“皇宫地下三层有一个线下数据库,我会从那里开始找起。”
凯因斯无法确定虫皇是否将精神海修复剂的配方存放在那里, 但即便概率再小他也要去尝试。
阿舍尔:“地下三层?!”
阿舍尔失声道。
这里的楼梯并不通往地下, 要去地下三层必须要经过正厅, 当前精神海攻击波已经持续数星时了, 正厅战况只会比方才更加激烈。
现在就算是他自己一只虫都没把握能顺利穿过那里, 凯因斯雄子为什么……
阿舍尔:“凯因斯雄子,那里太危险了,您没法过去的,我们先撤离吧。战争已经持续很久了, 虫皇陛下应该很快就会公布精神海修复剂的配方了,我们再等等——”
凯因斯:“等不了了。”
低哑的声音打断了阿舍尔的话。
果断、绝决……又颤抖。
凯因斯:“我的雌君精神海状况很差,已经等不了虫皇再做犹豫了。”
方才的通讯是由一只叫艾伦塔的雌虫接听的。
他说自己是卡利西尔的战友,说他们所在的据点遭遇了攻击,防线全面溃败,稳定剂也用完了。卡利西尔原本因精神海状况糟糕而被安排在后方,但为保证据点安全,他现在已经去往前线,组织阻击了。
卡利西尔的精神海状况凯因斯再了解不过,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他现在应该无法承担任何危险的作战任务,更别提踏上可能会被精神海攻击波波及的前线了。
更何况他们已经没有稳定剂了,
卡利西尔待在前线……
会死的。
凯因斯压下心中汹涌浓稠的情绪,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凯因斯:“现在的每一秒都可能决定他的生死,我必须去。”
凯因斯的嗓音低哑但坚定,像是孤注一掷般绝决。
阿舍尔张了张嘴,但对上雄虫那双深暗的眼睛,却是一句劝阻的话都说不出来。
阿舍尔:“那……那我陪您一起去!”
相撞的思绪快速流转,经历了一番天“人”交战后,阿舍尔咬了咬牙说到。
凯因斯:“不,阿舍尔,你必须立刻撤离。”
这数星时逃亡途中,阿舍尔的精神海也在承受着攻击,年轻的雌虫同样在和死神赛跑,没有时间再做停留了。
况且……
凯因斯眼神示意了阿舍尔背上两位失去意识的成员。
凯因斯:“我是他的雄主,保护他是我的责任,而你作为涅莫斯的一员,你也有你的责任。”
听到雄虫理智却“残酷”的话语,阿舍尔的眼眶湿润了。
阿舍尔:“但您一只虫去的话,会……”
阿舍尔说不下去了。
这几乎是一场必死无疑的征程。
凯因斯没有说话,沉默地拍了拍阿舍尔的肩,转身向反方向离去,没有一丝犹豫。
阿舍尔看着凯因斯渐渐远去的背影,视线模糊了一瞬,转身背道,向凯因斯指出的生路奔去。
……
皇宫议事厅。
空气中尽是凝重的气压。
虫皇看着战况图上赤色的沦陷区域逐渐蔓延,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全境已经有半数以上的区域沦陷了,就连守卫中央区的第一军少将尤利斯也已经失联。
中央区守不住了。
战局已经失控了。
侍卫:“陛下,紧急预案已经启动,请您做好准备,我们很快将尝试突围。”
时至今日,虫皇明白,涅莫斯为了让他交出精神海修复剂,已经疯狂了。
它以全境民众的性命为威胁,以整个种族的存亡为代价,赌一个可能,一个实现自由、平等的可能。
这个可能将推动种族走向全新的局面,将重构虫族千万年延传下来的权力结构,将开创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新世界。
虫皇的耳边再次浮现出那只叫凯因斯的雄虫的话语,那个沙哑却充满希望的声音在他的脑中勾勒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新世界。
那个世界将会是何等美好,虫皇可以想象。
因为这本就是他的夙愿。
因为他本就来自一个自由平等的世界。
虫皇:“好。”
虫皇敛下心中复杂的心绪,转身看向站在身边的西奥里昂,眼中已是沉静笃定。
虫皇:“我们准备走吧。”
但理想和现实的差距何其之大,他早已体会过。
惨痛的教训一次便可铭记一生。
西奥里昂:“是的,陛下。”
银发亲卫还是有些魂不守舍,虫皇知道他在想什么,知道那个永远无法摆脱的梦魇,再次占领了他的心魄。
虫皇:“别担心,西奥里昂。”
虫皇握住了西奥里昂的手,看着他失魂落魄的眼眸,沉声安抚。
虫皇:“战事不会持续太久,涅莫斯很快就会收手,一切很快就要结束了。”
对于宏愿相同、方法论相左的两方来说,亿万民众的性命对他是威胁,对涅莫斯同样。
涅莫斯是以群体解放为目的,而不是种族灭绝的屠杀。
战争进展到这个阶段,大量伤亡已然成了难以承担的牺牲。
当天平一侧的砝码越加越多,涅莫斯除了收手别无他法。
这场战争的结局必然有一方妥协。
而这一方,不会是他。
西奥里昂:“是的,陛下。”
西奥里昂木然地重复着,空洞的眼眸里仍是透不进一道光。
虫皇轻叹一口气,将麻木的雌虫拥入怀中,掌心轻抚过他绷紧的背脊,如同他这十九年间一直做的那样。
虫皇:“别想了,西奥里昂,什么都别想。”
厅外,枪炮声与虫化的嘶吼声还在持续,震得水晶吊灯簌簌作响。
厅内,相拥的两个身影在命运洪流中,无声抵抗。
虫皇:“待在我身边就好。”
十九年前,那个弥漫着血腥味的雨夜,年轻的银发军雌也是这样在他怀中僵硬颤抖。
时过境迁,世界早已翻过新篇,但唯有他们,好像永远被困在了那个雨夜。
虫皇:“这一切都是我的选择,你什么都不需要想,待在我身边就好。”
西奥里昂:“陛下……”
终于,麻木的雌虫有了一丝反应。
西奥里昂:“您后悔吗……”
曾经犯下的错误一直延续到了今天,当前全境爆发的战争仍是十九年前那场失败起/义的余震。
西奥里昂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看着虫皇。
看着他的爱人,看着他的救世主。
西奥里昂:“风静……”
十九年未曾开口的称呼,随着颤抖的呼吸一同流露。
西奥里昂:“你后悔吗……”
后悔发明精神海修复剂,
后悔……遇见我。
虽然这些年,喻风静不止一次地说过,当年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所有的责任皆应由他承担。
但西奥里昂知道,若要为当年那场起义定责,他西奥里昂才是首当其冲的第一主谋。
如果当年自己没有因雌父精神海濒临崩塌,在喻风静面前崩溃痛哭,喻风静便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解构雄虫素做出精神海修复剂。
如果当年自己没有那么天真地想要将精神海修复剂推广全境,喻风静便不会同他一起四处奔走,组建涅莫斯,发起起义。
如果当年自己没有决定向皇室投诚,以战止战,喻风静便不会为他盗走涅莫斯的军火,率先向战友开枪,替他背负骂名。
如果当年自己能自觉点死在战场上,喻风静就不会在虫皇对他赶尽杀绝时,设计篡权夺位,坐上了这个他并不想坐的“宝座”。
喻风静原是这个世界的过客,是个无意权力名利的人。
都是因为他,才被卷入了罪恶的浪潮,才经历了如此痛苦又煎熬的一生。
他才是一切的起因,是错误的开端,是合该被千刀万剐的罪“人”。
但他坚强又仁慈的爱人知道他承受不起这么大的罪责,才会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安慰他,替他担起了本应属于他的责任。
虫皇:“后悔吗……”
虫皇轻声重复着,低哑的声音让另一颗心脏飘摇。
面对如今的局面,说毫无悔意是假的。
若是没有精神海修复剂,那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他当年意外穿越来到这个世界,便一直以旁观者的视角看待一切。
他尊重这个世界存在的客观规律,不赞同也不干预,一直以独善其身的态度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他一开始是没想过要改变世界,或是拯救什么“人”的。
直到,他遇见了西奥里昂。
虫皇:“或许有过吧。”
西奥里昂的出现改变了他的处世态度,改变了他的生活,改变了一切。
致命的吸引力最终让他迈过了自己设下的安全红线,义无反顾地投身这场未知的浪潮,与西奥里昂并肩,与西奥里昂携手。
虫皇:“但不论重来多少次,我都会这么做。”
虽然以现在的经验回顾过去,会茫然、会动摇,但若是时光倒流,让当年的自己知晓一切,他仍旧会做出同样的选择,重走来时路。
虫皇无奈又释怀地笑了:“毕竟那会,我才二十多岁啊。”
二十多岁的少年,远没现在思虑周全,
冲动、大胆、连犯错都理直气壮。
二十多岁的少年,不惧危险,不计后果,不顾一切,
唯一害怕的,是爱人泪湿的双眼。
第42章 生命的出路 永远的“救世主”
皇宫地下三层。
凯因斯扶着墙走下楼梯, 手指在墙面上留下蜿蜒的血痕。
痛到麻木的左腿已经彻底失去了知觉,像一截腐朽的木头拖在身后。
皇宫内的战况远超预料中的激烈。
精神海攻击波持续至今,几乎所有皇室护卫都已成为了虫化杀器, 整个皇宫彻底陷入一片混战。
凯因斯依靠幼年的记忆,选择了守卫较少的路线, 很幸运, 一路都没有与虫化护卫正面遭遇,但即便如此,也受了不轻的伤。
左腿骨折,右肩贯穿,腹部紧急包扎的伤口还在源源不断地渗血, 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一把碎玻璃。
最糟糕的是……
凯因斯看向自己的肘弯处, 那里已经浮现出了黑色的鳞甲。
他已经在虫化的边缘了。
卡利西尔……
卡利西尔的名字像一根细线,勉强拽着凯因斯摇摇欲坠的理智。
凯因斯咬紧牙关, 拖着重伤的身体,艰难迈步,正要踏上长廊,忽而听到了血肉被撕裂的声音。
地下三层属于保密性极高的区域,很少有虫会到这里, 整个长廊空荡荡的, 回响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凯因斯抽出了阿舍尔给他的枪, 借着墙角的遮蔽, 缓缓侧身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瞳孔巨震。
一只浑身布满鳞甲的“怪物”正在撕扯另一只“怪物”的尸体, 包裹着坚硬鳞甲的躯体在他的手中犹如一块破布一般被生生撕成两半,散落在地。
墙上到处都是骨翅划出的刮痕,一看便是经历了一场激战。
而他身后紧闭的房门,正是存放着线下数据库的房间。
撕扯残尸的“怪物”似乎察觉到什么, 猛然向此处转过头来,凯因斯立刻收回视线,隐蔽在墙后,心脏几乎要冲出喉咙,让他生理性干呕。
残肢、鲜血、失去理智的“怪物”。
眼前如同地狱一般的景象让凯因斯浑身僵硬,生物本能急促地咆哮着不要靠近!赶快离开!
但强撑的意志还是固定住了脚下的步伐。
卡利西尔还在战场上生死未卜,
他不能走。
凯因斯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次侧首打量。
门前的“怪物”似乎没有察觉到凯因斯的存在,已然收回了视线,机械地摆弄着他的“战利品”。
凯因斯举起枪瞄准他的脖子——那是虫化后雌虫身上最脆弱、也是唯一可能被击穿的地方。
通过瞄准镜,凯因斯更清晰地凝视着“怪物”。他的身上糊满了血污,不知是“战利品”的还是他自己的,从他身上破烂不堪的衣服上隐约还能看出近卫队的字样。
近卫队……
和阿舍尔一样。
面前“怪物”的脸逐渐模糊,阿舍尔的脸渐渐浮现眼前。
“怪物”的身型并不健壮,看起来还未到壮年的体型,他可能是一个和阿舍尔差不多大的孩子。
而且……
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忽而浮现脑海中。
卡利西尔现在也已经变成这样了吗?
端举的枪口开始颤抖了。
凯因斯无法克制自己心中的抵抗。
面前这个生物不是“杀器”,不是“怪物”,而是一只无辜的雌虫。他可能年少、可能优秀、可能前途坦荡,但却因为这场残酷的抗争变成了这副模样。
他有资格剥夺他的生命吗?
不,他没有。
端举的枪口调转了方向,直朝走廊另一端连开了三枪。
走廊尽头的消防玻璃被击碎,刺耳的警报声在空荡的走廊乍响。
听到声响的雌虫如同闪电一般嘶吼着向走廊另一端冲去,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凯因斯来不及思考他是否看到了自己便冲出了墙角向数据库跑去。
快!再快点!快点进去!
骨折的左腿传来骨头顿挫的声音,奔涌的鲜血从腰腹处涓涓流出,混入地上的血污。
剧烈的心跳声几乎要将鼓膜撞破。
凯因斯拼尽全力跨过地上的残骸,抬起尚且能动的左臂,向数据库的房门伸去。
快了,快到了,就快——
不容抗拒的力道自背后压下,失重的感觉只持续了一瞬,凯因斯便听到了脊椎断裂的声音。
超越肉/体承受极限的疼痛顷刻间占据了他的一切感官,视线被黑暗剥夺,连痛呼都喊不出声来。
意识几乎瞬间散去,凯因斯恍惚间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但是未尽的执念仍旧促使他睁开眼睛向身后望去。
短暂的失明后,入目的是一双猩红的眼眸,和高高举起的锋利骨刺。
骨刺上另一位遇难者的血液,无声地滑落在凯因斯的脸上——
……
数据库的门,被从外推开。
一只浸透鲜血的手掌重重地拍在地面上,撑着残破的身躯爬进了数据库。
房间中央,永不关闭的虚拟屏散发着幽静的光,印在血色模糊的脸上,照亮了漆黑涣散的眼瞳。
方才,在千钧一发之际,凯因斯摸到了雌虫手臂上的一个伤口,立刻用稳定剂针对准伤口注射下去,狂化的雌虫瞬间如同僵死一般顿在了原地,面上的鳞甲逐渐褪去,露出了一张稚嫩的面孔。
凯因斯推开昏死的雌虫,进入了数据库,艰难地撑着身体够上操作台,按上生物识别锁,听着身份识别的声音,祈祷着虫皇没有删去历代皇室权限。
滴滴——
解锁成功的声音传入耳畔。
凯因斯一时心中百感交集。
虫皇没有删去历史权限,因为他已经把除他以外,所有有权限进入这个数据库的虫都杀完了……
立体投影的屏幕上,海量的数据目录在眼前展开,围绕在凯因斯周身,布满整个房间。
十九年前……涅莫斯……精神海修复剂……
凯因斯依照这几个关键词搜索着,视线快速滑过密密麻麻的信息。
信息中有记录涅莫斯起/义一个月内的详细战况,有记录主导起/义的第一军少将的信息,有记录每日伤亡数量和遇难者身份……
凯因斯越翻越快,越快越急。
没有,没有,都没有!
一条记录精神海修复剂配方的数据都没有!
即便还有上百条关联的信息目录未点开,但凯因斯的心中已经有了不详的预感。
精神海修复剂的配方不在这里。这里的记录都是当年真正的皇室维护的记录数据,没有现任“虫皇”留下的痕迹,更不会有精神海修复剂的信息……
等等。
现任“虫皇”。
喻风静。
凯因斯努力保持冷静,梳理着杂乱的思绪。
他第一次见到喻风静,是在喻风静杀了他和他父皇的那天。
第二次见到喻风静,是在养父母家房间正中央的全家福上。
而后他就经常“见”到他,因为他在喻风静的家里长大,并从爸爸妈妈的口中认识了他。
他了解喻风静。
了解他的过往,他的生平,他的喜好,他的习惯。
他知道喻风静重要信息习惯云端备份,知道他云端链接地址与童年时期的家庭住址有关,知道他惯设密码会包含家人的姓名,知道他曾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即便他“从未见过”他。
那个链接地址!
凯因斯立刻按上操作台,用颤抖的指尖,在搜索栏中输入了那串烂熟于心的地址。
瞬间,周围浮现的信息目录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悬于面前的对话弹框。
“请输入密码访问加密数据”
凯因斯几乎热泪盈眶。
果然是这个地址!喻风静即便到了这个异世界依旧还是启用了这个隐藏空间地址,这个承载着他童年幸福回忆的链接地址。
凯因斯按照记忆中的线索,输入了一串字符,这串由家庭成员的姓名与生日组合而成的密码,曾帮他获取了喻风静用生命保留下来的重要情报。
但,
按下确定键的那一刻,想象中铺陈眼前的加密数据并未出现,反倒是刺耳的警报声在寂静的房间内响起。
“警告!警告!”
“输入密码错误。”
“数据库将在三十分钟后引爆。”
凯因斯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飞驰的倒计时。
密码错误?
怎么会?
不应该的。
如果不是这个密码的话……
颤动的瞳孔失去了镇定,战栗的牙关在口腔中撞出血腥的气息。
冷静,凯因斯,冷静。
凯因斯强迫自己冷静,即便血肉模糊的手掌几乎要将控制台捏碎。
这个隐藏地址有这么高的加密权限,精神海修复剂一定就在里面。
现在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这很可能是离胜利最近的时刻。
冷静,凯因斯,你要冷静!
凯因斯深吸一口气,重新输入地址,询问密码的对话框再度弹出,但引爆倒计时却没有停止。
看来这是两个独立运行的程序。
那就说明,他在爆炸前还有时间去解密这个地址,获取精神海修复剂的配方。
濒临死亡的慌乱被肃清,所有的注意力被集中在过往的回忆中。
凯因斯,你了解他,你了解喻风静,以他的习惯和偏好,如果要设置密码,你觉得他会如何设置。
他之前的密码是与家人有关的信息,他非常重视家人,那是他爱也爱他的人……
电光火石间!
地牢内,相拥的身影映入脑海。
凯因斯猛然想起了数日前,那名叫西奥里昂的雌虫近卫应激失控时,“虫皇”将他拥进怀中安抚的画面。
西奥里昂!
凯因斯立刻在终端中查询了西奥里昂的信息,将他的姓名和生日结合规律输入密码框。
但就在将要按下确认键的瞬间,一股难以忽视的违和感忽而涌上了心头。
他真的叫西奥里昂吗?
从西奥里昂的反应不难看出他是当年涅莫斯事件的亲历者,和喻风静关系亲密,非同寻常。
这样一个“人”会在喻风静篡权夺位后,以真实身份留在喻风静身边吗?
连喻风静都以面具覆面十九年隐瞒身份,那以虫皇近卫身份待在他身边的西奥里昂……到底是谁?
“西奥里昂”是在喻风静成为虫皇后才来到他身边的,
凯因斯努力地回想着,在喻风静成为虫皇之前……
他见过他!
在那个混杂着血雨腥风的夜晚,
自己半夜醒来路过父皇的房间,
他看见房间里有三个模糊的影子,
他下意识推门走进,唤着父皇,
而后,惊雷乍起,
亮如白昼的房间内,
他看到父皇的胸口炸开了血花,
鲜血喷溅,将整个房间染成赤色的地狱,
然后……
尖锐的刺痛在脑海间炸开,凯因斯强迫自己继续回忆那一天的细节。
他想起自己混在雷声中的尖叫声,
想起自己转身想要逃离那个血腥的房间,
他想起那个未来会成为他的养兄的人看向了他,
阴毒的视线与高呼声响起,
“安里欧斯!抓住他!”
安里欧斯!
凯因斯快速调出方才搜索出的信息:
涅莫斯的领袖,
起/义的主导者,
原第一军的少将,
安里欧斯!
凯因斯迅速摘取安里欧斯的姓名与生日,将所有喻风静所爱也爱他的人一起加入密码,
刺耳的警报声依旧在继续,而凯因斯忽而抬起头,看向了高悬房间边角的监视器,按下了确认键……
皇宫议事厅。
自数据库被启动开始,虫皇的脸色就一片凝重。
西奥里昂:“陛下,真的不锁定数据库吗?”
不止一次,西奥里昂已经不止一次请求虫皇锁死数据库,将潘多拉的魔盒埋葬。
但虫皇迟迟没有下令,只是沉默地看着监控器中的那个身影。
残破的身躯已然没有了生还的希望,但滚烫的热血依旧在控制台上流淌。
他没有放弃,一直在尝试,以一种超乎常理的执着,坚持着。
不止他,
那个突然冒出来的人类,
那个绵延十九年生生不息的组织,
那千千万万的雌虫们,都在坚持。
此刻,
战报中,各区的战况还在蔓延;
终端上,那个人类发来的劝词还印在眼底;
监控里,血肉模糊的雄虫还在检索着数据。
数日前,地牢内,黑发雄虫低哑却坚定的话语再次在脑海中浮现:
“这世上所有的决定都是基于自身眼界和经历的局限结果,没有谁能未卜先知洞察一切。在结局落定之前,谁都不知道自己迈出的那一步是否是正确的。”
“即便是身为虫皇的您亦无法做到全知全能,为种族抉择一条毫无风险又没有牺牲的完美道路。”
“但请您相信,一个种族能绵延至今靠得是奋勇争先的生生不息。”
“生命没有那么脆弱,生命会自己找到出路。”
这就是他们前赴后继、拼尽一切也要选择的道路吗。
这就是他们无法压抑、无法忍耐的,对自由平等的渴望吗。
这就是生命自己选择的出路吗……
无声的监控画面中,黑发雄虫不知想到了什么,再次在密码框中输入了一串字符,在按下确定键前,漆黑的眼眸抬起,直直对上了监控另一端,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
两个固执的灵魂,以相左的意见,为同一个目标,无声对峙。
而后,雄虫按下了确认按钮。
密码正确。
访问成功。
西奥里昂急切的劝说声再次响起。
但此刻虫皇已经没有方才那般肯定、绝决、坚信自己做出的就是对种族最好选择。
西奥里昂:“陛下!他发了全员通知了!”
犹豫的片刻,时间已经帮他做出了选择。
虫皇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
像是释怀,也像是疲惫至极。
虫皇:“通知中怎么说?”
是揭露了十九年前那场暴/乱的真相,揭开了他乱臣贼子的身份,还是痛斥了他的麻木不仁。
但不论是什么,一切总归是要结束了。
他所背负的罪恶也将随着对他的审判一同终结,从此,从无边的煎熬中解放,从无尽的忏悔中超脱。
西奥里昂看着通知中的讯息,反复浏览了数遍,几乎不可置信。
西奥里昂:“他以您的名义发送了通知。声称皇室为了应对这场惨无人道的暴力袭击,紧急研发出了精神海修复剂。该试剂可以修复精神海攻击波造成的伤害。现命军部所有还有行动力的将领即刻组织手下所有兵力投入精神海修复剂的生产,救援民众。”
震惊的情绪顷刻盖过了所有疲惫。
虫皇猛然睁眼,脸上是与西奥里昂一样的不可置信。
他打开终端仔细阅读着附上了精神海修复剂配方的邮件。
不论阅读几遍,他都无法从邮件中描述的光辉伟岸的“虫皇”身上找出一丝一毫的阴暗与残暴。
这封邮件将他推上了“救世主”的高位,
再一次,将救世治世的重担交到了他的手上。
即便这背后的血泪正是由他所致。
即便他正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监控中,脱力的雄虫已经撑不住身躯,摔倒在操控台旁,身下是由鲜血汇聚而成的血泊,虚弱的唇舌无声开合:
剩下的就交给您了,
虫皇陛下。
第43章 新世界 永远爱你
Z区。
黑暗。
剧痛。
破碎的精神海像被千万把利刃同时搅动。
当卡利西尔从炼狱般的黑暗中挣出意识时, 最先感受到的是滚烫液体砸在脸上的热度。
伊达诺:“你胆子是大啊。”
伊达诺染血的面容在模糊的视野里晃动,这个向来张扬的军雌,此刻嘴角咧得都快要撕裂了。
伊达诺:“精神海都成那样了, 还敢不带稳定剂上战场啊!”
卡利西尔想动,却发现全身肌肉如同被浇筑了铁水一般僵硬。
每一寸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内脏在身体内翻搅, 神经在痛呼尖叫。
卡利西尔恍惚想起,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看见黑色的鳞甲正在皮肤上疯狂蔓延,不过几息便彻底吞噬了他的自我。
伊达诺:“别白费力气了。”
伊达诺按住他绷紧的肩膀,他的手臂因兴奋在颤抖,将这股战栗的激动传递至卡利西尔的身上。
伊达诺:“注射完精神海修复剂后身体会出现短暂的僵死现象, 这是正常反应。”
伊达诺抬手, 胡乱擦了一把脸上不知是血还是泪的液体。
伊达诺:“至于你现在身体内的疼痛嘛……”
伊达诺戳了戳他身上残破不堪的机甲。
伊达诺:“算你命大,再晚几分钟, 你就要像烟花一样‘砰’——"
伊达诺夸张地做了一个爆炸的手势。
伊达诺:“爆体而亡了。”
即便身体还僵硬着不能动,但嘶哑的嗓子却一刻也等不了,艰难地开口问道。
卡利西尔:“你刚刚说……精神海……修复剂……”
突然,伊达诺爆发出一声大笑,几乎是粗暴地将卡利西尔扶起, 让他看清眼前的景象。
伊达诺:“是的, 皇室公布精神海修复剂了!我们赢了!我们自由了!”
战场。
不久前还“尸横遍野”的战场。
但现在, 那些横七竖八躺着的不是“尸体”, 而是一个个正在恢复意识的雌虫战士。
他们身上的黑色鳞甲渐渐褪去, 露出原本的肤色。
虽然每只虫身上都带着触目惊心的伤口,但卡利西尔知道,只要精神海稳定,再重的伤对雌虫来说都不致命。
强大的自愈能力会让他们活下来, 真正地活下来,而不是像从前那样,要么死于精神海崩溃,要么在屈辱中忍受永无止尽的折磨。
“长官……”
一个嘶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卡利西尔缓慢地侧首,看到身边跪坐着一只眼眶通红的瘦弱雌虫。
艾伦塔:“我守住据点了……”
在第一批修复剂生产出来后,艾伦塔像疯了一样在战场上奔跑。
他先给因稳定剂陷入沉睡的雌虫们注射,然后在他们的帮助下,冲向制药厂外那些正在狂躁虫化中的同胞……
没有防护,没有犹豫,只有孤注一掷的信念。
他的身上伤痕累累,有被虫化的同胞攻击的抓痕,有摔倒时被碎石割破的伤口,有因过度用力导致血管破裂的淤血……
艾伦塔:“我没有辜负您……我做到了!我们做到!”
他的指甲里还卡着漆黑的鳞甲,坚硬的鳞甲湿润了指缝,滚烫的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这片土地上,与无数先辈的血泪混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
伊达诺抬手将花了一半屏幕的终端展示给卡利西尔,上面是一封来自皇室的全体邮件。
伊达诺:“二十分钟前,虫皇公布了精神海修复剂的配方,并下令举国上下全力生产,开展救援。”
精神海修复剂公布的第一时间,
军部便在艾赛亚上将的领导下立刻响应,即刻铺开所有力量对各区展开救援。
而在起义开始前便分布在各区的救援力量也立刻被激活。
当前,不论是涅莫斯还是皇室领导的军部,都在以星火燎原的速度推广精神海修复剂,与时间争锋,与死亡赛跑。
而精神海攻击波也在第一只修复剂被印证有效后,全境停止了。
现在,这个足以改变种族命运的药剂正在被送往帝国的每一个角落。
从此,屈辱绝望的日子终结,压迫了雌虫千百年的基因枷锁,在这一刻彻底瓦解。
战场上渐渐响起了哭声。
起初是压抑的呜咽,像是不敢相信痛苦真的结束了。接着,哭声越来越大,汇成一片汪洋。在这片泪海中,突然爆发出第一声大笑,然后是第二声,第三声很快,呐喊声、吼叫声此起彼伏,那是被压抑了太久太久的灵魂终于能够自由呼吸的声音。
卡利西尔看到,
有个断了手臂的雌虫正把脸埋进泥土哭嚎,血淋淋的手指抠进大地,仿佛要将数十年的屈辱都挖出来;
几个年轻士兵抱成一团,又哭又笑地互相拍打着后背,血泪相融,交织滚烫;
数只平民装束的雌虫飞奔着冲进战区,紧紧抱住他们以为永远失去的亲友,放声大哭;
更远处,一位身穿军部制服的军官摘下军帽,对着天空敬了个军礼,无声地告慰先辈的亡魂。
伊达诺:“以后再也不会有雌虫死于精神海崩溃了。”
伊达诺看着终端最新收到的公告,声音颤抖得厉害,泪水顺着他张扬的脸庞落下。
公告中,皇室自救援命令后再发声明,声称即日起,精神海修复剂将纳入基础虫权保障体系,实行全民免费供给制度,相关费用均由政府财政统一承担。
新世界的阳光毫无保留地照耀着这片饱经创伤的土地,平等地播撒在每一只虫的身上。
空气中飘散着血腥味、火药味,以及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崭新的气息。
是自由的味道。
卡利西尔深吸一口气,自由的空气涌入肺部,冲刷着每一个细胞。
此刻,卡利西尔这才发现,自己的眼眶早已湿润了。
卡利西尔:“雄主他怎么样了?”
渐渐复苏的身体终于能说出连贯的话,卡利西尔急切地询问着心中的牵挂。
伊达诺:“中央区已经解放了。”
伊达诺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松,话语间带上了调笑的意味。
伊达诺:“你那位娇贵的雄虫阁下,现在应该在中央区的据点等你去接他回家呢。”
艾伦塔也开口补充说道。
艾伦塔:“您去前线后,凯因斯雄子还给您拨来过通讯,他很关心您,说让您安全后,尽快联系他。”
艾伦塔将终端递回给卡利西尔。
艾伦塔:“他那时能拨来通讯应该是已经到安全区域了,您别担心。”
卡利西尔点了点头,看着终端上的通讯记录,心中涌现出难以言喻的激荡。
起义成功了。
一切都结束了。
凯因斯不会再在绝望中郁郁了。
自己也不会死于今年秋天了。
他可以待在凯因斯身边,陪他一起去看、去感受、去改造这个充满无限可能的新世界。
他不用再压抑自己,强装镇定了。
他可以永远和凯因斯在一起了。
他终于可以期待未来了。
卡利西尔接过终端,激动的指尖几次三番都没能按上拨号键。
他现在迫切地想听凯因斯的声音,想跟他说话,他想见凯因斯,想到无法自已。
还未彻底脱离僵死状态的身体跌跌撞撞地站起,
双腿不受控制地向中央区的方向迈去。
凯因斯……
脚下步伐越来越快,身后的翅翼也倏地展开。
他要奔凯因斯而去,
现在!立刻!马上!
终端里,规律的接听等待音在耳边响着,
卡利西尔的心中充满了希望。
……
……
……
……
皇宫数据库。
特设的提示音坚持不懈地响着,终于唤回了几近消散的意识。
凯因斯看着脱垂在一旁的手臂,用仅剩的力气按下手腕上的终端,通讯接通的一瞬间,朝思暮想的声音伴随着激动的喘/息声传至耳畔。
卡利西尔:“雄主!虫皇公布了精神海修复剂!我们胜利了!”
听着卡利西尔充满生机的声音,凯因斯心中一片温热,枯木生荣。
凯因斯:“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即便凯因斯已极力克制,可那气若游丝般的声线,还是泄露出他此刻的力不从心。
通讯那端,激动的声音骤然冻结。
卡利西尔:“雄主?您怎么了?还没注射修复剂吗?”
艾伦塔说凯因斯应该早就到安全区域了,应该能赶上第一批注射修复剂啊。
凯因斯看着面前不断跳动的倒计时,目光扫过身上疯长的鳞甲,虚弱地笑了。
凯因斯:“我应该不需要注射修复剂了……”
数据库自爆的倒计时并没有因正确输出的密码中止,只留下不过几分钟的时间;
他的身体也已经残破不堪,雄虫没有强大的自愈能力,即便立刻救治也无望生还。
此刻,是否注射修复剂,对于他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
终端那边的声音开始发抖了。
卡利西尔:“什么意思?雄主您在说什么?发生什么事了?您是不是受伤了?!把投影打开好吗?让我看看您,求您了……”
凯因斯听着卡利西尔的声音渐渐带上了哭腔,心中酸涩闷痛。
凯因斯:“别看,卡利西尔。”
凯因斯艰难地弯起唇角,用尽量温和的声音安抚着雌虫的情绪。
凯因斯:“跟我说说……新世界吧……它怎么样……你喜欢吗……”
卡利西尔:“雄主!”
终端那头的雌虫已经哭出了声音,颤抖的嗓音不断地哀求。
卡利西尔:“您现在在哪,告诉我好吗,我现在,现在就过来,您等等我,等等我,求求您,不要,不要……”
终端那头,卡利西尔已然意识到凯因斯话语中的深意,崩溃无助的情绪如潮水一般将他吞没。
卡利西尔:“求您不要再说那种话,我害怕,我真的害怕,您再等一下,就一下,我很快就到……”
绝望的哀求通过终端传至凯因斯耳中。
卡利西尔:“求您了雄主……别丢下我……别不要我……”
失控的哭声冲击着凯因斯的心脏。
本已说服自己平静接受死亡,
但哭声唤起暗涌的心绪,再起风浪。
痛苦、不舍、遗憾、不甘在胸腔内四处冲撞,撞得凯因斯心头震痛,撞得凯因斯嘴唇颤抖。
他不想死。
真的不想。
他不想死在年幼无知的雨夜。
不想死于穷凶极恶的报复。
更不想死在黎明前夕,
死在爱人悲痛欲绝的哭声中。
他想活下去,
真的很想,
他想再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看腐朽的制度是否瓦解,
看理想的种子是否发芽,
看自由的光辉落在爱人身上,
看那双动人心魄的眼眸中,亮如星辰的光芒,
他想活下去,
想和卡利西尔一起活下去,
活到他们两鬓斑白,相携蹒跚,
再一起回顾一生相守的时光。
明明他们才遇见不久,
明明他们才刚刚相爱,
明明他们跨越了所有的阻碍,终于可以相守,
但面前的倒计时已然斩断了所有可能。
油尽灯枯的身体也耗尽了希望。
终端那边的爱人还在泪垂,他与自己一样痛苦、不舍、遗憾,
但与自己不同,他还活着,还有未来,还有无限可能的“人”生。
他应该向前看。
凯因斯艰难地开口:“卡利西尔……别难过……我有话跟你说……”
凯因斯想,自己终将留在过去,但卡利西尔还可以走向未来。
他想告诉他,不要遗憾,不要悲伤,生活总会继续,时间会抹平伤痕。
不要怕,向前看,去感受这个你期盼已久的新世界,去体验快意美好的新“人”生。
这些话不能为他擦去泪水,但能帮他开启新的生活。
他想告诉他这些,理智告诉他,他该告诉他这些。
但是,汹涌的爱意终是战胜了理智,责任与道德在这一刻被抛却,只剩浓烈的感情在断续的话语间流淌。
凯因斯:“卡利西尔……我想……告诉你……”
“不论顺境逆境……不论富裕贫穷……不论生老病死……”
凯因斯眼看着倒计时走过最后一秒,
笑着也哭着,郑重也真挚。
“我都爱你……”
“永远爱你……”
第44章 痕迹 “梦里我听见有人在哭。”……
医院, 走廊。
衣着干练的中年女性手捧鲜花走在廊间,路过的护士们纷纷向她点头问好。
她颔首与他们招呼后,行至一个独立病房前, 敲了敲房门。
“请进。”
病房中,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
刘晴推门:“身体恢复得如何?医生怎么说?”
病床上, 靠坐床头看书的青年取下眼镜, 看向她温和地笑了。
凯因斯:“很顺利,感谢您来接我出院。”
凯因斯,三十前半,前独立记者。
人生跌宕,是个传奇人物。
幼年在外流浪被福利院发现带回, 而后不久被一对失独夫妻领养。
他长大后进入新闻行业, 展露头角,可谓是哪里有灰暗, 哪里就有他笔锋所向。
他的人生经历丰富、云涌跌宕,但要论传奇,那就不得不提到他超乎现世理解的“穿越”经历了。
七年前,他曾因一场报复事件“丧命”。
恐怖组织的残党带着最阴毒的恶意将他卷入车轮下。
他因此“离开”了这个世界,任凭警方与超自然现象专攻队怎么探寻都找不到一丝踪迹。
而七年后, 在一个风轻云朗的晨间, 他又凭空出现在了当年的案发现场, 带着满身的伤痕与科学无法解释的、艳丽诡异的纹路。
刘晴:“医生还说了什么注意事项吗?”
刘晴将手中的花束递给凯因斯, 凯因斯抬手接过时, 露出了一节白皙的手腕。
凯因斯:“谢谢。”
凯因斯刚“穿越”回来不久时,莫名其妙地发了一场高烧,不论如何用药都无法降温。
那宛如活物般鲜艳的纹路,在这场持续数日的高烧中逐渐淡去, 在它彻底消失后,这场诡异的高烧便也退了。
凯因斯:“医生说我现在各项指标都很正常,注意不要剧烈运动即可。”
或许是因为职业缘故,凯因斯很快接受了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积极配合治疗,也配合专攻队调查。
生死交错,穿越来回,如此之大的风浪,好像不过是他人生中轻轻翻过的一个篇章。
刘晴点了点头,拿起凯因斯本就不多的行李,状似随意地问道。
刘晴:“今天精神怎么样,想起什么了吗?”
凯因斯苦笑了一下,有些歉意地摇了摇头。
凯因斯:“抱歉,还是想不起来啊。”
数月前,
当重伤的青年从手术室出来时,刘晴已经带着超自然专攻队赶到了现场。
在凯因斯“穿越”回来前几天,另一个区域也有一名“穿越者”回到了事发地,但这名“穿越者”的精神状况不佳,沟通难以推进,专攻队急切地想从凯因斯这里了解到“穿越”的真相。
然而,当凯因斯从麻醉中醒来时,看向他们的眼神里却满是困惑与迷茫。
他失忆了。
经沟通,刘晴发现凯因斯失去了这七年间的记忆,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七年前被货车卷入车轮的场景,再醒来就是在病床上,对自己外貌上的变化,尤其是皮肤上长出的斑斓纹路没有一点印象。
医生给出的诊断是“创伤性失忆”。
医生:“他的医疗记录显示他幼年也失忆过,很可能是那时候的经历在他的脑内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创伤,导致他现在受到刺激就易出现习惯性失忆的症状。”
凯因斯对自己幼时失忆的事有印象,那时养父母安慰他说想不起来的回忆就不是什么好事,不用放在心上。
如今,得知他失忆的事,这位专业严谨的专攻队长在良久的沉默后,竟也说了差不多的话。
刘晴:“想不起来就算了,别勉强。”
毕竟另一位“穿越者”已经因创伤患上了失语症和读写障碍,整个人像失去灵魂的人偶一样,终日于房中枯坐。
看来“穿越”后的经历或是“穿越”本身就是一件对精神冲击极大的事。
她不希望凯因斯也变成那样。
忘了,也挺好。
刘晴:“听说昨天警方的人来过了。”
刘晴一边同凯因斯走出病房,一边问道。
凯因斯点了点头,眼神黯淡了下来。
凯因斯:“是的,他们来跟我说七年前那个案子的最新进展。”
说是最新进展,其实已经停滞不前许久了。
七年前,恐怖组织的残党对清剿事件怀恨在心。他们调查了当时参与此事件的所有干系人,策划了报复袭击,于同一时间实施,在当时掀起了不小的风波。
当时遭遇袭击的人员一共有46人,其中37人丧生,包括30名警/察,3名线人,2名政/府官员,和1名记者。
凯因斯便是其中之一。
案发后,警方立刻组织了专案组展开调查,但奈何这群穷凶极恶的歹徒准备充分,最终只抓到零星几个人,还有大批在逃犯没有落网。
虽然警方这些年一直没有放弃追查,但随着时间推移,调查难度越来越大,如今再想找到他们无异于大海捞针了。
但对于“死而复生”的当事人凯因斯,警方还是拿出诚恳的态度前来慰问并向他说明了情况。
刘晴:“好,你不要着急,警方会把他们捉拿归案的。”
凯因斯很轻地“嗯”了一声,垂下了眼眸,掩去了其中复杂沉郁的情绪。
两人一路上车,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车很快开到了目的地。
是凯因斯养父母的家。
刘晴:“你之后就住这吗?”
凯因斯此前一直四处奔波居无定所,如今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终于回到了出发的原点,回到了承载着他幸福回忆的家。
凯因斯:“嗯,是的,先回家休息一段时间。”
凯因斯没多说,拿起行李,起身向走过无数次的楼梯道走去。
只是这一次,没人在家中等他回家了。
车中,刘晴的手机屏幕还停留在凯因斯的档案页面,档案中写着他的养父母于他“死”后一年内相继因病去世,刘晴看着凯因斯孤寂的背影,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这要让他如何释怀啊……
而后的日子,平淡平静。
为保障凯因斯的安全,警方为他提供了新的名字,新的身份,新的工作。
新工作是在市图书馆做图书管理员,与曾经风里来雨里去的生活大相径庭,平稳安定。
凯因斯对他的新工作适应良好。他主要负责儿童读物区域的书籍借还,闲暇时会帮家长看照孩子,和小朋友聊聊天,他说话幽默风趣,小朋友们都很喜欢他。
为保障凯因斯的正常生活,专攻队与凯因斯约好,每月仅来访一次,确定他身边是否有超自然现象再现。
只要日程有空,刘晴都会亲自带队前来。虽然每次见面时,凯因斯都表现得温和平静,但刘晴还是能感觉出他的精神状况每况愈下。
一次,在例行调查结束后,刘晴让专攻队先离开,自己关上门后,神情凝重地看着凯因斯问道。
刘晴:“考虑去看看心理医生吗?”
凯因斯有些意外地顿了一下,习惯性地提起微笑。
凯因斯:“谢谢,我考虑一下。”
刘晴不确定凯因斯是客套的说辞还是真的会考虑,思虑再三,又坐回沙发,说到。
刘晴:“或者,你介意跟我说说吗?”
刘晴与凯因斯已经认识许多年了,即便时过境迁,两人都已经变了许多。
但每次看着他,刘晴总是还会想起那个穿着白衬衫和牛仔裤的学生模样。
想起少年人眼中非黑即白的明亮光芒。
刘晴:“不是以专攻队的身份,是朋友。”
如今,为避免恐怖组织继续报复,凯因斯以新的身份和过去的一切挥别,家人已逝,朋友也无法再联系,他的人生看似翻开了一个新的篇章,但总有些难以愈合的伤口被掩埋在平静的外表之下,无从诉说。
凯因斯一时没有说话,刘晴也没催促,房间里只剩下时钟“滴答”的声音。
凯因斯:“从医院回来后,我经常会在夜里醒来。”
许久后,凯因斯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轻缓、克制、压抑。
凯因斯:“我总是会梦见爸妈,梦见小时候的事。”
梦里都是些温馨、美好的回忆,泛着金色的光芒。
凯因斯记不清梦里的细节,但是他记得每次梦醒时的那种悲怆。
他的梦总是很短暂,很快就会醒,每次梦醒,都是深夜,他带着一身凉透的血液,再难入眠。
刘晴安静地听完凯因斯的叙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刘晴:“梦到父母,是因为你在思念他们。而那些美好的回忆,是他们在告诉你,他们希望你过得开心。”
凯因斯垂下眼睫,嘴角微微牵动,却没能扬起一个完整的笑容。
凯因斯:“或许是吧。”
他也希望父母能过得开心,但事实却是,他让父母在又一次的丧子之痛中郁郁离世。
凯因斯:“而且最近,我开始做另一个梦了。”
凯因斯的眼瞳有些失焦,像是陷入了什么浓稠的情绪中。
凯因斯:“梦里我听见有人在哭。”
梦里的人看不清轮廓,只能听见哭声,哭得嘶哑,哭得绝望,哭得撕心裂肺。
每次听到那哭声,凯因斯都感到窒息般的痛苦,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从身体中生生剜去一般。
他想要走近他,想要看看他,想要替他擦去泪水,想要将他拥入怀中,但却怎么也看不清他,怎么也碰不到他。
凯因斯:“我想,这或许和我失去的记忆有关。”
创伤抹去了记忆,但经历还是在他的身上留下了痕迹。
从身体,到灵魂,
每一处都记录着伤痛与悲戚。
第45章 他 他明明是这样的人,他本就是这样的……
婚礼庆典。
凯因斯身着修身得体的正装与两位新人握手。
凯因斯:“新婚快乐, 恭喜你们。”
今日,凯因斯同组的两位同事举行婚礼,因为两人是在工作中认识的, 故婚礼邀请了见证他们相识相知相爱相守的全组同事出席。
婚礼选在了一处公园的草坪湖岸旁。
欢快的音乐荡漾在湖畔,到场的宾客有的在浏览两位新人准备的照片墙, 有的在祝福板上写祝福语, 还有的在体验新人们精心准备的小游戏,婚礼现场一时像个游园会,洋溢着欢声笑语。
已到的同事们远远就看到了凯因斯的身影,向他招手示意。
同事A:“你竟然真的来了,我还担心你来不了呢。”
同事B:“身体怎么样, 不勉强吧?”
凯因斯是今年来到组里的新同事, 为人随和体贴,和众人相处融洽, 但是从不参与团建活动,不论是聚餐还是出游,他都会委婉拒绝。
众人起初不解,但是听领导提起凯因斯之前受过很严重的伤,还在恢复期, 需要多多静养, 便都理解了情况, 平日里也都很体谅他。
面对同事们的好意, 凯因斯想起了心理医生建议他多与身边的人建立联系的提议, 弯起眼角,笑了笑。
凯因斯:“没问题,不用担心。”
众人寒暄过后,话题再次回到了今日的两位主角。
同事A:“前天我听露露说, 他们两人幼时的家就隔一条马路,小学、初中、高中都是在同一个学校,但彼此一直都不认识,直到工作了来到咱们这才见上面呢。”
同事B:“怪不得他俩刚认识就有许多共同话题,那么快就坠入爱河了。”
同事C:“缘分真是奇妙,之前明明离得那么近都没遇见,兜兜转转了一圈,竟然在另一个城市相遇了。”
同事们在一旁讨论,凯因斯安静地听着,偶尔有同事抛来话题,凯因斯便随和地说到。
凯因斯:“是的,他们注定会遇见,或早或晚而已。”
凯因斯的神态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众人继续热热闹闹地谈天说地,无人注意到凯因斯隐于眼底的倦色。
凯因斯最近的精神状态不太好。
长期的失眠让凯因斯总是处于疲惫的状态,虽然医生给凯因斯开了助眠药,但是服药后,多梦易醒的症状仍未改善,只是梦中的人影更加模糊,哭声也更微弱,像是已经耗尽了力气,随时会消失一样。
凯因斯听着细弱的哭声,心中是难以克制的闷痛。
最终,凯因斯停药了。
时间渐渐行至正午,仪式开始。
新人在亲友们的注视下入场,阳光为他们镀上一层金边。天空中飘起花瓣雨,乐曲也变得悠扬。
凯因斯看着新人脸上幸福的笑容,连日紧绷的情绪难得舒缓,与同事们一同目送他们走向宣誓台,牵起彼此的手,庄严宣誓:
我愿意她/他成为我的妻子/丈夫,
无论是顺境或是逆境,
无论是富裕或是贫穷,
无论生老病死,
我都将毫无保留地爱她/他,直到永远……
瞬间,剧烈的痛苦自胸腔中炸开,仿佛要将心脏撕裂成两半,留下一个透风的血口。
没由来的痛苦顷刻模糊了所有的感官。
只留下锥心刺骨,痛彻心扉,痛得凯因斯眼眶发红,痛得凯因斯坐都要坐不住了。
同事:“你怎么了,你没事吧?需要医生吗?”
耳边,同事们的关切声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但凯因斯已无暇顾及。
一直以来粉饰的太平骤然分崩离析,梦里那个模糊的人影再次浮现眼前,这次他没有哭泣,只是无言地跪坐在那,死静,孤寂,像是已然失去了生机。
不……
别……
他不该让他如此孤独……
他承诺过的……
凯因斯下意识抬手,想去触碰那个身影,但颤抖的指尖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触及,连一个朦胧的虚影都碰不到。
同事:“你再坚持一下,坚持住,我,我给你打急救电话……”
同事手忙脚乱地翻找着手机,颤抖着输入急救号码,但拨号键还未按下,手腕却突然被抓住。
凯因斯:“不用打急救……”
腕间的手掌还在发抖,同事讶然抬眸看向凯因斯,却看到一张毫无血色的、苍白的脸。
同事:“真的不用吗?你看上去……像是要不行了……”
凯因斯顿了一下。
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凯因斯:“是吗?”
他快不行了?
因为痛苦吗?
他已经痛苦到这个地步了吗?
他已经忍耐了这么长时间了吗?
他什么时候对痛苦如此耐受了?
不对,
不应该,
他不是这样的人,
他记得,
自己不是一个会对苦难妥协的人。
凯因斯:“我不需要急救……”
沙哑的嗓音低低响起,被赤色覆盖的眼眸,没有了往日的温和平静,
再一次锋利、尖锐、触目惊心。
凯因斯:“我需要信息。”
……
刘晴:“这是局内所有跟‘穿越’现象有关的档案了。”
中午,刘晴接到凯因斯的电话,称其想要了解‘穿越’事件相关信息,需要她的协助。
电话中凯因斯的声音十分严肃,恍惚间让刘晴仿佛回到十多年前,第一次听到凯因斯请她协助调查喻风静案时的场景。
凯因斯:“谢谢。”
凯因斯接过案卷,仔细浏览起来。
超自然现象调查局允许当事者了解其他案例信息,刘晴之前曾问过凯因斯的意见,但那时的凯因斯深思了一会,拒绝了。
刘晴不知道凯因斯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但看着凯因斯此刻的样子,她却感到莫名的轻松,忍不住轻笑出声。
凯因斯有些疑惑地抬头,投来询问的目光。
刘晴摆了摆手:“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现在的样子更像我记忆中的凯因斯了。”
凯因斯听后,沉默了片刻,也露出了一个坦然的微笑。
凯因斯:“我也这么觉得。”
对真相执着到偏执,对命运坚持到固执。
凯因斯不知道这七年间自己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以致于让他习惯了忍受痛苦,却忘记了,自己本就不是一个轻易妥协的人。
凯因斯:“休息够了,是该启程了。”
失去记忆的这七年几乎改变了他的性格,扭转了他的人生。
这是超乎想象的七年。
这是全然未知的过去。
而这世上最可怕的就是未知。
但,
将未知变成已知,
是凯因斯身为记者最擅长的事。
凯因斯:“我想我应该去调查这其中的因果联系,我必须弄清楚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
面对未知的危险,他从来不会坐以待毙。
他会在挫折中打磨羽翼,会在恐惧中长出爪牙。
他明明是这样的人,他本就是这样的人啊。
刘晴:“这么有斗志啊。”
刘晴弯起眼眸笑了笑。
刘晴:“那我陪你一起看吧,有什么想了解的细节可以问我。”
凯因斯也不客气,拿起一个卷宗展开。
凯因斯:“那就从最近的莱茵诺案说起吧……”
……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在办公桌上。
凯因斯合上最后一本卷宗,做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凯因斯:“我想,‘穿越’或许与时间有关。”
凯因斯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当前全球“穿越”案例一共有183例,实现来回“穿越”的有5例,那个叫莱茵诺的孩子是第一例,自己是第二例,另外三例分布在联盟其他区域,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调查进展都不顺利。
凯因斯:“这五例穿越者消失和出现的时间点一致,其中以莱茵诺的案例最为明显。”
莱茵诺案中,他因罪被判死刑,于一个艳阳高照的晨间被处刑,没有遮挡,没有偏差,全程都在监控记录下。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又在五年后,毫无征兆地出现。
同样是一个艳阳高照的晨间,甚至与当年行刑的时刻分秒不差。
凯因斯:“我猜测,某些人在固定的时间‘死亡’会触发超自然现象,从而实现‘穿越’,甚至来回‘穿越’。”
虽然凯因斯已经没有“穿越”后,身处未知领域的记忆了,但凯因斯看着自己两次“穿越”的监控视频,看着那个精确到秒的时间点,心中涌现出一股强烈的紧迫感。
像是步步紧逼的倒计时,像是生命流逝的沙漏,痛苦、不舍、遗憾、不甘在心中交织,像是一只无形的手臂,拖拽着他坠入深渊。
刘晴点了点头,轻叹了一口气:“之前专攻队中也有人做出了相同的猜测,但也仅是猜测,没有验证条件。”
毕竟,每一个穿越者的“穿越”契机都是“死亡”,这注定了这个猜想无法通过实验验证。
凯因斯:“现在有了。”
这一次,凯因斯没有再忍耐,没有再沉默,他直直地注视着心中的深渊,冷静又疯狂地开口。
凯因斯:“我来验证这个猜想。”
刘晴:“你说什么?”
凯因斯:“我说……”
凯因斯指了指那个刻入脑海的时刻。
凯因斯:“我会在这个时间点,重现‘穿越’。”
刘晴:“凯因斯!”
严厉的声音打断了凯因斯的话。
年长的专攻队长面色阴沉,话语严肃。
刘晴:“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这是自杀行为!”
凯因斯:“不是自杀。”
凯因斯迎上刘晴严厉的目光,语气笃定。
凯因斯:“是验证‘穿越’。”
刘晴:“你拿什么保证?”
凯因斯:“我无法保证。”
凯因斯直白地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