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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青 岸上歌 6865 字 2天前

第121章 第121章“很幸福。”(小修)……

第121章

袒露脆弱也是一种亲密。

顾蜻游感受到他的眼泪时,震惊的情绪超过了其他,但随之而来的,是哭的冲动。

她咬了咬后

槽牙,说话的声音有些打颤:“温胜寒。”

“嗯。”他应了一声,声带沙沙的。

“你是真的很爱我,对吗?”

“对。”他答得毫不犹豫。

“无论我是什么样的,你都能接受?”

“是,”温胜寒看着她,虔诚地说道:“我爱你。”

顾蜻游忍不住伸手去摸他的脸,触手一片濡湿,她像被烫了一下,想要收回,他却抬手摁住了她的手。

他侧头,一点一点地吻着她掌心的纹路,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眼泪。

顾蜻游的情绪像流动的砂塔,逐渐溃散。

她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放任自己埋首进他的胸膛,放声大哭。

她一个人在冰冷的河水中走太久了,即使被人拉上了岸,还是会害怕有一天会重新跌进湍急的水流中。

可现在有人告诉她,不会的,没事的。

他会永远都在你身边,接纳你身上的一切。

她哭得很凶,断断续续地说道:“温胜寒,你会不会觉得,我老是哭,很烦的?”

“不会,”他一点一点吻去她的眼泪:“在我面前,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我爱你。”

他不是一个习惯于袒露自己情绪的人,可今天却对她说了很多句“我爱你”。

说不心动是骗人的,顾蜻游觉得自己的心脏要化成一滩水。

她吸了吸鼻子:“那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陪我长命百岁。”

温胜寒眸光微动,低头吻了上去:“好。”

*

日子一天天过去,春节快到了。

在放假前一天,顾蜻游回了一趟南大的旧校区,去参加一个学术讲座,遇到了招书彤。

彼此都很惊喜,散会之后,两人干脆一起吃晚饭。

聊了一会工作上的事情之后,顾蜻游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开口问:“彤彤,你是因为想避开前男友,才打算出国的吗?”

招书彤拿水杯的手一僵,沉默了几秒后,她苦笑:“被你看穿了。”

顾蜻游目光复杂:“那天一起吃饭的时候,我不好意思直接问你,其实……你觉得很痛苦吧?”

“是的,”招书彤盯着水杯,语气有些低迷:“与其说是恨他,不如说是恨自己。恨自己明知道他渣,还是放不下。”

她自嘲地笑笑:“当时提分手的时候,我是抱着一种试探的想法去提的,我就是在赌,他会不会挽留我。结果就是赌输了,有没有我,其实对他的生活都造不成影响,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小丑,提出分手的是我,放不下这段感情的也是我,我真的……好糟糕啊。”

顾蜻游微微叹了一口气,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彤彤,我能理解你。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也是这样恨自己的。”

“可是彤彤,他不爱你并不代表你不值得被爱。我想或许,你可以学着先去接纳自己的情绪,不要这样去责怪自己。你会伤心,是因为你在这段感情里付出了很多,他没有珍惜是他的问题,这并不代表你的付出是毫无意义的,你坦诚,你懂得爱人,所以你才会愿意为别人付出,你是一个很好的人,即使一时之间放不下这段感情,也只是代表你重情义,你不糟糕,真的。”

“每个人在爱别人的同时,其实也是在逐渐认识自我的一个过程。你总有一天真的会找到一个懂得珍惜你付出的人。”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如果真的难受,那就好好哭上一场,总会慢慢走出来的,好吗?”

招书彤吸了吸鼻子,眼泪在眼眶打转,她下意识地转过了头。

过了好一会儿,她红着眼看向她,却是笑了:“蜻游,没想到,你也会说这么肉麻的话。”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由衷地说道:“但是谢谢你,愿意和我说这些。”

顾蜻游笑笑:“无论怎么说都好,暂时换一个环境也是好的,祝你一切顺利。”

*

转眼除夕到了。

早上起床后,温胜寒问顾蜻游想在哪过年。

顾蜻游正在刷牙,闻言她慢吞吞地吐掉泡沫,思考了好一会后,道:“要不……我们回温宅吧?”

她从国外回来后到现在,还没有回过温宅。

有些想念陈伯和韶姨了。

温胜寒颔首:“行,那我和韶姨说一声。”

两人在温澜听雪一直待到傍晚才开车回温宅,看着小车开进熟悉的别墅群时,顾蜻游的内心无端产生了几分忐忑。

当年出国的时候,她几乎是不辞而别,只拿了重要的证件和一些衣服,其他东西都没有带走,自然也……没有韶姨和陈伯打招呼。

刚开始的时候,韶姨偶尔还会给她打电话,但是她都没有接,久而久之,她便不再打了。

车子开进院子,顾蜻游往车窗外瞟了一眼,现在是冬天,花园里没有什么花,但当年她走之前种的那棵桃树还在,只是枝头光秃秃的。

车子停好后,顾蜻游也顺势解开了安全带,但是迟迟没了下一步动作。

这么久不见面,说不会近乡情怯,那肯定是骗人的。

当然,她更害怕的,是韶姨和陈伯会怪罪她。

温胜寒侧头看向她,轻笑了一声,伸手握住了她的手,道:“不用怕。”

顾蜻游看看他握住自己的手,又看了看他浅棕色的眸子,缓缓地点了一下头。

进门后,一股暖意围拢过来,暖色调的光从水晶灯中透出,厨房里飘出煎牛排的香味,伴着韶姨温柔的声音:“老陈,你快去看看,是不是温生回来了?”

不一会,陈伯从厨房里走出来,和顾蜻游对上目光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顾蜻游扬起一个和煦的笑:“陈伯,好久不见。”

“回、回来了啊?”陈伯有些迟钝地反应过来,他下意识地转头朝厨房里喊道:“韶姨,你看看谁来了。”

里面应了一声,韶姨擦着手也走了出来。几年未见,韶姨容貌上没有太大的变化,依然和蔼可亲。

所有的一切,看起来似乎都和几年前一样。

只是韶姨姨一看到她,就立刻红了眼眶,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才上前一步,试探着去拉她的手:“阿妹……”

顾蜻游顿时鼻子一酸。

她上前主动抱住了韶姨,轻声道:“韶姨,我很想您。”

“很抱歉,我之前……”

话没说完,韶姨就打断了她:“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

她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然后放开了她,认真上下端详了一番,叹息道:“瘦了啊。”

顾蜻游笑了,眼眶还微微泛红:“对呀,外面的菜都没有韶姨做的好吃。”

韶姨也笑了,眼尾泛起了皱纹,道:“先去休息一会,晚饭很快就做好了,今晚有你喜欢吃的糖醋排骨!”

“还是韶姨疼我,”顾蜻游熟练地挽起她的胳膊,撒娇道:“我来给您打下手。”

“去去去,小孩子别添乱。”韶姨推了推她的胳膊,笑道:“去玩吧。”

说着,她招呼着陈伯回厨房。

客厅只剩下两人,温胜寒伸手揽了揽她的肩膀,低头问她:“这下放心了吗?”

顾蜻游点点头,下意识看了一眼厨房,道:“我以为,他们会怪我当时一声不吭地走掉。”

温胜寒摇了摇头,牵着她的手到沙发旁坐下:“他们更担心的,是你在外面适应不了。”

顾蜻游不说话了,心里又酸又暖。

距离晚饭还有一点时间,顾蜻游上楼归置行李。

房间很干净,陈设和记忆中别无二致,床单是新换的,看得出来韶姨平日里都有精心打扫。

收拾好之后,顾蜻游重新走下楼,却没看到温胜寒的身影。

顾蜻游有些疑惑,在一楼找了一圈,不见人,又回到三楼找了一圈,发现他的卧室里也没有人。

于是她转头走向书房。

果不其然,门一打开,就看到他坐在书桌前,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台灯 ,手里捧了本书一样的东西在看。

听见声音,温胜寒抬头,朝她笑笑:“收拾好东西了?”

顾蜻游点点头,刚走到他身边,就被扯下来坐到他腿上。

雪松的味道围拢过来,温胜寒把下巴搁在她头顶上,将她整个人拢在怀里。

顾蜻游看到桌面上摊开的“书”,微微一怔。

是一本相册。

她问:“我也可以……看看吗?”

温胜寒点点头,把相册翻到第一页。

首页是一张三人合照,容貌清俊的年轻男人站在一个貌美的女人身后,手搭着椅背,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婴儿,脸上荡漾着笑,两人的眉眼都和温胜寒有相似之处。

“这是你父母吗?”她问。

“嗯。”温胜寒应了一声,表情有些淡,主动伸手翻过了这一页。

后面好几页都是日常,婴儿逐渐长成小男孩,大多数照片都是抓拍的,有些是在练字,有些是在运动,甚至还有骑马和练习击剑的照片……能看得出来,他那时候的生活真的很幸福很快乐。

她的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照片上小男孩的笑脸,心里有些恍然:原来他也会露出这样的笑。

再往后翻,就几乎没有三人的合照了,小男孩的身形不断拔高,脸上褪去婴儿肥,眉眼轮廓越发接近现在的模样,脸上的表情也越发冷淡。

顾蜻游想起了他之前说的那个一家三口的故事,心里一阵心疼。

其实当时她就知道,他说的是他自己的故事。

一本相册在不知不觉中翻完了,温胜寒静静地抱着她,没有说话。

沉默了好一会儿,顾蜻游清了清嗓子,道:“温胜寒,你……现在还会为那些事感到难过吗?”

温胜寒微微一怔,随后哑声道:“偶尔会吧,但是这两年,已经不怎么去想过去的那些事了。”

他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目光变得柔和:“因为我觉得,人的一生实在是太过短暂了,与其沉湎于过去,不如珍惜眼下的生活。”

顾蜻游抬头对上他的眼睛,问道:“那你觉得,现在的生活幸福吗?”

“幸福,”他回答得没有任何犹豫,浅棕色的眸子有些深沉,他低头亲了亲她的嘴角,补充道:“因为你在我身边。”

顾蜻游脸上一烫,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了眼。

他轻笑了一声,抬手合上了那本相册,露出了下面被压着的另一本相册。

复古绿的封皮,她见过的。

心跳漏了一拍,她忍不住抬头看他。

温胜寒目光坦然,触及她的目光,主动问道:“你要看吗?”

顾蜻游抿了一下唇:“其实……我看过。在四年前。”

温胜寒微微一怔。

顾蜻游小声道:“很抱歉,那天遇到苏蔓茜,她和我说了很多诱导性的话,我没忍住,回来翻了相册。”

温胜寒想起来了,两人刚和好的时候,顾蜻游说过,苏蔓茜告诉她自己只是把她当做替代品。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轻叹道:“蜻游,你真的觉得,自己和小禾长得很像吗?”

顾蜻游沉默了。

她伸手抽出那本相册,缓缓打开。

一张清纯的脸映入眼帘。

平心而论,其实她和她在容貌上长得并不像,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照片的第一个瞬间,她在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这也是她当时瞬间就崩溃的原因。

温胜寒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张照片,轻声道:“如果真的要说相似之处,那大概就是,你们身上的气质很像。”

看向人时,眼神都是怯懦而倔强的,与人相处时总是小心翼翼,看起来随时都会被生活打倒,实际上又意外地十分坚强。

顾蜻游一怔。

温胜寒低头,深深看入她的眼睛,认真道:“或许,你愿意听我说说小禾的事情吗?”

第122章 第122章“我可不想酒后乱性。……

第122章

顾蜻游有些惊讶他会主动提起这件事。

那天在安宁寺,和方主持交谈过后,她自己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测。

刚认识温胜寒的那几年,他的不快乐肉眼可见,特别是在一些合家团聚的特殊节日。

她好奇,但到底还是尊重他的隐私,没有过多地去窥探。

谁都有不愿意提及的过去。

她的睫毛颤了颤,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轻声问:“你……愿意和我说?”

温胜寒没有回答,伸手与她十指紧扣,只道:“我和你再说一个故事吧。”

还是艺术家和负心汉的故事。

艺术家其实早就已经知道,丈夫在婚姻中的游移,但是她不愿意承认。

这是一段通过反抗父母得来的婚姻,她没有回头路,也不愿意承认是自己选错了人。

直到儿子戳破了美满婚姻的假象,告诉她丈夫出轨了她的好朋友。

她将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在儿子身上,责怪他乱说话,还要将他赶出门。可另一边,面对丈夫时,她浑身解数,企图挽回丈夫的心,可当她发现无论怎么做,丈夫的注意力都不再放在她身上时,她崩溃了,两人开始频繁地争吵,丈夫也对她越发冷淡,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

她变得神经质,生活中很细微的变化都会引起她强烈的情绪波动,然后作用在儿子身上。可当时并没有人觉得她是生病了,只觉得她对自己的孩子,有些过于苛责了。

直到有一天,有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小女孩上门,说要给女孩认亲。

看着那张和自己儿子有几分相似的脸,艺术家彻底崩溃了,她差点当场就掐死了自己的儿子。

温胜寒就是在这种场景下第一次见到钟禾的。

她怯生生地躲在那个妖艳的年轻女人身后,一脸惊恐地看着他的母亲拼命地掐着他的脖子。

他满脸憋得通红,窒息催生了幻觉,他觉得那对母女是来勾魂的无常。

所以,一开始,他对钟禾是抱着恨意的,恨她的出现,激化了母亲的病态,也恨她看到了自己最不堪的一面。

钟禾的母亲大概率是想利用她捞上一笔钱,但没想到温父根本不认账,于是离开温宅后,转头就把她一个人丢下,走了。

六岁的小姑娘,什么都不懂,被独自留在陌生的环境,害怕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温胜寒的祖母心善,将温母送去别的地方养病后,就把钟禾留在了温宅。

不冷不热地养着。

温胜寒是觉得恶心的,他恶心她的存在。明明同在一个屋檐下,他却对她视而不见。

无视她叫他哥哥,无视她讨好的举动,无视她整个人的存在。

可即便如此,每次温胜寒看完温母,带着一身伤回到家的时候,会主动关心他的,也只有小小的钟禾。

祖母常年在国外居住,安顿好家里的一切后,就回到了国外。温父偶尔回来,对他也动则打骂。

诺大的温宅,除了陈伯,就只剩下他和钟禾。

钟禾是个敏感的小孩,每次都能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即使一次次地被冷眼相待,还是会主动地去靠近他。

少年时期的温胜寒,

失去父母的关怀,他唯一感受到的、微薄的亲情,是钟禾给予的。

同样的,被抛弃的钟禾,温胜寒也是她唯一的依靠。

共同生活了三年,两人的关系逐渐缓和,虽然比不上寻常兄妹那般亲密无间,也比从前好上许多。

一切在温胜寒十五岁那年戛然而止。

温母纵火自杀,同年钟禾的生母再次找上门,把钟禾带走了,从此杳无音信。

两年后,温胜寒抛下国内的一切,出国读大学,直到温父去世,不得不回来继承家业。

于此同时,他收到了钟禾的死讯。

顾蜻游的心脏猛地收缩,她抓紧了温胜寒的手,又些不确定地重复:“死讯?”

温胜寒垂着眼帘,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

他的喉结上下滚了滚,轻轻地应了一声。

“她是自杀的……警察通过她的遗物找到了我。”他顿了顿,补充道:“那本相册。”

顾蜻游一怔。

温胜寒抬手盖住眼睛:“她妈妈是个夜场招待,身边的人鱼龙混杂。把小禾接走后不久,她就生了重病。小禾急着救她,被她身边的狐朋狗友蒙骗,沾上了毒。品……那时候,她才十六岁。”

“那些畜生,把她当做货物一样送给一个毒贩,被关了六个月,逃一次抓一次,警察和我说,她身上全是各种伤……”

顾蜻游的喉咙像是被棉花堵住了,一阵窒息,她只想伸手抱他:“温胜寒……”

“她求救过,向我。五百多条短信,全部都是,哥哥救救我。”他用力闭了闭眼,回忆起那些字句,连呼吸都带着痛意:“可是,那个手机号,我早就不用了。”

他没有收到。

她该有多绝望啊。

光是听着,顾蜻游就觉得窒息了,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她靠上去亲他:“温胜寒,别说了……”

她听见他说道:“蜻游,我没办法原谅自己。”

心脏像是被细线缠绕,每跳动一次,都会带来清晰的痛感。顾蜻游突然就想起了许多以前没有注意到的细节,譬如刚认识的时候,他习惯于用短信联系,譬如他明明不喜欢甜食,但每年都会让韶姨准备很多甜粽子……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她突然就明白过来,他为什么后来会突然愿意资助她。

大概是,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让他想起了像货物一样被人送出去的钟禾。

他害怕她也会走上绝路,会重蹈钟禾的覆辙。

“温胜寒……”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叫他的名字。

温胜寒突然伸手盖住了她的双眼,掐着她的腰,半压在书桌的边缘,低头咬住了她的嘴唇。

视野受限,她感受到有温热的液体落在自己脸上,辗转没入两人交缠的唇齿,一片咸涩。

心脏是酸胀的,她终于得到了完整的、毫无保留的温胜寒,但是心里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

大概心意是相通的,她因他的痛苦而痛苦。

也是此时此刻,她才终于明白了,他没有把她当做钟禾的替身的真正含义。

因为他从前和她相处的每一刻,想起来的都不是和钟禾相处时的美好,而是他没能救她的愧疚和遗憾。

他是带着赎罪的心态的。

所以同样的,他才会那么害怕自己会伤害她。

因为他真的没有更多的东西可以失去了。

纠缠到最后,温胜寒把头埋进她的颈窝处,静静的抱着她,以此平复过快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