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70(2 / 2)

他对着南红鞠了个躬:“果然,和你相比,我还是缺乏了一些创意,那么,借你吉言——我也很想有机会见证这样震撼的时刻。”

可恶,这不是完全没有恶心到他嘛!

南红咬牙切齿地想:自己下次一定要多多向地上学习……也向其他没有道德也没品的家伙学习。

*

[我买了很大的帐篷,试过了,很结实,可以找地方露营,还买了便携烤炉,用冰元素保证食材的新鲜吧,这样到露营的时候就可以做烧烤了。——21:18]

[好耶好耶!瑟雷恩万岁!那调味料也多带一点吧,辣椒可以不用带,坎瑞亚的辣椒永远也比不上璃月的辣椒!——21:39]

[钓鱼呢钓鱼呢?你准备好钓鱼竿了吗?沉玉谷那边真的有一个很适合钓鱼的点位,我都做好攻略了,那边能够钓起来一种肉质特别鲜美的鱼,而且刺也没有很多,不管是炖汤还是烤着吃煎着吃都超棒的——哦对还有毯子,山间睡觉会冷哦。——21:43]

[我准备了睡袋。其实不要紧,晚上我会守夜,篝火边上也不会冷。——21:58]

[守夜是要交替的!实在不行,用几块石头和符文做出一只石头小狗来帮我们守夜也是可以的呀,这种符文我记得在一篇手稿里面看到过,是个很喜欢四处冒险的前辈写的,找出来应该也不费多少时间。——22:15]

[瑟雷恩!我刚刚查到了!我们去的那段时间遗珑埠会举行一场仪式,说是从很古老的时候传下来的仪式,会把很漂亮的玉石放到河水里面去,然后祈求自己想要的东西。这个仪式我也没有见过,我们多安排一天在遗珑埠,把这个仪式体验一下好吗?好嘛好嘛!]

后面的两个“好嘛”不是写错字,而是意味着比起撒娇让对方同意这样的做派之上还有更为进阶的操作:

这就是我给你的答案哦,一定要照着这个答案来回答,拜托了,否则的话……总之否则后面肯定跟着点什么,暂时还没想好所以先不告诉你。

瑟雷恩很习惯这样了。

甚至能够在写下这些文字的墨水完全干掉之后以拇指的指腹在最后这几个几乎都能够让他看到表情的单词上头摩挲。

南红的小习惯是,在她写什么东西的时候,嘴唇会跟着动,像是在一边默念自己要写出来的东西,一边把它们誊抄到纸张上来。

脸颊两边的软肉也会随着嘴唇的小幅度动作而有一点儿微小的动作,有的时候会鼓起来一点,变成很好戳的样子。

在他十岁,或者不到十岁的时候,总之就是年纪还小的那会儿,他总是会生出一个蠢蠢欲动的念头:

要是我伸手去戳一戳她的脸颊呢?

那么软的、还有点鼓鼓的,像是奶油一样软。

他并非没有戳过——南红是个双标的姑娘,别人对她伸手的时候她会后退,躲到能够给予她安全感的人身后,完全不给他们半点儿面子。

但如果是瑟雷恩的话。

好吧。

她把脸凑过来,歪着脑袋,如果高度差有点大的话,她甚至会在最开始的时候垫一垫脚尖:

你戳吧,轻一点哦,会疼的。

十岁之后他倒也不能算是完全没了去戳她脸的想法,南红的脸从始至终都没有很瘦很瘦过,脸颊上总是有很柔软也很可爱的弧度。

但是十岁之后他逐渐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不能太越界,性别不同真的会让很多事情变得不方便,于是他甚至有过在一两个夜晚,对着天花板心想为什么自己不能是个女孩子。

后来他看开了,毕竟不能伸手不算是什么非常让他绝望难过的事情,在大多数时候他的情绪都淡淡的,波动不算很大,稳定得像是狂风骤雨的大海之间,始终明亮着的灯塔。

只是偶尔会有一点点可惜,这种可惜之情在今年变得强烈了一点,毕竟在思考爱情和亲情这种让人抓破脑袋的议题的时候,很难不会联想到如果——

虽然只是如果。

有个什么看不清正脸的家伙将手伸到了南红的脸颊边上,帮她整理头发、帮她修剪掉那些她懒得护理的发梢,帮她将长发编起来,也将那些耳畔的碎发藏起来……

手指多次“不经意”地触碰过她的脸、耳朵和脖颈。

一想到这里就太容易握拳甚至于攥紧拳头让手部的骨骼都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了,对一个人生出不好的想法来是很正常的,虽然发生在他身上的确不那么常见……

但他毕竟也是个人。

好在目前为止没有这样的人,因为南红工作环境的特殊,她在工作中甚至遇不到几个和她年龄相仿、或者说是在二十五岁之下的男性。

甚至都用不上他主动来严防死守。

南红素来是个喜欢看脸的人,所以要是大出太多的话也很安全。

瑟雷恩有些心累地想到这里,随后回:

[好,听你的。]

写完这句话抬头,他发现南红还在盯着他这边看,甚至不是一时兴起地转过头,而是一只手撑在桌面上,手掌托着脸的那种看。

饶有兴味的,在发现他又抬头的时候,抬手敲了敲窗玻璃。

虽然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

瑟雷恩放下笔。

他在陪她玩一会儿这样奇怪的小游戏,和直接走最熟悉的一条路去找南红这两个选择之中,选择了快要成年的人也可以和大人一样两个都要。

他学着南红的动作和节奏,也在玻璃上“笃笃”地敲了两下,随后自己站起身,将那只机械鸽子留在了桌面上,钻出了窗户。

不管是南红的窗户还是瑟雷恩自己的窗户,对于他来说都在变得越来越小,钻起来的时候需要更多的精准度。

当然,练了这么多年,倒也不至于突然哪一天马失前蹄,只是南红开始思考这窗户是不是要扩大一点。

如果哪天她艰难地翻出去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腰没那么柔软了,无法将自己的身体折叠成她想要的效果,那似乎会有点尴尬。

虽然不是不可以下楼走门,而且随着他们两个的年纪越来越大,其实下楼走门拜访这种事情根本不会像是小时候那样被家长阻拦——

但是路径依赖。

在南红看来,这是她和瑟雷恩之间一辈子的小秘密,将来也会被一起带进坟墓里,或许他们的棺材还可以做成开口的,而墓穴则做成联通的,如果哪一天他们都变成了僵尸,或者以骷髅架子的模样清醒过来的话,还可以沿着这条陌生但熟悉的道路爬到对方身边,然后快乐地躺在一起……

躺在一起干什么呢?

南红也不知道,或许是数泥土里面的虫子,或者是听她说自己的骨头架子长得多么好看,颜色是多么的健康发白。

总之应该是很快乐的没错了。

如果有需要的话,甚至可以把骨头架子和骨头架子勾在一起,那也感情很好了。

“我找到那个符文了。”

南红收回短暂发散出去的思索,将一枚瑟雷恩看不懂,但是觉得绘制得很漂亮的符文举起来展示给他看。

“这就是那个可以制作出一只能够预警来敌的石头小狗的符文,事实上,不一定要用石头,别的材料也可以做,所以,我暂时用了纸张。”

南红在纸张上轻轻一点,往符文中注入了能量,一张原本扁平的白纸瞬间旋转起来,像是童话故事当中所描绘的形象那样,在几次旋转之后,也未曾听到有纸张撕裂的声音,但是一只颇为像模像样的白色小狗就这样神气地站在了桌面上。

大小么……也就只有南红的巴掌那么大。

它摇晃着没有毛的脑袋和尾巴,黑色的豆豆眼盯着面前的人类,片刻之后,它发出了一声很是神气的“汪”。

南红看起来也很神气,像是这只突然出现的小狗……不,比这只小狗还要神气好多,不如说这只纸张做成的小狗之所以会看起来如此神气,大概是因为沾了制作者的一点儿光。

大约像了个百分之五十。

她的脑袋扬得高高的,脖颈竖得直直的,一些平常不怎么常见的线条也都被拉出来,显得优雅矜贵且分外漂亮,因为洗完澡了所以显得蓬松的银白色头发让她的脑袋看起来甚至有一点点毛茸茸。

应该会……如果把手覆盖上去的话……

很好摸吧。

因为猜测此时将手掌覆盖在这个圆圆的、毛茸茸的、骄傲的神气的漂亮的可爱的脑袋上之后,掌心会传来怎样的触感而慢了一拍的瑟雷恩在片刻之后看到南红向前走了一步。

她一开始没说话,但是眼睛里面流露出奇怪的神情,而后她忍不住说话了:

“它不可爱吗,你为什么还不夸我呢?”

瑟雷恩不是一直都会在第一时间夸夸她的吗?!

第66章 坎瑞亚最大女性杂志

沉玉谷真的是个很适合旅游的地方。

但是在沉玉谷钓鱼和在沉玉谷看星星都不是什么很好的选择——南红在自己的旅游攻略上这么写:

虽然池子里面的鱼很多的,但是有可能你和你的同伴都一条鱼也钓不上来,最后气急败坏地想要亲自下水捉鱼,却发现自己的道德品质没有那么败坏。

另外,虽然星空很好看,但是星星太多了,如果想要按照报纸上面写的那种简单占星办法看命之座的话,那会因为过多的星星根本找不到自己的命之座——而如果开始动用正儿八经的占星术知识的话……

拜托!两个占星术方面的学渣诶!学了多少就还给了老师多少的人真的会在这种时候开始研究星盘吗?

……研究着研究着就会心累得困死过去的吧?

不过,除了这些之外一切都很好!

竹筏很愉快,尤其是让竹筏自己顺着河流往下飘,而坐船的人可以一前一后……这会儿就不能坐在一起了,否则竹筏的重心会出现一些问题然后翻船。

但是她在船头,她可以把鞋袜脱了之后把双脚试探着伸到缓流的清澈河水里头——虽然没多久就被冰得滋哇乱叫然后跳起来。

在翘英庄吃茶和茶味的所有点心也是很愉快的!南红分明记得父母从翘英庄带回过茶味的点心,但或许是因为这些点心刚做出来的时候最好吃吧,总之她问瑟雷恩是不是吃过这个味道的时候,他否定得非常迅速。

是吗?

那好吧。

那么,这一次要多买一点带回去吗?

做为伴手礼送给同事什么的——但是还蛮重的来着。

请问能邮寄到须弥吗?

能的是吧,谢谢谢谢。

同样,沉玉谷这个地方的风俗民情,其实并不比南红原本觉得要更胜一筹的山水秀色差上多少,甚至于在走完一整个十天的行程之后,她最喜欢的是在遗珑埠内的项目。

很璃月传统的、用凤仙花的汁水染指甲的这个体验项目。

南红觉得那种染出来的红色和自己的眼睛颜色可搭了,所以她说自己一定要染一个。

但是染指甲要花的时间不短,所以——

在请瑟雷恩出去等和拉瑟雷恩一起下水之间,南红选择了非常不讲道理的、非常坏心眼地抬起头来,用某种意义上有点类似狗狗蛋花眼的目光看着他:

“就做一个、一个!就当是陪陪我嘛!”

其实就算她不怎么说也可以成功的,但是这么说之后就会获得一个“没关系,两只手都做了也是可以的”这样的回复。

但毕竟这种天然鲜艳的红色和男性还是有一点点不太搭了,南红自己拒绝了这个更过分些的提议:“只要勾在一起的小拇指就好啦。”

在第二天、解下包裹在手指外面的叶子之后指甲红红并且牵手的照片,南红留了不止一份。

一份被她非常贴心地夹在了布克五世里头,算是连带着这几世的布克一起交给瑟雷恩的东西;

另外的几份则被她自己收了起来,这边留一点,那边留一点……反正能保证就算她以后变成了不知道自己都把东西放在了哪里的糊涂鬼,只要在家里大肆翻找上一遍,就一定能够找到一张,拿出来让自己追忆往昔。

*

而到她十六岁,也是瑟雷恩成年这一年,南红就打算趁着还能把瑟雷恩比较容易地薅出门来的这一年,好好往足够远的地方走走。

成年了之后就没那么容易薅出来了……也就意味着这场虽然一开始说是给他找点儿兴趣但最后还是演变成了以她的兴趣为主的外出旅行计划需要暂停下来,等到新的人事安排下来之后再考虑能不能继续。

这一次,要不就去至冬吧?

理论上来说距离坎瑞亚最遥远的国度,风味和其他几个国家都完完全全不一样的雪国?

“怎么样怎么样?”

研究院里有人最近去了至冬,回来之后就说这个地方虽然不适合居住,但是真的很适合出门旅游。

然后南红就开始怂恿了——不能只有她一个人被说心动吧。

当然,这背后并非没有别的原因。

一开始,只是她在和一些研究院的同事们闲聊的时候,聊到了男性身材这个话题。

那些已经成年的、甚至已经成家的女士们在这方面的尺度要比她大好多,其中有一位拿出了一本杂志说:

“你看过这个吗?《帝国华彩》,纯粹的女性向杂志哦,每年都会有特别值得看的一期加刊,那一整本上都不会有别的内容,而是评选出来整个坎瑞亚国内最多人想要与之春风一夜、共度良宵的美男。”【1】

当时,包括拿出这本杂志在内的所有年长的女性研究员们都看向了南红,南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随后这本书就被塞到了她的怀里。

“你已经到了可以看这本刊物的年龄了,毕竟它的分级是16+嘛,要知道,十六岁以上和以下,有些东西就是看得到和看不到的区别。”【2】

瞬间这位女士身边的所有人都开始哈哈大笑。

南红虽然不解其意,但是这本杂志她的确是拿回去看了的。

今年登上这个排名榜首的是维瑟弗尼尔,那位预言家。

给出的理由是,虽然这位的身材看起来没有前几届那么出挑,没有那么的宽肩窄腰长腿翘臀,但是有时候文弱一点的风味也是不得不尝啊不得不尝,而且薄肌也很不错对不对?那种流畅的线条也很好看。

更重要的是维瑟弗尼尔阁下身上有一种看向未来的哀伤气质,而这种气质,真的,很有味道。

这还很正常。

除了南红一看到这个名字就想到占星术,随后就联想到那个让她痛苦的课程。

她翻到了下一页。

从第二页开始南红发现了这本杂志似乎不太对劲。

怎么第一位穿得身上除了脸之外没什么露出来的地方,但是第二位就直接……

和春风一夜、共度良宵这两个字相配的,是一位仅仅穿着泳装披着一条很小的速干围巾的照片,照片正中央,古铜色的腹肌挂着水滴,腹肌的线条那叫一个纤毫毕现。

南红:“……”

南红:“?”

不是,这杂志是正经杂志吗?

第二天她带着这样的疑惑去问了那些年长一些的同事,同事们嘻嘻哈哈地告诉她当然如此,毕竟除去一些无心上这个杂志榜单的、天然去雕饰的帅哥之外,还有一些人是真心想要上这个榜单的。

也别管是虚荣心作祟还是怎样,总之他们会给自己凹造型,然后挑选角度拍上一张擦边的,而这一次的第二名就属于是确实有点姿色,因此在出卖了自己的色相之后成功获得了这样的好名次。

南红在这些方面还是太缺乏社会经验了一些,她非常震惊地表示原来如此,居然还能够这样,随后展开了这本只在私下流传的杂志,又看了一眼那位在她眼中搔首弄姿的黑皮哥,最后非常肯定地给出了个评价:“就这?”

事实上,如果不是维瑟弗尼尔阁下在学术领域上的地位过于超然,以至于南红看到这*张脸就会觉得头痛并且将他排除在“选美”这个范畴之外,南红会评价说他也就那样而已。

她的身边瞬间围坐了一群感兴趣的同事:“哦?你管这个叫‘就这’吗?”

虽然对方可能的确不算特别优秀吧,但是能排到第二就证明其实还是挺不错的,评价也不用给得这么低不是吗?

她们的言下之意则是:如果这种水平是“就这”,那么不“就这”的水平能不能说说看——平常得吃多好啊才能对这样的大鱼大肉毫无所动,莫非是山珍海味?

被所有人的目光注视着,南红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挂在了火苗上头,正在不停地加热。

她的脸都烧起来了,年轻人的薄脸皮在此时此刻显露无遗,南红抿着嘴唇,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个有意义的字词来。

四周的成年人都能理解她此时的窘迫,因此逗孩子的行为也就只持续了半分钟左右而已,随即就散开了,只剩下南红一个人还坐在原地,拿着自己的午餐水果,在那边想刚才那一句脱口而出的“就这”背后……

确、确实是就这嘛!

虽然肩膀确实挺宽的,但是腰也没有很细啊。

从拍照的角度甚至看不清腿到底有多长,后期是不是造假了也不一定。

反观瑟雷恩,就算和维瑟弗尼尔穿得是差不太多的严严实实,但是在她的印象里,就……

南红很难再想下去了,因为再往下想,她感觉自己脑袋里面的保险丝就要烧断了。

明明身边的目光都已经散开了,但是那种仿佛被放在了火焰最热的地方炙烤的感觉却没有散开。

咳、咳。

反正……反正这个所谓的第二名甚至还没有黑长直——维瑟弗尼尔也没有。

金色的顺直毛、红色的卷毛……不管什么色的、卷曲程度如何的头发,总之都不如黑长直就对了!

但是这么想也很怪异啊。

就算是把对于身材的评价转移到了脸上,对着自己最好的朋友想到这方面的事情也就很离谱对吧?正常人真的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吗?正常人……

南红“啪”地一声抬手捂住了脸。

完了,她好像不正常了。

为什么这种事情一开始想了之后,就算想要刹车了也完全刹不住呢?

她机械地咬着手中的水果,双眼仿佛透过了时间的迷雾看向未来。

不应该啊,她原本……

她原本是怎么想的呢?是觉得自己的审美非常优秀到可以点评这份看起来不够专业的杂志——毕竟大多数的意见不一定就是正确的?还是因为虚荣心作祟觉得自己的竹马不可以输给任何人?

又或者,其实只是很简单的一个原因:

因为她其实在平时的时候,在私下里,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对瑟雷恩有了那么多的关注?

有很多事情,一旦开始了就很难再抑制住。

一整个下午,南红都在尝试着用专业的知识把自己脑袋里头忍不住去想到的那些画面给压下去,但是大脑这个器官,兴许是因为更聪明一些吧,它并不是那么的听话。

南红双手抱着脑袋,强行逼着自己去思考:

……符文的……高度抽象……枫丹的前文明雷穆利亚……音乐符文和……言灵……啊啊啊啊啊啊她不要再想到瑟雷恩了!

不管是在沉玉谷那边拍的,因为染了凤仙花色的指甲所以拍摄的合照,哪怕那合照上头对方的手指真的是又长又骨节分明;还是偶尔有些时候站在阳台上,将那张真的漂亮得很正统很权威的脸凑在窗前,轻轻敲着窗户而她过去开窗,于是很近距离地看到了他很长很长的睫毛的瞬间……

将用音乐来表达符文的逻辑……改写成为用语言腔调来表现符文的基础逻辑,这样就是最初的言灵……最初的言灵……

但是瑟雷恩的睫毛为什么会那么长呢?

南红无助地放下了自己当前的研究。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美色占据了大脑,但最大的问题是,她一边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不对,一边却还忍不住往深处想想。

对啊,那睫毛就是很长而且很直啊,很浓密的,低垂下去的时候会在眼睛下面投落一层小小的阴影,把原本颜色比较浅的、很澄澈的蓝紫色的眼睛多蒙上一层灰扑扑的质感。

如果不是一直以来都被娇生惯养着,后来再想起这一时段的自己的时候的南红心想,她说不定都要给自己一巴掌。

如果只有这样的话,她会阴暗地调整自己的心态,继续在瑟雷恩面前表现出自己一直以来元气外向且无害的样子,直到发现自己完全调理不好的时候再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去楼下给岩王帝君上上香。

但是。

正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

南红最近看了一本书,当然这本书还挺重要的,因为里面提到了关于水神厄歌莉娅的诞生之类的故事,甚至南红还在里面看到了那位已经在占星术上快要登峰造极,如今已经获得了超越占星的“预言家”这一头衔的维瑟弗尼尔都在这本书上留下了属于自己的一段读书笔记。

南红看完之后发现这居然是一段对于枫丹的末日预言,说大约在五百多年后……

南红在看到这个“五百多年后”之后就没什么太大的兴趣了,但是她将这本书放在了一位出身枫丹,和她的属性差不多,都算是虽然离开了国家但是对于自己的故国都还挺有感情的研究员平常一定会去的地方。

但愿对方能翻到。

翻不到的话,那就只能等再过段时间,找个由头让对方意识到这个预言的存在——毕竟,她不知道维瑟弗尼尔阁下是怎么想的,他是打算把这个预言藏起来呢,还是广而告之让枫丹人知道并且早做准备。

这段预言非常重要。

但是对于南红来说,这条五百年后的预言的重要性,其实有一点点比不上这本小说当中的一句话。

只是对她个人来说。

这本言情小说是火过的,当年之所以能火,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里头的女主角在很多个颇为优质的青年之间做选择,而一直到文章的最后一刻都没有做出真正的抉择——算是开启了某个类别的先河。

在里面有这样一段话:

【大家都说竹马不敌天降,其实是很有道理的,但是如果说一直和竹马生活在一起,要爱上早就爱上了,所以才会不敌天降,那我就觉得这话说得很不对了。

天降之所以会很有魅力,是因为这是一个没吃过的款啊,就像是到外面吃饭,如果一直都习惯性吃一家店的话,偶尔也是会腻的吧?这时候就会想要换换口味不是吗?像我这样的人还想要把所有的口味都给收集齐了呢。

所以天降的如果对胃口的话肯定会去吃一口——但这并不以为着竹马就不重要了好不好?这可是从小吃到大的食堂,是最习惯的味道啊,外面的尝过两口之后新鲜感没了肯定还是要回归日常的。

一直在一起的那就是家诶,这时候就要说到小孩子了,很多小孩子小时候都不觉得家里很好吧?都会想要往外走吧?但是长大之后就会意识到家里有多好。

所以,缺的其实就只是一个意识到的契机而已,毕竟对于那么多人来说,分清楚到底是怎样的感情是挺困难的。但是真的——和人相处就是喝水,冷暖是自知的,这个人相处下来怎么样,十几年、二十几年,不都这么经历过来了吗?生活中有那么多的细节可以确定这个人好不好,而这么多年来如果对方始终在你身边,那不就意味着他本身就是你的一个家吗?爱上家是一件很正常也很自然而然的事情。】

很长一段话,算是为这本书其中的一位男主撑腰——对于其他的部分,南红都有点一目十行一扫而过的意思,但是这一段和对于枫丹的预言,她的目光几乎是刚刚从上面扫过之后就被黏在了上面,好一会儿都没能撕扯下来。

哦……

她身边倒也没有出现什么可以被称之为天降的人。

硬要说的话,贤者海洛塔帝勉强能够算一个吧——平均每三年产出一本新的关于言灵术的很厚很厚的论述……或者说是高端教材,这怎么不算是一种让人痛苦的、还要求一定要“读懂他的心”的天降呢?

南红现在一想起这位就头疼,赶紧把他从自己的大脑里头赶了出去。

她一定会好好研究这本新书的,但是在她沐浴斋戒,将自己变成一个最适合进行研究学习的状态之前,还是先放过她比较好……嗯。

总之,说回到这本小说里头的这段话。

南红觉得这段话不一定很有道理,但确实可以……给予她一些像是点醒一样的感觉,就像是在须弥那边的某种推拿,过程中会拿着一个金属的钵,在头顶上敲一下,用那种悠远的声音来让人的头脑猛然间一清的感觉。

对的对的就是家的感觉。

对的对的就是那种……自己这一辈子才不到二十岁但是已经吃了十几年的老款肯定就是最爱吃的菜的感觉!

就是那种在外面遇到了什么回去之后肯定要到对方那边去获取能量、认可甚至于有可能是对抗整个世界的勇气。

最后这个词确实有一点夸大了没错,但也只是夸张而不是胡编乱造,毕竟,其实在一些时候,只要从哪怕一个人口中听到了“你可以的”这样的话,就已经可以让人的精神大为振奋——就更不用说,同时还知道对方一定会站在自己的身后,在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了。

所以这本书前前后后的一些段落,主要是针对心态的一些论述,其实也是真的蛮演她本人的。

于是,她非常难免地进入了一种名为惊弓之鸟的状态。

都怪地上这个从始至终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傻……*坎瑞亚粗口*啊啊啊啊啊!

如果不是他把在小说里面搞学术这种风气带到研究院里来的话,她就绝对不会看到这本小说,更不可能因为一本小说而产生些许名为惊慌失措的情绪。

仔细想一想,南红。

她对自己说,只有在非常偶尔的情况下,南红才会在这种自言自语的情况下喊自己的名字。

仔仔细细地想一想——你为什么会感觉到惊慌失措?为什么会像是一只惊弓之鸟?

人的逃避心态是天然的,如果不逼自己一把的话,大概会永远在逃避的路上。

不逃避也不行了,因为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人,平素出现的概率并不高,但是关键节点上会伸出脚来绊人一下。

南红从研究院准备回家的时候遇到了地上,对方的研究近年来似乎陷入了死胡同——他一直都在研究古代的文字,对于各种各样的语言精通到了就像是在不同的文明都轮回转世了一遍似的,但是这些精通并未能够让他找到他想要找到的东西。

但是地上的精神状态一直很好,有一种在研究院浑水摸鱼到人生尽头也挺好的薪资小偷的觉悟感。

所以,他甚至是在伸了个懒腰之后,将南红从上到下一顿打量,随后问她:“你看起来……不太对啊。”

南红被他识破了状态,当时看起来也还好,甚至还很有分寸地回了两句,但是一回到自己的卧室里面,把自己关在了属于自己的小天地里头,她就把自己埋在了床上,一只手握拳然后开始锤起了床面。

逼自己一下是什么意思呢?

逼自己一下就是——把自己先前生活中那些对的不对的地方全都薅出来,一大把的全都扔在自己面前对自己说:看!你看啊!你有没有过不对劲的心思,是不是昭然若揭,现在举起双手,全都坦白!

先前那些全都被自己下意识或者不那么下意识地糊弄过去的,是时候被拉出来在黑日之下晾晒晾晒了不是吗?

十几年的时间足够证明一个人了,而你——南红对自己说——在去年就已经确定地说过如果要没有感情地过一辈子的话那肯定要和瑟雷恩搭伙对吧。

而你最近的这副姿态,这副像是在已经彻底烧开的热锅里面翻滚的食材的样子,是不是证明其实是正在开窍啊?

毕竟这段关系,确实,如果她自己站在足够外人的角度上来考虑,南红也会觉得好像很难收场,毕竟现在的状态就已经像是要以这种只有我们两个人之间维持着这么多不给别的任何人知道的秘密的模样存续下去,那么的确也没给后来者留下任何可以插足的空间。

连插足的立锥之地都没有了,那还要怎样若那影响到这段关系呢?

它的变化、它的发展,它的未来,其实也就只被关系双方自己的心态所影响而已。

南红思来想去之后,心想照这么说的话,她是没有感觉到这段关系发生了什么变化……那是不是意味着在瑟雷恩看来没什么变化的必要?

不对不对,现在要思考的是她自己,最好是先不要扯到别人身上去,虽然最后肯定还是要思考回这里来的。

那么。

南红问自己,你觉得现在的感觉和喜欢更接近,还是过段时间会逐渐从被刺激到的样子退回到先前那样不温不火的状态呢?

南红寻思了一下,觉得倒退应该是不太可能倒退了。

最近这段时间她每次和瑟雷恩见面的时候都有种“我问心有愧”的感觉,甚至是在布克七世上写对话的时候都会有相似的感觉,以至于她原本都已经快要将当初设想的那个专门用来沟通的工具做出来了,甚至符文都已经涉及完也蚀刻完毕了,现在多多少少有点儿不太好意思拿出来的感觉。

就好像,她是个一分钟都不想和瑟雷恩分开的、黏在他身上的影子似的。

虽然确实也不是不能这么说……她会承认的,她为数不太多的优点里面有一条就是对自己还算诚实。

这种事情被摆到台面上来说的话还是会有羞耻心的嘛。

——但总之,既然这段关系不太可能退回到小时候,她不管说什么都不会觉得有半点不好意思,不管做什么也都不会思索“这是不是有些越界”的时刻,那么,所有的选项里头就只剩下两个。

一个是暂停在当前,哪怕这很显然也不是长久之计;

另一个就是大胆地往前走。

这两个选项综合一下的话,其实也就是大胆但是小心地往前走。

这就要想回先前的那个问题了。

瑟雷恩的年龄比她大诶,也就是,理论上她这会儿想到的问题,他应该会更早想到一些才对。

但是这段关系却没有发生什么变化,至少她自己的感觉里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其实也是要思考失败的可能性的呢?

如果有可能失败的话,那其实、其实暂时保留原状也不失为一个还不错的选择,毕竟她并不想要在做出改变的同时获得的越来越少。

南红脑补了一下如果自己的生活中代表着瑟雷恩的这部分被挖掉之后会表现出来的样子。

她惊恐地抓起枕头按在了自己的脸上,闷了好一会儿之后犹如诈尸似的一个鲤鱼打挺蹦了起来。

那些银白色的长发散在她的头上,形象是真的没什么形象了,不过这么关键的时刻再在意形象又有什么用呢?

南红保持着这个姿势,思考了大约五分钟应该怎么办。

她觉得这算是一场没有敌人的防御战,如果运气好或者说是实力足够强劲的话,最后或许会有概率从防御战变成主动进攻。

但是战场应该安排在何处?

最开始的试探应该如何开始?

要怎样做到知己知彼?

要怎样给出一个开战的理由?

……

或许换个场景,换个地方,会给予她更多的机会。

毕竟大家都生活在坎瑞亚,坎瑞亚这里能发生些什么还没数吗?常态的环境、常态的行为,很难衍生出变化的结果。

于是,思来想去之后,南红用自我感觉掩藏得很好,还和以往没什么区别的模样,爬过中间的那条屋顶,跳到瑟雷恩的房间里去,拿着一份看起来勉强像模像样的旅行计划,说这是她从同事那边弄回来的对方的全部行程。

走嘛走嘛走嘛,毕竟机会难得,以后就很少再有这样长长的假期了呢——而且,再过两年,她的假期也会变得少少的,唔,不一定是两年,很大可能是一年,毕竟她满了十八岁之后就可以提出自己的研究员评级水平在提高一级的要求了,而在那之前需要准备的东西还挺多。

南红最近在从符文转入言灵入门的这个阶段摸索。

因为先前接触过了雷穆利亚文明对于“符文”的另类利用,也尝试过将这种力量转入声音之后的应用,所以现在的言灵入门,南红觉得自己其实已经找到了一些章法,只要沿着这条路继续往下走,大概就能的到还不错的结果。

十八岁,如果能够成为熟练的言灵术运用者,那她的高级就稳了。

总之,提前准备是一定要提前准备的,这样算起来的话的确也就只剩下差不多一年的时间。

“很难得的。”

南红歪着头,她银白色的长发因此像是一条月光下的瀑布似的唰一声垂下。

她自己是觉得自己将最近那股有些躁动的、跳跃的情感转变处理得很好了,至少都隐藏下去了,但是有些细节还是在她不自觉的时候被考虑得更细。

出门见人的时候要用香水,但是很多时候因为瑟雷恩不是外人所以不会用——最近就没有这种情况了,她甚至还会在几款香水里面挑挑选选。

香味很淡,因为她确实没用多少。

然而都这么靠近了,若是还不能闻到些许花香调的香气渐渐地展开,像是烟雾云气一样缭绕,那就不太配留在军中了。

所以,瑟雷恩一边答应下来一边心想,她最近所表现出来的转变都是为何而起呢?

南红身边并未出现什么崭新的面孔。

但这只是从他的视角来看。

如果是在他的了解之外……那么,去至冬国的旅途,只要从头到尾都还和以前一样,没有第三个人的参与,他就有机会旁敲侧击地问出来,是否真的有“这个人”存在。

而暂时,他并未在第一时间想过这样淡淡的香气是不是在来他这里之前的一个“顺手为之”。

毕竟,南红在其他方面的掩盖做得还不错——得益于不管从谁的角度来看,先前的关系也没什么可以再进步的地方了。

牵手啊、她跳到瑟雷恩背上让他背着自己走一段啊……这些都很难再更进一步了对吧?

除非是亲吻这样的行为吧?

但如果都到了这一步,再各自义正言辞地说“我们这是友谊,只不过是天上地下第一好的友谊,所以和其他的友情不太一样呢”,会不会就显得过分掩耳盗铃了?

双方都有些心怀鬼胎地达成了一致。

南红准备回去的时候看起来心情很好,她说研究院的同事告诉她在至冬那边还有一些很不错的温泉,在长夜里头可以在热腾腾的池子里面看极光。

这可比看着看着就开始联想到小时候那些令人头疼的作业的纯粹星河要好上太多了。

极光在当地也被认为是一种可以许愿的天候呢,就有点像是在蒙德那边的风神像——风神像甚至能够庇佑求子,不管巴巴托斯到底同意与否;极光也是差不多的效果。

看到极光了,对着极光许愿,就有可能实现愿望。

南红对着这样的宣传词,自己内心一度怀疑如果自己的愿望是世界毁灭,极光会不会帮忙先把天理给弄死。

但是这个听起来略显低智的传闻此时真的就很好用。

她决定要先把这个观念“植入”瑟雷恩的心里,信不信的无所谓也不重要,至少要让他知道,她是知道这件事的。

极光和愿望,这就是一个南红先前鲤鱼打挺之后在床上坐直又思考了五分钟之后思考出来的,或许比较适合做为缓冲的题材。

在许愿之前,看起来有一点像是开玩笑,但更多像是认真的一句询问——

给自己留了一点退路,但只要双方有一点点相同想法的话,应该就可以……了吧?

第67章 雷穆利亚的金蜂

从坎瑞亚去至冬还挺困难的。

主要是一路上要经过的国家有点多——坎瑞亚是典型的内陆国家,因为没有自己的港口,所以就算其实在航海理论上颇有研究,说到底也还是一艘船都没有。

而从须弥到至冬国的行船,如果是从奥摩斯港走的话,船行的时间未免太长。

相比之下,如果在枫丹的佩特里克镇那边的港口,转乘去往挪德卡莱的船,再从挪德卡莱开始走陆路,沿着当前至冬正在建造的横贯东西的铁路坐坐走走,耗费的时间会少很多。

而且还会多出来半天休息的时间,可以在佩特莉可镇小住上一晚,不至于一直在船上无聊。

南红在地图上圈定出这一点来之后,瑟雷恩突然说:“雷穆利亚的遗迹入口也是在佩特莉可镇。”

南红挑眉,听到他继续说:“如果提前补足睡眠、休息好,我可以带你走一条密道潜入水下,你先前说自己的言灵灵感来自雷穆利亚的音乐符文,直接接触到雷穆利亚时期的乐器和符文,会对你的研究有帮助吗?”

那可真是太有帮助了。

南红用力点头:“去的去的,一定要去的。那是不是要额外准备一些潜水装备……哦,我想起来了!”

枫丹地区的水和提瓦特其他地方的水都有些不同,至少枫丹人可以比较轻松地在水中呼吸,就仿佛他们曾经是鱼或者别的什么在水下生活的生灵一样。

当初研究院一定也是整合过相应的资料,然后去针对枫丹人的体质做过研究的,毕竟南红记得自己看过一份怎样让枫丹地区之外的人也能够潜入枫丹的水下,在水中自由呼吸的研究报告。

再想想当初瑟雷恩他们跟着军方一起去雷穆利亚遗迹——感觉应该就是用到了这项研究的。

那份报告对外公开,换句话说南红觉得自己也不是不能去复刻一份相对应的技术。

南红复制了一份报告带回来,研究院里没有什么太大的禁忌限制,一来是这份报告本来也就不是什么绝密文件,二来,坎瑞亚对自己的军事实力很有自信的——不该带出坎瑞亚的东西,谁来了都得掂量掂量。

*

只能说,虽然这种让枫丹之外的人也能够在水里呼吸的技术,可以在按部就班之后很快复刻出来,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南红的大脑很难不在阅读那些相关阐述的时候动一动,而这一动就被她发现了个大的。

枫丹人体内的水元素要比其他地区的人更高?虽然看起来一个个的都是正常人,但是严格来说他们和提瓦特其他地区的人存在着生殖隔离……

不是?

南红看着自己推导出来的结论,感觉一道雷从自己的头顶上直接砸了下来,她哆嗦着手,问瑟雷恩:“那、那些枫丹混血……难道每一个都代表了一段婚外情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只能说枫丹这个国家也太恐怖了吧!

瑟雷恩被她的这个猜想逗笑:“怎么会呢,还是相信一下人间存在着真正的感情吧。”

南红:“但否则很难解释……我现在已经在努力地让自己接受其实枫丹人都是水元素拟人的这个事实了,他们和普通提瓦特人存在生殖隔离这事我是真的不想接受啊!”

她抱着脑袋在原地坐了一会儿,说:“明天我要去问问研究院里的那个枫丹人……这么恐怖的研究成果啊我的天,当初负责研究这个的人是——”

南红翻到报告最后面,在看到“莱茵多特”这个名字之后果断闭上了嘴。

如果是莱茵多特女士的话,按照她的接受程度,这真的很正常。

“我要去好好学一学枫丹历史了。”

南红摇着头说。

“不对劲啊,明明这次去至冬应该是一趟很轻松愉快的旅行的,为什么突然感觉要变成研学之路了呢?”

她又一次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发出了一些有点像是小猫小狗叫起来的响动,没一会儿,整个人以蜷缩的姿态倒在了床上。

她呜呜哩哩地叫着:“瑟雷恩、瑟雷恩,怎么办啊——”

瑟雷恩摸了摸她的头顶。

“那就不要管佩特莉可镇了?”

南红猛地转头看向他,眼睛睁得可圆:“那不行!”

她抱住了自己:“我这被科研耽误了的一辈子啊……”

瑟雷恩看着她哀伤的样子觉得很可爱,想笑但是没那么敢笑出声来,蹲在床边捏了捏她短暂抱过自己之后又垂在床边的手指。

南红仍然躺在床上,被捏手指后翻身朝着他的方向,嘴唇仍然是撅起来的。

*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南红旁敲侧击地围绕着那位来自枫丹的同僚问了好些问题。

好消息,她知道枫丹人都是个什么情况了,这种事情嘛,多拼拼凑凑外加上看看维瑟弗尼尔留下来的那段预言、水神厄歌莉娅如今的所作所为,总归是能拼凑出来的。

谁让她是整个坎瑞亚研究院当前最年轻的研究员呢?

坏消息,这事情有点复杂,枫丹人都是纯水精灵,甚至于他们繁育后代都是靠着去一个喷泉前面祈祷——这回是真的向着尘世七执政求子了——才诞生的,而因为当初造他们的时候用的是原始胎海水,所以未来如果有朝一日原始胎海水泄露到了枫丹的大湖里面去,这些人会变回纯水精灵。

……某种意义上好像也不能算是完全的毁灭,毕竟纯水精灵也都是有意识有记忆的,只能说是从此失去了和其他国家的人谈恋爱的机会,以及穿那些漂漂亮亮蕾丝花边的衣裙的机会。

唔,或许枫丹的美食也会就此断代。

听起来似乎逐渐越来越像是末日了。

南红叹了口气,她决定不只依靠这位在研究院内的枫丹人了,她决定在佩特莉可镇那边也留下一些相对应的研究。

这样的话,在五百年的时间里,枫丹人还有很多的机会找到这些研究,只要他们多多联想的话,应该并不难发现问题之所在吧……虽然南红到现在为止也还没有想出可以用怎样的方式来解决枫丹人本质上还都是纯水精灵的这个问题。

但至少总比什么都不知道强。

她在出发之前做好了一切需要的准备,跟在提着行李——双人份——的瑟雷恩身后去了拜达港,在没几个小时的行船之后就来到了佩特莉可镇。

这座小镇的风格并不那么枫丹,反而有一点童话风,民风很是纯朴,晚上夕阳西下的时候,会有很多人把椅子搬到家门口去,享受金红色的天空,以及像是火焰一般燃烧的云。

这是个很好的习惯,至少南红是这样觉得的,毕竟这样的话,在进入雷穆利亚的水下遗迹的时候,边上也不会出现什么无关人士。

不过她自己的脚步也确实是被绊住了片刻:

在准备下水之前,南红看到有人在卖一只金色蜜虫形象的吊坠,其实是各种样子的吊坠都有,摆在一块深红色的丝绒布上,一看就是专门赚外来游客钱的地方。

她这个外来游客就被针对性地弱点击破了,毕竟这些小吊坠做得是真的挺不错,珐琅的颜色烧得非常明艳,而且颜色的过渡做得也相当好。

而让南红对这只蜜虫格外感兴趣的原因在于:其他的图案她都能知道对应的是什么东西,却唯有这只蜜虫,在她对枫丹的了解当中并不存在着这么个形象。

摊贩听了她的提问后,很是兴致勃勃地解答了起来:

“这可是当初的雷穆利亚神王雷穆斯都去寻求智慧的伟大存在,哦,不过现在也没有人知道这只金色的蜜蜂在哪里,有很多人去找过,都没有找到,所以大概只是一个故事吧?我猜测是当初雷穆利亚时期的故事,为了说明,额,或许是为了让小孩子们养成谦虚的美德?璃月不是有那么一个成语吗?不耻下问。”

“怎么样?不看看吗?传说中佩戴这枚项链可以带来智慧的增持哦。”

摊贩双眼明亮地盯着她看,南红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坐实一下自己“反正不要钱,多少信一点”的本次出门核心思路。

如果真的有个人会觉得向极光许愿,或许能够从玄学上增加一点成功概率的话,那么很显然她也应该在听到这样的宣传词的时候慷慨解囊给自己增加一点……怎么说?智慧增持?

于是南红简单地讨价还价了点儿,然后就把这条项链挂在了脖颈上头,扭头把外套往两边扯了扯,露出锁骨以及身上这条裙子方领边的简单花边:“搭配起来还好看吗?”

说实话,如果不是为了暂时性地塑造这个从前并不明显,或者可以说是基本没有的人设,她大概会选择一条更能凸现皮肤够白的项链。

当然,其中也未必没有这样的一点儿小小原因:

地上曾经的科研建议。

南红从各种杂书里面是获得过很有用的信息的,更别说还有维瑟弗尼尔留下的预言这样放在外面一字千金的信息。

所以,她其实也很相信“传说有可能是被改写的历史”这个观点。

所以,这些钱中的一部分,其实是付给了这个她从未听说过的金色蜜虫的传说。

以及,在这一刻,南红就挺确定了:佩特莉可镇是自己大概会再来一次的地方,毕竟,光是半个晚上的潜入雷穆利亚文明遗址,绝对不够她看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

这一次在佩特莉可镇最大的收获其实就两个:

一个是接*触到了雷穆利亚时期的乐器,南红亲自上手尝试了一下,并且解决了一个先前存在着的、对于言灵术尚且不甚明白的问题;

另一个,就是确定了她制作的这款枫丹专用水下呼吸符文效果是真的不错,从今往后但凡有空,她就都能来佩特莉可镇的雷穆利亚遗迹、甚至是枫丹水下那些古老的文明遗迹里头潜水、探险了。

而随着枫丹的水域被逐渐地甩在身后,那些科研的东西被南红扔在了脑后,虽然这些东西也很重要没错,但是——

就像是实验的时候不管怎样被实验的副产品吸引,最终也还是要回归到实验本身上来。

出行的目的是为了更进一步。

哪怕她自己也没有多么的确定,哪怕她也没有想得很明白,但就像是她家里做生意这样嘛。

又争又抢才能拿到更多,不争不抢早晚退出市场。

确定了超过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之后,踏出这一步是绝对不亏的买卖。

南红几乎每天、每个小时都要给自己重复两句这样的话,一方面像是在给自己鼓气,另一方面,更像是一种有一点隐秘雀跃的倒计时。

极光不是那么好遇到的,但是容易见到极光的区域,她在准备行程的时候给安排在了最后三天。

毕竟也要给自己留一点……真正的退路嘛。

近乡情怯这句话放在其他的领域也相当适用,南红在规划旅程的时候兴奋要多过了紧张,甚至还有点势在必得的骄傲。

但是当船只停泊在至冬的港口,看到附近那些白雪的时候,紧张的情绪反而压过了一开始的兴奋。

虽然并不觉得瑟雷恩会表现的多么绝情,但是,倘若她说完那些话之后,得到的是一个比较清晰的、深入的询问,并且在追问之后很认真很正式地拒绝了她并且从此开始保持距离……

南红喝了一大口咖啡,差点把自己给苦得跳起来,但这种强烈的苦味也确实让她快速地冷静了下来。

就像是在疼得受不了的时候,掐自己的手可以让注意力转移,从而感觉好像要好一点儿这样,转移了注意力之后就不会被自己的幻想伤到。

只有不到百分之零点一的可能性呢!南红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应该是不会发生的,放心好了。

但哪怕是这样的自我安慰之后,当瑟雷恩再看到她的时候,仍然能够注意到南红的脸色有些心不在焉。

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越是靠近至冬的土地南红就瞧着越是魂不守舍,从旁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并无好转后,他只能出声询问:

“在想什么?”

南红出门的时候也没有照镜子,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脸色看起来没那么好,突然被问的时候简直就像是在仔细观摩《帝国华彩》特别版的时候突然被被敲了窗户那样惊慌,她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搪塞道:“滑雪,我又想滑又担心摔得很疼。”

这个借口有些敷衍了,尤其是滑雪还是两天之后的行程。

但是南红咬定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只是再追问上一句她就要捂着脑袋说一定是自己的眼睛被四周白茫茫的一片雪给晃得不舒服了。

虽然这里还不在极地区,不会出现极端的长夜现象……

瑟雷恩在心中感慨。

但是现在正在晚上,没有那么多的光源,哪来的雪盲症呢?

他只能比先前更细致地观察南红的举动,随后发现更多的证据,证明她此时正在紧张、在焦虑。

先前应该也不是没有,只不过现在表现得更为明显。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呢?

如果是那种关乎了生死存亡的大事,南红是很明白轻重缓急的,她不会一个人扛着——这一点他了解。

甚至不需要是生死存亡的大事,她知道要怎样减轻自己身上的压力,不管是让别人帮自己承担一部分的工作,又或者只是分担一点心理压力,她都会去做,并且她分明知道他从来都很乐意为她分担一部分。

究竟是什么让她这样对他缄口不言——

思来想去不得结果,他惴惴不安地等待着,明明是一个经过了精心安排的行程,但是从来到至冬之后的第一天开始,旅行中的两个人就都没能沉下心来享受这一段旅途。

一直到行程的倒数第三天,南红准备等待极光的村落。

第68章 所以极光听到了吗?

南红曾经在照片中看到过这个村落的模样,只不过那时候,这村落看起来要原始很多,而现在她看着这座村子里头的建筑,怀疑是不是坎瑞亚的建筑风格已经落后了整个地上世界二十年。

这可是纯玻璃的天花板——不,其实还没有到天花板那么夸张,就只是一个超级大的天窗而已。

但就算是这样……

还好出门的时候带了足够多的摩拉。

她心想,否则只怕是要担心自己的钱不够用,毕竟这个村落也确实没有什么写信过来订房间的途径。

南红很怀疑这是为了临时再把房费往上提高一点的手段。

当然,她没有证据。

也找不到执法人员来管上一管。

至冬国并不是个以旅游业为主的国家。

事实上,除了农业之外,这个国家的其他产业都相当发达,而如果将捕鱼和林业这两者都归入广泛意义上的第一产业,那么至冬国的三大产业发展其实算是相当平衡的了。

只不过,虽然一个国家并不以旅游业为主,但是某个村落完全可以是靠着旅游业才过得这样欣欣向荣的。

这个最适合看极光的村子位于长夜圈之内,又在内陆,一年中一半的时间都黑漆漆的,剩下的那些时候,天光也不会特别明亮,生活水平一直挂在赤贫线上时不时地波动着。

原本这村子已经想要搬迁了,毕竟至冬正在女皇的政令之下修着铁路嘛,沿着安排的铁路线走,帮着一起修铁路,有活干有钱拿还能包吃包喝——但是,随着铁路来的不仅仅有女皇手下的工人和军队,更有一群因为交通方便了所以开始天南海北到处走的背包客。

背包客们惊喜地发现了这里原来还有一个村庄。

诶!

他们中为首的那个竖起一根手指,眼睛亮起来。

我们本来就在找最适合看极光的地方不是吗?现在看来,这个村子不就超合适的吗?

这是这个村子的第一桶金。

而现在,距离当初的第一群背包客来到这儿已经过去了有十几二十年了,当初决定“咱们还是别搬了,在这里搞旅游业吧”的老村长也已经逝去,二代村长在前任的基础上延续了这一业务,并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这些小别墅模样的,都加装了大片玻璃斜天窗的建筑就是这位二代村长搞出来的东西,不得不说,确实卖得很好。

南红的外表让这位二代村长犹豫了一下是否要让一男一女住同一间,但南红的个子和外表看着也确实没那么让人第一时间联想到未成年——况且,这不是都已经一路旅游过来了?

他进行了报价。

南红差一点被这个价位暴击到,一口气差点儿哽在胸口,愣是对着自己说了好几遍“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之类的话,才勉强劝住了自己讨价还价一刀直接对半砍的冲动。

这样欲言又止、嘴唇咬了又咬的表现落在瑟雷恩眼中就是不对劲。

况且,她还一言不发没有砍价地接受了这个价位——他多了解她啊,放在平常,这样的价格说出口,南红高低是要问问带不带一日三餐的。

就算这周围方圆好几里之内都没有别的可住宿的地方又怎么样呢?毕竟边上就是铁路,实在不行的话坐着火车今夜就走。

……果然,那问题还是存在。

想想看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其实也没发生什么,就只是南红一直都状态不对而已。

出发的时候她一切都好,那么必然不是坎瑞亚那边出了什么事。

佩特莉可镇的时候也还挺好,那时候她还很能拽着裙摆在人群里头转圈。

是在来至冬国的船上,但是船上……船上又发生了怎样的事情,会让她直到现在都没有释怀。

总不至于是他……是的,南红没有对他摆脸色,然而她也可以说是从未对他摆过脸色。

这么一盘算起来,多少令人心里没底而愈发在不动声色的外表之下慌乱起来。

或许,今天可以做些什么。

今天或者明天,停在这里的时候,可以想办法做点什么——对了,极光。

虽然先前并不觉得南红有多么相信这些玄学的好运,但或许是在蒙德那边,她的硬币投到了风神像的手心上。

所以,极光。

他清楚地记得南红先前说极光也是一种可以对着许愿的东西,那么,把极光抛开不说,至少南红可以听见吧?

诚然他不是会许愿的那种人,但是他还算是有些自信,如果是在那样的环境下许愿说不管南红心里有什么顾虑都可以告诉他的话,她应该还是会说的。

算是个还不错的计划。

瑟雷恩心想,至少在当前能够勉强算是还不错吧,短时间内很难再想到别的什么方案了,也没有这样的环境。

*

用一个词来形容室内的状态,那么最为合适的那个词汇一定是各怀鬼胎。

南红在把自己装在箱子里的那些首饰和衣服一样样地拿出来,衣服全都挂到旁边的架子上去,避免折叠起来放得太久了反而留下折痕。

她平常的动作是很干脆利落的,今天却磨磨蹭蹭,眼睛时不时地朝着那扇高高的天窗看过去——她在等极光没错,也要确定到时候不能就这样手中拿着一只衣架,一点儿氛围都没有地就开口许愿。

这可是一个非常细致地活呢……她这么心想。

她的行李箱里面装了香水,可以在手腕上偷偷喷一点点,然后再用手腕往脖颈上点一点,其余全然不用多上半点。

要不还是更自然一点……

不喷了不喷了,瑟雷恩的五感都那么灵敏,她才刚刚往手腕上点上一滴估计就被觉察出来了,在这个为了保温而如此密闭的室内,这香味不得一会儿就扩散开来?

要是过早地暴露了她的心思……

不一定是坏事但也不一定是好事。

下一个下一个。

如果是缩在房间里不出去那肯定要换睡裙的,南红的手指在所有带出来的睡裙边上擦过,感受了下质感,又看了看颜色。

出门的时候沤挑选的每一身都挺合适的结果就是临到了时刻她又要开始想着优中选优。

明明没有什么选择困难症的,这会儿却是选择困难症得厉害。

哎呀……哎呀。

人在长大的过程中会遇到很多次这样令人忧愁但是却又放不下的情况吗?但愿只有个一两次吧,如果次数多了的话她真的会觉得很累。

白色的睡裙除了背后的领口开得稍微大了一点之外真的很遮,而且除了垂挂感的质感线条之外也没有什么额外的琐碎装饰,很纯的,很漂亮。

但是柔黄色的这件也还不错……这一件比较收腰,一些花边也确实很小女生,而且看起来暖暖的,和当前室内的气温整体比较搭配……

酒红色的纯属她自己喜欢啦,现在这个年纪的话,应该会有点像是小孩子在偷穿大人的衣服,所以她为什么不能突然长大个五六岁呢?

二十一二岁的年龄的话,别说是酒红色的睡裙了,就算是一块酒红色的披帛,其余什么都没有她都敢上。

……她真的敢吗?

或许到了那个时候就又怂了吧,但是至少现在嘴上说说的胆子还是很有的,而且超大。

南红的眼睛飘忽着,透出一种做贼的心虚。

瑟雷恩尚未注意到此处的不对劲,他照着那位二代村长的说法给壁炉加柴,将南红的靴子放在壁炉边上烘暖也烘蓬松,除此之外,还有她的枕头和枕套——最好全都是暖和蓬松的。

只是在这个过程中,也难免会朝着天窗的方向看上两眼,等待着此地传说中两三天就能看到一次的极光能够给个面子早些出现。

事情堵在心里的感觉不好受。

忧愁多思也会伤身。

他记不太清楚大概是在什么时候,南红家里请了一位璃月的医生开了个方子,大概是调理身体用的,南红偶尔也会喝喝,她嫌弃那种药太苦了,就捏着和那医生差不多的腔调,说什么“这个药太苦了,喝多了我就开始忧愁多思,忧愁多思伤肺呐!补了还不如不补”。

那时候她年纪也不大,约莫是在十岁刚出头,还是个洋娃娃样子的小姑娘,在父母面前摇头晃脑的很是可爱,只是不管多么的可爱,最终也还是没有说服父母不让她继续喝那个苦苦的药汤。

药是不能不吃的,既然医生开了这样的方子,那么就要遵照着医生的要求来,彼时的瑟雷恩经过了很缜密的思索,决定了就算南红再怎么说也不会帮她喝掉或者是帮她找个地方把药倒掉。

但是,每天给她带不一样味道的糖去把嘴里的苦味压下去,这却是可以的。

南红后来并未请他帮忙解决这些药的事情,大概是出于将心比心,觉得这药汤谁喝了谁都要忧愁多思,于是决定为了拯救整个世界而苦了自己一个。

她也没有倒掉,坎瑞亚的植物几乎全都是仿生的,用不着泥土也能长,这些药汤倒进去就像是在专门保留罪证,等着她母亲发现她都干了些什么。

她只是每天都含着那颗他给的糖,让糖块把自己的一边脸颊顶出一个小小的凸起,然后声音有点儿含混不清地在那边说:

“明天我要柠檬味道的~”

他因此记住了很多南红喜欢的糖果口味,也因此记住了在璃月的医学理论里头,忧愁多思会伤肺的这句话。

*

兴许是两个人这会儿做事都磨磨蹭蹭的态度让天象都已经看不下去了,因此极光在没过多久之后确实出现了。

一开始就只是在天窗中间的那块深蓝近黑的天幕当中有了一点柔和的光彩,片刻之后逐渐开始变得明显。

南红瞥向天窗的次数要远远比瑟雷恩看过去的次数更多——她想要“许愿”的问题也更重一点嘛,这让她对于极光的在意程度也就更高。

她几乎是在极光出现的第一时间注意到的,一边很是惊讶这极光怎么说来就来而且来得那么快,都不给她一点点防备,一边又忍不住庆幸自己好歹在不久之前已经换好了睡裙。

至少没有一事无成地等待极光降临到她身边来嘛。

她飞快地在床头坐好,将被子往上一抱——为了舒适的观赏极光的体验,二代村长是特地设计了床是整个屋子里面最适合对着那扇巨大的天窗看极光的这么个室内摆设——随即对着一边叫:“瑟雷恩——”

做为一种自然的景色,极光的确挺好看的,主要是很壮美,现在的南红还是会为这样的景色而心动的人。

她甚至在想,如果哪一天,自己的言灵术大成了,她一定要命令这个世界让她就算在坎瑞亚也能在夜空中看到极光。

只不过,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她的实力很有可能已经到了超越天理的水平——而做为这个世界的生灵,南红觉得自己或许可以考虑一下在梦中拥有这样厉害的实力。

现实里……现实里还是算了吧。

洗洗睡了得了。

但是或许——只是或许,在雷穆利亚文明的那种魔法小瓶里面复刻出这样的天象还是有希望的,南红心想如果这一次她顺顺利利地成功了,那她回去之后就要开始做一个这样的天气小瓶子留作纪念,之后每次看到的时候都会向东这一回自己的成功。

她握紧了不在瑟雷恩那一侧的那只手,感觉这会儿自己的血液里面流淌的都是沸腾的血,或许璃月的一些神仙戏的歌词会很适合她在当前这个场合中唱出来,像是什么“无往亦无前”之类的……或许会很适合她这个正把自己视作在战场上的人。

呼……

在瑟雷恩同样坐在床头——只是隔着那层被子,坐下来的一瞬间,方才一瞬间在脑内转过了起码几千字的南红双手合十,故意、甚至是刻意地许愿:

“我希望我能想明白我是不是喜欢他,如果是的话请让我们双向奔赴吧——”

南红的话还没说完,因为她已经听到了几乎是和自己同时说出口的一句许愿。

非常可惜的是。

因为她自己也在许愿所以她没能听清瑟雷恩在说的是什么,她怀疑瑟雷恩也是这样,因为他们两个都在话还没说完的时候就转头对视上了。

“你先许。”

“你先许吧。”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又一次撞在了一起。

于是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糟糕!

计划赶不上变化,此时此刻南红的内心是轻微有些破防的,不严重,但是这种事情毕竟是一而衰再而竭,况且她还不清楚瑟雷恩听到了多少,是和她一样一点都没有听明白还是听到了百分之三十。

听到了百分之三十的话会误会吗?还是会直接想到正确答案上去?

虽然她身边也没有什么走得很近的男性……就连比较熟悉的地上也是一个月能见到一次挺不错了,而且很多时候这一个月一次都是在研究结果报告会上头。

算了算了。

她内心的小人一边流着泪一边告诉自己要坚强。

南红啊南红,你可是整个坎瑞亚研究院里面最年轻的研究员,就连莱茵多特女士当年都比你晚了一步呢,就凭你这样的天才……没有什么是你攻略不下来的对吧?!

她咬了咬牙,按住瑟雷恩的手腕,声音不算很响亮,但确实是她现在能够鼓起来的最大声了:“那、我先说了啊。”

瑟雷恩难得没有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她。

他其实的确听到了一点,就像是南红猜测的那样。

五感的差别让南红在全然没听到他许愿的“希望南红能够将她此时正在忧愁的事情说给我听,让我为她分担部分”这句话的时候,他则听到了“喜欢他”这三个字。

喜欢谁?

若不是这个沉稳的性子还在压着,他都要直接追问出口了——怎么这么突然地说了这样的话,尤其是这听起来应该就是南红最近这几天的忧愁。

她在忧愁谁喜欢她,又或者是谁可能不喜欢她的问题吗?

瑟雷恩一想到这里,难免地便警铃大作了起来,先前给自己做过的那些思想建设,或者甚至可以说是让自己放心的“没有后来者会有时间、有那么多的机会在他所看不见的地方试图后发先至”一时间都随着这几个音节的出现而动摇乃至于快速地湮灭成了一片粉尘。

这一会儿,时间对于他来说,在他完全不想要的情况下被拉得特别特别长了——仿佛拥有比他人更长的时间原本是一种在剑术中很被追求的能力。

杀人技么,越快越好,快到能够在别人的攻击发出之前先把对方给弄死,这样就算是防御都不用做了。

但是此时此刻时间被拉长就只是延长宣判之前的感觉而已,瑟雷恩因此有些无助地想到,断头台不应该是将刀悬挂在高处的刑具,而应该是让人被悬挂在高处,用脖子去碰下面的刀,这无关一切的物理,只是人并不应该在等待死亡,而是眼睁睁地看着某个结果在前,而自己被悬挂在高处,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掉下去,触碰到真正的、冷冰冰的“死亡”——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名为“终局”的东西。

当他说“好”,让南红先把话说明的时候,他就算是把自己脖颈上的这根绳索交到了对方的手中。

但其实也并不是现在才终于交给了对方,他在很久很久之前,久到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交出去了。

他除了“好”之外也没什么可说的。

而南红——

南红现在的心跳已经到了嗓子眼,她生怕自己稍一不小心心脏就要被含在口腔里,就连舌尖都能够感觉到自己当前的心率,是怎样噗通、噗通地,仿佛是上足了马力的机器一样全然没有休止或者缓慢下来的意思。

但是,她发现自己刚才不经意的触碰给了她一点小小的、大概可以称之为鼓励吧。

她碰到的是瑟雷恩手腕的内侧。

做为璃月人,再怎么样也知道脉搏在哪里吧?毕竟璃月是最为重视切脉的地方。

所以,她的无名指的指腹那边,现在正搭着瑟雷恩的脉搏,虽然不是完全地压上去,只是轻轻地贴着了,但是她现在也能够感觉到瑟雷恩的心率。

为什么先前没有发现呢?

因为她万万想不到瑟雷恩一个平常训练中运动量那么大的人,理论上来说基础心率应该非常、非常低的人,居然会和她的心率差不多。

表面上真的很难看出来……或者说,原本对她来说其实不算很难的,但是因为她自己也同样紧张,所以就没能看出来。

原来他也和自己一样紧张吗?如果是这样的话……

迫在眉睫的事情让她的大脑不再是那种很快就能启动并且清醒地运转起来的状态,她无法去想为什么对方也好紧张,但是,此时此刻她感觉到了一种有点儿莫名其妙,但的确令她安心的陪伴感。

于是,突然间好像也就没那么紧张了,脸颊两边的肌肉一放松下来,那些原本在出发前已经想过如何遇到了“意外”要如何说,某种意义上甚至已经背诵得滚瓜烂熟了的词句便很丝滑地在她张嘴的一瞬间通篇地说了出来,把那些导致了肌肉记忆的先前的预演等等出卖了个彻彻底底:

“我是说……因为我现在还不是很能弄清楚,所以我想要搞明白,我现在对你的情感是不是已经变成了喜欢——是那种喜欢,不仅仅是对黑长直公主或者骑士的。我觉得应该已经变了吧,但我还没那么确定呢。”

南红短促地笑了一下。

“另外,毕竟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希望极光能够实现我的愿望……让你和我有持有同样的想法。”

她的话说得仍然带着点儿弯弯绕绕的,但是比起先前对极光说的时候那个许愿的手势,此时的她完完全全是注视着瑟雷恩的,看着他的眼睛,并没有多少闪躲,甚至还在说完这段话后咬了下嘴唇:“那……现在我已经对极光许完愿望了,如果极光已经听见了的话,我可以试着开始兑奖了吗?”

一个人的脾气和涵养太好,在一些很短暂的瞬间也会让人觉得有些失望的——倘若她的竹马不是个会在几乎任何情况下安静地听人把话讲完才自己继续说的人,南红估摸着在自己话才说到一半的时候就会成功开奖。

不管是点头还是摇头——至少答案在几秒之前就知道了,哪里还需要她这样强撑着再问上一句呢?

但也不那么确定,因为,设身处地吧,如果是她的话……她的大脑这会儿可能正在宕机。

南红眨了眨眼。

这么一想确实哦,而且,如果是她宕机的话,反正面对各种学术资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是瑟雷恩宕机——她鲜少见他这般呆呆的呢。

但也不是真的呆住了,只是反应没有平常那样迅速,南红搭在瑟雷恩手腕上的手指被反压了下去,手背被覆盖在掌心之下,比起室内的空气要更热的温度一点一点地传递过来。

心脏缓慢地落回了安全处,但还是在很用力很快地跳动。

声音就像是还在耳中回荡着一样,余音仍然能够占据他的心神,让他迟钝得像是一把没有开刃的、甚至静置在角落中都生锈了的剑。

瑟雷恩心想,他明明一直都觉得自己是很了解南红的,但是现在却证明了自己的迟钝,不管是因为下意识地不怎么敢往这个方向上去想、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迟钝就是迟钝了。

所以极光在不管谁的眼里都只是个借口,甚至于,这次的旅行都可能只是个借口,再者,他所关心的、她看起来忧心忡忡的样子,也是为了今天。

而现在南红已经在等着他的回答,他不能将这些迟钝延续更久。

“我已经听见了。”

于是他说,除了虚虚地将南红的手握住之外,他什么多余的动作都没做——身体在大脑支配之外的僵硬以及唐突的担心都涵盖在内了。

“你可以慢慢确定,没关系,而至于我——我已经想过一段时间,并且已经得出答案了。”

他的声音也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紧巴巴的——尤其是在咽喉这个位置。

“我很期待更进一步,但是一定要慢慢来……我原本以为这是要再过几年才会被说起的话题。是的,我对你绝不仅仅有对家人的爱。”

南红的嘴唇在说完“极光应该已经听到了”之后就抿着,但是抿成的那条线慢慢地弯起来,渐渐弯得嘴角很是上扬了,现在她嘴角边上的梨涡都已经深深地陷下去,那双很圆很大的眼睛,现在也在弯起之后看着像是细细的两道月牙。

“我会尽快想明白的,反正我觉得,距离我彻底想明白应该也要不了多久。”

她身体稍微前倾了一点,将额头贴在瑟雷恩的额头上,靠了一小会儿之后,才抬起头来。

“你刚才想要许什么愿望呢?”

……

“原来你在想这些吗?我的表现真的很明显吗——哎呀,本来想的是,如果有一个人能好好享受旅程也挺好的。不过也没关系,这样的话,我们都会记得在至冬的前半段行程谁都没有好好看,就可以期待下一次再来,虽然到时候假期应该会变得少一点,而且很难请假,不过我想应该假期也不至于变得那么少。”

南红抱着一只枕头,她把脸也靠在枕头上,她原本有一点点想要靠到瑟雷恩的肩膀上,但是,对方反而犹犹豫豫着拒绝了。

因为自己还有别的话要说,所以暂时南红没把这个和往常不太一样的问题放在心上。

“说起来,其实我也有一件事想要和你说,先前,咳咳,也是因为相似的原因所以没说——你知道《帝国华彩》吗?”

事实证明,纯粹女性向的杂志,这种就连她都是在前段时间才刚刚知道的东西,瑟雷恩当然是不可能知道的,他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需要我去知道吗?”

那倒也……不必了……

南红叹了口气:“这不是普通的杂志啦,是一本女性向的杂志……”

她将自己前段时间是怎样偶然接触到这本杂志,又是如何因为这本杂志而产生了一些不太健康的念头的事情说了说,当然是简单地说了说,没有详细讲到这本杂志上面那位今年排名第二的先生是怎样经营着自己的形象。

相对着重一点讲的,是她的那点后续想法,在“就这”之后的想法。

南红抓了两下头发:“所以我觉得,我应该还是有很大可能会……那种喜欢的吧?毕竟如果只是亲人的话,应该很难延伸到对……”

她深吸一口气。

“好啦,这个话题等两年之后再说吧,虽然很担心自己两年后的想法会变得更狂野一点,但是我想再怎么狂野应该也不会超过抱一下、量一下的范畴吧。”

南红抱着枕头躺了下去,卷着被子朝着床的一侧滚了滚,一时间有点像是一只还没有下锅炸的春卷。

在给二代村长付钱的时候,南红就已经提出了要一条额外被子的要求。

严格来说,这趟行程以及之前的,他们提出的也都是这样的要求。

俄而,从“春卷”里面伸出了一只手。

南红在旁边床还空着的地方拍了拍,接着像是在催促似的又拍了两下,手也就没有收回到卷成春卷的被褥里面去了,就这么留在被子外面。

等瑟雷恩也调整好被褥,中间还隔着可以把一个枕头竖起来放的间距的时候,她的手指再拍了拍对面已经鼓起来的被子。

瑟雷恩扭头:“要牵着睡吗?”

如果他记得不错的话,这应该是在南红小时候还要午睡的时候养成的习惯,她喜欢手里怀里有点什么东西,最小的时候是妈妈,长大了一点是抱枕,中间也有过一个阶段是他的手。

但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南红笑嘻嘻地点头:“对啊对啊,潜移默化地改变一点嘛,我觉得这个以前的习惯也挺好的,偶尔可以恢复一下——况且整个人都闷在被子里的话,真的好热诶。”

她这话听起来像是在为自己未来糟糕的睡姿做铺垫——但她的睡姿其实还挺好的。

*

真的戳破了那层窗户纸之后,南红有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其实生活中反而多了很多不方便的地方。

就像是她先前忽略掉的、瑟雷恩居然拒绝了让她把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当第二天早上起来,她对着镜子傻笑了一小会儿然后开始该怎么上点妆就给自己画一点、然后顶着看起来更精致更讲究些的样子准备继续这一天的行程的时候,“不方便”的地方体现得就更明显了一点。

找借口可以援引到小时候的、并且看起来也更小朋友的睡觉的时候牵下手还好,但是在外人的目光注视之下就——

南红有些阴暗地心想:原本她想要牵手,那只需要将自己的手指强行挤进瑟雷恩的掌心里头就可以了。

甚至于小拇指勾着小拇指也可以一点儿负担都没有地就这么做了。

但是现在,动作还是那个动作,习惯也还是先前的习惯,却要在做了这样的动作之后像是如梦初醒、恍然大悟一般地想到:

既然关系更进一步了,那么这个动作背后的含义也就从*朋友之间的手牵手、小孩子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的延续变成了因为喜欢彼此所以要长时间保持着肢体接触,至少有一小部分的皮肤总是贴在一起的。

因为意识到了这一点,也意识到了有人在看,所以顿时就觉得皮肤发烫了起来,继续牵着也不是,快速放开也不是,彻底进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

两三秒后甚至连看对方一眼都做不到,如果手松开了就会背到背后去,继续感受手指上头残留的那些热;

而如果没有松开手呢?那就都朝着另一边转过头,然后脸色渐渐地爆红。

——好麻烦,昨天晚上就应该顺带许愿人类消失。

南红结束了自己阴暗的想法,转而开始担忧起回到坎瑞亚之后。

在外面旅游,都没有人认识她的时候,她尚且已经如此了——脸红这种事情,总不能是对方觉得不好意思然后自己也跟着一起脸红了吧?

那么,等回到了坎瑞亚之后,她的行动举止之间又会有多少个会下意识地做了,做完之后觉得僵硬的动作呢?

或许别人都司空见惯了,她却迟钝地感觉到这些动作之间的亲密……

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感谢那些看过的小说,此时南红能很精准地形容自己当前的状态。

明明这更进的一步只是有了意向而已,甚至还没有真正地迈出来,但是为什么,她已经有了种仿佛是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偷情的错觉。

——怎么会这样呢?

第69章 坎瑞亚灾变

幸福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去得很快,兴许这就是“快乐”这个词在璃月的语言构成当中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的原因之一。

而哪怕还会不好意思,南红也会承认,这段逐渐摸索着自己的感情、慢慢地体会所谓爱情和恋爱分别是怎样的感受的时光,确实当得起“快乐”这两个字。

她花了三个月的时间让自己重新习惯和瑟雷恩牵手,而这一次她学会的不仅仅只是牵着手一起走而已,还包括怎样将自己的手指贴着对方的手指放;

然后又花了一年多的时间让自己变成了研究院里的高级研究员,获得了更多的经费、更自由的研究方向、更多直接来自莱茵多特女士或者是与她平级的那几位强者的研究手稿、甚至于自己也有机会参与到这样十分尖端的研究当中去。

南红按部就班地推进着自己的一生,此时此刻她还觉得是很平淡的、估计会从头到尾都充满着温情的一生。

在获得了高级研究员的这个荣誉的当天,她别着自己的新徽章走过屋顶,欢欢喜喜地“撬”开了瑟雷恩卧室的窗户——当然,不是用物理的方式撬的窗户,而是尝试了一下她刚刚开始运用,尚且没有那么熟练的言灵。

她成功了,于是很轻松地跳进了主动对她敞开的窗户,坐在瑟雷恩的床铺一角上等待着,等到他和黄昏一起从军营的方向回来,然后被她这样突然的出现“吓”了一跳。

瑟雷恩:“你——”

他感觉四周,没有觉察到属于符文的那种元素力流动的感觉,略一沉吟后就知道这是什么了。

南红会把自己在研究过程中卡着的地方全都通过如今已经研制成功的、继承了那几本本子的名字,成为布克九世的一对一通讯器说给他听,一边吐槽一边继续自己的推算,在这个过程中,就算是没基础的人也多少听会了一点:

言灵术的发动是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元素力波动的,刚好也就符合现在的情况。

“你是用言灵术进来的吗?”

他放下了手中的外套,再将那把剑放在靠墙的位置上。

“高级很成功——我看到徽章了,恭喜。”

评选高级的日期是由莱茵多特之类的研究院高层们定的,他们什么时候在研究院里,研究院就什么时候进行一些行政上的工作。

所以,先前不管是南红还是瑟雷恩都无法准确地知晓这个日期到底是哪一天,南红还是在今天去了院里之后才被通知自己可以去准备一下下午的简短仪式了。

如果知道的话,应该提早准备上一束花——但可能仅限于仿生花,坎瑞亚的环境并不怎么容许真花在这长久地生长滋养。

但是花什么的不重要,南红站起来,她脚步非常轻快地走到瑟雷恩跟前,双手朝着两边张开了下,做出了个索要拥抱的姿势。

对面的青年不疑有他,哪怕其实硬要说起来他被“骗”的次数算不得少,但毕竟平常这样的事情太多了,若是每一桩都要防备的话,也未免太过辛苦——除此之外,他也并不想要防备着她。

上当受骗,只有在受害者觉得自己当真受害了的情况下才需要防备着不是吗?

于是,当他也抬手来准备和她拥抱一下的时候,南红却是直接踮起脚尖在他的下唇上碰了一下,很轻很轻的、很快很快的,像是蜻蜓点水那样没有更多的动作就分开了。

然后这个拥抱也无疾而终,南红对着他笑嘻嘻的,说:“我想要这么做好久啦!”

对于南红来说,这是一个早就已经许诺过了自己的、等拿到了高级研究员这个“身份”之后就可以兑现的奖励,是她先前在将要成年之前就已经心心念念想要做的事情;

到如今仍然颇为以自我为中心的她是全然不会管别人死活的,就算是瑟雷恩也一样——

如果他大半夜的因为这件事睡不着,嗯,那也是他的事情,毕竟她确实还算是好睡,就算会推迟十几分钟的入睡时间,那又怎么样呢?

毕竟,她很满意的一点就是:她给自己留了足够长的时间来慢慢地感觉到关系的改变,慢慢地、一步一步地逐渐在相处当中增添上一些曾经没有的部分——在这一点上她也做得很好,全然没有什么“职场得意而情场失意”的守恒。

为一件事翻来覆去的苦,吃上一两次就够啦,至于说第一次亲吻什么的,只要她不在乎仪式感,剩下的分明就和牵手啊、拥抱啊、或者是枕在对方的大腿上休息这些事情一样简单。

有时候,南红会有些骄傲地想,或许世界对于她来说真的是宽容且优容的,她拥有能够不那么苦心孤诣就能够获得成果的天赋,于是可以讲自己人生中很重要的一部分时间拿出来放在自己的感情生活上——而她的感情又很顺利地以一种纯粹且幸福的方式表达了出来。

于是当天,她也就这样笑嘻嘻地站在窗口对瑟雷恩挥了挥手——只是手指像是小波浪一样动了动,随后就再一次运用最近正在逐渐熟练的言灵术,把自己给传送走了。

留下甚至方才那个拥抱的姿势都还没有完全收起来,一只手还半架在空中的青年,脸色慢慢地继续转红,片刻之后抬手摸了摸嘴唇,最后再慢慢地走到窗前,看向已经出现在了对面卧室当中的南红。

她也隔着窗户看过来。

之后好像没过多久,她就逐渐让瑟雷恩被动地习惯了这样像是偷袭一样的亲密动作,南红不太确定自己到底做了多少次——或许是五十次,或许是八十次,但她记得在瑟雷恩已经彻彻底底地放松下来,不会因为她一边熟练言灵术一边突然地出现又消失而紧张起来,甚至能够在熟悉的力量波动中不起半点防御心思地继续翻书的第二天,她又一次去了佩特莉可镇。

金色的蜜蜂,之所以出现这样的传说,南红仍然觉得这背后大概存在着某种历史,因此她仍然在寻找着相对应的历史故事。

这一年多来,她已经差不多了解了枫丹的历史,也知道了所谓的“神王”雷穆斯——是怎样在须弥被赤王打败,随后因为不愿意成为赤王的臣子而来到当时还被称为“高海”的枫丹准备结束自己的生命。

然后又是怎样因为机缘巧合地在一处废墟当中遇到了一只会说话的金蜂,一只曾经做为银树守护者的金蜂。

银色的树木——坎瑞亚的学者无不知道雪山上的古国沙尔-芬德尼尔,知道他们是靠着移植来的地脉分支才能够在雪山这一本应该格外寒冷且贫瘠的地方生存下来的,更知道,银色的枝条就是地脉的分支、银色的古树,其实就是地脉的古老模样。

金蜂的名字叫做西比尔,南红在多次的考据之后得到了这一则记录——在一些圣遗物和雷穆利亚王朝最早期的记录当中出现了这个名字,而在这些文段之中,她也被称作是“纵然亘古至今的岁月磨损了她的智慧,她的目光也仍然能够望彻未来的存在”。

而雷穆斯从西比尔口中得知了一些和提瓦特本源关系更深的事情,并因为她的“鼓舞”而成为了这片高海的新王。

传说中这只金色的蜜蜂将自己最后守护的东西连带着废墟本身都变成了后来雷穆利亚人所行驶的大船,但是这一段故事在相关的历史资料上并未表现。

南红承认,这样的存在的确激起了她做为一名研究学者的兴趣。

如果真的有一双能够看得贯彻未来的眼睛,那么这样的技术甚至超过了预言家维瑟弗尼尔阁下。

她,毫无疑问也想要询问一些未来的问题,倘若能够得到回答,那她将不胜欣喜。

这项研究目前还停留在就算告诉了研究院也会先被放在一边让她找到更多证据或者更深入信息的阶段,因此南红暂时尚未提交。

在那些通过研究深渊而让自己的研究进展日新月异的研究员当中,她大概算是半个异类了:她的进度并未落后,但是她对于深渊的态度最是谨慎,甚至在很多时候并不怎么打算沾染深渊的力量。

毕竟,她知道虚假之天的存在,也知道天理在这件事上大概是理亏的——不过,倘若天理真的对这个世界毫无感情,天空岛又为何在很多时刻起到了引领人类的作用呢?

天空岛诚然有问题,但是深渊更是不可能一点问题都没有,人类需要拥抱自己的命运,让自己的神形都得以自由,但是深渊也只能做为途径之一而不是全部的途径。

不过,并非所有人都像是她这样谨慎。

坎瑞亚的发展速度越来越快,而她也在研究院的氛围中逐渐变得沉默寡言——至少对于那些同事们,南红总是觉得他们在一些事情上太过激进,却不好说太多劝他们的话。

当然,南红从来自认并非善类,所以当她无法当着别人的面蛐蛐他们的时候,她就在背后蛐蛐这些人了。

“我觉得这群人完全当不得‘聪明’的评价,深渊……这东西和赌博的区别顶多就是在深渊给的是技术而赌博给的是钱。”

南红靠在瑟雷恩的肩膀上,一边把最近这个季度的研究院研究成果报告手册翻得哗哗响,一边撇着嘴评价。

“当然我不是觉得所有人都不应该去研究深渊,毕竟探索未知的勇气还是要有的,但是所有人都一拥而上地去研究,并且没有什么……安全后手,我觉得这个问题就太大了。”

她翻了个幅度不大的身,用食指卷起一缕原本被自己压着的黑发,因为长时间被压在两人之间,这一缕头发带着体温,像是在温水里面浸泡过的优质丝线。

在这个姿势下,南红的声音就像是贴在他的耳边了,瑟雷恩觉得自己仿佛人在水下,而南红说的话就是一连串在他的耳朵边上贴着他的耳廓上行的泡泡,其中一部分触碰到他的皮肤的时候就破裂了,搞得他有些痒。

他的指甲已经在不自觉间掐进皮肤里了,直到南红猛地撑起上半身——手刚好就撑在他的肩膀上。

“你觉得我要去和莱茵多特女士提一提这个问题吗?虽然和她不太熟,但是或许她会愿意听一听?”

瑟雷恩缓慢地眨了眨眼。

南红“哼”地一声泄了气。

“算了。我刚刚想起来,之前有谁和我说过来着,好像宫廷里有人也对于深渊的力量提出了劝谏,然后就被边缘化了。”

虽然这个话题在坎瑞亚还没有变成什么禁忌的话题,但是很显然过于执著于它,至少对于普通人来说,大概还是会有些影响的。

不管怎么样,至少在研究院还成立的时候,南红就会想要借用这个平台多做些研究,对于世界本身的秘密,人一旦踏上了这条路就再也无法回头,好奇心自诞生开始,如果不多受到一些刻骨铭心的挫折,是绝对不会被平息的,反而会像是包在纸里面的火,越烧越是旺盛。

“唉……如果我在诞生的时候更位高权重一些,或者,我们都能诞生得更早一些,获得更高的话语权重,会不会稍微好上一点?”

瑟雷恩想了想,摇头:“或许会更像是赤月王朝的后嗣。”

整个坎瑞亚在反天理的问题上就是一架狂奔的战车,在这个社会环境之下,几乎所有人在这些问题上都是激进的。

赤月王朝的覆灭是这种心态之下所必然的结果。

南红叹了口气:“也是。”

她的政治观念和学术观念从来不是适合于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的东西,也就只能和蛐蛐同事的话一样,仅仅对着瑟雷恩吐槽两句了。

然后,她带着几分好奇地问:“那么,军方现在的态度呢?”

瑟雷恩想了想:“暧昧不明,我其实怀疑,他们和那位先前被边缘化了的大臣关系不错。”

南红挑了挑眉:“这样吗?”

瑟雷恩说:“对方也是王室成员,而且博学程度应该说是仅逊色于海洛塔帝阁下一点。”

那也很厉害了,况且还是王室成员,难怪会有自己的支持者。

南红点了点头:“好吧。”

*

在南红二十岁的那一年,她的父母在老家掷圣杯,问她的前途,问一家安康,但是最终问出来的结果,是岩王帝君让他们搬回璃月来住。

虽然不知道坎瑞亚有什么问题,但是既然那么多年来她父母心中的自我认知都还是璃月人,而帝君也有了这样的回应,那么他们也就听从了帝君的建议。

父母当然也劝着南红跟着他们一起回璃月去。

帝君从来都没有错过——这不是一句盲信,而是璃月人与神同行几千年总结出来的不虚经验,帝君的建议、帝君的要求、帝君的指引,这些对于璃月来说都是弥足珍贵的东西,而当这些东西出现在某些个指定个人身上的时候……

这意味着坎瑞亚一定出了什么毛病。

这两边对于南红来说很难取舍。

她已经在坎瑞亚这儿拥有了太多东西,社会地位只不过是最不重要的东西,那些研究出来的学术成果、还有人际关系网络……

她太小的时候就去坎瑞亚了,整个人已经有相当一部分长在了坎瑞亚,很难再从这个国家割舍。

况且,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的话,瑟雷恩和他的家人怎么办呢?

她于是在一次偶尔的回乡祭祖的时候也去问了帝君,她倒是没有掷圣杯,而是烧了蓍草,她问的是自己如果还想要留在坎瑞亚还能留几年。

烧出来的结果并不明确,但帮她解读蓍草的人说帝君其实也没有生气,只是在叹息,并且在叹息之后告诉她,不回到璃月来会有些危险,但她一直坚持自己是璃月人也坚持自己对于七神的信仰,哪怕不那么深厚坚定,最终也还会有转圜的余地。

信仰七神就还有转圜的余地吗?

南红在回到坎瑞亚时候没有直接将自己去祈祷所得来的结果告诉瑟雷恩,而是分了好几次,从不同的角度试探了他对于地上诸国的态度。

没有敌意,对于尘世七执政也是如此——但完全没有半点信仰。

好吧。

南红对自己说,她会去研究帝君都语焉不详的事情是什么,实在不行的话,倘若坎瑞亚真的发生了什么灾祸,她一定会果断带着自己最重要的人离开这个国家。

她的言灵术已经逐渐变得厉害起来了不是吗?

整个坎瑞亚中,除了最早的先行者、倒挂在树上因此获得过去未来贯通智慧的贤者海洛塔帝之外,剩下的为数不多的言灵者里头,她绝对不是在倒数之列中的那个。

带着人瞬间离开的能力她还是有的,除此之外,更稳定的符文传送技术她也一样拥有,能带走多少无辜的人就带走多少无辜的人,这或许会比她一个人先跑更好一点……是吗?

南红自己其实也没那么确定,但是她决定姑且先这么着。

找机会把这件事告诉瑟雷恩——其他人先不告诉,在坎瑞亚国内,对于尘世七执政的态度绝对算不上正面。

然后就……商量着来吧。

确实有点对不起帝君的特别提醒了,第一天真正开始一个人住在这栋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买下来的宅子里的清晨,南红起床后将冷水扑在自己脸上,她看着镜子里头的水珠从脸颊上滑落,心想自己或许确实有点恋爱脑了。

但这个选择倒也不是因为恋爱脑而存在——她很早的时候不就已经想过了如果到了世界毁灭的时候会不会舍弃自己在意的人逃生吗?

现在又多了一个,在父母已经安全了的前提情况下。

而她思索出来的结果,是自己的答案并未变化。

当一个人身上背负着的沉重的东西多了的时候,ta自然而然地会变得话少起来。

而现在的南红就是这么个情况。

她对着瑟雷恩仍然有不少的话可以说——因为这些所有让她紧张的事情,她最终都是会找机会告诉他的,他们两个人之间没有秘密,也就可以在两人独处的时候把这些烦恼都用叹气表达出来,再头碰头地靠在一起,盘算着未来。

聊上一会儿,问问对方猜猜看:“预言家维瑟弗尼尔阁下是不是已经看到了这样的未来呢?”

另一个人就耸耸肩:“恐怕只有王伊尔明才会知道。”

“如果维瑟弗尼尔阁下已经看到了很糟糕的未来,他会规避它的发生吗?”

“我记得,很多关于预言的故事里面,越是规避预言的发生,越是导致预言实现。”

“……你说得对,唉,要是当年我认真学占星术的话,会不会现在我已经可以做出预言了呢,至少我可以知道未来会发生些什么……好吧,我承认按照我们俩在占星术上的天赋,如果学了也只会变成三流小报星象板块的供稿人或者是编辑。额,或许还不如他们。”

但是在外,尤其是对着研究院里面的那些同事,他们都觉得南红没有以前那么活泼了,一些人还以为她是在研究上面陷入了瓶颈期所以才郁郁寡欢,因此劝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去走研究深渊的路数吧,毕竟这样出结果的速度真的很快。

南红倒也确实是进行了一些深渊的研究,但这些全都是在理论上的,她自己从始至终都没有接触深渊——她也这样劝瑟雷恩,毕竟,在她的怀疑当中,帝君给予的警告,或许是与深渊力量有关的。

坎瑞亚的技术已经发达到了如此程度,能够让它遭灾的,如果不是天空,那便是深渊。

坎瑞亚对于天空岛的态度由来已久,如果因为这个态度而亡国的话,那照理来说早就应该亡国上个几千几百遍了。

那么剩下的仅剩下深渊——不管是因为对于深渊的研究到了天空岛所无法容忍的程度,还是因为对于深渊的过度求索到了触及不应该触及的禁忌,从而导致深渊力量对于坎瑞亚的毁灭,都有可能。

又过了两年,预言家维瑟弗尼尔正式进入坎瑞亚的宫廷,成为王伊尔明信任的大臣,他出现在人前的时间越来越少,因此《帝国华彩》这本仍然尺度不小的女性向杂志也逐渐将这个不露脸的青年遗忘,转而开始追捧他那同样金发的弟弟,不仅仅是薄肌的宫廷骑士戴因斯雷布。

这一年南红二十三岁,她开始成为调查团中很重要的角色,莱茵多特被从研究院院长一职上调走之后,她的重要性也没有被动摇。

一整年里,她组织的调查团去了很多地方,研究了很多古代的遗迹,而这一年也是天上的双子星终于因为提瓦特的重力捕获而降落在地面上的一年。

早一些苏醒的那位被用最高的礼节迎接到了宫廷之中,并且几乎是第一时间被宣布成为了王储。

在来自天空的王储这样的光辉之下,其他的一切都显得不那么重要,其中包括一颗由阿索斯物质驱动、但毕竟是运用了些深渊技术的心脏,以及一次天柱骑士的授勋。

天外之人会是岩王帝君所警告的那个未来的契机吗?

南红不是很确定,她在王储入城的那一天晚上把自己传送回了坎瑞亚,很是不安地熬了一整夜,第二天清晨确定无事发生准备再离开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已经在不经意间把瑟雷恩的手指捏红了挺大一块。

南红自嘲说自己看起来有点像是一只惊弓之鸟,并且感叹地说,或许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会心态越来越好,越来越不因为帝君的警告而紧张。

毕竟,经历的事情多了,告别的人多了,也会有点儿“历练出来了”的感觉,仿佛自己已经是一块久经风霜的老树皮,比以前更奈得起风吹雨打。

瑟雷恩的母亲因病去世是其中的一场风霜;

而她在给父母的一份礼物中,加入了一个可以削弱一部分记忆的符文则是另一场。

南红在将符文给予父母之后不久,试探着和他们联系,她发现父母对于坎瑞亚的记忆逐渐淡了起来,逐渐变得就像是那些只和坎瑞亚做了些交易的商人没什么区别。

某种意义上,至少在坎瑞亚这个问题上,她都快变成孑然一身的人了,只要再多看开一点,心态或许会变得和地上一样优秀。

但是坎瑞亚的时局并未给予她这样的机会。

王伊尔明的疯癫是最后的一根稻草。

——虽然不知道原因为何,但这位曾经贤明的王的确变得疯疯癫癫起来,他不理朝政,亚尔伯里奇家族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摄政代位,预言家维瑟弗尼尔,整个坎瑞亚首屈一指的青年才俊,绝不似南红这样明哲保身的近臣在做出一则预言后,将这一则不为王所喜的预言做为谏言交给了将自己困于黑色高塔之间的伊尔明。

他为这一行为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曾经被亲信的臣子被刺瞎双眼投入黑牢,而对于他的劫狱营救原本应该是这个国家试图的自救,却因为随后目睹了王伊尔明失能的原因后,营救队伍六人中的五人在深渊力量的“诱惑”之下,选择让深渊的力量如改变伊尔明那样去改变他们。

很多坎瑞亚人在这一个夜晚是没什么知觉的。

哪怕已经在这几年内晋升成了宫廷卫队长的戴因斯雷布已经提前警告了黑蛇骑士与白鹄骑士保护平民,但更多人觉得这或许只是一场犹如黑日追着赤月啃噬厮杀的政变。

它或许看起来恐怖,但最终和他们这些平民倒也不会有太大的关系。

南红却从床上惊醒。

言灵的力量在提醒她情况不多,过多且过于浓郁的深渊力量让她这个平素不怎么接触深渊的人皮肤刺痛并且觉得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起来。

她只朝着王宫的方向看了一眼就知道情况不对,于是她接连让自己传送了五次——第一次是去抓起瑟雷恩的手腕,对方和她几乎是在同时醒来的,在她传送的时候正打算破窗。

第二次去的是军营,南红下意识地按照了要对抗已经膨胀到一定程度的深渊力量、以及那些被深渊影响的强者们的思路安排了后续。

在仅仅是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她就已经和瑟雷恩完成了默契的交换。

她能快速地跨越空间,那么她来为整个国家警报,而瑟雷恩在军中至少是颇有威望,他可以将人组织起来。

于是第三次传送,南红抢占了坎瑞亚的高处,往日用来宣布王伊尔明政令的高塔,大声警告所有人快些沿着各处通道离开坎瑞亚——

她喊了很多遍,直到看见对于这个地下国度来说的“天空”中出现了裂痕,而地面亦然。

而从裂缝中,她看到了很多只眼睛组成的,一个黑红双色聚合的存在,哪怕从未见过,她也在瞥见的第一时间意识到这是天理的四影之一,死之执政若瓦娜。

和概念化的死亡的对视令她双眼刺痛,在最后的时刻她顾不得别人如何了,她又一次传送回了军营,将多年前就开始慢慢准备的那些符文一次性地抛出来,给予这些人尽快分散离开坎瑞亚的机会,组织尽可能多的人疏散、几乎是在那黑红色的、像是岩浆一样四溢外流,将坎瑞亚的一切覆盖其中的方块要土坡到面前来的最后时刻,她攥紧了从传送回来就一直没有放开的手,拉着瑟雷恩用言灵完成了最后一次传送。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传送到璃月——沉玉谷的山间,第一次结伴出门旅行当中、头一次露营扎帐篷的那个山头上。

因为过于频繁的几次传送,外加上她这么多年攒下来的传送符文数量太多,南红此时有些力竭,她坐在山头相对平坦的石块上头喘息着。

她没感觉到除了力竭之外的感觉,因此虽然紧张,但却还有一点劫后余生的庆幸,于是抬起头来看瑟雷恩:“我——”

她一眼就看出了不对。

于是血色一点一点从她脸上褪干净了,南红在冷冷的山间风里问:“怎么……怎么了?”

她明显感觉到瑟雷恩一开始还有保留的意思,又追问了几声,甚至是在她用言灵术威胁对方如果不说,她就要原地构建能够求得“真言”的符文之后才得到了回答。

“是诅咒,我猜应该是死之执政的诅咒,沿着血脉流传的。”

此时的瑟雷恩看起来甚至还有些许轻松,南红方才越是追问他越是如此。

“真好,至少它没有蔓延到你身上来。”

“这应该算是一种不死诅咒,坎瑞亚人不再会被地脉接纳,就算死亡灵魂也没有去处,而是被慢慢磨损,直到彻底消失。”

南红呆呆地在石块上坐了一会儿。

在这几分钟的时间里,她半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听进去,像是人被包裹进了琥珀里面,什么声音都隔着自己好远。

过了好一会儿,她突然站了起来,看着像是体内被一次性灌注了一整罐的阿索斯物质,声音都比先前大了不少。

“这样。”

“我们先去和军队汇合,那几个符文传送的对应点位我都记得。然后……我要抽一点儿时间去向父母报个平安,再然后——既然是和死亡有关的诅咒,那应该是和死之执政若瓦娜有关。”

“毕竟死之执政是天理的四影之一,这样级别的诅咒应该只有在天理的命令之下才会下达,那么,或许我们只能在坎瑞亚的道路上走到黑了。”

南红很是坚定地说。

没什么时间留给悲伤了,在坎瑞亚的时候,因为帝君用蓍草给予的提示,她早早地感觉到了头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只可惜能力受限,就算做了准备也只能到这个程度——更何况,四影执政级别的诅咒,不是她做了准备就能有用的。

但这并不表示就不继续努力了——难不成还真的就只看着诅咒继续恶化下去吗?

总之,还是先动起来为好。

南红深吸一口气,目光不经意扫过须弥的方向,一眼便顿住了。

毕竟是在沉玉谷的高山之上,须弥也能遥遥地望见部分。

不管是外泄的深渊的力量,还是那些黑红色的方块,他们差一点就要被包裹进去的来自天空岛的力量,此时居然相隔着那么远都还能看见。

“天理和不死诅咒……暂时放一放吧。”

瑟雷恩说。

“最先要来的或许是战争。”

他说到这里,愣怔了一下,随即问南红:“你还记得那位被伊尔明边缘化的王室成员吗?就是劝谏他不要过多依赖深渊力量的那一位。”

南红点头:“当然记得,你说过,他和军方关系不错。”

“对,他有一次曾经语焉不详地提起过,如果有一天坎瑞亚对于深渊力量的研究到了不可收场的地步,那时候灾厄并不会只在坎瑞亚一地爆发,而是会从提瓦特的边缘爆发出来。”

瑟雷恩沉吟。

“纳塔、至冬、稻妻,这三个和提瓦特边缘接壤的国家,恐怕会需要很多帮助。”

南红:“至冬和纳塔这两个国家,我在传送符文中撰写的目的地都包含着,但是稻妻……它实在太远了些——恐怕暂时也就只能哪个更近帮着救哪个了。”

“我记得纳塔那边的符文我刻画了最多,走吧,先去纳塔。”

第70章 世界之外的双子

坎瑞亚灭亡之后的第一年,深渊的力量席卷过了整个提瓦特世界。

四处都是人和魔物之间的战争,很少有人关注到一支编制还算是整齐,甚至的确可以算是“成军”的坎瑞亚军队也在纳塔抗击深渊的战争中起到了各种意义上至关重要的作用。

坎瑞亚的先进科技,至少对于还没能从图兰大火山内部挖掘出多少龙族科技的纳塔来说,确实提供了相当多的帮助。

怎样在部族的居住地之外兴建防御工程、怎样添加预警报告、怎样在深渊怪物的退却之后给活着的人准备驱散深渊影响的药剂……

这些“小小”的影响并没能传出纳塔,就像是过去的岁月中纳塔人也不怎么离开他们的故乡——因为他们无法进入地脉,只能到夜神之国中来栖居自己死后的灵魂*。

但是,有一个人却已经注意到了这里,他从很遥远的雪国长途跋涉而来,并且,直接走进了烟谜主的部族领地之内。

小瞑视龙有些紧张地绕在这个人身边,他身上的气息毫无疑问是强大的,让这些小家伙们有些害怕,但是常年来与人类的友善也让它们继续保持着对此人的警戒,并且做好了一旦对方像是深渊的那些怪物似的动手,它们就也会它们当前能够用出的最强的寒冰吐息尽可能地阻挡对方——哪怕其实它们也知道这种吐息大概拦不住对方多久。

南红听到这些小瞑视龙的小小叫声,她抬起头来。

虽然研究的场所从研究院变成了烟谜主的营地,但是场地和设备的变化并没有影响到她的工作。

最近这段时间,她正在研究的内容便是和灵魂有关的东西。

灵魂、夜神之国,还有死之执政的那条诅咒——这条不死诅咒也是作用在灵魂上的。

南红原本以为这些不死诅咒应该是一团附着在灵魂本身之上,像是婴儿和胎盘的关系,但是实际上,这团诅咒却像是某种介质转换的性质一样,它逐渐地替换掉灵魂中的部分,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越来越强烈。

如果能够越早地拔除这条诅咒,那对灵魂造成的影响就会越小,南红表面上虽然并不显得多么着急,在针对灵魂的研究上却越发地用心。

只可惜,她想要突破的方向,和她真正有进展的方向并不怎么完全一致,两者有所重叠的地方只在“灵魂”这个大的议题上,南红在夜神之国方向上的研究逐渐深入,甚至以非纳塔人的身份成功地完成了和夜神的沟通交流,从这位曾经是天使的“神明”口中,得知了一些如今已更多被称为“仙灵”的这一种族的过往。

南红从对方口中得知了更多“降临者”的故事,她也是从此时才开始知晓,其实坎瑞亚所“捕捉”到的这一对被他们视作改变世界的节点、坎瑞亚未来方向的启迪者的双子,加起来其实应该算作是“第四降临者”。

而第三降临者,便是导致了这些天使们被诅咒后变成仙灵的一个契机。

南红并不知晓这位夜神为什么会这么敢说,但对方敢说她也就敢听,不管是第三降临者的骨殖已经变成了神之心,被天理赐予了历任的尘世七执政,还是说当年纳塔的地脉是如何被破碎的——她的笔记本上记录了一大堆这种在天理的秩序之下可以被称为“大逆不道”的知识。

她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和小瞑视龙的叫声而抬起头来的时刻,膝盖上正放着这本厚实的、已经被翻开了的笔记本。

笔记本上翻到的是怎样用天理的秩序力量与深渊的力量对冲,通过特殊的符文吸取这两种力量对冲之后释放出来的能量从而保护灵魂的完整,从而完成对于那些感染了深渊的灵魂的更优的治疗策略。

她正在根据自己的需求设计着那个需要在第一时间运作起来吸收冲击力的符文,手边甚至还有一些荧蓝色的、象征着天理秩序的小光团着深渊力量的深紫色光团。

南红抬起头的时候,这些零散在地上的光团瞬间被朱红色的细丝一样的光线锁定了起来,而地毯上那些看起来像是花纹一样的符文全部彻底亮起,整个室内一时间都因为这些符文而闪烁出了粉橘色的光辉。

“您好,如果要找烟谜主大祭司的话,请出门回到部落门口然后跳下去,他们在地下的洞穴里;如果要找瑟雷恩的话,他现在正在帮助回声之子清除剩余的那些游荡在荒野上的深渊魔物;如果……”

平静得像是晴天的井水似的话语在南红看清这个人的时候渐弱了下来,她看着对方在半脸面具之外的那只眼睛,浅蓝色的瞳孔中间有一枚湛蓝色的四芒星。

这是一个坎瑞亚人。

来者看着已经年纪很大了,虽然在年长的同时仍然保留了很不错的精神,但光阴在他的外表上留下了很明显且深刻的痕迹,那些灰白色的头发以及深邃的皱纹都是证明。

南红放软了语气:“您好。”

“你好,南红小姐。”来者彬彬有礼地说,“我要找的人是你——当然,如果瑟雷恩也在的话,我也想找他聊聊。”

南红颔首,她站起来:“您知道我的名字,我却不知道您的名字,请问您是……?”

“过去的名字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在王拒绝了我的谏言后,那个名字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这位年长的坎瑞亚人笑了笑。

“但我想,不需要名字,你也知道我是谁。”

的确,这样的经历,南红能够对上的只有一个人——那位她没有见过的,但曾经在一些个瞬间觉得和对方遥遥生出几分惺惺相惜知己情的王侧近臣、和军方关系很不错的那位王室成员。

原来是这一位。

南红客气地笑了起来,她身边的一些符文在她笑起来的时候渐渐地暗下,但是那些禁锢、控制着天理力量和深渊力量的朱红色“丝线”仍然没有撤去。

“原来是您,您对我而言的确是一位久仰的前辈了。只不过,我想,我仍然需要一个名字——只是为了方便和您的交流。”

“的确,那么,称呼我为皮耶罗或是丑角吧。”

她很灵巧地跨过了这些朱红色的“丝线”:“当然,皮耶罗阁下。到外面聊么?我的临时试验场地有些太乱了。”

*

丑角皮耶罗没什么隐瞒地对南红说明了在坎瑞亚灾变之后他所做所行的一切。

“……与王不同,我并不仇视地面上的七国,也并不仇视尘世七执政,因此,在坎瑞亚灾变很多年前,我便与那位冰之女皇有些私交。私交……唔,我已经过了咬文嚼字的年纪,虽然不那么贴切,但先姑且这么说吧。”

皮耶罗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后,他将身上披着的厚重斗篷摘了下来放在一旁。

“哪怕有冰神的力量,在纳塔这个地方穿这样厚的斗篷也太热了。”

“总之,因为我与冰之女皇的私交,以及一些……早早对于坎瑞亚灾变终究是会发生的预测,我带着一些坎瑞亚人在灾变发生的时候去了至冬,用的是和你差不太多的办法。说来惭愧,我痴长你许多岁,在言灵一道上也算是有些研究,但最终我带走的人要比你送走的少上很多,或许,倘若命运能给你更多的时间,这场灾变的结果会发生更大的变化。”

“在去往至冬之后,我与女皇有了一番很长的交谈,最终,我得到了她的许诺。因为至冬的一些特殊,她意外地做了一场很长的漆黑的梦境,而因为这场梦境的存在,她必将在未来的一日,对着天理举起反叛的旗帜。而我,也因为她的许诺,决定加入她的麾下,与她同行一段时日。”

南红坐直了一点。

“在她的支持之下,我组建了一个组织,名为愚人众——听起来就像是‘丑角’这个名字一样自嘲,对么?但既然贤者的道路最终引导向了毁灭的结局,那么兴许愚者的道路会有成功的希望,哪怕这意味着更多的牺牲。”

丑角沉声说:

“我此来的目的也很简单,我打听到了你们在纳塔的所作所为,觉得你们或许会乐意听我说说我的道路——所以,我前来邀请你们加入愚人众。”

南红挑高了眉毛。

*

加入愚人众么……

哪怕不管是尘世七执政的招牌,还是这位曾经和贤者海洛塔帝几乎平起平坐的“丑角”阁下的邀请对于任何人来说d应该都算是很有竞争力的邀请,甚至可以说是令人心动的offer,但是南红仍然很是平静地表示自己还需要再思考上一段时间。

“请您放心。”

她对丑角说。

“我不会思考太久了,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之后,我会给予您我和瑟雷恩思考的结果。”

丑角点头:“合理的要求,合理的时间。”

南红伸手,在和丑角握手的一瞬间,一个朱红色的符文在两人的手上一闪而过。

“这个符文能让我的回答在第一时间来到您的身边,毕竟,一个刚刚组建起来的组织,应该还有很多的事情需要您亲自坐镇?就不劳您再跑上那么远,来纳塔一趟了。”

丑角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倒是没有对她这种不怎么客气地展示自己力量的做法有什么意见,而是点了点头。

“当然,我个人非常感谢你的体贴,南红小姐,在这三个月的过程中,倘若你有什么对愚人众的好奇,或者想要知道更多与女皇有关的信息,也都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告知我,我会尽量回答你的疑问。”

丑角离开得很干脆也很迅速——很大程度上的确是因为南红所说的原因。

姑且不论一个新的组织在草创的时候有多少麻烦事需要组建者处理,先看看当前这个时代吧,深渊造成的灾难仍然在大地上肆虐,光是应对这些灾难本身就很让能者需要多劳了。

*

几天之后,瑟雷恩从回声之子处回来,南红将这位意料之外的来客的邀请告诉了他。

并不出乎她意料的,瑟雷恩告诉她说,丑角同样也来找过他——当时他正在战场上,他出现后帮了不少忙,在那些他分身乏术、无法提供更多帮助的地方,丑角的出现与帮助减少了很多牺牲。

“他对我说,我当前这种用心脏来承载那些灵魂的行为会加重我自身的磨损,”

在南红担忧的目光中,他轻轻摇了摇头。

“我没怎么感觉到,不用担心。但是他说,冰之女皇的力量可以减缓磨损的速度,我的确因此心动。”

并不只是他一个人心动,如果能够延缓磨损的程度的话,南红也一样心动——哪怕她现在并不知道冰之女皇的力量是否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减缓不死诅咒的加深速度。

哪怕只是百分之一的减缓,也总比一点儿都不减缓来得好。

尤其是,除了瑟雷恩之外,还有那么多坎瑞亚人也需要这份力量的庇护。

……当然,要说多的话,其实也不剩下多少了,毕竟纯血的坎瑞亚人数量其实并不算很多,坎瑞亚人和地面七国的人之间除了信仰之外也没有太多的冲突矛盾,在几百年甚至几千年的交流中逐渐血脉融合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南红扔出去的那些符文,原本其实可以救很多人的,但是那些被救了的人当中,起码有三分之二以上的人是混血,因此他们仅仅在感激着、庆幸着自己得救了不到半分钟的时间之后,就开始看到彼此的身形变得扭曲、原本白皙的皮肤变得黝黑、面容则变得丑陋到胜过一切他们曾经见过的怪物。

剩下的那些纯血坎瑞亚人们也能够感觉到诅咒在自己的身上起到作用,但是比起对自己的哀伤,看着原本和自己一样,与自己关系很好,甚至就在刚刚因为一起死里逃生而多了几分本应该坚不可摧情谊的人扭曲着变成了俄而就只会嘶哑地吼叫、发出不成词汇的音节的怪物,甚至就连智者都变成了矮小佝偻都模样——

原本勉强成组、能够抱团取暖着互帮互助的坎瑞亚遗民们开始四散,那些不能接受自己变成了这副模样的“人们”开始寻找面具掩盖自己的样子。

甚至于,在一段时间之后,他们扭曲的大脑已经让他们不再记得自己曾经生而为人,那些过往的记忆都七零八碎地散落,只剩下最沉痛地悲伤恐惧,以及对于一些东西的仇恨。

南红在纳塔也遇到了一些,它们现在的名字似乎是丘丘人,南红有些物伤其类地只是瞥了一眼这些昔日或许曾经擦肩而过的人,在一个丘丘人营寨附近留下了一些物资,随后就走了。

怎么说呢……

她不确定帝君是否有给其他迁居到坎瑞亚的璃月人送去一样的警告,但她知道其实这种是少数,更多是根本救不回来的、血脉中已经流了坎瑞亚血脉的混血。

……唉。

在坎瑞亚灾变之后,南红总觉得仿佛世界一整个都变了。

像是在那一天之前的日子都是属于一个世界的,而从那一夜开始往后的,则都属于另外一个世界。

不仅仅是她的那些虽然每况愈下但多少还能算是幸福的日子一去不复返,更是在看到很多事情的时候都会唏嘘感慨,仿佛她不是一个只有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而是已经活过了两百多岁一样。

哈,但也很有道理不是吗?

毕竟硬要说的话,她所经历的这些事情,目前这二十年的跌宕起伏,其实也不是不能充斥满一个两百岁老人的人生。

“我是打算答应的,或者说,我觉得……我们最终一定是会答应这份邀请的。”

南红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我向丑角要了三个月的考虑时间,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还有一些事情要确认——我想,这大概是连目前的丑角和他背后的冰之女皇也尚且未曾知晓或者不确定的事情。”

那么,为什么要限定三个月的时间呢?

南红的言灵术在坎瑞亚灾变之前就已经达到了相当的水平,而在坎瑞亚灾变之后的这段时间,各方面都压力和动力让她的成长更为迅速了起来,到现在,她觉得自己大概已经差不多可以尝试着宣称一下自己是贤者海洛塔帝之下言灵术方面的第一人了。

而言灵术的力量让她知道丑角给出的信息无错:

在坎瑞亚灾变之后,金发的异世界双子原本想要脱离提瓦特世界回归星海,但是却被大约是空间执政的神明阻拦,一个被封印陷入沉睡,而另一个则在须弥醒了过来,在帮助一些名为兰纳罗的小生灵们完成了一些保护森林、驱逐须弥境内以禁忌知识为表现的深渊灾厄之后,去往了甘露花海,与末光之剑戴因斯雷布成为了旅伴,开始了一同在提瓦特大陆上周游的行程。

同时,言灵术还告诉她,除了丑角所说的这些之外,在三个月之内,准确来说应该是两个月左右——之后,那位坎瑞亚在最末代时期成为了王储的金发旅人将会来到纳塔。

一定程度上,南红的恨屋及乌也牵扯到了这位金发的青年身上,虽然对方对于深渊之类的事情定然了解不深,也不能为伊尔明的失能、深渊在坎瑞亚的爆发负责,但是如果不是他们在这个时刻降临到提瓦特来……

如果他们降临的时间足够早,让一切都在她知事之前发生完毕,那么不管她变成了一个丘丘人,还是有幸在璃月出生,对坎瑞亚几乎全无了解,她都能够接受——毕竟这样平淡的一生虽然可能看起来有些无趣,但好在安全且可以自己找点儿乐子。

或者如果是在她和瑟雷恩寿终正寝了之后呢?

她死后若是洪水滔天,那就滔天吧,至少不会殃及她在意的人——反正至少到坎瑞亚灭亡的那一刻,她都没有半点生育的想法,也不至于将灾祸遗留给后人品尝。

但是坎瑞亚人仍然承认这位青年是他们的王子殿下,而既然瑟雷恩也不例外的话,南红姑且在这方面打算从众一点。

另外,在坎瑞亚研究院,有一句话一直以来都是被贴在墙上的。

从世界之外,获取否定这个世界的力量。

这句话最开始出现,是因为一位很古老、古老到了连名字都已经没什么人知道的坎瑞亚贤人说,既然天理代表的力量是这个世界的全部,那么在世界之内所获得的任何东西,都一定是小于天理、而容易被天理彻底否定的。

所以,只有从天外获得的东西,才有可能与这个世界本身为敌,换言之,他们要寻找的是能够匹敌整个世界的力量。

深渊力量是来自世界之外没错,而且深渊的位格也确实足够高,高到了能够匹敌这个世界不假。

但是来自天外的双子星——他们似乎也同样符合这个条件。

来自世界之外,并且这位金发的王储曾经吸收过很多很多深渊的力量,却从未表现出半点对于这些力量的不耐,而且他也承认现在的自己绝对不是全盛时期的姿态——

从世界之外,取得否定这个世界的力量。

王伊尔明的一辈子到了最后,因为坎瑞亚的灾变而可以被否定很多,但是他曾经的功绩是无法被抵消的,他曾经的王庭中是怎样云集了整个世界上最聪明也最勇敢地对着天空挥剑的人也是无法被抹消的事实,而最后,同样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学者们总是要让王来权衡最终的正确与错误,在伊尔明失能之前,他的确是一位强大且睿智的王,才能足以匹敌坎瑞亚这个荣光的国度。

所以,或许他的决定并不应该被那么轻易地否定。

南红有不少事情要问这位金发的王储,倘若他对于失乡的坎瑞亚人有一点怜悯,他就一定会给予回答。

*

金发的少年王储已经离开了甘露花海。

他的脚步直接朝着纳塔而来,原本摆在他面前的选择有三个,但是言灵的力量推动了一些神秘的东西——命运因此在三等分的道路面前选择了最为炽热的那一条。

但是,这位金发的王储此时尚且没有意识到有人正在纳塔等待着他的到来,他的脚步还非常缓慢,一路上不仅仅照顾着状态不是最好的戴因,甚至还加入过各地的健康之家照顾那些罹患了魔鳞病的须弥人。

因此,有一封信件比他的脚步更快,从枫丹越过了他的足迹,提前了足足一个多月后发先至地抵达了纳塔。

这封信上的署名写着“雷内”。

在坎瑞亚覆灭之前,南红在众多次前往佩特莉可镇的时候,也将维瑟弗尼尔关于枫丹的那一则预言放在了并不那么人迹罕至的地方。

承载着预言的石板——当然,石板本身是她伪造的,因为在她看来,刻写在石板上头的预言可要比写在一本言情小说的页边空白处的预言容易让人认真多了——如今终于被人发现,而这个发现它的少年,是个被探险家收养的孩子。

他曾经是一个名为水仙十字院的孤儿院中的孩子,只不过童年的生活颇为幸福,所以当他发现了这块石板之后,他想到的第一件事不是“这个世界那么糟糕,毁灭就毁灭了吧”,而是“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么多的亲人和朋友,还有那么多值得被拯救的美好,不行,我一定要拯救这个世界”。

当初放下这块石板的时候,南红尚且是个快乐且没有太多忧愁的少女,她担心着坎瑞亚对于深渊的态度,但是还觉得距离失控为时尚早——毕竟那时候她的父母都还没有在家里掷过问岩王帝君的圣杯呢。

所以,留下了这块在她看来显得更为正式的石板之后,她还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有一点像是她留给丑角的那个符文,但是相比起来要稚嫩和粗浅很多,所以只能用寄信而不能用即时的文字传递来完成交流沟通。

而现在,这个试图拯救世界的少年雷内给她写了信,而南红也的确打算给予一些回应。

她在纳塔手搓了一套须弥的罐装智慧技术,然后把自己知道的那些、并不涉及太多深渊污染的知识通通塞在了里面,然后邮寄给了雷内。

这个罐装知识比起普通的、像是填鸭一样的罐装知识要温和得多,少年会在接触到它之后于自己的脑海中看到一个老师。

他会以上课的方式逐渐了解、掌握、吃透这些知识。

至于说对方会走多远,南红就只能表示她拭目以待。

但是,言灵术给予她的反馈是,这个少年未来大有可为——当然,言灵术不是占星术更不是预言家的伟大能力,之所以能够“看到”一些未来,是因为在失去了研究院之后,发现自己失去了那些可以协作的同僚的南红开始用相对“暴力”的方式为自己复原起曾经的研究条件。

她强行赋予了一个符文“一次性成功占星术”的力量,然后开始用这个符文占卜未来。

能成功看到未来的次数不多,毕竟这是一种强行,比较像是在坎瑞亚的时候,一部分小孩子会玩的一种用骰子来推进故事剧情的游戏——他们称之为安科,或者跑团。

在这种游戏里面存在着“大成功”或者“大失败”的机制,而到底是何一种,取决于运气。

南红大成功的概率要低于大失败很多,大概是三分之一左右——所以,她由此愈发确定了自己在占星术方面果然是毫无天赋。

让瑟雷恩来触发这些符文,效果甚至比她都不如。

嗯,合理。

她是没有天赋,瑟雷恩则是天负。

而说回雷内。

雷内……

至少这颗种子,她在当下这个时间点上将其种了下来,最终会长出怎样的植物、开出怎样的花、又结怎样的果,那就是未来的事情了。

不过,既然这一次的一次性占星术符文赏赐了个“大成功”,南红也就很从容地表达了继续和雷内保持联系的意愿。

说不定未来会发生些什么呢?

璃月有句老话,叫做无心插柳柳成荫。

*

南红开始尝试着拿一些被深渊侵蚀了灵魂,但是程度不那么深、或许可以不用尝试古瑟雷德弄出来的那种副作用不小的药物的人和龙做为初步的试验品。

在用天理的力量和深渊的力量互相湮灭,然后用自己的符文来吸收带有毁灭性的湮灭力这一套疗程被运用到人和龙身上之前,她已经尝试着在羊、水鸟、甚至是野猪身上做过实验了。

效果还算不错,除了最开始的两个实验品因为她还不够熟练而被那股湮灭的力量毁坏,而因为深渊力量被清除了个干净从而变成了很好的晚餐食材之外,剩下的治疗都很成功。

她的治疗在一些龙身上起到了作用,也在人身上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但最终都没能根除。

后来南红发现,对于会思考的生物,深渊的力量具备着感染的能力,她可以将最开始入侵的那些力量湮灭掉,但是对于已经被深渊同化的一部分,除非它们彻底变成了深渊之力,否则她将无法用这一治疗手段解决问题。

算是有些治标不治本,但至少比放任不管制成标本好很多。

只是这样一来,她原本想要一点一点为坎瑞亚人剜去来自天空岛的诅咒的计划,也因此又一次被搁置、被推迟。

如果这种诅咒不会像是深渊的力量那样逐渐感染更大面积的灵魂就好了,南红咬着牙越想越气,最后愣是抓起了个陶土捏的瓶子在地上砸碎。

瓶子彻底碎掉的一瞬间她听着声音清醒了过来,扫掉了这些碎片之后捂着脸缓慢地坐在了地上:

她感觉自己当年提出的那个世界上只剩下最后一个人活着的名额,这个议题仍然还在追着她跑。

她的精神真的有足够强韧吗?能够让她在这样的、几乎是针对她的磨损之中支撑上很多很多年?过了很久之后她叹了口气,擦去眉头的皱起,推开门出去,又变成了那个非常可靠的言灵术大师的模样。

金发的王储便是在这个南红格外怀疑自我的时刻来到纳塔的,他一来到这里就意识到了此处的地脉有这很大的问题,也被这里深渊侵蚀之后的模样所震撼,心软的王储流下了眼泪,眼泪落入大地,俄而消失不见。

正如南红先前所想,只要这位王储对坎瑞亚有丝毫的感情,他都会愿意在能够提供帮助的时候和盘托出。

而她准备的那些问题,不曾有一个没被回答。

“第一个问题,王子殿下,坎瑞亚曾从王到每一个凡民都认为您拥有匹敌世界的力量,我想知道,这样的推断是否真实,以及——为什么。”

空的声音在男子中可称极柔软,温柔得就像是一阵风,带着哀伤:“是的,因为……我和妹妹来自一个现在已经毁灭的文明。”

这个已经被毁灭的文明非常强大,它的科技水平要远远超过提瓦特这个世界,来自世界之外的王储并未过多地提到这个世界的模样,而南红发现自己从那只言片语中也很难勾勒出这个世界的样子。

她短暂地产生了一丝神往。

“毁灭这个文明的力量是宇宙的一种规律,就算是再强大的文明也无法与之抗衡,这个文明倾尽全力之后,创造出了我和妹妹,做为死里逃生的最后办法。”

曾经,天上有一个荣光的王国。

国王,或者说是“王国”的意志,让这个倾尽全力所创造出来的强大的王储去黑暗的国度中寻找再创世的珍珠。

“在一个生机勃勃的世界,找到能够重建文明物质的国度,然后完成再创世的伟业。这是我和妹妹的责任。”

空说。

“之所以是重建文明的物质,是因为,我和妹妹分别携带了那个伟大文明的精神世界的一半。”

他们都是背负着半个被毁灭了,但还并未被毁灭彻底的文明的人,换言之,每个人都是半个位格高于提瓦特的世界。

来自世界之外的力量,与世界本身匹敌。

“我……本不应该将这些告诉这个世界的人,但是,当初伊尔明给我看的国度,和孕育了我和妹妹的文明有着太多的神似了,明明远远落后,但是……”

空的眼神中透出一丝迷惘。

“我想,我应该帮助坎瑞亚,但是结果却和我所想的截然不同。而现在我一路看到的……这一切都令我难过,南红小姐,我逐渐开始觉得,坎瑞亚文明就像是那个孕育我的文明一样,都变成了被我携带着的东西……我应该承担起的责任了。”

“至少,我也应该帮坎瑞亚复仇?我想应该是这样的,大家都很喜欢我,为我欢呼,但如果最后我什么都无法为他们做到的话……他们应该会很怨恨、也会后悔为我抛掷出的那些花瓣吧?”

的确,这位金发的王储身上带着太多和这个世界的疏离,他正在慢慢地拽进这个世界里,虽然程度还不够深。

但南红很能共情他。

是的,他们都并非严格意义上的坎瑞亚人,从前也并不和那些最传统的坎瑞亚人们一样仇视天理,然而在这个国家死去之后,那些仇恨却没有消失,而是转移到他们身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