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进!”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小白球在洞口边缘绕了半圈,最后一声发出“叮”的一声。
“一杆进洞!”
大家纷纷欢呼喝彩起来。
“靳总的球技还是一如既往地好啊!”
“可以啊,改明有空靳少教教我呗。”斯琰故意调侃道。
“再说。”靳舟望淡睨着斯琰,他将手里的球杆递给球童。
“恭喜靳总,您这一球太精彩了。”球童立即上前接过球杆,夸道,“我在球场服务七年,见过的一杆进洞的不到五次,您这杆绝对是教科书级别的示范!”
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靳舟望难得心情好,他想起自己今天进场前无意间听到球童和其他人的对话,貌似对方在考虑换一块新手表。
靳舟望慢条斯理地解下了腕间这块价值高昂的名表,递给球童,他轻声一笑:“送你了。”
球童见到表,眼睛一亮:“靳总?”
这块表抵得上一套房了。
“心情好,搏个彩头罢了。”靳舟望语气平淡,仿佛送出的不是价值百万的手表,而是一个几块钱的玩具,“这块是新表,我第一次戴。”
球童欣喜若狂地接过表,他郑重朝靳舟望鞠了一躬,道谢:“谢谢靳总,祝靳总事业蒸蒸日上,继续领航市场。”
靳舟望淡淡“嗯”了一声,转头看向候在一旁的陈青松,微微抬手,比了个数字五。
“是,靳总。”陈青松当即会意,他拿出手机,对在场的所有球童、工作人员说道,“来来来,大家打开手机收款码,靳总今天心情好,给在场所有人发红包。”
这是高尔夫球场不成文的规矩,一杆进球的难度很大,谁进了球谁就要给在场的人发红包。
候在一旁的美女们见到年轻多金的总裁,早已按捺不住,有一个胆子大的径直走向靳舟望,娇滴滴地说道:“靳总~”
可惜她人还没靠近,就被靳舟望的贴身保镖拦下,保镖面无表情道:“抱歉,靳总不喜欢无关紧要的人靠近。”
靳舟望还在和斯琰说着什么,半点眼神都没有分给美女。
美女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只好将目标放在其他老总身上。
另一边,陈青松还在给大家一个一个扫收款码发红包:“见者有份啊,一人五万。”
“靳总真大方!”
“谢谢靳总!”
“靳总下次常来玩啊!”
闻言,靳舟望对大家微颔首,没有多说。
斯琰笑了笑:“看在进洞的份上,靳总要不也给我点好处?”
“你想要什么?”
“港城北郊那块地皮,让给我呗。”
“此事免谈。”靳舟望扫了斯琰一眼,直截了当地拒绝。
斯琰还想再说什么,被靳舟望身边的保镖打断,保镖比了个手势,说道:“靳总,贺总给您打来的电话。”说罢,保镖替靳舟望接通,将手机递到靳舟望耳边。
靳舟望没抬手接手机,任保镖拿着。
“有事?”靳舟望率先问道。
“哎哟,靳舟望,你还在和那几个老总谈生意啊?”贺云沨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嗯,还在球场。”
“别打球了靳总,你快看看手机,你都上热搜了。”
靳舟望顿了下,伸手接过手机,转身去了人少的地方:“什么意思?”
“你晚上是不是和那几位老总在维多利亚酒店吃饭?梁静娅也在?”
靳舟望微微回忆了一下,不知道晚上包间里那几个女性是谁,他蹙了下眉,问道:“梁静娅是谁?”
贺云沨哽了哽:“梁静娅啊!你不知道?港城知名女星!”
提到梁静娅,贺云沨语气里都多了几分咬牙切齿,这个女星之前还抢过余熹的代言。
“你今晚和梁静娅的合照被狗仔偷拍上热搜了,你赶紧看看吧。免得被纪瓷误会,到时候有你好受的咯。”
靳舟望没空理会贺云沨语气里的幸灾乐祸,未等贺云沨说完话,他直接挂了电话,打开微信。
果不其然,好几个关系好的兄弟都将那条娱乐新闻转发给了靳舟望,他随手点开其中一条看了看,心底大概有了底。
看到照片,靳舟望想起来了,晚上包间里确实有梁静娅这个女人,但他和她没有接触过。
吃完饭离开酒店时,他的东西落在包间里,是这个女人追出来当面还给他的。
硬要说,只有这里两人短暂接触过,但加起来说的话都不超过三句。
没想到,这一幕竟被狗仔借位拍下大做文章。
靳舟望来不及想那么多,当即点开和纪瓷的微信聊天聊天框,发现几小时过去,纪瓷一直没有回复他的消息。
心头突地一条,靳舟望连忙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靳舟望:休息了吗?】
一个巨大的红色感叹号出现:对方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她朋友。
手指微不可察地蜷了蜷,向来冷静自持的靳舟望,几次慌了手脚都是因为纪瓷,他赶紧拨通纪瓷的电话号码。
“嘟——嘟——”,电话那头迟迟没有人接,过了几秒,电话被人直接挂掉。
靳舟望又打了一个过去,却发现自己被对方拉黑了。
握着手机的手不断攥紧,男人脸色渐沉,眼神锋利如刀,周身散发出骇人的低气压。
他在心中默默念了一声“梁静娅”的名字,随后忽地冷笑出声。
此时陈青松刚给大家发完红包,回到靳舟望身边,却发现靳舟望的脸色不对。他心底吓了一跳,连忙看向斯琰,用眼神询问情况。
然而斯琰也不知道情况,只看到靳舟望接了一通贺云沨打来的电话后,就成现在这样了。
“陈青松。”靳舟望语气没什么起伏,辨不出任何情绪,但只有常年跟在靳舟望身边的陈青松知道,靳舟望这是在怒火的边缘了。
“靳总,有何吩咐?”陈青松硬着头皮问道。
伴君如伴虎,说的就是这样吧?
陈青松叫苦不迭。
“安排明天最近的一趟飞机回北淮。”靳舟望冷声道。
本来靳舟望将在后天回北淮,现在他准备提前回去。
“明天回去的话没法乘坐私人飞机。”陈青松有些苦恼。
此次一行人前往港城,是乘坐靳舟望的私人飞机过来的。修改飞机行程,需要至少提前24小时申请航线。明天走,时间明显不够。
“知道,那就购买明天的航班直飞北淮。”
“好,我知道了。”
“那后天那场和信华金融董事长赵总的饭局——”陈青松又问道。
本来应该是面对面谈合作的。
“改成线上。”
“是。”
“还有,帮我去查今晚那组热搜的照片是谁拍的。”靳舟望眸色多了几分阴鸷,声音极冷,“联系宁律,对不实内容进行公正保全,必要时提起诉讼。”
陈青松已经很久没见到靳舟望这副面孔了,尤其是在纪小姐回国后。
听靳舟望这么一听,陈青松立即明白网络上发生了什么,他点了点头:“是,我现在就让公关部撰写辟谣声明。”
“另外——”靳舟望尾音一顿,“将今晚酒店门口的监控视频调出来。”
“好。”
“你手机借我一下,我打个电话。”
陈青松不敢犹豫,将自己手机解锁后递给靳舟望。
靳舟望输入那串早已熟烂于心的电话号码,点击拨通,电话很快被挂断。他再次拨过去,过了几秒,电话被那头接通。
“你到底有什么事?”纪瓷声音寡淡。
“纪瓷,网络上那个是造谣——”
靳舟望话还未说完,就被纪瓷直接打断,她的语气多了几分不耐烦:“然后呢?和我有什么关系?”
靳舟望身形一顿,正要说话,又听见纪瓷的声音响起:“你就算明天和其他人结婚,都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我明天还要早起,先这样,挂了。”说罢,纪瓷不给靳舟望任何说话的机会,直接挂掉了电话。
听筒里传来“嘟嘟嘟”的忙音,靳舟望看了眼手机屏幕,又打了一通过去,然而这个号码也被纪瓷拉黑了。
男人眼底的温度不断降低,渐渐酿出一场风暴,他将手机还给陈青松:“回酒店。”
“是。”
于是一行人,包括靳舟望此次出行带的几个保镖,大家准备离开球场。
“抱歉各位,我这边临时出了点事情,先行告退。”靳舟望神情平淡,目光扫过在场的几位老总,微颔首,“祝你们玩得愉快。”
“好好,那咱们以后有空再约。”
“靳总慢走。”
“既如此,那我也先告退了。”斯琰拎着自己的外套,优哉游哉地来到靳舟望身边,“我夫人还在家里等着呢。”
“靳总,斯总慢走。”几位老总恭敬道。
一行人离开后,斯琰这才打趣道:“怎么?靳总要赶着回去哄人啊?”
刚才靳舟望和陈青松对话的功夫,斯琰看手机时看到了最新的那条桃色新闻,他便顺带找贺云沨问了下情况,这才知道近几个月靳舟望和纪瓷又有联系了。
“你这种情况应该还好,毕竟是造谣,赶回去把话说清楚就行。”身为好兄弟,斯琰难得大发慈悲安慰了一下。
靳舟望点了点头,没有接话,转而将目光落在不远处漆黑望不到边的草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翌日,剧组下午五点才结束工作,接下来会放两天假,纪瓷准备回一趟自己家。
片场在郊区,等纪瓷开车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七点了。纪瓷在地下车库停完车,乘坐电梯前往自己所住的楼层。
电梯门打开,纪瓷缓缓走出去,楼道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感应灯应声亮起。
与此同时,纪瓷也看清了站在自己家门口的男人的身影,心脏不受控制地猛地缩紧。
听到脚步声,靳舟望转过身来盯着纪瓷,黑眸深邃似潭,里面藏着纪瓷看不懂的情绪。
纪瓷立刻别开视线,她身形一顿,转身就往电梯方向走去,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楼道里格外刺耳。
“纪瓷。”靳舟望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几步跨到她面前,用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听我解释,我和她真的没发生什么。”靳舟望顿了顿,“而且公关部中午也发布了相关辟谣声明,有当时的监控视频。”
这个辟谣公告纪瓷中午就在微博看到了:针对昨晚星海媒体发布的关于我司CEO靳舟望先生的不实信息,经核实均为恶意捏造。已依法取证并提交司法机关,请公众勿信谣传谣。
那一段监控视频也被曝光。
视频内可以清晰看出,当时靳舟望和梁静娅之间隔着一段大距离,并没有像偷拍的照片一样靠得那么近。
就算纪瓷看到了这段辟谣声明,她心里对靳舟望的失望丝毫不减。
主要是那段音频。
脑海里又回响起音频中靳舟望说的话。
“她啊——当初分手我就放下了,几年过去,早忘了。”
既然早忘了,现在又何必来找她说这些,假惺惺,他的所作所为只会让她感觉恶心。
心脏像是被密密麻麻的针扎过,她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被他背刺了。
想到这,纪瓷嘴角的弧度渐深,满是对靳舟望的嘲讽,她抬头望向他,为了掩饰心底泛起的酸涩,她故意加重语气:“靳舟望,你真让我感到恶心。”
靳舟望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猛地一跳。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攥紧,在触及到纪瓷眼中毫不掩饰的疏离和厌恶后,他身形一僵,脸色微不可察地变了变。
“如果说重逢以来这几个月,你接近我是为了恶心我,那我告诉你,你成功了。”纪瓷深呼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翻涌的情绪,可颤抖的声音还是泄露了她的愤怒与委屈。
“你现在知道结果了,你可以滚了。”纪瓷直视靳舟望的眼睛,一字一顿,“请你立即离开我的视线,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
“什么意思?”靳舟望死死地盯着纪瓷,声音有些哑。
闻言,纪瓷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她冷笑出声,反问道:“你又要开始装傻了是吗?每次都是你自己做的事情,你却总是装傻充愣。”
曾经那些不堪回首的画面在纪瓷的脑海中不断闪现,她攥紧了自己的手。
纪瓷缓缓闭上眼睛,过了几秒后,这才缓缓睁开,她点了点头:“好,你不走是吧?”
“那我走。”
她一点都不想呆在这里,她不想再看见靳舟望这个人,和他呆在一个空间里,都让她作呕。
纪瓷不再犹豫,迈开步子准备绕过靳舟望。
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攥住她的手腕,力度大得惊人,仿佛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纪瓷顺着他的手向上看去,只见靳舟望下颌线紧绷,眼底酝酿着风暴,周身散发着让人胆寒的气息,山雨欲来。
“松开我。”纪瓷试图用另一只手掰开靳舟望的手指,可对方纹丝不动。
“不松。”
下一秒,纪瓷肩膀被一道力气拽过,天旋地转间,她被抵在了墙上。
靳舟望充耳不闻,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纪瓷的面容,喉结上下滚动,声音低沉得仿佛来自地狱:“纪瓷,今天你不把话说清楚,休想走。”
第26章 Id“我从未爱过你。”……
这一幕似曾相识,一瞬间让他感觉又回到了分手的那个雨夜。
他今天必须要一个解释,不然误会只会继续加深。不能再和上次一样了,这样只会重蹈覆辙。
“靳舟望!”纪瓷还在挣扎着摆脱靳舟望的束缚,“我数三秒,请你立马松开我!”
“不松。”靳舟望的掌心紧紧扣着纪瓷的肩膀,力道不断收紧,生怕一放手,纪瓷就会像三年前那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这句话瞬间激怒了纪瓷。
心底积压的怒火彻底燃烧,叫嚣着蚕食了仅存的理智。
纪瓷放弃挣扎,她仰头死死盯着面前高大的男人,眼中满是愤怒。
“你每次都这样!你凭什么觉
得你一次次伤害我、背叛我,我还会对你笑脸相迎?”
三年前是这样,现在亦是如此。
看她被耍得团团转,很好玩么?
靳舟望似乎也被纪瓷的态度激到了,语气多了一些起伏:“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你知不知道,很多时候我真的猜不透你的心思?”
就和三年前一样,她二话不说甩了自己,事到如今,他都不知道分手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许是怕吓到纪瓷,靳舟望语气软了几分,他深呼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耐心道:“我已经解释过了,我和那个女明星之间根本没有交集。”
“我在意的根本不是这个!”纪瓷直接打断靳舟望。
气氛剑拔弩张,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两人相对而视,谁也不让谁。
原本暗掉的感应灯又应声亮起,昏黄的光线落下,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面上,又长又扭曲,像张牙舞爪的怪物。
场面一度僵持不下。
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收紧,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纪瓷轻呵一声,率先打破当下的沉默,语气里满是嘲讽。
“我们已经分手了!我最后说一次,你和谁在一起都与我无关,哪怕你明天就和其他女人结婚,我也只会去婚礼现场笑着为你们送上祝福!”
听到这,靳舟望面色微变,很快又恢复如常。心底翻涌起说不清的情绪,只觉得苦楚与无奈漫上,心脏传来钝闷的痛觉,连带着呼吸困难。
纪瓷步步紧逼:“既然你恨我,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靠近我?”
“你说的到底是哪件事情?为什么你就是不肯说?”靳舟望的声音里渐渐染上了愠怒,“现在也是,三年前也是,你二话不说就甩了我出国,为什么不能把事情都说出来?”
空气安静了几秒。
男人敛起眼锋,淡睨着纪瓷,眼尾微红,只听他缓缓问道:“就这么难以启齿么?”
纪瓷看着靳舟望这副样子,神情微微有些恍惚,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破碎,尖锐的碎片随着血液流遍全身,最终只余下鲜血淋漓的伤疤。
两人之间的最后一点体面被彻底撕下。
“我最讨厌你这个样子。每次都明知故问,惺惺作态!你真是让我感到恶心!”
“对,我让你恶心!”靳舟望的声音多了几分森然的寒意,“我犯贱,当初被你甩了,现在又眼巴巴像条狗凑上去。”
“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我是你挥之即来呼至则去的狗吗?”
纪瓷眼底的温度一再降低,说出的话愈发伤人:“我早就说过让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是你像条狗一样甩不掉。”
察觉到眼角的湿意,纪瓷移开眼,不愿再看靳舟望,她抬手推了推靳舟望,声音微颤。
“现在终于结束了,我们就这样到此为止,你别再来找我了。”
她累了……
她真的累了……
她厌倦了,只想早点结束这一切……
靳舟望闭了闭眼,而后缓缓睁开,克制了许久,这才将声音压下去:“纪瓷,你最好适可而止,我不想和你吵。”
“不想和我吵,那你就松开我,让我回家。”
靳舟望望着纪瓷倔强的侧脸,喉结滚动,心中的冲动如决堤的洪水般,瞬间冲垮了理智的防线。
纪瓷刚才说的那些话像一把把尖刀狠狠扎进他的心脏。
不想再听她说那些伤人的话了……
靳舟望视线下移,落在纪瓷的唇上,眼看着她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他呼吸一滞,随即单手掐住她的下巴,猛地低头吻上她的唇。
所有伤人的话就这样被硬生生堵了回去。
唇上传来微凉的触感,熟悉的气息径直压下,将她毫无缝隙地包裹起来。纪瓷下意识地瞪大眼睛,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僵硬。
很快,屈辱和愤怒如潮水般涌上心头,纪瓷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甩了靳舟望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在安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清晰。
靳舟望毫无防备,脸被打得偏向一侧,嘴角泛起一丝血迹,薄唇掀起讥诮弧度,他忽地笑出声,苦涩之意不达眼底。
见到靳舟望嘴角的血丝,纪瓷心头一惊,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替他抚去,在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又连忙放下。
周遭的空气被沉寂包裹得严严实实,纪瓷的手微不可察地蜷了蜷,掌心到现在还传来麻麻的痛感。
靳舟望缓缓转回头,面无表情地看着纪瓷,用平静的声音问道:“我最后问你,分手的那三年,你到底有没有想过我?”
“哪怕就一次。”
无数回忆滚滚而来,见缝插针地占据了纪瓷的所有思绪。
许是怕被靳舟望看出什么,纪瓷故意撇开视线不去看他,她强忍着心底的酸涩,昧着良心道:“没有。”
“分手三年,我从未想过你。”
“谈恋爱的三年里,我也从未爱过你。”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骗子……”靳舟望不想再听下去了,他眼尾薄红,目光落在纪瓷脸上,眼中光点稀疏破碎,“你这个骗子……”
他脸上的情绪平淡至极,却无端使人感受到一股深藏的绝望与无力。
“我为什么要骗你?”纪瓷唇角弯起,眼中满是对他的嘲讽,“本来就是玩玩罢了,谁知道靳少还当了真?”
“你知不知道,你的演技很拙劣。”靳舟望掐住纪瓷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你敢不敢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
“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纪瓷对上靳舟望的眼睛,一字一顿:“没有。”
“从未有过。”
靳舟望眸光渐暗,他身形一僵,往后退去一步。
纪瓷将靳舟望的反应全部看在眼里,她强忍着泪水,哽咽道:“这个回答,您满意了吗?”
“行,你真是好样的。”靳舟望颤抖着摘下戴了多年的戒指,狠狠丢在地上,“戒指还你,我不稀罕。”
他的行为一如三年前的她。
戒指与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纪瓷垂眼看着那枚落在自己脚边的戒指,戒指在灯光下散发着淡淡的光,只一眼她便移开视线不敢再看,不知为何,她觉得这一幕刺眼无比。
三年前分手的那晚,纪瓷将戒指砸在靳舟望身上;三年后,靳舟望将戒指丢给她。
兜兜转转,一切都形成了闭环。
靳舟望的眼底漫上自嘲,他的声音响起,很轻:“过去三年,我就像一个跳梁小丑,只有我傻傻站在原地……”
纪瓷听完,只觉得怒火再次上涌:“你到底在我面前装什么深情?”
“你不是想让我说清楚吗?行,你自己听。”
她冷笑一声,从包里拿出手机,按下播放键,下一秒,靳舟望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她啊——当初分手我就放下了,几年过去,早忘了。”
这段音频只有短短十几秒。
靳舟望的脸色一变,如同被抽去了脊梁,身体晃了晃。
纪瓷收好手机,见到靳舟望这副样子,她心里更加确定这是他亲口说的了。
“是你自己说的吧?”纪瓷问。
“纪瓷——”靳舟望张了张唇,想要解释,可喉咙像被堵住了,发不出半点声音。
“你还想解释什么?音频就在这里,证据确凿,没什么可说的了。”
“还有——”纪瓷尾音一顿,她抬手一把拽住靳舟望的衣领,强迫他弯下腰来,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缓缓开口,“别叫我的名字,我嫌恶心。”
话音落下,纪瓷不再管靳舟望有何反应,她用尽全身力气,一把推开靳舟望,她来到家门口,输入指纹。
纪瓷打开门,玄关处的光线洒下,与漆黑的楼道形成两个割裂的世界。
纪瓷站在门口,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靳舟望,淡漠道:“就这样吧,我们到此为止。”
说罢,大门“砰”地一声关上。
门外,楼道里的感应灯渐渐熄灭,黑暗如潮水般涌来,靳舟望站在原地,目光落在紧闭的大门上,背影落寞。
半晌,靳舟望脚步微动,这才准备转身离去,临走前,他垂眼看着地上那枚戒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几秒后,靳舟望俯身将那枚戒指捡起来,他小心翼翼地抚
过上面的纹路,最后紧紧握在手心里,转身离开……-
包间内巨大的头顶吊灯投下细碎光斑,纪瓷正和几位制片人、投资人吃饭。
纪瓷近期在筹备下一部要拍的电影《太阳墓碑》,这是一部科幻电影,改编自国内知名作家刘炎慈的科幻小说《费米悖论之解》。
在此之前纪瓷从未尝试过此类题材,她选择迈出这一步也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纪导,虽说你在文艺片领域成绩斐然,但科幻片可是截然不同的赛道。”其中一位投资人林传卿率先打破沉默,轻轻晃动着手中的酒杯,“《费米悖论之解》原著粉丝众多,对电影改编的期待值极高,一旦失手……”
“我明白你的顾虑。在决定接手这部电影前,我花了很长时间研究科幻电影史,还和国际上天体物理学家进行了多次交流。我相信凭借团队的专业,一定能将《太阳墓碑》打造成经典。”
纪瓷微微一笑,语调平稳,透着强大的气场。
“国内一直没有经典的科幻电影作品,我希望有朝一日能打破好莱坞垄断科幻电影的局面。”
林传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纪导,我看重你的才华,但科幻片需要巨额资金投入,我必须确保投资能得到回报。”
“资金的问题我们待会再说,不如您先看看我们的剧本?”编剧张玮拿出剧本,递给林传卿等投资人和制片人。
林传卿看向坐在角落一直没有出声的老者,尊敬道:“刘老,您意下如何呢?”
只见白发苍苍的老人乐呵呵地笑出声,他就是《费米悖论之解》的原著作者——刘炎慈。
“我当然是支持小瓷改编我的作品。”刘炎慈看向纪瓷,目光里满是对小辈的欣赏,“我相信她。”
“如果我不愿意让她拍,我就不可能将我这本小说的版权卖给她。”
林传卿等人听到这里,心里也大概有了底。
另一位制片人邹志远笑着看向纪瓷,提出自己的要求:“主题曲让沈星祈来唱吧,我这边特意邀请的,我相信他的名气一定可以为这部电影带来一定的热度。”
他的身边坐着沈星祈和经纪人。
“当然没问题,能请到沈先生是我们剧组的荣幸。”纪瓷淡淡一笑。
“好。”邹志远朝纪瓷举起酒杯,“来纪导,干杯。”
纪瓷唇角勾起,举着酒杯与对方轻轻碰了下。
接下来的时间里,大家都在讨论近期正在上映的几部电影,还聊到了电影市场未来的走向。
纪瓷觉得包间有些闷,起身来到走廊里的卫生间。她站在镜子前,打开水龙头洗手。
距离和靳舟望吵架那晚,已经过去两天了。那天之后,两人再也没碰过面,也没有联系过。
纪瓷将靳舟望的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一切又回到了重逢前的状态,或许这才是对他们而言,最好的结局。
想到这,纪瓷勾唇笑了笑,垂眸掩去了眼底的情绪,她关掉水龙头,从包里拿出口红准备补妆,就在这时,走廊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
隐隐约约可以听见慌乱的脚步声和人群的呼喊声。
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纪瓷被这股气味呛得忍不住咳了两声,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她顾不上那么多,一把打开卫生间的大门,往外冲去。
然而下一秒,纪瓷在看到眼前的场景时,瞳孔猛地一缩。
只见走廊尽头的火焰,疯狂吞噬着周围的一切。火舌舔舐着墙壁,将壁纸烧成卷曲的灰烬,天花板上的喷淋装置已启动,然而喷出的水在高温下瞬间化作白雾,根本无法遏制火势的蔓延。
人们像没头的苍蝇般四处乱窜,哭喊声、求救声交织在一起,让人头皮发麻。
热浪扑面而来,烤得纪瓷脸颊生疼,她下意识地想要往前面跑,却发现前路已被大火截断,根本逃不出去。
“砰!”巨大的水晶吊灯坠下,堪堪砸在纪瓷脚边。
太危险了,呆在这里不是办法。
纪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观察四周,最终决定先回到刚才所在的卫生间。那是唯一一处还没起火的地方,她丝毫没有犹豫,跑进卫生间后将门关好。
空气里的焦味越来越浓,浓烟滚滚,纪瓷只觉得视线隐隐开始变得模糊,呼吸变得愈发困难。
纪瓷狠命地咬了咬自己的舌尖,一股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开,她被迫清醒了几分,她拿出纸巾,打湿后捂住自己的口鼻。
卫生间只有一扇窗户,却被酒店里的清洁人员锁死,根本无法打开。纪瓷咬牙拼尽全身力气去撞窗户的玻璃。
这是她唯一的逃生机会。
她现在在一楼,只要窗户能打开,她就能顺利跳窗逃出去。
卫生间外接二连三传来爆炸的闷响,炙热的烈焰四处乱窜,即将叫嚣着闯入卫生间内部。
空气越来越稀薄,纪瓷觉得自己的意识开始变得涣散。
与此同时,另一边。
靳舟望原本正和贺云沨等人在这家酒店的附近会所吃饭,得知酒店着火的消息后,他来不及多想,当即开车赶来。
黑色库里南在夜色中一路狂飙,靳舟望连闯了四个红灯,最终停在了酒店门口。
车门还未完全打开,靳舟望便从车里冲了出来,黑色衣服在风中猎猎作响。一下车他就开始在混乱的人群中疯狂寻找纪瓷的身影。
目光如炬,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然而,他没有看到纪瓷的踪迹。
心脏猛地一缩,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涌上心头,他不敢去想纪瓷可能遭遇的危险。
就在这时,沈星祈的经纪人满头大汗,神色慌张地跑到消防员面前,声音带着哭腔喊道:“我家艺人沈星祈和纪小姐都还在酒店里!”
消防员神色凝重,一边安抚他,一边迅速了解情况。
经纪人努力平复情绪,急促地说道:“我不知道沈星祈在哪里!逃窜的时候走散了!纪小姐应该还被困在一楼走廊的卫生间!”
“好的先生,您先别急!”两名消防员对视后,点了下头,准备冲进火海救人。
站在不远处的靳舟望,将这一切听得清清楚楚。他猛地抬眼,望向那栋被火焰吞噬的大楼,很快锁定了经纪人口中的卫生间位置。
此时,卫生间的窗户正冒出滚滚浓烟,火焰时不时舔舐着窗框,情况万分危急。
靳舟望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要往大楼里冲。就在他迈出脚步的瞬间,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拦住了他。
“先生,请您冷静一点!太危险了!不能进去!”消防员大声劝阻道。
靳舟望只是摇了摇头,看着那扇被浓烟笼罩的窗户,垂在身侧的手不断攥紧,眼神愈发坚定。
如果纪瓷真的出事——
那他也没有活下去的信念了……
除了她,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值得留恋的人了……
靳舟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观察到酒店侧面有一条狭窄的通道,那里火势相对较小,或许能通往纪瓷所在的卫生间。
趁消防员不注意,靳舟望转身朝着通道冲去。
通道里弥漫着刺鼻的烟雾,热浪扑面而来,让人窒息。
靳舟望用衣袖捂住口鼻,艰难前行。终于,他来到了一楼走廊深处。只见卫生间的门被大火烧得变形,怎么也打不开。
靳舟望心急如焚,环顾四周,发现旁边有一块砖头,他用尽全身力气,拿起砖头砸向卫生间的门。
一下、两下……
终于,门被砸开了。
一股浓烟裹挟着热浪扑面而来,靳舟望下意识地眯起眼睛,看到纪瓷正用身体撞击卫生间的窗户。
“纪瓷!”
听到声音 ,纪瓷扭头向门口看去。
在看到靳舟望的那一刻,纪瓷的眼眶瞬间变得通红,语气哽咽:“靳舟望!你怎么来了?”
在生死边缘徘徊许久,突然见到靳舟望的身影,纪瓷又惊又喜,恐惧与委屈瞬间涌上心头。
靳舟望快步上前,看着纪瓷被烟熏得通红的双眼和微微发颤的身体,只觉得心疼不已。
“你站远点。”靳舟望声音沙哑,与此同时,他举起手中的砖头,朝着窗户狠狠砸去。
一下又一下,砖头与玻璃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的手被玻璃碎渣溅到,碎渣划破肌肤,渗出血丝,伤口看上去触目惊心。
不多时,窗户出现了一道道裂痕,紧接着整块玻璃“哗啦”碎落。
“你先出去。”靳舟望对纪瓷说道。
火势愈发凶猛,火焰如狰狞的毒蛇,不断蔓延,即将吞噬整个卫生间。
纪瓷回头看了一眼,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双手撑着窗台,翻身跳了出去。落地时,双腿一软,她跌坐在地上,劫后余生的感觉传来。
靳舟望紧随其后,纵身一跃。落地后,他伸出强健有力的双臂,一把捞起坐在地上的纪瓷,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朝着远处空旷的地方走去。
“靳舟望。”纪瓷心有余悸。
刚才的惊险让她身心俱疲,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靳舟望感觉到怀中的人逐渐失去力气,手臂微微颤抖,他垂眼看着纪瓷,声音哑得厉害:“我们马上去医院,你再坚持一下。”
耳畔传来男人胸腔里隐隐有力的心跳声,淡淡的木质香气蔡绕在她身边。
现在是安全的……
纪瓷缓缓闭上了眼睛,原本环在他脖颈处的手慢慢地无力垂下。
靳舟望的心猛地一揪,他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身后,火光冲天,就在两人刚刚逃离的卫生间,一声巨响传来,“砰!”爆炸产生的气浪将周围的碎片掀向空中。
气浪裹挟着碎石和炽热的灰烬扑来,瞬间点燃了周围的空气,整个空间都在剧烈震颤。
一阵狂风卷起,黑夜中,靳舟望抱着纪瓷,衣服在风中凌乱吹起,猎猎作响。
男人额角薄汗微湿,一滴汗水顺着脸颊滑落,一头略乱的头发平添几分不羁,他目视前方,眼眸深邃漆黑,压迫感逼人。
靳舟望垂眼看着怀里的纪瓷,低声道:“纪瓷,你坚持住。”
又是一阵风刮过,吹散了他的尾音。
第27章 IdFlipped
救护车的声音忽远忽近,纪瓷意识昏沉,脑海里渐渐浮现出高一夏季的雨天,隐隐约约,她好像嗅到了空气里雨水潮湿的气味……
记忆瞬间被拉回高中时期,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这雨下得也太突然了,我们先去那边屋檐下躲一躲吧。”好朋友廖莎莎伸手指了指不远处,提议道。
“好。”纪瓷点点头,随后和廖莎莎小跑着跑向一排房屋。
北淮夏天的雨反复无常,暴雨说下就下,两人都没有带伞,她们只能先找个屋檐避一避。
这是她们高中入学的第二周,今天纪瓷和廖莎莎约好放学一起去书店逛逛,怎料书店未到,大雨先来了。
不远处,几个男生手里抱着篮球,火急火燎地从球场里出来,找了个最近的屋檐躲雨。
“靳舟望,这边!”其中一个男生挥了挥手。
“来了。”一道懒散的声音响起。
纪瓷下意识地偏过头,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只见男生身姿挺拔,正不疾不徐地走向好兄弟,身着黑色短袖,凉风拂过,勾勒出少年清瘦有力的身形,肩宽腰窄。
额前的碎发垂下,五官精致立体,一双桃花眼格外漂亮,显得多情潋滟,双眼皮褶痕明显,眼尾微翘。
不单单是纪瓷注意到了他,廖莎莎也注意到了,她一脸兴奋,却不得不压低声音:“那个男生就是我今天早上和你说的大帅哥!高二的学长,名叫靳舟望。”
纪瓷盯着那个男生的背影看了几秒。
靳舟望……
这个名字她入学两周已经听到很多次了。
“怎么样?是不是和传言中很帅?”廖莎莎问道。
闻言,纪瓷默不作声地收回视线,嗓音有些淡:“还行,就那样吧。”
“这还就那样?他看着真的很帅诶!”廖莎莎睁大了眼睛。
“你眼光别太高!到底什么样的男生才能入你的眼!?”廖莎莎还在继续说着。
“这不是我喜欢的款。”纪瓷无奈笑了笑,“我喜欢清冷那一挂的。”
纪瓷顿了顿,接着说道:“而且,那种男生看上去玩得很花。”
“你这是以貌取人,纪瓷!说不定人家没女朋友呢?!”廖莎莎也不清楚,印象里她没听其他人说过靳舟望有女朋友的事情,但是没人说不代表没有。
与此同时,纪瓷和廖莎莎从那群男生面前经过。
纪瓷还穿着校服,深蓝色英伦制服,裙摆堪堪及大腿,往下,是一双纤细笔直的双腿。柔顺的长发披肩而下,被微风吹起,几缕发丝贴在她白皙的脸颊上。
风夹着雨汽扑面而来,冰冰凉凉。
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脸上,纪瓷无意识地与之对上,就这么猝不及防撞入一双墨色眼眸。
深邃、淡漠。
雨越下越大,雨水积成浅浅的水洼,雨滴落下,溅起一圈圈的涟漪。
不知为何,纪瓷的心停了一拍。
两人离得近,四目相对,纪瓷这才看清眼前的男生。
这下她承认,他长得确实和传言里一样,很帅。
但也仅此而已。
不是她感兴趣的类型。
纪瓷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目视前方,继续和廖莎莎走着。
廖莎莎还在耳边叽叽喳喳地说着话:“纪瓷,明天周末去不去玩?难得作业少。”
另一边,贺云沨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叹了句:“这雨什么时候停啊?我还想继续打球呢!”
“我看一时半会停不了了,不如咱们几个去吃饭吧?反正时间也差不多了。我爸新投资了一家酒店,听说味道一绝。”其中一个男生提议。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贺云沨无语,他转头看向靳舟望,“你去不去?”
靳舟望没有说话,视线还落在不远处纪瓷的身上。
空气里只余下女生刚才路过时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的香味,冲淡了几分雨天潮湿的腥味。
“靳舟望?”贺云沨顺着靳舟望的视线往那边看了看,然而他并没有看到什么特殊之处。
垂在身侧的手指微不可察地蜷了蜷,靳舟望收回目光,敛眸,在心中默念了一遍她的名字。
纪瓷……
见靳舟望没说话,贺云沨不禁又问了一遍:“靳舟望,你要和我们去吃饭吗?”
听到声音,靳舟望这才回过神来,压下心底的异样,他再度抬起眼,神色与往常并无两样,勾唇笑了笑,嗓音端得散漫,看上去有些玩世不恭。
“行啊,走吧。”
话音落下,放在口袋的手机铃声响起,靳舟望拿出来看了一眼屏幕,对自己的好兄弟们说道:“我家司机到了,你们和我一起过去吧。”
雨天那一回,是纪瓷和靳舟望第一次见面。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不知道是不是纪瓷的错觉,她总能在学校许多地方偶遇靳舟望,食堂、走廊、办公室……
平时下课,班里的同学经常讨论学校里谁长得帅,每次靳舟望都会被大家拉出来说一番,久而久之,纪瓷也无意间知道了不少和靳舟望有关的事情。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便到了纪瓷的16岁生日。作为纪家的千金,每年生日纪正为都会为她大办特办,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受邀参加她的生日会。
今年的受邀名单与往年无异,唯一有区别的便是靳家来的人不同。以往都是靳老爷子来参加,今年他临时有事在外地出差,他最宠爱的小孙子靳舟望代为参加。
与靳舟望一同前来的,还有贺家小少爷贺云沨。
靳舟望今天身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肩线宽阔笔直,身姿笔挺。许是从小跟着爷爷出入各种重要场合,他今天一改往日吊儿郎当的模样,多了几分稳重。
进入大厅,靳舟望在纪瓷和纪正为面前停下,他的目光在纪瓷脸上停留了两秒,随后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靳舟望看着纪正为,微微颔首:“纪叔叔您好,祖父有事没能前来,今日我代他,祝您和令爱一切顺遂。”
纪正为满脸笑意,眼中透着长辈的慈爱:“舟望啊,你这孩子真懂事,也替我向你爷爷问好。”
说罢,纪正为主动介绍站在自己身边的女儿:“这位是我的女儿,纪瓷。”顿了顿,“这位是靳爷爷家的小孙子,叫靳舟望。”
纪瓷率先朝靳舟望伸出手,微笑道:“你好。”
宴会上,水晶吊灯洒下璀璨光芒,将整个大厅照得金碧辉煌,纪瓷今天穿着一袭白色晚礼裙,看上去简约大方,长发挽起,露出修长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
靳舟望微微垂眼,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那只手。
纤长漂亮,指甲修得整整齐齐,一看便是养尊处优的手。
几秒后,靳舟望也伸出自己的手,与纪瓷轻轻握了下,嘴角噙着笑意:“生日快乐,纪小姐。”
双手触碰的瞬间,电流仿佛在指尖跳跃过。
纪瓷的手微微颤了下,她感受着男生掌心的温度,那股温热顺着手臂缓缓蔓延至全身。
很快,两人松开手。
靳舟望朝纪瓷递去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这是我准备的礼物,一点心意,希望你能喜欢。”
“谢谢。”纪瓷接过礼物,发现包装盒上印着Carlier的logo。
“你有心了。”纪正为笑了笑。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后,纪正为和纪瓷又去招待其他来宾,靳舟望则是去找贺云沨。
大厅内,宾客们手持酒杯,轻声交谈,优雅的音乐在空气中流淌。
纪瓷和一群关系好的小姐妹坐在休息区吃甜品、聊着天。
年轻女孩们的欢声笑语不时响起,在这热闹又不失典雅的氛围里格外活泼。
不知不觉间,纪瓷手里的蛋糕全吃完了,她起身走向甜品区,准备再拿一些吃的。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出现一道身影,存在感极强,不容忽视。对方高大的身形微微挡住了眼前的光线,投下一道阴影。
纪瓷抬头看去,只见靳舟望站在自己面前,手里举着一杯酒,他微扬眉,笑道:“我可以请你喝一杯吗?”
“当然。”纪瓷唇角轻勾,她没有犹豫,顺手从侍者端着的托盘上取走一杯红酒,轻轻碰了碰对方的杯子,“Cheers.”
清脆的碰杯声响起。
头顶上方传来少年一声轻笑,清晰落入纪瓷耳中,不知为何,有些勾人。
纪瓷耳朵有点红,像是在掩饰什么,她连忙仰头喝下杯中的酒。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后,靳舟望临走前,拿出手机:“我们两家长辈挺熟悉的,加个微信吧,以后有事也方便联系。”
纪瓷点了点头,拿出手机扫了对方的二维码。
“那先不打扰你和朋友们了,有空再聊。”
靳舟望笑着转身离开,纪瓷望着他的背影,几秒后,她收好手机,拿着甜品走向自己的小姐妹们。
两人虽然加了微信好友,但是都没有聊天过,纪瓷本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不会有其他交集,毕竟在她看来,她和靳舟望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直到某天,纪瓷在学校意外撞见了一场校园霸凌,为首的女生凌菲是学校出了名的社会一姐,仗着家世背景厉害,霸凌过年段里不少女生。
凌家和纪家旗鼓相当,因此被纪瓷撞见自己霸凌别人后,凌菲丝毫不慌,而是冲纪瓷不屑笑了笑:“少管闲事,当没看到就行。”
说罢,凌菲转回头,看着缩在角落里的女生,趾高气昂道:“哑巴吗?问你为什么不说话?”她伸手用力地推了推对方。
四周顿时传来不怀好意的哄笑声。
握着门把的手一顿,纪瓷站在原地没动,她神色凌厉地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随后唇角微勾,冷冷一笑。
下一秒,纪瓷抬起握着手机的右手,打开屏幕,朝那群女生缓缓地晃了晃,她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嘲讽的表情。
言外之意,刚才的一幕幕都被她用手机记录了下来。
后来纪瓷把录像上交到了学校,那群女生也因此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但也是因为这件事情,那群女生记恨上了纪瓷,尤其是凌菲,她一直在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报复纪瓷。
终于在某天,她们逮到了机会。
往常纪瓷放学回家都有司机接送,偏偏那天纪瓷准备放学后独自去一趟书店,司机没来。
几个女生叫了校外的人,想办法混进了学校里,趁纪瓷一个人走在学校里的时候,专门挑了个监控盲区去堵纪瓷。
“别人或许怕你,但我可不怕。”凌菲站在纪瓷面前,嚣张地大笑着。
纪瓷会一点拳脚功夫,但是在那群不要命的校外混混面前,她完全不是对手,就在那天她以为自己完蛋时,靳舟望恰好经过。
“呵,一群滓渣。”靳舟望冷笑着,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少年把深色的校服外套脱下,随意丢在地上,他里面只穿了件单薄的白色衬衫。
靳舟望漫不经心地袖口随意卷至小臂,衬衫下摆被风吹得微微掀起,隐约勾勒出少年精瘦的腰线,肌肉线条流畅。
领口松了两颗扣子,锁骨处一道未愈的旧伤若隐若现,衬得他整个人既散漫又戾气横生。
此时的靳舟望全然没有平日的轻佻样,作为典型的纨绔子弟,就论打架,他真没怕过谁。
二话不说,靳舟望上前就对着离纪瓷最近的那个红毛的脸一拳揍下去,丝毫不手软,手背青筋暴起。
“草!愣着干嘛?!上啊!”红毛捂着脸大叫。
另外两个混混这下有点怕了,但一想到大哥都发话了,他们也只得硬着头皮上。
“让你说话了么?嗯?”靳舟望对着红毛的脸,又是重重一拳。
“啊!!”红毛直接倒在地上,他捂着自己的脸,看上去十分痛苦。
靳舟望垂眼扫过,见红毛躺在地上动弹不得,他这才收手,视线扫过另外两个怂货,喉间溢出轻嗤:“不自量力。”
随后靳舟望抬手,按在黄毛的右肩上,唇角微勾,散漫道:“哪只手摸了她?这只?”
只听下一秒,黄毛的身上发出骨头错位的清脆声,黄毛就这样被直接卸了一只胳膊。
“啊!!”黄毛大叫起来。
那几个女生见情况不对,早就跑走了。这里离主任的办公室很近,她们只得找老师寻求帮助。
靳舟望微侧头,满不在乎扫了一眼自己手上的血迹,他轻哂一笑,随即慢慢抬步走向最后一个混混。
就在这时,纪瓷大惊失色,提醒靳舟望:“小心后面!”
只见刚才倒下的红毛不知何时又起来了,正站在靳舟望的身后想偷袭对方,手中拿着不知从何处找来的铁棍。
不等红毛的铁棍落下,他的衣领便被靳舟望紧紧攥着,抵在墙上动弹不得。
少年一拳又一拳砸下去,一副完全不在乎他人死活的样子,眼角腥红,浑身散发着凌厉的煞气。
另外两个混混瘫在地上,没人敢上前。
纪瓷看着眼前这一幕,愣了几秒,这才反应过来,想上前阻止:“靳舟望,停手!再这样下去会出人命!”
然而靳舟望充耳不闻,仍旧狠命地用拳头砸向对方。
“住手!”主任们赶到了。
与此同时,警方、救护车都来了。红毛奄奄一息,被送去抢救。
靳舟望的脸上不知何时被划开一道伤口,血珠渗出,再顺着脸颊滑落。他的手上满是血,但都不是他的。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看着面前的警察,靳舟望丝毫不
在意。
他优哉游哉地从口袋拿出一张纸巾,嘴角扯着个不咸不淡的弧度,笑意不达眼底。
他就这样一点一点、漫条斯理地将手上的血擦去。
被带到警局后,面对警察的询问,靳舟望依然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随意敷衍着。
坐在一旁的纪瓷有些无奈,只好主动向警察说明事情的经过,强调是混混们先挑起的。
处理完警局的事情,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靳舟望和纪瓷并肩走在街头,路灯昏黄的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
纪瓷的司机快到了,离开前,她抬头看着靳舟望的眼睛,认真道:“今天的事谢谢你。”
靳舟望垂眸看着纪瓷,他轻哂一笑,眼底恣色嚣张又散漫,嗓音云淡风轻:“举手之劳罢了,不用客气。”
心跳忽地停了一拍,随后如擂鼓般敲响,纪瓷下意识地捏紧手里的创可贴,她率先移开视线不再看面前的男生。
强迫自己忽视吊骤然加快的心跳后,纪瓷鼓起勇气将手里的创可贴递给靳舟望:“我看你脸上受伤了,这个给你。”
靳舟望的视线悠悠落在创可贴上,唇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盯着看了两秒后,突然低笑出声:“卡通图案啊?”尾音稍拖长。
纪瓷的手指微微一顿,作势要收回手:“不用就算——”
“谁说我不用?”
话音刚落,靳舟望微微俯身逼近,男生高大的身影倏然笼罩下来,带着淡淡的清香。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眼底透着几分恶劣,又隐约藏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靳舟望微微偏头,将颧骨上那道细长的伤口凑到纪瓷眼前,睫毛低垂,在眼下投落一小片阴影。
“帮我贴一下?”男生的嗓音压得有些低,像是大提琴最沉的那根弦轻轻震颤,“谢谢。”
言语间,温热的呼吸似有若无地拂过纪瓷的指尖。
有些痒,酥酥麻麻的。
第28章 Id“我从未忘过你,分手……
纪瓷抿了抿唇,盯着靳舟望脸上那道细长的伤口看了几秒,最终她轻轻点头,撕开创可贴的包装,微微踮起脚尖,声音有点轻:“好吧,我帮你贴。”
说罢,纪瓷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印着创可贴贴在男生的伤口上,微凉的指尖不经意划过他的皮肤,手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好了。”
纪瓷刚要后退,手腕突然被靳舟望握住,他的体温透过肌肤传来,灼得她耳尖微热。
由于常年打架,男生的指腹带着薄茧,拇指在她腕骨内侧无意识擦过,卷起一片颤栗。
纪瓷睫毛轻颤,神色有些不自然,她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他稍稍收紧的力道禁锢。
靳舟望没有注意到纪瓷的异样,他神色认真,垂着眼,目光落在她手背那道细小的伤口上——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血痂,在白皙的肌肤上格外刺眼。
男生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嗓音也随之沉了几分:“他们干的?”
“嗯。”纪瓷点点头。
靳舟望忽地冷声一笑,眼底戾气散开:“早知道我下手再重点了。”他松开她的手。
空旷的大街上,一辆劳斯莱斯幻影缓缓驶向他们这边,这是纪瓷家的车。
“对了,这件事情会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纪瓷还是有些担心的,她怕靳舟望被自己连累,毕竟那几个混混被打得不轻,到现在还躺在医院里。
靳舟望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无所谓,大不了被我家老头打一顿。”他又不是第一次打架。
车缓缓停在两人面前,纪瓷最后看了一眼靳舟望:“总而言之,今天的事情谢谢你,我家车到了,先走了。”她挥了挥手,“拜拜。”
靳舟望站在原地,漫不经心地抬起手,轻轻挥了下:“嗯。”
看着纪瓷上了车,靳舟望站在原地一直没动,直到那辆车彻底消失在视野里,他这才微抬步子,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男生从口袋拿出手机,拨通了不久前的未接来电,几秒后电话接通,只听他声音淡淡:“我答应你。”
不知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靳舟望勾唇一笑:“刚好,以这次打架为由,送我出国。”
早就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了。
这件事情过后,靳舟望便被靳老爷子送到了美国读书,美名其曰:送出去磨一磨公子哥的气性。
从今往后,靳舟望算是彻底坐实了靳家小少爷是不学无术、纨绔子弟的传言,接下来出国便是蛰伏期,待几年后家族争权,就是他归来之时。
然而事情的真相只有靳舟望和他家老爷子知道,所以在得知靳舟望要被家族送出国时,纪瓷一度感到愧疚,她认为是自己连累了靳舟望。
在靳舟望出国当天,纪瓷曾偷偷到机场远远看过他一眼。
他们之间算不上熟悉,纪瓷没有合理的理由去机场送他。
在靳舟望登机后,纪瓷给他发过一条消息,很简短的三个字:对不起。
靳舟望读懂了纪瓷的意思,他的消息回得很快:此事与你无关,不用自责,在这之前我就决定出国了。
这之后,纪瓷转学去了其他学校,也就是江知语和祁序所在的学校。
因着这件事,纪瓷和靳舟望之间有了交集。
认识,但也仅此而已。
之后的两年里,两人基本没有再联系过,在时间的流逝中,纪瓷悄悄将当年青春期里短暂的悸动藏在心底。
她没想过继续和靳舟望发展些什么,有些时候,有一段美好的记忆就够了。即使在多年后,她依然会记得,当年在自己被人欺负时,有个男生曾站出来帮过她。
原本纪瓷以为她和靳舟望会一直这样下去,故事的转折点发生在高考结束后冰岛的那家酒馆。
两人不期而遇。
那天晚上,靳舟望陪纪瓷坐在郊外的雪地上看极光,当她下意识侧头看向他,正好对上男生含笑注视她的眼眸时,微风起,那一刻,她平静的心湖也泛起了点点涟漪。
恍然间,几年前对他短暂拥有过的悸动再次涌上。
某个瞬间,她觉得,早已翻篇的少女心事,或许从未结束过……
在冰岛旅行结束之际,纪瓷和靳舟望告别,难得的,她对这段关系感到不舍。
他又将回美国继续完成自己的学业,而她继续留在北淮读书。他们会像之前一样,又没有交集了。
纪瓷回国后没多久,独自一人来到了美国,去看Thesmokers的演唱会,这是一个她喜欢了很多年的电音组合。
到美国这件事纪瓷并没有告诉靳舟望。
演唱会当天,现场人声鼎沸,荧光棒与灯牌在昏暗的观众席上汇成一片星海。
纪瓷按照购票位置入座,这个位置极佳,位于第一排。
右手边的座位一直空着。
纪瓷不时瞥向那个位置,又低头确认自己票上的座位号,生怕自己坐错了。
周围观众陆续进场,唯独那个位置始终无人。灯光渐暗,乐队即将登场,现场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就在此时,一阵有些熟悉的木质香味掠过鼻尖。
纪瓷感觉有人在身侧的空位坐下,她下意识转头,先看到的是一双修长的手,然后是黑色T恤下若隐若现的锁骨线条。
“好巧啊,又见面了。”
那个声音带着熟悉的散漫语调在她耳畔响起。
纪瓷猛地抬头,对上了一双含着笑意的桃花眼,她呼吸一滞。
舞台灯光骤然亮起,照亮了男生棱角分明的侧脸和微微上扬的嘴角。
“你——”纪瓷的声音淹没在突然爆发的音乐声中。
乐队登场了,主唱跳上舞台前沿,距离他们不过几米远。整个观众席沸腾起来,呼喊声不断。
第一首歌《Paris》响起,纪瓷没再和靳舟望说话,转而将注意力投到舞台的歌手上。
两个小时的演唱会一晃就将结束,最后一
首压轴的歌曲是《Closer》,也是纪瓷最喜欢的一首。
“你最喜欢这首?”靳舟望看出了纪瓷的兴奋。
“对,这首歌百听不厌。”纪瓷点点头。
靳舟望侧头注视着纪瓷的侧脸,唇角弧度渐深。
大合唱环节,音乐前奏结束,在主唱即将唱出第一句歌词时,全场都没有跟唱过的靳舟望忽然开了口。
“Hey,IwasdoingjustfinebeforeImetyou……”
靳舟望的嗓音低沉富有磁性,带着随性的慵懒,每个转音都精准踩在节拍上,竟然意外好听。
纪瓷猛地转头,就这样猝不及防撞入男生的眼睛。
纽约九月微凉的风吹过,她的心跳陡然乱了节奏。
舞台灯光闪烁,映在他的脸上,垂眼时,长睫扫过,投下淡淡的阴影,纪瓷有一瞬间的失神。
音乐结束,观众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掌声和欢呼,今天的演唱会到此结束。
离开场馆后,时间还早,靳舟望提议带纪瓷去纽约的街头兜兜风,张扬的蓝色Bugatti超跑在宽阔的街道上经过,发出轰鸣的引擎声。
敞篷,风就这样拂过脸颊,纪瓷闭上眼睛享受着当下的每一刻。
接下来的几天,靳舟望带纪瓷去了许多地方,走过这几年他在美国走过的地方。
他们去中央公园喂鸽子,在第五大道的橱窗前驻足,在洛克菲勒观景台欣赏日落……
在纪瓷离开美国前一晚,靳舟望最后一次开车带她兜风。车子缓缓行驶在路上,橙红色的晚霞肆意铺展,将整个纽约城染成一片金黄。
那一刻,纪瓷侧头看着男生开车的侧脸,她突然萌生出一股强烈的念头,她想和他继续发展下去。
她不希望两人的故事在这次美国行结束之后戛然而止。
就在这时,靳舟望忽地转头对上她的视线,漆黑的瞳孔里映着夺目绚烂的夕阳,还有她的倒影,光线为他周身镀下一层淡淡的金光。
他看着她的眼睛,眼底是肆意张扬的笑:“Thestoryresume.”
“Waitme.”
“Iure.”
只一瞬间,纪瓷心跳迅速上涌,她想,她的心事要藏不住了。
回国后,纪瓷很快便迎来了大学开学。
起初她不明白靳舟望那天对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直到某天学校来了一群美国哈佛大学商学院的国际交换生。
在这一众金发碧眼的交换生面孔中,有一个黑发黑眼的身影格外吸引大家的目光。
纪瓷也没想到靳舟望竟然来了他们学校,刚得知这个消息时,她又惊又喜,心里隐隐期待着什么,连她自己也不清楚这些情感从何而来。
再后来,纪瓷和靳舟望确认关系,两人开始谈恋爱。
还记得纪瓷第一次主动牵起靳舟望的手时,男生的脸特别红,纪瓷为此还笑话了他。
“你不是有很多前女友吗?怎么牵个手还脸红?”
靳舟望脚步微顿,有些无奈:“你从哪里听说我有很多前女友的?”
纪瓷听到这话愣了一下:“我自己猜的。”
她第一次见到靳舟望时,觉得对方长得像玩很花的男生,这个观念先入为主后,她一度以为他有很多前女友。
闻言,靳舟望轻叹一口气,反手扣住她的手,与她紧紧十指相扣:“没有前女友,一个都没有。”
“名分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随便给别人?”言语间,男生的语气罕见地多了几分委屈,是纪瓷平时从未见过的模样。
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纪瓷承认,在得知他没有前女友后,心底对他的喜欢程度更深了。
靳舟望还沉浸在被纪瓷冤枉的委屈中,他嗓音低了几分:“你知不知道,对一个没前任的男生来说,被冤枉有很多个前女友是极大的侮辱?”
察觉到靳舟望闷闷不乐,纪瓷停下脚步侧身看着他,几秒后,她踮起脚在他的脸颊轻轻落下一吻。
“好啦,是我错怪你了,别难过了,好不好?”纪瓷哄道。
未等靳舟望反应过来,纪瓷已经后退一步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她眼睁睁看着那个吻之后,靳舟望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烧红,一路蔓延至耳根。
平日里嚣张冷戾的眉眼此刻低垂着,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又凶又窘。
“靳舟望,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纪瓷眨了眨眼,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指尖轻轻戳了戳他发烫的脸颊,“很可爱?”
她真的没想到,谈恋爱的靳舟望竟然是这样的。
那个平日里玩世不恭,做什么都游刃有余的靳舟望,现在居然会因为牵手和一个吻而脸红到手足无措?
反差太大了。
“别笑了。”靳舟望偏过头,嗓音低哑,像是撒娇,又像是威胁,可偏偏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反而让人更想欺负他。
纪瓷笑得肩膀直抖,根本停不下来。
见状,靳舟望直接长臂一伸,一把将她捞进怀里,紧紧抱住。男生的胸膛温热,心跳声又快又重,震得纪瓷耳膜发麻。
“别笑我了。”靳舟望又重复了一遍,声音闷闷的。
纪瓷被他勒得有点喘不过气,莫名觉得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几秒后,她才渐渐缓下来,伸手回抱住他,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笑意:“好好好,我不笑了……”
她顿了顿,仰头看他:“你这样,我好像更喜欢你了。”
闻言,靳舟望的唇角不易察觉地扬起,眼底漾着笑意,语气吊儿郎当:“既然这样,那你多笑我吧。”
街道上寂静无声,只有昏黄的路灯矗立在旁边,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夜风卷着几片枯叶掠过地面,发出沙沙的轻响。一片泛黄的梧桐叶缓缓落下,正好停在靳舟望的肩头。
相拥的体温驱散了寒意,路灯的光晕笼罩着两人,在这深秋的夜晚里,像一个小小的、温暖的结界。
直到后来两人谈了很久,靳舟望这才告诉纪瓷自己当年来北淮大学当交换生的原因——
很简单,就是为了她才来的。
就像那场演唱会的“偶遇”,哪有那么多巧合,除了冰岛的那场不期而遇,一切都是他的蓄谋已久。
……
眼前的整个世界开始变得支离破碎,直至轰然倒塌。
空气里传来刺激的消毒水的味道,纪瓷的眼睫轻轻颤了颤,随后缓缓睁开眼睛。
望着陌生的天花板,纪瓷有一瞬间晃神,梦里发生的一幕幕她还记得,那都是她曾经和靳舟望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心口处蓦然传来一阵刺痛,纪瓷下意识地按了按心脏,想要压下失落落的情绪。
“你终于醒了。”床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纪瓷微微侧头看去,只见沈星祈站在自己的病床前。
“我这是——”纪瓷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她试图去回忆昏迷前发生的事情,然而她什么都记不清了,只记得一场大火。
“昨晚我们一起去参加饭局,与几位制片人讨论你的新电影,后来酒店发生了火灾。”沈星祈言简意赅道。
“你后来昏迷了,幸好身体无大碍,不出意外你下午就能出院了。”沈星祈将医生的话原封不动告诉她。
纪瓷点了点头,她再度去回忆昏迷前的画面,然而她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记得昏迷前那个宽阔温暖的怀抱。
纪瓷看着眼前的男人,以为是他救了自己:“昨晚谢谢你救我出来。”
与此同时,没有关紧的房门微微晃了晃,纪瓷抬眼看去,只看到靳舟望的身影在那里停留一瞬,随即转身离去。
“你不用和我说谢谢。”沈星祈的声音响起,再度吸引回纪瓷的注意力,“昨晚救你出来的不是我,是靳舟望。”
“他人呢?”想到刚才门口那一幕,纪瓷的喉咙有些发紧。
“他前不久接
了个电话,出去了一趟。“沈星祈看向一旁床头柜的早饭,“这是他早上给你买的早饭,你先起来吃一点垫垫肚子吧。”
……
下午从医院出来后,纪瓷都没有再见到靳舟望,但她现在无暇顾及,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
出院后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姐姐纪姮,纪姮还不知道纪瓷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怎么了?大忙人终于有空打给我了?”纪姮率先调侃道。
“姐,三年前纪家出事的破产证明还在吗?包括法院的传票这些。”纪瓷直接说明打电话的来意。
纪姮哽了哽,这才说道:“你怎么突然要看这些?”
“有点事情。”
“那些东西在我公司办公室的保险柜里,我这两天在港城出差,你要看那些资料的话你自己去一趟公司。”
“好。”纪瓷没有任何犹豫,连忙开车去了纪姮公司。
拿到当年的所有相关资料后,纪瓷仔仔细细地全部内容重新看了一遍,突然,她目光一顿,落在一处时间上。
纪瓷神色微变,拿着那些证明的手开始微微颤抖,心脏跳动的速度越来越快,一个念头在心底叫嚣着萌出。
她来不及回家,直接调动关系准备去一趟当地的监狱,她需要去会一个旧人。
坐在纪瓷面前的男人穿着囚服,即便如此,依旧难掩身上的贵气,他便是靳舟望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靳莫淮。
一个人面兽心、毫无道德底线的渣滓。
“哟,纪大小姐回国了啊?”一上来,靳莫淮就开始冷嘲热讽,“想必纪小姐这几年过得不错吧?”
纪瓷唇角微勾,目光淡淡掠过眼前之人,眼底满是凉意,眼神锋利如刃,她声音很淡:“我没空和你叙旧。”
“我今日来就为了求证一件事情,当年纪家破产,是不是你背后捣的鬼?”
从监狱出来后,纪瓷扶着冰冷的墙壁,努力让自己站稳。脑海中不断回荡着靳莫淮那阴冷的声音。
“纪小姐这么聪明,怎么现在才想到要调查?”
“不过呢,就算你现在知道了真相,又能改变什么呢?”
“不论如何,我当年的目的都已经成功达到了,离间了你和靳舟望,在你们分手后,在他最脆弱不堪时送他最后一击……”
靳莫淮突然开始大笑起来,自言自语道:“差一点,差一点他就能去死了,差一点整个靳氏都是我的了,可惜他命大啊,你说他凭什么?”
那些话像毒蛇般缠绕在纪瓷心头,寒意从指尖蔓延至全身。她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攥紧了手中的文件袋。
就在这时,一通电话打给了纪瓷,她前段时间找人去调查了当年的事情。
“纪小姐,您要的结果出来了……”
当年的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纪瓷挂掉电话后,无力地坐在驾驶座上,她突然间感到有些迷茫。
一场盛大的骗局落下了帷幕,一切的一切都是一场误会,而她错怪了靳舟望整整三年……
想到靳舟望,纪瓷这才渐渐回过神来,她慌张地拿起手机,将靳舟望的电话号码从黑名单拉出来。
她想去找他,找他好好谈一谈……
纪瓷电话还未播出去,就接到了贺云沨打来的电话,没有犹豫,她直接点击了接通。
“你现在有空吗?”贺云沨问道。
纪瓷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晚上八点多了,她点了点头,回答道:“有空,怎么了?”
“能不能麻烦你现在来一趟靳舟望家,湖心湾那套别墅。”贺云沨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好兄弟,“他晚上喝了很多酒,我一直劝不动,我怕他再喝下去胃会受不了。”
不知为何,听到这里,纪瓷只觉得眼睛发酸,视线一点点变得模糊,她的声音微哽:“好,我现在过去。”
纪瓷来到靳舟望家,是贺云沨给她开的门。
“你可总算到了,你快劝劝他吧。”贺云沨率先说道。
纪瓷点点头,跟着贺云沨来到客厅,偌大的房子一片昏暗,没有开一盏灯,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酒味,满地都是空了的酒瓶。
靳舟望坐在地上,背靠着沙发,手里还握着一瓶半空的酒,看上去颓丧不已,几秒后,他仰起头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听到脚步声,靳舟望猛地抬头——
视线相撞的瞬间,纪瓷的心脏狠狠一颤。
男人的眼底猩红,像是压抑着某种濒临爆发的情绪,在看清纪瓷的脸后,他的眼神暗了下去,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谁让你来的?”
贺云沨在一旁叹气:“靳舟望,你再喝下去就得进医院了!”说完,他看向纪瓷,低声道,“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去厨房呆一会儿。”
客厅里安静下来。
纪瓷站在原地看了靳舟望几秒,这才一步步走近,蹲下身去夺他手里的酒瓶:“别喝了。”
靳舟望忽然笑了,笑意未达眼底,他推开她的手,仰头又灌了一口酒,喉结滚动时,一滴酒液顺着下颌滑落。
眼看着靳舟望准备再开瓶新酒,纪瓷蹙了蹙眉心,再度劝道:“别喝了,身体会吃不消的。”
“纪瓷,你在以什么身份管我?”靳舟望垂眼扫过纪瓷,眼底漫上自嘲。
他想到了前几天两人的争吵,两人的不欢而散,他本想就此结束,正当他下定决心这辈子都不会再找纪瓷时,却得知了她所在的地方发生了火灾。
他害怕他会失去她,于是他二话不说开车赶去了她所在的酒店,他将她从火场救了出来,在病床前守了她整整一夜,却听到她对其他男人说谢谢。
某个瞬间,他真的恨透了纪瓷,他恨她的薄情寡义,恨她三年前二话不说抛弃了自己,恨她每一次都知道该把刀子戳在他哪里最痛。
纪瓷强硬地夺走靳舟望手里的酒瓶,她拽住他的胳膊,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不许喝了,我扶你上楼。”
靳舟望没动,他面无表情地盯着纪瓷,深邃的眼眸中却涌动着复杂的情绪,反问道:“你在关心我吗?”
看着靳舟望颓然的样子,那些藏在心底的尖锐痛楚突然翻涌而上,如潮水般将纪瓷淹没。她只觉得胸口发胀,喉头发紧,干涩到发不出声音。
在这沉默的对峙中,纪瓷听到自己心跳如雷,最终,她选择了承认。
“对,我在关心你。”
靳舟望的神色微不可察地变了变。
客厅里一片安静,安静到能听见墙上挂钟指针跳动的声音。
纪瓷又说道:“所以,别喝了好不好?”她的声音放软,带着一丝祈求,目光紧紧锁住靳舟望的眼睛。
过了许久,靳舟望像是从一场漫长的梦境中苏醒,他缓缓点了点头:“好。”
纪瓷松了一口气,她伸出手,扶着靳舟望,将他带到楼上房间。
她对这套房子太熟悉了,这里承载着太多她与他之间的回忆。
视线扫过房屋的每一处角落,越来越多的回忆争先恐入地涌入脑海中,她不受控制地想起下午得知的一切,心脏像是被密密麻麻的针扎过,痛到她喘不过气来。
突然间,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提起当年的事情。
终于,他们来到了卧室。纪瓷轻轻地将靳舟望放在床上,帮他盖好被子。
弄完这一切,纪瓷坐在床头看着靳舟望,轻声道:“你睡吧,我在这里。”
靳舟望只是用手勾住纪瓷的手指,他闭上眼睛没再说话。
纪瓷没有抽回手,漆黑的房间里,借着月光,她静静地看着靳舟望的脸庞。
时间仿佛静止了般。
不知过了多久,靳舟望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声音很轻。
“纪瓷,我从没忘过你……”
“分手的那三年,我很想你。”
很想很想,想到发疯。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缓插入纪瓷的心脏,从今天下午开始一直被她压抑的情感
如岩浆般喷涌而出,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
她的眼眶突然发热,视线变得模糊起来,黑暗中,她只庆幸靳舟望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
“那个录音是我在你刚回国的时候说的。”靳舟望的手指微微收紧,握住纪瓷的手,生怕她下一秒又会离开。
“那时候我们还没有重逢,那些话都是我在好兄弟们面前嘴硬说的……”
他也不知道被谁录了下来,还被发给了纪瓷本人。
“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这句近乎哀求的话彻底击溃了纪瓷的防线。
第29章 Id“对不起,靳舟望…………
眼泪终于决堤而出,顺着脸颊滚落,纪瓷害怕被靳舟望知道,她极力克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用另一只手擦去脸上的泪水。
过了许久,纪瓷平复完心情,这才低声道:“靳舟望,你这个傻瓜……”说着说着,她的语气又带上了哭腔。
然而靳舟望并没有再回答纪瓷,耳边只传来靳舟望平稳的呼吸声。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他的侧脸投下斑驳的光影。
只有他温热的手掌仍固执地包裹着她的手,拇指无意识地在她虎口处轻轻摩挲,即使在梦中也舍不得松开。
“靳舟望?”纪瓷极轻地唤了一声,声音小得连自己都几乎听不见。
没有回应。
纪瓷想到贺云沨还在楼下,她想找他聊一聊。
小心翼翼地,纪瓷抽出手指。
来到楼下,贺云沨正坐在饭桌上,纪瓷径直走向他,最终在他面前站定。
“我们聊聊。”
“聊聊。”
两人同时开口。
纪瓷讶异地扬了下眉,随后在贺云沨对面落座。
“其实我早就想找个时间和你聊聊了,”贺云沨自顾自道,“但我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我对你一直很有意见,他三年前被你断崖式分手,分手那三年他过得很不好,尤其是最一开始那半年,我这辈子从来没见过他那副样子。”
纪瓷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贺云沨说。在听到贺云沨说靳舟望那三年过得很糟糕时,她心头一颤,心底那股酸涩的情绪涌上,怎么也压不住。
“好不容易看到他隐隐有走出这段感情的迹象时,你又回国了。论私心,我希望你永远别回来。”说到这,贺云沨叹了一口气,“真是孽缘啊。”
“在你刚回国时,靳舟望对你的感情很矛盾,又爱又恨吧,毕竟你当年甩了他,他心里也有股气,但架不住他还是喜欢你啊,所以他又巴巴凑上去。”
“我好几次都骂他舔狗,他根本不听我的,后来他彻底想通了,想重新追回你,我都无语了,但我能咋办,只能默默支持他。”
贺云沨无语地摇了下脑袋,为什么他兄弟这么恋爱脑?
“话说,你们之间这两天又闹矛盾了?他今晚突然叫我来喝酒,问他他也不说话,就一个劲喝。”
纪瓷下意识地想起晚上刚进屋时见到的画面,手猛地攥紧,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贺云沨看出了纪瓷的失态,他随意笑了笑:“算了,我不多问你们之间的事情了,我主要是想告诉你,靳舟望这些年都没有忘记你,你们之间——”
贺云沨思考了一下措辞:“我觉得你们需要好好沟通一下。”
“我知道”纪瓷点了点头。
空气安静了几秒,纪瓷缓缓抬眼对上对方的视线,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可以麻烦你告诉我,他那三年都经历了什么吗?”
“明天是他祖父和他母亲的忌日。”贺云沨突然说了一句搭不到边的话。
纪瓷呼吸一滞,很快便反应过来贺云沨话里的意思,她大概猜到靳舟望那三年都经历了什么,想到这,她只觉得心下疼痛难耐,眼底漫上心疼。
“靳莫淮在很多年以前就开始布局,只为了有朝一日能顺理成章成为家族继承人。”贺云沨继续道,“靳舟望很小的时候便发现了靳莫淮的意图,于是他也开始为后来的争权筹备,这一筹备就是八年。”
“三年前是他们争权最激烈的时候,你也知道的,那时候整个靳家乱成一团。当时靳舟望所负责的分公司被靳莫淮暗中动了手脚,他为此事忙得焦头烂额,又遇到你单方面提出分手,这件事对他打击很大。”
“你出国后没多久,他祖父和母亲在一场意外中丧命,经过各种调查,后来才得知是靳莫淮干的。”
“他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在祖父和母亲也意外去世后,可以说,他身边最重要的亲人都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贺云沨说到这里,情绪也有点控制不住,他深呼吸了一口气,这才继续开口:“时至今日,我回想起那段时光,仍然觉得特别压抑。靳舟望那段时间特别颓丧,那应该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看到他那样。”
不知贺云沨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拿出手机给纪瓷看了一个视频,视频很短,全长只有十几秒。
只见视频里的男人站在葬礼的草地上,一身黑衣。
握着白菊的手指骨节泛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肩膀处别着黑色孝布,随风微微摇曳着。
他比从前更瘦了,眼神微黯,静静地注视着前方,风卷着枯叶掠过他的脚边,他却一动不动,背影孤寂,无端显出几分寂寥……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此时此刻,纪瓷喉间哽咽,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内心像是一片汹涌的大海,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不断拉扯着她。
贺云沨收好手机。
“他白天要与几位股东斗,与靳莫淮斗,他还需要抽出时间准备祖父和母亲的葬礼,晚上他得加班,那段时间他基本上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
“后来他叫我陪他去喝酒,当时我已经有一个月没见到他了,我不敢相信他变成了那样,和印象里的靳舟望完全不同。”
“我知道他那段时间有多难熬,可我无能为力,作为他兄弟,我不知道除了陪他喝酒还能做些什么。那天晚上他喝得醉烂如泥,嘴里还一直念着你的名字。”
“再后来,眼看着他熬了过去,即将成功夺权时,他出了一场很大的车祸,险些丧命,腿还落下了后遗症。”
听到这,纪瓷的心猛地一颤。
难怪,那次在冰岛拍戏的片场,靳舟望被铁架砸了之后走路姿势有点奇怪,原来是当年车祸落下的腿疾。
“我当时得知消息后匆匆赶到医院,刚好,送他的救护车也到医院……”贺云沨顿了顿,语气微哽,“那一幕我能记一辈子,他全身都是血,奄奄一息……”
“当时他还留有一丝意识,在医生送他进抢救室的路上,我跟在旁边,你知道靳舟望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贺云沨抬起头看着纪瓷。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而沉闷的气息,连带着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纪瓷眼眶微红,放在腿上的手微微颤抖着,她率先移开视线,不敢再看对方。
“他对我说:如果他这次没能挺过去,请将他的所有财产都转移到你名下。”
那个傻瓜,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她……
思及此,纪瓷再也承受不住巨大的悲痛,一滴泪水从眼角流下,滚落在手背上,微凉。她手忙脚乱地用手去擦泪水,不曾想,泪水越擦越多。
贺云沨也不好受,他轻叹了口气,拿了一张纸巾给纪瓷,有些生硬地安慰道:“你也别太难过了,到时候靳舟望知道,肯定又要心疼了,最后被骂的肯定是我。”
纪瓷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贺云沨接着之前的话继续道:“他那天在抢救室抢救了很久,好不容易在鬼门关被拉回来,医生却说他很有可能一辈子都醒不过来,让大家做好心理准备。”
“医生说他的求生意志太弱了,能救回一条命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至于能不能醒过来,只
能看造化了。”
“大家试了很多种方法,他都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后来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在他的病床前放了一段你的录音。你猜怎么着?他的手还真的动了一下。”
“于是我又放了一段你的录音,之后我在他身边故意说道:你不是说咽不下那口气吗?你不是说要找她算账吗?你就甘心一辈子躺着?”
听到这,纪瓷只觉得无奈又好笑。
“谁知道靳舟望还真的醒过来了。”贺云沨苦涩一笑,“他配合医生的治疗,恢复得很快,有一次我晚上去病房看他,当时他正侧头看着窗外的月亮……”
听到病房门口的动静,靳舟望没有转头看贺云沨,依然看着窗外的景色。
贺云沨没打扰靳舟望,自顾自地在他床边坐下。
过了许久,靳舟望的声音在病房里响起,很轻很轻:“其实我真的想过死……”
在进入抢救室前的最后一秒,在靳舟望失去意识前,他也曾想过,或许就这样死去也挺好的。
听到靳舟望的话,贺云沨一拳砸在了一旁的桌上:“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靳舟望只是说了短短三个字:“太累了……”
贺云沨一时间哽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靳舟望说的都是实话,从小到大,他需要肩负的太多,他比同龄人也经历了太多太多。
……
“大概就是这样。”
贺云沨讲完之后,偌大的房子里一片安静,他觉得气氛有些怪,想要打破当下的气氛。
“幸好那三年靳舟望熬过来了,他出院后顺利成为了靳氏集团的掌门人,靳莫淮也因为杀人未遂等各种罪名送进了监狱,无期徒刑。”
“纪家当年出事,他也默默在背后搭把手帮了不少忙。那三年他其实经常去伦敦看你,有一次我问他:既然放不下为什么不直接找你?他说他不敢。”
这一刻,纪瓷终于明白了,难怪她在英国那三年,每逢圣诞节、春节这些大型节日时,她的家门口总会有一束鲜花和小礼物。
原来都是靳舟望跨越大洋彼岸送给她的。
“靳舟望一直不让我们把这些事情告诉你,但我还是没忍住,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
“好,我知道了……”纪瓷垂眸,掩去眼底的情绪,她现在已经平复好心情了,“谢谢你今天告诉我这些。”
把憋了许久的话讲了出来,贺云沨长舒一口气:“没事,我希望你能好好思考一下你和靳舟望之间的感情。如果有那一天,我希望你们可以和好。”
……
第二天,纪瓷按照贺云沨给的地址,去了一趟靳舟望祖父和母亲的墓园,昨晚听完贺云风的话,她失眠了一晚上。
不知为何,纪瓷突然有些害怕面对靳舟望,现在还不是两人面对面谈话的时候,潜意识里,她觉得自己并没有准备好。
纪瓷怕在墓园偶遇靳舟望,思来想去,只好选择一个很早的时间过去。
今天天气很糟糕,灰蒙蒙的天,一如她内心晦暗酸涩的心,天气预报显示,待会即将有大雨。
等纪瓷到达墓园,正准备下车时,她的视线往不远处的墓碑看去,却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纪瓷身形一顿,收回推门的手,她想等靳舟望离开这里后再过去看一眼墓碑。
只见男人一身黑衣,站在墓碑前久久未动,寒风吹过,掀起他的衣袂一角。
他神色平静,叫人辨不出任何情绪,但纪瓷太了解他了,即使隔着这么远,她也能感觉到他眼中深藏的那股无力。
靳舟望的手里抱着一大束栀子花,那是他母亲生前最爱的花,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墓碑上的照片。
时间被拉得格外长,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般。
就在这时,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倾泻而下,雨点落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打破了当下的静谧。
靳舟望没有带雨伞,他站在雨中,任凭雨水淋在自己身上,雨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很快全身便湿透了。
怀里的那束栀子花在雨中微微颤动,纯白的花在昏暗的天地间显得格外刺眼。
纪瓷在车里看着这一幕,有些看不下去了。那个记忆里意气风发的男人,如今却这般狼狈,想到这,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疼得厉害。
犹豫再三,纪瓷还是拿着雨伞下车,一步步走向靳舟望。
靳舟望全然不知纪瓷的到来,他依然将目光放在墓碑上。
雨幕中,靳舟望缓缓屈膝,将花束轻轻放在母亲的坟前。
男人跪在那里,没有起身,他低垂着头,敛下黯淡的眼眸,身影透着破碎的凄凉感。
雨越来越大,雨水落在大大小小的水洼中,泛起点点涟漪。雨水在青石板路上汇成细流,倒映出男人支离破碎的身影。
纪瓷看到这一幕只觉得心疼不已,她加快脚步走向靳舟望,隐隐约约间,她闻到了雨水混着栀子花的苦涩香气。
靳舟望原本正垂眼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突然——
眼前的光线变暗,面前投下一道阴影。
头顶上方出现一把黑伞,没有雨再落下。
靳舟望缓缓抬眼,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黑色高跟鞋,纤细的脚踝,黑色西装,再往上,是他朝思暮想的那张脸。
他心头一颤,径直对上纪瓷的眼眸。
四目相对,一时间,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伞下的空间仿佛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小世界,周围只有雨声在肆意喧嚣,掩盖了两人剧烈的心跳声。
纪瓷的眼眶微红,就这样看着靳舟望。
过了许久,她的声音在雨声中响起。
“对不起,靳舟望……”
第30章 Id“一场误会,害我们白……
纪瓷微弯腰,将手中的栀子花花束放在靳母的坟前,她轻声道:“那些事情我都知道了。”
靳舟望神色微变,很快便恢复如常,他点头“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到这种时候,越是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越是开不了口,所有的话语堵在喉间,酸酸胀胀的,纪瓷唇瓣微动,到最后只是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对不起。”
靳舟望从母亲的坟前起身,目光始终落在墓碑上,半分都没有分给纪瓷,他神情很淡,连带着语气也没有任何起伏。
“不用对我说这三个字,”靳舟望看着墓碑上靳母的黑白照片,强迫自己不去看纪瓷,语气是毫不掩饰的疏离,“你又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情。”
握着伞柄的手不易察觉地紧了紧,纪瓷的心一点点下沉,她下意识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天边,墨般的云团缓缓飘向他们所在的位置,昭示着真正的大雨将至。
耳边狂风呼啸,雨伞也抵挡不住雨水的袭扰,丝丝点点地落在身上,衣服渐湿。
天空阴沉,两人站在墓碑前谁也没在说话,纪瓷察觉到靳舟望的左肩被雨水淋到,她将伞微微倾斜向他那边,却在下一秒被他微微推开。
“没事,反正都湿透了。”靳舟望侧过头,最后看了一眼纪瓷,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最后不动声色地收回,他微颔首,像是对陌生人说话,“我先走了。”
说罢,靳舟望没有任何犹豫,转身离去。冷风就这样夹着雨水扑面而来,黑发贴在额前,更显得皮肤冷白。
他的背影毅然决然。
经过几天的冷静,他已经彻底想通了,或许他是时候该放手了。
既然她不喜他,那他便不再靠近。
大雨愈发滂沱,整个世界陷入一片混乱,弥漫的水汽将一切笼罩在朦胧中,模糊了视线。狂风刮过两旁的大树,叫嚣着撕裂静谧的氛围,树叶在风中狂舞,越来越多的枯叶被卷走。
纪瓷站在原地,盯着靳舟望逐渐远去的背影,心脏跳动的速度不断加快,忽然之间,她想要将所有的压抑全部释放。
与此同时,又是一阵大风刮过,纪瓷猝不及防,手没收紧力道,雨伞就这样径直吹到地上。
纪瓷无暇顾及,她的目光依旧落在靳舟望的背影上,任由雨水打湿自己,不多时,她的全身便湿透了。
风声太大,颇有
要掩盖纪瓷声音的趋势,不得已,她只好提高几分自己的音量:“靳舟望。”
她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听到声音,靳舟望停下脚步,他微微侧头,却没有看纪瓷,唇角掀起淡淡的弧度,眼底漫上自嘲的笑意。
他承认,他还是狠不下心来。
从纪瓷的角度,只能看到男人的侧脸,垂在身侧的手不断攥紧,纪瓷强行压下心底的酸涩,尽量让语气与平常无异:“我们聊聊。”
对于一个拧巴的人来说,这句话有多么难说出口,恐怕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有的时候,纪瓷也无比痛恨自己的性格,可她却无能无力。
然而今天,在这样的雨中、风中,麻木的牢笼终于裂开缝隙,她不想再挣扎了,她想说出那些无法宣之于口的话。
只见不远处的男人缓缓转过身来,他静静地看着纪瓷,喉结上下滚动,几秒后,这才开口:“聊什么?”声音有点哑。
不知道是不是纪瓷的错觉,她好像看到男人的眼尾有些红。
地上的水洼倒映着纪瓷此刻狼狈不堪的模样,雨水湿透衣服,凉意浸到骨髓里,她却像是没有察觉到,朝着靳舟望走近两步。
望着靳舟望幽深的眼眸,纪瓷的眼眶也一点点变红:“当年是我误会你了,抱歉,靳舟望。”
纪瓷语气微哽,别开视线不敢再看对方,望着旁边的大树,她的思绪被瞬间带回了三年前:“我一直以为纪家破产是你弄的。”
当年证据确凿,每一项都明晃晃指向幕后之人——靳舟望。
一开始纪瓷也怀疑过事情的真相,她和靳舟望谈了三年,她不相信他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她猜想过,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想要挑拨离间,可是当她找人调查之后,她的心彻底死了。
真的是靳舟望。
很早以前,对方就和她的大伯纪正廷暗中串通好了。
颤抖着手,看着一份份报告,没人明白她当时的心情。
最令她寒心的是她被所爱之人背刺。
原来一切都是对方的计划罢了。
曾经美好的回忆到最后只剩下了破碎的泡影,她只觉得可笑不已,付出的真心原来都是一场笑话。
在对方的利益面前,那点不值钱的感情根本不值得一提。
彼时纪家破产,纪瓷正值大四即将毕业,原本衣食无忧的富裕生活一落千丈,全家变卖了所有可变现财产,不得不搬到破小简陋的出租房,那是她这辈子从未体验过的另一种生活。
她的父亲一夜之间白了头发,身体承受不住巨大的打击险些丧命,被医生下达了病危通知书,在医院抢救了两天两夜。
她那个与自己毫无感情的母亲更是连夜跑路,生怕这一切波及到自己的富太太生活,急着攀新的高枝。
最后只剩下她的姐姐默默扛起一切。
得知破产真相的那天晚上,纪瓷独自回到刚搬进的出租屋,她想到支离破碎的家,想到那些被背刺的证据,她再也承受不住这一切,泪水滑落,那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放声大哭。
……
听到纪瓷的话,靳舟望瞳孔微缩,看似平静的眼神里面光点破碎,他猛地攥拳,走向纪瓷,嗓音喑哑:“这就是你当年提出分手的原因?”
纪瓷的睫毛上沾着细碎水珠,只觉得眼睛有些酸涩,她看着靳舟望眼底翻涌的风暴,站在原地未动,顶着那几乎要将她灼伤的目光,她轻轻点了下头。
“纪家破产不是我干的。”靳舟望西装下的背脊绷得笔直,却无端使人感受到一股绝望与无力,声音发颤,“是靳莫淮。”
困扰了三年的问题在这一刻终于有了答案,可他却觉得还不如不知道。
那些分手后痛苦的日子,那些独自咽下的委屈,原来都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误会。
一场误会,使得他们平白错过了三年。
“我前天才知道这一切是他干的。”纪瓷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冰凉的雨水顺着发梢滑进脖颈,混着温热的泪水。
“你当年为什么不问我?”靳舟望突然失控,猛地扣住纪瓷的肩膀,“如果你问了,我们之间就不会有这个误会!”
“你觉得我像是会对纪家动手的人吗?”
男人眼眶泛红,三年来积压的痛苦、不甘与愤怒,在这一刻全部爆发。
分手那三年,他恨透了她,恨她薄情寡义,恨她二话不说甩了自己。
那三年,她亦是如此。
她恨透了他,恨他绝情,眼里只有利益,恨他背刺了自己,更恨自己当年对人渣交付了真心。
在分手的那1095天里,无数个日夜,他想过两人重逢的情景,他一定会对她冷嘲热讽,将当年被甩的自尊一点点捡回。
同样的,在分手的那1095天里,无数个日夜,她都想过两人重逢的场景,她一定要狠狠扇他一巴掌,出一口当年的恶气。
两人抱着这样的想法,就这样不知不觉度过了三年,爱恨交织。
纪瓷睫毛剧烈颤动,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我当年也怀疑过这一切,我不相信是你干的,但是证据确凿,我还特意找人去调查了,所有线索都指向你。”
那些深夜里反复核对银行流水的画面,那些被篡改的邮件和合同,此刻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当年的靳莫淮手段高明,在整个京城几乎是一手遮天的存在,所有的一切早就被他安排好了,没有破绽。
就像那句话所说:“对方只会让你看到他想让你看到的。”
越是这样,纪瓷的心里越是难受,她想到靳舟望那三年经历的一切……
与当时的靳莫淮斗,她无法想象他有多么困难……
脑海里又开始回荡前天在监狱探监靳莫淮时,对方对纪瓷说的话。
“他初高中时期藏太好了,我真以为他被靳家那个老头溺爱到无法无边,我本来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
“直到他去了美国读书,开始一点点将自己的势力渗透到靳氏高层,我才意识到他的野心。”
“他的身上流着靳家的血脉,不像我,只是外面捡回来的小孩,他有名正言顺的身份。不仅如此,他还完美遗传了靳家那个老头年轻时的狠戾与手段,当年公司出了事后,我才开始正视他的存在,想着要将还未彻底成长起来的他扼杀在摇篮。”
“一开始我根本找不到他的软肋,但是他后来和你谈恋爱了,你是他亲手送上门的软肋。”
“既然如此,我就让你成为杀掉他的那把刀,”靳莫淮忽然阴鸷笑出声,“不死也得残。”
纪瓷回过神来,正对上靳舟望发红的眼眶。他伸手拽了拽领带,无意间她看到了他中指上的那枚戒指。
“对不起,这是一场误会。”纪瓷的声音轻得像飘在雨里的羽毛。
此时此刻,她已经完全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了。
“一场误会?”靳舟望突然轻笑出声,笑声里带着破碎的钝痛,不知是在嘲讽自己,还是在嘲讽天意弄人。
“一场误会害得我们错过了三年,我们已经分手了1174天。”
隔着厚重的雨幕,纪瓷看到了他眼中浓到化不开的悲伤。
“你知道吗?我每天都在算这个日子。”
他无法释怀。
到最后竟然是天意弄人,那过去三年,那些恨到底算什么?那些日夜里的痛苦到底算什么?
许是
怕吓到纪瓷,靳舟望语气缓和了几分,他眼神稍黯,苦涩的笑意不达眼底,像是在自言自语:“当年为什么不问问我?”
纪瓷心里也不好受,她很慢地摇了摇头,到最后千言万语只能化作几个字:“当年年少轻狂……”
年少轻狂,心高气傲。
她不愿相信深爱的男朋友会背叛自己,更不愿在证据确凿时卑微地去质问。
父亲躺在ICU昏迷不醒,纪氏的烂摊子压得她喘不过气,大小姐的生活不复存在,她与他之间的身份地位也不再对等,所以她只能用最后的倔强甩掉他,借此挽救破碎的自尊心。
靳舟望垂眼看着纪瓷,雨朦朦胧胧不停,细密的雨水砸在他的眼睫上,顺着脸颊滑落,终于——
眼角的濡湿晕开了眼尾的绯红,一滴泪滑落。
“年少轻狂……”他的声音很轻很淡,却莫名令她酸楚起来,“短短四个字,怎么才能弥补那三年的空白?”
眼泪和雨水混杂着,沿着脸颊滑落,一双桃花眼里雾气氤氲,他无力地看着她,像一件被拉下神坛的残次品。
这是纪瓷第一次看到靳舟望哭,看着这一幕,胸口仿佛被压了有千斤重的石头,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扯得她全身发痛。
纪瓷感到有些不知所措,她颤抖着手,轻轻拂去靳舟望眼角的泪水,泪水打在手心,只觉得烫得惊人。
“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当年应该问你……”纪瓷仰头逼退眼眶的热意,却控制不住泪水的流出。
冰凉的雨水顺着纪瓷的脖颈滑进衣领,却不及心口蔓延的寒意。
“你没错。”靳舟望理解当年的她,他更多的是埋怨自己。
这件事情没有谁对谁错,因为他们都是受害者。
真正的凶手已经呆在了监狱里,将用余生来忏悔前半生的所作所为。
地上的水洼涟漪不断,雨势愈发癫狂,将两人的身影浇得摇摇晃晃。
纪瓷不想再思考那么多,她拽着靳舟望的领带,强迫他弯下腰来,踮脚,吻上了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