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钧不禁眸光柔和:“如今主粮推广完,火器也在稳步发展,其他的便不用着急。陛下也该在自己身上多花一些,不用再那么省俭。”
一边说,一边托起姬安的衣袖,摸摸上面的章文刺绣:“喜服喜被绣好,该给陛下新做一身衮服。”
姬安垂眼看过去:“这衣服不还好好的,没有必要吧。”
上官钧:“绣线都有些退色了,原本是带光泽的。何况,新君本就该新做一身,陛下已经拖了这么多年。再往后,就算按着陛下说的,六十岁退位,除去绣衣的三年,也还要再穿三十年。”
姬安拉过上官钧的袖子,和他的对比一下,感觉好像差不了多少。不过既然说到还要再穿三十年,似乎新做一身也值得,就道:“那我俩都做吧,一同换新衣。”
上官钧自是应好。
姬安想了想,又说:“绣线颜色的持久取决于染色固色技术。这样好了,我从百宝囊里寻些样品给绣娘们看看,若是那些更好,就用那些绣,争取穿够三十年。”
上官钧失笑:“果然是陛下的行事风格。”
姬安冲他眨眨眼:“你要想啊,用上百宝囊里的线,就是独一无二……独二无三的东西了!我不传给太子,以后我俩都带进棺材去。”
上官钧点下头,续道:“说到太子,做完陛下与我的,就该做太子的衮冕了。陛下曾说只想养一个孩子,那就和我小时候一样,每年都得做新的。”
姬安一愣,随即就蹙起眉头:“一年做一身,一身就穿一次……”
忽又问:“我要没记错的话,太子也是九章九旒吧?”
上官钧几乎立刻就猜到了姬安的意思:“陛下难道是想……”
姬安一笑:“回头让黄义把你以前那些都找出来保养保养。”
上官钧:“……不一定合身……”
姬安:“一年就那一次,将就改改得了。要实在不行,我就等他不长个了再封太子。到时做一身至少能穿二十年,前面也不用小小年纪就来冒着寒风祭祀。”
只要没封太子没封王侯,皇子是没有资格跟来祭天的,原主就没有来过。
姬安挑眉:“皇后有意见?”
上官钧好笑道:“臣只是对未来的太子报以同情。”
两人说笑间,郑永终于敲响车门,和朱顺一同上车。姬安站起身,等他们替自己和上官钧整好衣,就由上官钧扶着下车去。
今日天气晴好,碧空如洗。
一想到马上要进行他们给自己的婚礼制定的第一步,姬安也不觉得身上衮冕厚重闷热了。
只消看一眼这暮春时分的灿烂阳光,他的心情就不由自主地雀跃欢腾。
姬安没让内侍跟,只由上官钧扶着,两人一同穿过百官当中,登上圜丘最高处。
连圜丘上吹拂的风,都从未有过的和煦。
姬安和上官钧一同回身。
看似与以往一样,却唯有一点不同。
群臣很快发现——上官钧没有退到一阶之下。
这意味着,姬安和上官钧同为主祭。
上官钧沉声道:“跪上苍——”
风将他的声音送往下方,再由传话官员一层一层传开。
吉时已到,没人敢在此时扰乱祭祀。
群臣只得默默跪下。
姬安和上官钧转身,一同跪于祭坛前的软垫上。
叩拜,念祭文,再叩拜,接着念祭文……
一篇祭文念下来,姬安都不知道自己拜了多少次,全靠上官钧在旁提醒着。
祭文终于念完,两人各持祭文一端,一同放入火盆中焚烧。
青烟袅袅而起,直上九天。
待祭文燃尽,太常卿为两人各送上三柱香。
姬安和上官钧对视一眼,齐齐叩拜。
当两人一同将香插入香炉之时,姬安突然感觉到手背上落下些湿润。
他奇怪地微微抬头望天。
依旧是晴空万里,艳阳高照。
太常卿送来第二次香。
姬安和上官钧再次齐拜。
这次插香的时候,姬安感觉落在手背的湿润更多了。
他转头看向上官钧,用眼神问——好像下雨了,要不要紧?
姬安祭天这么多回,只有头一次是阴天,但祭完就出现了破云之光。之后次次都是好天气,还从没碰到过下雨或下雪。
不过,上官钧回了他一个安抚的笑。
见此,姬安略略放心,接过最后三柱香。
两人第三次齐拜。
未等他们抬头,沙沙之声已传进耳中,还伴随着圜丘下方的些许嘈杂。
姬安和上官钧直起身,一同仰头望去。
明媚的阳光里,能清晰地看到无数细细的雨丝,在空中反射出点点微芒。
小雨落在脸上,如同轻柔的抚触。
上官钧低声道:“晴雨是吉兆。”
姬安嘴角高扬:“我们果然是天作之合。”
两人一同将香插进香炉之中,在和风细雨里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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