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燎原 “我才是哥哥。”(2 / 2)

飞鸿祚雪 酒染山青 2116 字 1天前

季邈离得近,勾手阖上了窗,就将乌鸾的骂声也阻挡在外。司珹在他对面,给自己倒上杯新热的姜茶,又推一杯,到季邈跟前去。

“怎么又喝姜茶?”季邈问,“每次来找,总见你喝。”

司珹啜了一小口,才说:“体虚,打小喝习惯了。寒冬腊月里不喝,骨头会疼的。”

他说完这话,忽然神色微妙一瞬,下意识看向自己左手掌心——皮肉好端端长着,连疤痕也没有,再不是前世穿筋烂骨的样子了。

前世长治二十五年冬初,战事频发,阳寂三大交战地均得紧张应对。嵯垣人的细作小队因此钻空翻过境,又偏偏绑着了往来前线探望、方才行至马道隘口的季瑜,幸好汤禾寻援及时,司珹又追得快。

他从几十个敌人手里救下弟弟,自己却被重弓流矢贯穿左手,皮绽骨裂,鲜血淋漓,反复高烧了半月有余。

自此一逢阴雨落雪,司珹左手指骨便痛得厉害。喝姜茶驱寒缓解的习惯,也是在那年冬天养出来的。

眼下,季邈左手指节叩在桌上,轻轻将他敲回了神。

“体虚,还怕疼。”季邈说,“你这样的体魄,倒有些配不上你的胆识。”

司珹闻言一笑。

“哪儿这么多配不配得上的讲究。”他随意答道,“好坏均由他人定夺,可那同我又有什么关系。”

“你在这方面素来坦荡。”季邈也笑了下,勾手要取茶盏,可就在即将端起的前霎,被一只手阻拦住了。

“将军体魄康健,还喝什么姜茶?”司珹眨眼间,恍惚又看见季邈左手翻出了肉与骨,想起了自己前世蚁噬般的痛。

季邈有点诧异,问:“方才我那话,惹你不高兴了?”

“没有。”司珹从他掌心纳走了茶盏,放在自己这侧桌前,只说,“不想给你喝了。”

这样无礼无矩、阴晴不定的话,被他讲得这样理直气壮,反叫季邈一点脾气都发不出来。季邈稍稍坐端正,说:“要是那宋朝雨,能有你一半坦诚也好。”

“宋二瞒下江浸月,事情就变得有些奇怪。”司珹道,“年前我们在城门口遇见他,江浸月赶来后立刻摁着他脑袋跪下赔礼。现在想来,哪家近侍敢这样对待主子?此外我去过的两场席,江浸月话虽不多,却总能在关键时候出声提醒。她比宋朝雨更敏锐,还很沉得住气。”

“还有那把关公刀。”季邈说,“大刀凶悍,这重器难学,除却边军步兵外,鲜少见到人用。”

“不知江浸月单独行动,究竟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司珹掀眼,“今日之后,他们只能提前离城返回。将军,同江州宋氏往来诸事,都需要额外当心。”

季邈颔首应声:“自然。”

司珹喝光了茶,把着空杯问:“今日校场一事,你打算怎么办?”

“被发现了场子,却没能捉住人。”季邈说,“对那废墟不熟悉吧,想来他们平素进出并不从这里。废墟是道天然屏障,两山拱卫,仅留一小道,这校场位置挑得真是好。可惜一朝事发,之后还用不用,就有些难说了。”

“你我今日着便衣,宋朝雨穿道袍。”司珹说,“几个江湖散客而已,哪里懂得西北边境怎么安营训兵?疑心会有,忧虑也会有,可这么大一处安置校场不用了,几千私兵该往何处放?”

司珹将手中的杯盏倒着一叩,瓷器雅致,同梨花木碰撞间发出脆响。他在瓷声里冁然而笑,说:“这些兵,可都是野心呐。”

季邈的视线扫过瓷盏,慢慢往上攀,一寸寸滑到了司珹的眼。他又落入对方的从容与戏谑里,冷然地问:“你觉得是季瑜,还是我父亲?”

“我说了不算。”司珹温温柔柔地答话,“你认下的才作数。”

“如果是季瑜,背后一定有夫人和瑾州李氏在助推指导。”季邈说,“他出入旧城,除却以沈母性命威胁沈万良外,就也多了层盯着校场的意思。”

司珹嗯了一声,又将杯子翻过来。

“如果是父亲的话,”季邈顿了顿,“沈万良宅中那条密道......没有必要。”

“这不是已经有判断了么,”司珹说,“那就好好盯着动向,别再像上次那样,轻易打草惊蛇。”

季邈闭眼,深深叹出一口气。

“事已至此,证据确凿。”他声音有点哑,“可我还是不明白,季瑜从小......”

“从小便是府内最好命的人。”司珹接过话,凉飕飕道,“生母在侧,父亲偏爱,事事优先。体弱多病以致免了一遭衍都为质,也叫他从没上过战场,还有哥哥整日心疼惦念。”

司珹面无表情地说:“真是叫人艳羡。”

“......我不是心疼他。”季邈沉默少顷,才低声道,“校场那边,我会派暗卫盯着。”

廊间风声渐起,雪愈大了。乌鸾的喙啄着框,司珹便翘开窗叶,将浑身浮白的鸦鹘放进来。

乌鸾抖着翅间雪,看看季邈,又看看司珹,想起了前者今日莫名其妙的禁闭,最终警惕地踱步到司珹身前。

“好乌鸾。”司珹温声说,“你记住了今天的事,得了个教训,今后便知要小心为上。”

乌鸾听不懂这话里的隐意,但被抚摸过的颈羽很服帖,它又朝司珹胸前拱了拱。

季邈舌尖抵着犬齿,嗤声道:“他让我关的你,蠢鸟。”

司珹仍看着乌鸾,若有所思地说:“哦。他这会儿倒是能看清了。”

风啸雪卷,寒气灌了满屋。不待司珹动作,季邈便猛地起身去关窗,可就在棱框相合的前一霎,他听见了别院门口传来的嘶喊。

“世子爷,不好了——”府丁跌跌撞撞往里跑,先敲了季邈的卧房,见无人应答,便一狠心推进去。他再出来时,同东南二厢门口的两人一鸟八目相对。

季邈问:“何事如此惊慌?”

府丁就地扑通跪下去,高声呼道:“东边旧城今夜起火,火势遇风失控,全城尽数焚毁!可那城里还住着十余位老苍,眼下族亲哭嚎奔走,四处乱作一团。刚刚王爷得到消息,已策马往旧城去了。”

“世子爷,您快、快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