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愚戏 “折玉有一计。”(2 / 2)

飞鸿祚雪 酒染山青 2371 字 1天前

应伯年带人入宴堂时,众将士已经等候其中。冯宣一眼扫过去,瞧见不少饱经风霜、五大三粗的脸,没忍住摩了摩指间玛瑙,慢条斯理地抖了抖氅衣。

应伯年瞧出他的嫌恶,面上却分毫不显,只平静道:“公公请坐。”

冯宣咳嗽一声,坐下了。

“侯爷,”冯宣说,“侯爷这些个仗打得漂亮,功臣可都到齐了?也好叫咱家开开眼。”

应伯年拍拍手,好些人便出宴,挨个给冯宣看过,覆假面的季邈司珹也在其中。

人数倒是对得上。

冯宣蹙眉间抬了抬小指,身侧紧随的小太监立刻心领神会,当即要带着登记籍册,去一一核对敕碟告身上的样貌家世,每查一个,冯宣方才点点头,随行者便施以赏赐。

司珹季邈站在队伍近末尾处,临查过小半,应伯年便咳嗽一声,将所有人目光都吸引过去。

“瀚宁天寒,如今又正值烈冬,吃食一时三刻便会冷,再多等会儿,酒都要冻住了。封功一事不着急,明日再做,也是行的。”应伯年举杯,说,“我敬公公。”

冯宣却举杯相应,却眯了眯眼,那小太监迅速行至队尾,核过后朝冯宣点一点头。

冯宣方才笑起来,尖声道:“侯爷有心了。”

应伯年报以回笑,却不再多说什么。

瀚宁酒烈,宴至中途时,冯宣已有些熏熏然,却也没忘了提支援禁军的事,应伯年那头接旨后,他方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尿意。

太监都有残缺,冯宣不愿叫人搀,摆摆手自己出厅堂,七荤八素地拐着弯,往茅房去了。

他出恭完,又觉胃中翻江倒海,不由扶墙吐起来,好半晌才出去,被冷风一吹,终于清醒了些。

冯宣晃了晃脑袋,嗤笑一声。

瀚宁不愧是边疆,城中人个个五大三粗,吃食酒宴也毫不讲究,今夜他为了给应伯年面子,用了好些粗食,好在安定侯识时务,叫他差事圆满,能去二皇子处领个大赏。

冯宣哼着歌,回宴厅去。他出来时候匆匆忙忙,这会儿倒是分毫不急了,备手穿梭游廊间,打量着这丝毫不气派的安定侯府。

还没他在衍都郊外的庄子大呢!

游廊内有屋亮着灯,冯宣没在意,晃悠回了接风宴,他半只脚刚要跨进去,却倏忽顿住了。

主席位上的应伯年不见了。

除此之外,他带来的人似乎均喝醉了酒,歪七扭八地瘫坐席间,面色酡红,均有些坐不住了。再扭头去看对侧东北军将领,虽然也都有酒色上脸,却没有失态的。

冯宣直觉有点不对劲。

他立刻收回半只脚,想起了游廊亮灯的那间房,随即捉袍,悄无声息地退出去,很快摸索至窗下。

房内果真有人。

冬日里窗上挂着防寒用的厚雁羽,谈话声便稍显得有些模糊,可这样一来,内外人影也被挡住,叫冯宣能够趴着附耳窗纸上,将屋中谈话尽数听了去。

“……有劳侯爷今夜设宴,酒里的蒙汗药,想来已经起效了。”

冯宣瞳孔骤缩。

应伯年胆敢在酒中下药!还好他方才吐了一遭,否则这儿,他就该光屁股晕倒在茅房里了!

可同应伯年说话的又是谁?

“世子客气了。”

冯宣险些跌倒在地。

世子?!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里又惊又怕,好歹大着胆子,将窗户纸捅破一小洞,眯缝着半只眼去瞧,竟真模糊瞧见雁帷后,有个高大的年轻人。

这人……这人怎么似乎方才在宴上见过?如此高的个头,的确同叛出京城的那位很是相似。

那人点了点头,继续说:“今夜宴上,孤也已经亲自瞧过,朝廷派来这么几个阉人,咱们直接杀了便是,不必像父亲在阳寂那样扣着武官。”

“在下倒以为,主君此举稍显不妥,容易打草惊蛇。”

又有一人声音响起,冯宣额上冷汗直冒,却不敢抬手去擦。

“先生以为如何?”

那人似是轻笑一声,合掌道:“在下拙见,倒以为不如将计就计,将这些人扶回房中好生歇息,佯做醉酒而已。因为如今侯爷既已答应出兵,咱们便不妨顺应朝廷命令,同王爷暗中联络。等到了潼山城,再与王爷里应外合,将禁军尽数剿灭。”

“这样一来,既能让朝廷暂缓对王爷的步步紧逼,暂且休养生息等待援军,又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届时转身向衍都,再由祁瑞山过境包抄,天下尽可收入囊中。”

“先生果真心思玲珑。”季邈叹道,“如此最再好不过了。”

应伯年也应声,说:“既如此,我便现在回宴上,将醉酒者先安置了。可若有没醉的……”

“若有零星未醉的,”司珹说,“为杜绝其发现端倪,倒也可以适时杀之。毕竟瀚宁苦寒,离京八百里,谁又能保证万事妥当、毫无意外呢?届时朝廷追究下来,咱们也有的说理。”

冯宣听到此处,终于再听不下去,冷汗簌簌而下,心也快蹦出嗓子眼,他用尽浑身余力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往后退去,可才刚出游廊没几步,便撞到一人后背。

冯宣筋骨俱软,险些直直滑下去,身后的府丁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了他,又贴心地问。

“公公怎么在此处,我扶公公回宴上吧。”

府丁上下打量他一遭,又笑了笑。

“公公酒量真是好,”府丁夸赞说,“今夜这酒烈,好些将士都扛不住,公公竟然没吃醉。”

“醉了、我醉了!”冯宣猛地推开他后退两步,意识到不妥,又慌忙道,“咱家,咱家是一泡尿憋得慌,来出恭罢了,却不识得路,茅房在哪儿呢?”

府丁为他指了方向,冯宣立刻夹腿捂肚,小步再挪入茅房中,待到门一关上,他立刻找棍翘开窗,狠心翻入大雪中,连滚带爬地跑。

半刻钟后,遥遥观望的府丁扯掉假面,属于卫蛰的脸就露出来,他仰面捏了声短哨,屋顶上的李十一倒挂而下。

“去告诉主子,”卫蛰说,“路上没设卡,他骑上马,很快就会人往城外去。”

“跑挺快啊。”李十一穿中庭往屋中去,推开门后大声道,“主子、公子、侯爷!”

“别演啦,人已经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