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章君屹过了好一会儿才沉声道, “钟钰是家里独子,他死后,他刚成亲的妻子受不得打击, 孩子小产没了后被娘家接回去了。没过多长时间, 他爹娘就因悲伤过度跟着去了。”
岳展听后呆愣许久,与章君屹分开后他沿着热闹的街市一直走,周围的热闹仿佛感染不了他,他只感觉浑身一片冰冷。
不知走了多久,他抬头竟然不知不觉走到了他思虑了好多次的地址。这是钟钰的家,一处一进的院子。他推门发现门被锁住了。锁上都已经锈迹斑斑了。
路过的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伯见他推门, 还好心的上前提醒他,是不是找错人家了, 那家人早都已经绝户了。
待那老伯走后, 岳展一个纵身翻越院墙,站在院中。
此刻院里杂草丛生, 虽然这个时节草木已枯, 但是那长到膝盖的枯草,仍然昭示着这家主人离去日久。
抬头可以看到窗棂上的纸已经破损了,有几处还张着大口子, 一阵凛冽的寒风吹来, 刮得耷拉下来了窗纸哗哗作响, 从那破损的口子向里望去,里面黑洞洞的, 像极了怪物张着血盆大口, 凄冷又瘆人……
就像章君屹平日不欠人情,他岳展何尝欠过人情,可一次就欠了个大的。章君屹至少为兄弟争取了朝廷最高等级的抚恤银子。
他为了周全没有及时报恩, 到现在想报恩,却深恩难报,无从报起。其实若是他谨慎一点,未尝不可以回馈一二。
可时间真的是像个手握解药的绝情人,它不管别人如何哀求道,都不会赐予他。它让有些恩情等不及偿还。这一刻他深刻的明白了一个道理:世间有的事,等不起。有的人,等不及。
他就在那荒草丛生的院子里一直站着,直站到太阳慢慢下山,连最后一点落日的余晖都看不见……
许是在外面站着的时间太久,一直到晚上拿着粥碗喝粥的时候,他的两只手都是冰凉的。
邓憬见岳展兴致不高,看他回屋后,不勉跟老妻絮叨了两句,“展哥儿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看着这么不开心啊!”
“估计是出门看到同窗们有家有口的,羡慕的紧吧。咱家里的鸡都孵了两窝小鸡了,这大小伙子,身边连个知冷暖的人都没有,能高兴的起来?”
邓憬深觉老妻话糙理不糙,“今日茶会你出去没跟你那些手帕交打听打听,她们家有没有合适的后辈?”
提起这个她就叹了一口气,“唉~你刚跟我说,我今日便去问了。有两家倒是有年龄匹配的,一听是你的徒弟都上了心,可一听家里是白身都没接话的了。”
“哼~我徒儿这么好,他们是有眼不识金镶玉,等金榜题名,还能轮到他们挑拣?”
话虽如此,不过女方这样也无可厚非,毕竟对方都是官家的大家闺秀。自来都是讲究门当户对,人家打退堂鼓也能理解。
“是我关心则乱,还是等春闱结束后再议吧。咱们就拭目以待!”他相信他的小徒弟。开始他的资质只能算中上,他跟对方脾性相投,才认下这师徒关系。
也不知道是不是京城的水养人,还是他和太学教化的功劳,等岳展春闱前,资质和文章水平已经堪比他的二徒弟景川了。若是岳展都拿不下头名,他实在很难想象得是多么惊才绝艳的人物能比他徒弟还厉害。
转眼间便到了放榜的日子,早有各家下人一早就守在张榜处。随着官吏将榜单一一展开,岳展的名字赫然在列,是第一名会元。
邓府这次是孙管家亲自来看榜的,他也想讨个好彩头呢。可真看到了最上首的名字,他又不敢置信了。仿佛是怕看错了一样,他揉了揉眼睛,确认没有看错,哆哆嗦嗦的用手指着岳展的名字,满眼都是惊喜的大喊道,
“会元,我们岳少爷是会元老爷了。”一边喊着一边往家跑。
他人还没到进家门呢,院里的人已经听到他的喊声了,“我们岳少爷是会元,是第一名。”
“恭喜你啊,展哥儿。”彼时廊下,邓憬正在跟岳展对弈。大家都是臭棋篓子,此时杀得不分伯仲。他面色平静的对他道喜,显然对他的成绩并不惊讶。
岳展听力远比常人厉害,孙管家的声音他也听到了,只是每一个字自己都懂,但是连成一句话,他愣是没反应过来。似乎也是不敢相信。他是会元?
此时孙管家已经跑到院中了,扶着院里的枣树,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呢,见正主就在院中,不禁喜笑颜开的恭喜道,
“岳~岳少爷,恭喜恭喜啊!您这次考了头名,您是会元~会元老爷了,您太~太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