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泽尔和裴琮在医疗站又待了三天。
拍卖会过去后, 酒店还专门派了人?告知有了空房间?,询问他?们是否需要再开一间?房。
裴琮担心?西泽尔基因突然失控,还是将人?留在了身边睡。
裴琮手里的光屏没关, 屏幕上温斯家?族的资料写满了红色标记。
西泽尔对?温斯家?族并不关心?, 只是隐约在光屏上瞥到了“影蝠”的字眼。
影蝠和温斯家?族有往来,如果杀了温斯没有处理干净, 回到主城区后患无穷。
裴琮由?着他?看,正准备关灯睡觉,就听?到西泽尔问:
“你被?人?追杀的原因,现在能告诉我吗?”
裴琮枕着一只手臂,斜睨了他?一眼:“等拿到基因锁链, 你就知道了。”
裴琮以为他?不会再追问, 刚闭上眼, 一股冷气突然逼近。
“那今晚一起?睡。”
莱尔给的稳定剂效果很好,没给裴琮反驳的时间?,西泽尔掀开被?子, 直接钻了进去。
裴琮揽住他?,拍了拍他?的背, 像是不耐地?让他?别动。
西泽尔抓住了那只手。
骨节被?他?扣住的时候,裴琮睁开了眼, 没抽手, 只懒懒地?问:“干什么?”
西泽尔凑上去, 在他?手腕咬了一口, 咬得不深,却足够留下痕迹。
“天天咬,真拿我试毒?”
这家?伙自从上次在他?身上试了催眠毒液,就每天都找机会咬自己, 热衷于在他?身上做标记。
西泽尔舔了一下齿痕,“疼?”
每次毒液都加了麻醉的效果,比起?疼痛,更多的酥麻感,裴琮摇头。
西泽尔身为蛇类体温很低,裴琮身为蝙蝠喜欢温热的环境,忍着不适好一会才沉沉睡去。
西泽尔明明可以催眠裴琮,再逼问出真相,但他?却不敢问也?不想问,闭着眼数裴琮的呼吸,突然想起?了影蝠。
那种冷而诡异的注视,就像蛛网一样贴在他?后颈,让他?从睡梦中惊醒。
明明没人?,他?却觉得有什么东西趴在天花板上盯着他?,粘腻又带着恶意。
而裴琮——
西泽尔睁眼,床上的人?呼吸轻浅,脖颈裸露在外,细碎的发丝贴着皮肤。浅浅一圈印子,还没完全?退。
那是他?之前咬过的地?方。
裴琮白天发现后没说什么,也?没遮掩,看起?来根本不在意。但裴琮越不在意,西泽尔就越想让他?疼。
西泽尔贴近他?,一点温度便顺着肌肤贴上来,呼吸在被?褥底下极慢地?浮动。
他?能感觉到那股温度,一点点传到自己骨头里去。
他?突然很想把这个人?掰开,把这副温度的来源整个翻出来,揉碎,然后塞进自己身体里。
如果把你剥开,你会不会更听?话??
如果把你关起?来,你会不会不再撒谎?
如果真把你做成只剩皮囊的标本,好像也?不错?
可能是蛇的体温太?低,裴琮顺势往外,肩膀离他?远了半寸。
只一瞬,西泽尔的呼吸就变了。
他?下意识伸出手,按住对?方的腰,丝毫不愿意让人?远离他?一点。
莱尔说:“当然,无论他?是谁。”
西泽尔觉得荒谬。
怎么会“无论是谁”都一样呢?
裴琮不是影蝠。
西泽尔始终区分得很清楚,他?想要的只有裴琮,无论他?披着谁的皮囊。
*
根据消息,温斯很快就会前往主城区参加聚会从南区出发,一路经过西侧巡防线。
废星荒原辽阔无垠,地?表早已看不出原始生?态的痕迹,只剩碎裂的岩层和风沙剥蚀过的金属残骸。偶尔几株突变苔藓贴在石缝里,颜色诡异得像腐烂的血肉。
他?们跟了温斯的队伍两天。
白日灼热,夜晚寒冷,狂风裹着干粉尘暴吹过来,天空拧紧了风箱,准备将这片土地?碾碎。
直到第三日清晨,天色终于变了。
乌云从天边压下来,倾覆在天幕之上,遮得整个荒原都黯了三分。地?平线隐没在雾与灰之间?,风却停了。
“要下雨了。”裴琮低声说。
西泽尔站在他?身边,目光从来落不到温斯的车队上,只盯着裴琮看了很久。
雨还没下,但空气已经湿透了。
“就在这儿动手。”裴琮收回视线,嗓音低哑,雨前潮湿让蝙蝠感到不适。
温斯家?族的车队停在荒原西段,一这地?方曾是外派科研点,后来被?污染风暴撕裂成断层,一整片地?壳向下沉了五十米,形成了一座天然的“死地?盆地?”。
温斯选了这儿当临时驻点,三台自动护盾塔部署在车队周围,
裴琮埋伏在远处的碎岩后,风把他的外套吹得猎猎作响。
西泽尔利用热感画面观察情况。
他?先扫过外围警戒区域,护卫、哨岗、生?物感应兽的位置一一确认,极快地?做着简略标记。
他很冷静,像台机器。
直到他?的视线,落在车队中央那辆核心车厢上。
热感图像剧烈闪动了一瞬。
——有人?在里面。
不止一个。
轮廓重叠,动作急促,热源分布扭曲得像是一场畸形的搏斗。
那个高温区的人?影正压在另一道瘦弱的轮廓上,节奏毫无规律,唇齿相接,水声啧啧。
温斯嘴里嘀咕着某个隐晦的词语,时不时舌头舔过奴隶的耳尖。
另一人?被?摁得死死的,四肢张开,几乎快被?扯断了——脖子那一圈热度剧烈变形,说明那人?的喉咙正被?掐住。
呼吸、挣扎、甚至呜咽的频率,都随着温斯动作的起?伏变成节奏。车窗已经结了层雾气,却挡不住那副污秽的画面出现在西泽尔脑子里。
西泽尔第一次看到这种场面。
第一次听?见那样的喘息和挣扎。
第一次,心?跳会因为那一手“掐脖”的动作而慢了半拍。
不是因为温斯。
是因为——他?忽然想象了一下,如果那节脖颈的主人?是裴琮。
不是被?侮辱的,不是被?摁住不动的,而是——是在他?掌控里的、贴着他?身体、因他?而颤抖的。
念头只是闪了一下,他?便骤然收回视线,像被?自己的思绪恶心?到了。
可那种渴望却像一条毒蛇,慢慢缠上了他?的脊椎。
“五个护卫,两人?配有能量盾;两台自动机枪炮位,一个哨岗隐蔽在东南角的坍塌口。”西泽尔利用热感传回的信息,提醒裴琮小心?森*晚*整*理行事,“温斯本人?在核心?车厢,配有脉冲武器。”
裴琮低头检查自己的枪,轻轻点头。
裴琮最近时刻关注西泽尔的状态,对?他?突然稳定的基因还是心?存疑虑。
“待在这,我不会让你受伤。”
他?话?音刚落,远处一道闷雷轰然炸开。
乌云如垂落的幕布压下,风变了,世界静了下来。
裴琮站起?身,埋在东侧塌陷坡底下的微型炸点轰然引爆,掀起?一片尘幕。
与此?同时,温斯的车队通讯瞬间?被?切断,自动塔防系统错乱,开始自我循环校准。
整个车队,被?切成数段孤岛。
爆炸声轰鸣而起?的那一刻,裴琮已经脱离了遮蔽。
他?的身影从烟尘中掠出,身形修长,动作干净到近乎优雅。
他?没有穿重装防护,也?没有携带大型武器,只有一柄粒子刀,从腰侧滑出时几乎没带起?任何?声响。
护卫还没来得及反应,喉咙已经被?一记低角度斜斩划开,鲜血喷溅在荒原干裂的岩面上。
裴琮脚步未停,身形灵巧得像蛇类异种,风中只留下淡淡血腥味与破风声。
温斯正披着衣服从车厢里跌出来,裤子都没系好,嘴里还带着怒气:“哪来的疯子——开火!开火!”
两个高频电磁炮位转向,刚锁定裴琮,他?却猛地?侧身,从落雨的阴影中反弹而起?,无视惯性与风阻,硬生?生?跃进了阵地?内侧。
那一瞬间?,温斯看清了他?的脸。
一双眼淡得近乎透明,连杀意都藏不住。不是情绪化的愤怒,而是审判式的冷淡。
“影蝠?”温斯脸色骤变,咬牙从腰间?抽出一件深蓝色金属装置。
空气中骤然出现一种刺耳的高频脉冲,几乎是直接作用在神经层面的压制波。
这是专门针对?重度污染者研发的武器。
裴琮身体微微一震。
上辈子的痛感,像恶鬼一样爬回来。电流在他?脊柱里炸开,把他?的血肉一点点剖开、撕碎、翻过来烧灼。
他?记得被?锁在玻璃舱里,被?一遍又一遍击中再审问的每一个细节。
可这辈子不同,裴琮成了轻度污染者。
更不同的是,裴琮对?这东西没有了骨子里的恐惧感。脉冲枪对?裴琮依旧造成了不小的阻碍,但裴琮对?身上的伤置若未闻,满手鲜血地?继续向前。
温斯手里的装置还在震动,下一秒他?的小臂已经被?切断,连带那装置一起?落地?翻滚,电火花四溅。
他?尖叫着跪倒,踉跄后退,脸上全?是血和惊恐:“你——你到底是什么——”
刃尖插进肩膀,裴琮淡声道:“记得这玩意儿吗?你拿它折腾重度污染者的时候,挺起?劲的。”
温斯躺在地?上,满脸是血,半边胳膊残断,膝盖早已被?折断,像一只失去尊严的蛆虫,死在了荒原上。
西泽尔看着裴琮行动,面色平静如常,连眼睫都未颤一下。没有惊讶,没有怜悯,连那点正常人?对?杀戮的本能反应都没有。
他?心?里一片死寂,却带着某种不合时宜的满足感。
——对?,就是这样。
裴琮就该是这样的。杀伐果断,冷静精准,不该低头,不该示弱。
他?是裴琮。不是谁的负担,也?不会成为任何?人?的同伴。他?是猎人?,是支配者,是可以踩着影蝠尸体往上走的天才。
如果说影蝠是阴暗爬行的猎手,那裴琮就是火焰从黑暗里撕开缝隙,带着仇恨和复仇血脉的异种。
西泽尔几乎要视裴琮为信仰,而这个信仰逐渐强烈,他?渐渐无法忍受裴琮的隐瞒。
哪有什么“被?追杀需要保护”?只是他?用来引诱猎物靠近的陷阱而已。
从头到尾,他?都只是裴琮的消遣。
怎么办?到底怎么才能留住裴琮?
裴琮蹲下身,翻出那块深金色的数据芯片,拇指轻轻一按,芯片边缘的封印层缓缓弹开,泛起?一道极细的光脉。
基因锁链。
真正意义上,属于污染者的钥匙。
他?垂眼看着那东西,像只是处理一份普通任务后的例行确认。
旁边,那柄针对?重度污染者的武器,刚才差点在他?身体里引爆痛觉记忆的工具,如今静静躺在雨后泥土中。
裴琮捡起?来,微微转腕,金属壳发出一声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