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病房陷入了一片死寂。
尽管在蝙蝠侠出现的这一刻，提姆就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瞒不过去了。
但是听到达米安张口乱来，一盆污水直接泼向蝙蝠侠的时候，他还是目不忍视地闭了闭眼睛。
他现在越来越觉得，自己当初知道平行宇宙的情况之后，不把所有事情告诉蝙蝠侠，反而告诉这么一个小孩子果然不是什么好选择了。
……他当初明明着重强调过是平行宇宙发生的事情吧？这小子不要无缝带入他们的蝙蝠侠啊！
而对于刚进来的绿灯侠和红头罩来讲，刚才发生的一切实在是刺激到有点过了头了。
#震惊！一未成年小男孩控诉蝙蝠侠想让他当狗，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敬请关注哥谭公报……
——这是绿灯侠脑子里反复刷屏的奇葩玩意。
#一小男孩当众认爹？关于一直打造黄金单身汉人设的韦恩AKA黑暗骑士翻车的故事……
——这是红头罩的第一反应。
不得不说，两人的想法在某种程度上都充分反映了他们微妙的倾向。
于是现在脑子渐渐缓过神来之后，绿灯侠明显换上了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似乎很想看蝙蝠侠风评被害之后要如何绝地反击。
而红头罩看上去双眼都要喷火了，并且一时间很难分辨这股火到底是喷向小男孩，还是喷向蝙蝠侠的。
不过，仔细观察了一下拥有缩小版布鲁斯面容的男孩之后，他却忽然猛地愣住了，再回过神来的时候，神情变得尴尬了许多。
该死，他被拉尔斯和塔利亚放进拉萨路池里强制复活之后，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都神志不清，浑浑噩噩，不得不在刺客联盟待了一段时间。
而等到他差不多醒神之后，没时间跟救了他的慈善刺客组织掰头了，他忙着组建自己的势力杀回哥谭，连声招呼也没打就跑路了。
对于那段被迫待在刺客联盟当做实验体和杀戮机器的记忆，不知道是出于某种自我保护，还是当时精神状态确实不太妙，他已经记不太清了。
但是，他现在看到达米安的面容之后，却依稀能够回忆起来，好像确实有一个更小只的绿眼睛男孩曾经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冷漠地注视着他。
塔利亚双手抱臂，站在小男孩身边，笑得意味深长。
“达米安，这是你父亲的养子，严格意义上来讲算是你的兄弟。”
当时还只有几岁大的小男孩冷哼一声，明明那么矮小一只，却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他。
“我的兄弟？不，他太弱了。”
……从零零散散的记忆中扯出这一段画面之后，红头罩暗自咬牙，恨不得冲进去暴打儿童。
他迫切地想让他意识到欺负一个神志不清的病人是会遭到报应的，以及好好掰扯清楚两人到底谁更弱。
但同时，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心虚从他心底升起。
也就是说，他其实是见过达米安的，在了解布鲁斯和塔利亚的纠缠的前提下，甚至理应知道他的身份。
但是回到哥谭之后，起先他一心报仇，后来又被平行宇宙的事情给牵绊住了，居然一直都没有跟蝙蝠侠说过这件事……
以至于现在人家儿子直接杀上门来了，还指责父亲跟那个替代品助手兼半个儿子一起布下天罗地网，只为逮住素未谋面的亲生儿子当狗？
什么乱七八糟的三流家庭喜剧。
红头罩晃了晃脑袋，试图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给甩出去。
为了避免造成更大的误会——看蝙蝠侠的表情，他显然已经开始思考一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了，比如刺客联盟精心培养基因产物只为诬陷他的名声之类的。
总之，红头罩思索片刻，还是决定现在赶紧说出他了解的真相。
“老蝙蝠，这家伙说的没错，他确实是你儿子……嗯，你和塔利亚的儿子，名字好像叫达米安·奥古，我当初在刺客联盟醒来的时候看到他了。”
蝙蝠侠明显僵住了。
过了好几秒，他才像是猛然反应过来一样，迅速从小男孩身上下来，想要伸手将他拉起来。
但由于对方挣扎得过于激烈，甚至还拔出了武士刀想要回击，为了避免他伤到任何人，蝙蝠侠不得不提溜起他的领子，就像提溜一只应激之后一直亮着爪子的野猫一样。
蝙蝠侠一边手忙脚乱地努力提猫，一边哑着嗓子道：“你叫达米安·奥古？你的母亲是塔利亚？”
挣扎了半天脚都挨不到地，刺客联盟尊贵的少主已经有点恼羞成怒了，但闻言还是极力高傲地抬起下巴。
“没错，就是我——而你知道的，奥古愿赌服输，但是绝对不会放弃尊严的！所以别以为你把我抓到了我就会……”
“好了我知道了这里没有人想让你当狗，没有人！”
难以形容这到底算不算父子间的心灵感应，蝙蝠侠在这一刻福至心灵，居然语速飞快地打断了施法。
但与此同时，达米安看似无心之言给他带来的心理阴影面积简直难以形容。
他完全不明白，提姆，他家乖巧可爱的第三代小鸟，到底经历了什么，又跟达米安说了些什么——
为什么他会执着于认为哥谭的黑暗骑士会诱拐小孩来当狗啊？！这么黑暗的词到底是谁教给他的？
他在心里默默给不知道从哪学坏的提姆和绝对会教坏小孩的刺客联盟分别记上一笔，然后用力将小孩提溜得更高，确保他的脚完全沾不到地，难以借力。
看到这幅越来越像邪恶大人欺负小猫不小孩的画面，即使知道面前这个看似年幼的小孩，完全配得上恶魔之子的称号，红头罩也忍不住默默撇过头——
突然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仿佛有一道灵光猛然劈中了他，冥冥之中告诉他，这幅画面即将成为蝙蝠家未来的家庭之夜最值得拿出来反复回味的好东西。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掏出了通讯器，对着这一幕疯狂拍照。
而绿灯侠眨巴眨巴眼睛，突然就笑喷了。
“喂，蝙蝠，这真的是你儿子？那他刚才说你想让他当狗也是真的喽？”
站在旁边已经尴尬了很久的提姆成功被呛咳了。
而蝙蝠侠的脸色青了又白，最后渐渐变得黑如锅底。
“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绿灯侠先生。”他阴恻恻道，“听起来，你似乎很想自己支付近一年造成的战损？”
想起自己在绿灯军团领到的无法在地球消费的工资，绿灯侠哈尔·乔丹·被辞退的前飞行员·目前住在好友巴里家蹭吃蹭喝的无业游民神情一僵。
事实证明，你金主还是你金主，绝不要因为一时得意忘形就轻易得罪。
就在这时病床上忽然传来剧烈的咳嗽声，听起来咳得撕心裂肺，好像快把肺给咳出来了。
之前蝙蝠侠的注意力完全被达米安吸引了，现在才意识到病床上还躺着一个身份不明的家伙，于是朝他施舍了目光——
他在震惊之下差点失手将手里不断挣扎的达米安给甩出去。
“……罗宾？”
那一刻，他的目光缓缓地移向了站在病床边的另一位罗宾提姆。
原本因为近距离观摩一场家庭伦理剧，吃瓜吃得津津有味，没想到成功把自己呛咳了的红罗宾见势不妙，大脑极速运转。
尽管他对于提姆擅自将他带到别的宇宙来，还给他上了一个卸不下来的战损debuff充满怨念，但他也不想看着他莫名其妙被冤枉，急忙开口澄清。
“别误会，他是真的，我是假的！”
蝙蝠侠：“……”
绿灯侠左看看右看看，再也忍不住了，发出了一阵快活的笑声。
“……我需要一点解释。”
将提姆煞费苦心布置好的疗养院征用为临时蝙蝠基地之后，蝙蝠侠神情莫测，声音低沉，透露出非常不好惹的低气压。
其实他现在控制欲前所未有地发作，恨不得把在场所有人都团吧团吧打包回蝙蝠洞，然后阴暗地视奸所有人。
但是正如提姆所言，红罗宾——那个同位体希望他们这么称呼他——的身体状况实在太糟糕了，几乎完全是靠医疗器械维持生命体征，实在经不起颠簸了。
于是，在疗养院狠狠搞了一番大清洗，确定目前没有任何人在监视他们，只有在场几个人能够参与谈话之后，蝙蝠侠毫不客气地开口询问。
提姆身为欺骗导师第一人，对他这种强行征用别人的地盘的霸道行为敢怒不敢言。
他已经不想挣扎了，但还想最后尝试一下：“其实，我也不太确定我当初看到的是什么。如果不是意外将那个家伙给带过来了，我甚至不能肯定我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而且他什么都不愿意说……”
蝙蝠侠挑了挑眉，觉得他这个说词好像怪熟悉的，自己最近好像已经听过不止一回了。
他脑子里忽然闪现露易丝提供的来自另一个宇宙的超人的录音，又看了看就差把“我很虚弱”几个字写在脑门上，躺在床上装死的红罗宾，总感觉自己脑子里好像闪过了什么，但没抓住。
“最近正义联盟也在为平行宇宙而困扰。”他难得决定分享一部分情报，尽管说得很含糊。
因为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现提姆居然也曾经穿越过平行宇宙，而且还从平行宇宙拐了个人回来，他不认为这是巧合。
甚至更进一步推测，他不认为提姆穿梭的平行宇宙跟红头罩和超人曾经穿越过的那个毫无关系。
既然这样……
“绿灯侠，想办法将罗宾和红罗宾都送到瞭望塔上去——一定要维持住后者的生命体征，不要让他在这个过程中受到伤害。”
蝙蝠侠又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红罗宾，嘴角渐渐下拉。
他如此关注他的安全，不仅是因为他的身上可能关系着平行宇宙之谜，还因为——
他真的没办法看着任何一只小鸟在他的面前伤痕累累，哪怕是来自平行宇宙的。
达米安也注意到了他复杂的语气，一时间居然也忘了继续挣扎。
他若有所思地盯着蝙蝠侠，直到把对方盯得浑身紧绷，生怕眼前这只小野鸟又想出新的亮爪子的方法了。
“你跟母亲和祖父他们很不一样。”在刺客联盟，没用的东西就会被废弃。
哪怕他是刺客联盟的少主，假使有一天伤成了这副完全不能用的样子，祖父也一定会毫不迟疑地选择新的继承者去栽培。
但是蝙蝠侠却展现出了与刺客联盟截然不同的，一种似乎能被称之为柔软的东西。
达米安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却莫名没办法再继续像之前那样警惕了。
“我相信你应该不会让我当狗了。”
他自顾自地下定论，丝毫不顾又一次被他创飞的其他人。
——所以，当不当狗什么的，到底是谁教他的？！
提姆注意到了另外三个人投来的目光，有些尴尬地看向天花板。
“……我很难形容。你们不是说瞭望塔有能够提取我的记忆的机器吗？到时候你们看了就知道了。”
就这样，跟绿灯侠和红头罩一起离开的蝙蝠侠只隔了两小时又。回到瞭望塔了，还满载而归，收获了一只。重伤小红鸟和两只完好无损的罗宾鸟——虽然其中还有一只目前是野生的。
他本来打算将达米安安置在蝙蝠洞，但又担心阿福一个人扛不住，再加上他已经下定决心要把这个素未谋面的亲生儿子留在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