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麽怀疑的对象吗?”佐久早问。
他刚从外面回来,手好像有点冷,于是由里把一杯热的大麦茶递给他。
由里摇摇头:“完全没有……知道我家里的事情的人不多,而且我整个大学需要填写家庭住址的时候都没有填过我爸爸那边,需要提交家人联系方式的时候也都没有填过他,就算知道我的家庭情况的人也很难通过一般的方式找到他的。”
佐久早的眉头皱了起来:“那会不会有人用非法的手段去调查了这些事情呢?”
由里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但是她实在理解不了任何一个认识的人会对自己暗藏这样严重的恶意。
“虽然目前看起来这样的可能性是最大的,但是我想不到谁会为了让我陷入窘境费这麽大的心思,我学生时代大部分时间都在打工或者做自己的事情,没有和任何人交恶过。”
佐久早也只能沉默了,根据常理来看,她说得一点没错,但正因如此,线索也彻底断在了这里。
最后他从其他角度切入进行了提议:“最近你要出去的时候我请一位保镖吧?”
由里犹豫了一下:“这件事情应该到这里就结束了吧?就算真的有想通过家庭关系的事情在暗中攻击我的人,我爸爸都被逮捕了,对方也没办法再对我怎麽样了。”
佐久早还是忧心忡忡:“可是我们毕竟不知道是谁做的,为了防止对方还有后续行动还是留心一点吧。”
由里今天已经受伤了一次,也确实不应该再大意了,她最后同意了这个提议。
佐久早直接向家里借调了一位保镖,是平时担任惠子的安保工作的保镖安部先生。佐久早替他安排了临近小区的住处,所有由里需要出门的场合他都会陪同,包括她需要陪佐久早一起去外地比赛的时候。
不知道是因为事情本就到此为止了,还是安部先生的保护真的威慑到了想对由里图谋不轨的人,这段时间没有再发生任何特殊情况了。
由里大部分时候还是在坚持画画。她对于工作的响应一向很快,编辑对她的进度也很放心,听说她最近受伤的事情就立刻建议她将线下会面转为在线会议了,所以她不再需要前往出版社,只需要安心养伤就好。
小雪知道了她的伤情来看望过她两次。由里家里的事情小雪是知道的,除了一些细节她不愿意给朋友造成情绪负担所以没有提及,大体上的情况小雪都听她说过。
她知道由里的爸爸就这样跑来找她也很生气:“他怎麽能那样说你?他自己才是毁了这个家的人,现在还反过来怪你?”
由里有再多的恶心也都在当时就发泄出来了,现在更多是因为朋友对自己的维护而感动,所以她只是在旁附和,并没有继续渲染当时的情景。
“他还敢说你傍大款,他就是见不得你过得比他好。你本来就是要跟佐久早选手这样又帅又有钱又厉害的男人在一起才最合适!”小雪继续义愤填膺地输出着,“他呢?要是他能傍得上他肯定第一个去,以前靠母父现在又想靠妻子和女儿,可是有人要他吗?”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我不是故意提起那个……女士的。”
由里摆摆手:“没事呀,我和她从之前那次见面之后也没有再联系过了,是我主动提出来的。”
小雪问:“她知道你结婚的事情了吗?”
由里回答:“应该知道了吧,就算她没有看到新闻,我们的编辑是同一个人,这麽小的交际圈很难不被她知道。”
她又有点小心地问:“那这次的事情也是?”
“这次我没告诉樱小路编辑我受伤是因为我爸爸,只说了是因为摔破了头。”由里说,“如果他也找到了我妈妈,我确实有必要提醒一下她,但是现在他都被捕了,我也没有必要为了这件事去联系她了。”
“由里酱居然还想着要提醒她注意安全啊……”
由里指了指自己额头的纱布:“如果是这种程度的话,换做你你也会这麽做的——不是说真的要换成你的意思。”
“但是我还是觉得你人真的太好了——对了对了,我这次路过学校门口的时候去那家店买了苹果酥,给你!”
和朋友共度的休息时间在繁忙的赶稿日和无趣的养伤时光中让由里的心情好多了。
当然,和她的爱人真正展开的恋爱时光也为她找回生活步调作出了很大的贡献。
由里正在倒一杯水,佐久早突然叫了她一声。
“由里。”
“嗯?”
佐久早修长的双臂从她的腰间滑过来,把她环抱在了怀里。
佐久早最近担心正面拥抱她的时候碰到她的伤口,所以总是从背后抱住她。
但是佐久早做什麽事情的声音都很小,走路的时候也像猫一样安静。如果他在一片寂静中突然抱住她,有可能会吓到她,所以他每次靠近都会叫她的名字。
佐久早轻轻把下巴贴在她肩上:“明天又要和AD比赛了。”
由里现在已经知道了,AD有很多佐久早在国家队的队友,是非常强劲的队伍,其中更有佐久早最看重的对手。
她把属于自己的水杯轻轻放下,给佐久早的水杯也倒了水——他才刚回家不久,由里感觉他可能也会想要补充水分:“臣臣比赛之前也会紧张吗?”
“与其说是紧张,不如说任何重要的事情开始之前,我都会控制不住地一直思考相关的事物。”
由里表示理解:“因为臣臣是希望万事都可以提前做好准备的类型嘛……不过赛场上是瞬息万变的,就算有预料之外的事情发生,我相信臣臣也一定有能力去应对。”
佐久早说:“说得就好像你是教练一样。”
这是什麽话?由里从他怀里转过身来面对着他:“我只是真心地在表达对臣臣的认可!臣臣不要一害羞就变得阴阳怪气了!”
佐久早稍微松开了些让她能跟自己错开身,但双手仍然留在她腰后,看起来很真诚:“我也是在表达对你的认可啊,觉得你说得很好才这样说的。”
由里愣了一下,不可思议的表情顿时在她脸上浮现:“臣臣原来会说夸奖别人的话啊。”
“我以前不是也说过吗?”
这一幕怎麽有点熟悉,由里不禁提起了往事:“我也经常夸臣臣长得帅,可是臣臣之前也说我没有夸过。”
佐久早用手指卷着她的发尾玩:“那我们正好扯平了。”
由里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还没扯平呢,臣臣也要说出我的优点……嗯……至少三个。”
佐久早“喔”了一声,垂首向她靠近了。
她立刻捂住了佐久早的嘴:“臣臣你是一个正人君子不能靠出卖色相蒙混过关的!”
但佐久早只是笑着,鼻息轻轻碰到她的手——他拿起了放在她身后的水杯:“我渴了,想喝点水再说。”
他明明就是故意的!
“三个会不会太少了?”他喝着水问。
你看,一个人总是很难真正地生佐久早圣臣的气。
佐久早很快就放下了杯子——毕竟这本来就是他拿来虚晃一枪用的——然后他宣读了他的答案:
“你是善良的,坚韧的,不受束缚的我的爱人。”
佐久早总是能说出这样的话,音量不大但掷地有声。
由里有点不好意思:“这好像是在漫画故事里才能看到的对白啊。”
佐久早看着她,思索了一会,然后给了她来自他的解释:“现在你也身处在一个好故事之中了,所以你也可以听到这样的对白。”
“臣臣我真的最最喜欢你……啊!”由里试图给他一个拥抱,但最终还是撞到了头。
佐久早也瞬间从恋爱漫画一般的情节里脱身,化身成了安全教育片的一份子:“还好吗?我就说了还是从后面抱比较好的。”
这次去东京也有安部先生陪同着由里一起,当然,早上他陪伴的其实是从由里的身体里苏醒过来的佐久早。
他们直接拜托安部先生开来了一辆车,这样就可以在车里接吻互换了,可以免除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我们之前为什麽不这样做啊?”
“之前家里也不知道我们的事情,如果要租车就需要你去开,你会开吗?”
由里大学的时候认为自己距离买得起车还十分遥远,所以当然没有花时间去学习开车,至今还没有驾照。
“臣臣去开好像也可以。”
“可是在你身体里的时候我是一个没有驾照的人。”
“对喔!”由里好像现在才想到一样,“幸好现在有臣臣的家人和安部先生帮忙,等连载的事情稳定下来我也去学一下开车吧?”
“那我就期待着了,晚上见。”
他们没有在一起待很久,因为佐久早得去为今天的比赛做准备了。
佐久早邀请了由里来现场看这场他非常看重的比赛,由里当然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晚上她早早就来到了观众席。
一位工作人员叫住了她:“请问是远藤由里小姐吗?”
她点点头:“是的。”
工作人员向她指了指远处的一个位置:“佐久早先生有事情想请您去一下候场区,您能跟我来一下吗?”
“他有事情找我?”佐久早从来都没有在赛时要由里去过后台,由里不想影响他的状态让他忙于照顾自己,所以也从来都没有要求过。如此着急会不会是真的有什麽要紧的事情呢?由里不禁有点担心。
她看了一下安部先生:“我现在过去一下。”
安部先生立刻起身和她一起前往,但是到了工作区的门口却被拦住了。
工作人员抱歉地说:“先生,我们的证件有限,一次只能带一位进去,您看您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再回来接您可以吗?”
由里对安部说:“里面有臣臣在没关系的,那就麻烦您在这里等我吧。”
她跟着工作人员拐过弯,被带到了一个会客室一样的房间里。
工作人员示意她可以在里面等一会,他会去叫佐久早过来。由里点点头,进入了这个房间。
然后,一声闷响在她耳边爆炸开来。
由里的脑后传来一阵钝痛,她眼前一黑,立刻倒了下去。
第37章 你根本就不配评价他!
由里从混沌中睁开了眼,发现自己在一片漆黑中。
她试图动一动,但发现自己的双手被反绑在背后,双腿也被绑住了。她低下头查看自己的情况,但由于太黑看得不太清楚,经过一番触碰她才确定了自己是被宽胶带绑起来的。
她应该是被人打晕后带到这里来的——她本来就在养额前的伤,现在脑后也疼得不得了。
而且从身体的感受来看,现在这个黑漆漆的封闭空间是移动着的,她很可能是在一辆行驶中的货车上。
由里试着摸了一下自己的裤兜,手机还在里面。也许绑架她的人行事匆忙,没来得及把她的东西收走。
还有希望。她按亮了手机,试图凭借感觉解锁来报警。为了刚才的比赛,她的手机静音了,所以此时此刻按到按键上一点声音都没有,她完全无法判断自己有没有按到正确的位置,因此花了一点时间才听到微弱的电话声响起。
拜托让她拨通到正确的号码吧。
但或许是密闭空间的缘故,也有可能和这里的位置有关,电话因为信号太弱自动挂断了。
她叹了口气,想至少借助手机的光打量一下四周有没有什麽可以用来自救的工具,但货车在这时停下了。
恐怕这一系列事件的始作俑者终于要和她面对面交谈了。
货车车厢的门被打开了。
突如其来的光线和温度变化让她打了个冷颤。
由里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自己其实还挺冷的,她走的时候以为自己不会离开太久,就把衣服留在座位上了。
但是她显然没法向一位很有可能给自己制造了连环困境的凶手求助。
男人这时已经不再穿着体育馆工作人员的服装了,而是换上了一套物流公司的工装:“我知道你。”
这一点她当然看得出来,不然抓她来这里干什麽呢?由里不想因为自己主动输出暴露太多信息,所以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他继续说:“每次佐久早去各地比赛的时候,你都会跟着他。我还知道你早就和他住在一起,顺便找到了你们的家。你一定也是一个被他所迷惑并因此爱上他的人吧?”
他为什麽要用“也”?
由里有点犹豫地问:“你也……喜欢他吗?”
所以他做这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事情难道是爱而不得对情敌的报复?
“你这女人在说什麽?”男人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反应,顿时怒火中烧,“我是要向所有人揭穿他的真面目。”
由里不解地看了看他。
他说:“你为什麽不问我他怎麽了?”
由里愈发迷惑了,他好像有一种戏瘾,即使所有人都理解不了,他也有一种信念感要把这个坏人表演到底,他把由里带来这里就是为了让她看一场莫名其妙的大戏吗?
出于安全考虑她也只好配合出演:“他怎麽了?”
“他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夺走了我的一切。”
这种和佐久早圣臣风马牛不相及的结论到底是怎麽得出来的?有一瞬间由里都忘记了对于可能会被伤害的恐惧,只是单纯地感到荒谬。
男人愤慨地展开了叙述:“在我国中的时候,我也曾经是队里的王牌,但是到了高中,就因为有他在,我连正选都当不上。”
要说这个男人有运动经验由里是相信的,第一,他看起来确实很高大,只是不像佐久早他们那样有鲜明的肌肉线条——或许从失去了正选位置开始他就没那麽热衷于锻炼身体了吧;第二,随着灯光进入货车车厢的空间,由里注意到车厢里放着一根棒球棍,可能她就是被那根棒球棍打伤的。
“都是因为佐久早圣臣,没有人再像以前一样无条件信任我,我明明和他一样每天都参加了训练,付出了那麽多辛苦,但是得到奖牌的人却只有他。”
那是因为他确实打得太好了啊……竞技体育不看得分能力还要看什麽呢?
“还有,他抢走了我的女朋友。”
这就更奇怪了,佐久早以前好像没有过女朋友吧。
“我本来都要和我的女朋友上垒了,他却过来拆散我们。从那之后我的女朋友就不跟我说话了,我看肯定是因为她被佐久早道貌岸然的外表迷惑了。”
“他……为什麽会在这时候出现呢?”
“我和我女朋友正在学校的校园里走着,我只是很普通地想要拥抱她而已,这在情侣中不是很正常吗?可是那家夥跑过来说什麽‘不经过女生的允许就这样做是很失礼的行为’,还叫我走开。”
这听起来完全是一种正义行为啊……他该不会觉得这样说能让由里站在他那边吧?
男人可能回忆起那时的事情太气愤了,一时间呼吸急促起来,大口喘着气。
看他暂时不说话了,由里只好试着把话接下去:“那你女朋友到底有没有允许啊?”
他理直气壮地说:“她明明就说了她觉得我是一个好人啊,这难道不就是默许了吗?”
怎麽越来越离谱了?由里都不知道从何说起好了。
“冒昧问一句,你和你女朋友在一起的过程是?”
“我写了情书给她表白,她没有回应我,我知道那是因为女生都很容易害羞,需要男生主动,于是鼓起勇气约她到操场见面。”男人十分自我陶醉,“当我问她愿不愿意和我交往的时候,她就说了上面的话,她那麽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怎麽可能是不喜欢我呢?”
由里终于明白了两件事:一件是佐久早选手因高中时太过优秀还阻止了一起性骚扰案件被记恨至今,甚至连他的妻子都遭到了迁怒,另一件是她恐怕碰到的是一位有钟情妄想症的罪犯。
她忍着恶心试图顺着他的思路说下去:“听起来你还挺深情的,那你被他横刀夺爱了,我被他骗了,我们不应该同是天涯沦落人吗?所以你绑架我的目的是?”
“我当然知道你只是被蒙蔽了,佐久早那种人才不配得到真心的爱慕呢!”男人终于得到了肯定,十分激动,但很快话锋一转,“你还不明白吗,我要毁了你,让他也尝尝重视的东西被夺走的滋味。”
啊?
由里毫不理解,但事已至此多拖一点时间她就有更多的可能获救,她只好和他扯皮下去:“你真的觉得这样就能伤害到他吗?”
“你这是什麽意思?”
由里的大脑飞速转动着,她说:“佐久早选手那种条件的人,想找什麽样的女友找不到?他选择我无非就是因为我无权无势,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罢了。”
男人点了点头,似乎是被说服了,随后说:“你很聪明。”
对吧?她也是这麽认为的。由里神情紧绷,不让自己颤抖的双手暴露。
男人阴沉着脸朝她晃了晃手机:“我知道你想借这个理由劝我不要伤害你,可是我不得不这麽做,因为他是真的爱你,他为了你缺席了今天的比赛。”
由里呆滞了一下。
安部先生肯定会发现不对,佐久早也肯定会很快就得知自己失踪的消息的,这都不令人意外。
她刚才因为太专注于思索逃脱的事情,没有展开想这件事,可现在她才想起来,昨天还对自己述说着对今天比赛的期待的佐久早完全有可能就这样突如其来地缺席了这场比赛。
不能再想下去了,一味地为臣臣的事情难过并不能让她回到他身边,她得先想办法活下去。
但现在她连这件事也没有时间思考了。
因为男人拿起了她从刚才开始就注意到过的棒球棍。
“你要怪就怪佐久早那家夥吧,是他的爱害了你。”男人说,由里注意到他拿球棍的手和她一样也有几分颤抖。
但是他最终还是选择让球棍落到了她身上。
由里侧身让头部避开,球棍击中了她的手臂,她闷哼了一声,被打中的地方像被灼伤一样剧烈地发痛。
但是她被绑着,再怎麽挣扎也不可能永远躲开每一次攻击,球棍最终还是打中了她的头,本就疼痛不已的脑子发出嗡鸣的声音,有鼻血顺着她的脸流了下来。
她终于不得不面对这个事实了。
她有可能会死在这里。
“他没有错……”她用残存的意识拼凑出了这句话。
如果真的要死,她也不能让这个杀人犯心安理得地活着。
“你说什麽?”男人停了下来,甚至退开了两步,为她的话感到不可思议。
“佐久早圣臣没有错。”
“你……你凭什麽这麽说?”
“你们既然是一个学校的,你难道不知道古森选手也打过主攻手,可是为了不被他的光芒掩盖,从不同的赛道成为最好的选手,转型打了自由人……”由里咳了一声,有血流了出来,但她还是要坚持说下去,“虽然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他们那样的顶尖选手,但是一个人只是想要留在赛场上多的是办法,可你做了什麽呢?”
“如果真的喜欢,哪怕去打几场业余的比赛也好,可是你把时间全都花费在报复一个根本就没有任何地方对不起你的人身上,连他的家人都不放过……”由里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了,脸上因为血液变得黏糊不堪。
男人终于听不下去了,拿起球棍再次向她走来。
“你根本就不配评价他!”她几乎是喊了起来,“技不如人的人是你,不被爱的人是你,连正面竞争的勇气都没有只敢对一个手脚被束缚起来的无关人士动粗的人也是你!就算你今天杀了我你也只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失败者!”
她挨了最后一记重击,然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38章 她很快明白了佐久早不肯和她换回来的原因。
由里再次从黑暗中醒来。
她只觉得头痛欲裂,身体的其他部位完全没有知觉了。
她拼命挣扎了几下,但很快察觉到用来绑缚自己的四肢的宽胶带并没有被解开,只是多了一条用来封住了自己的嘴。
光线的缺失和在遭遇连续重击之后已经不算十分清明的视线导致由里并不能准确地判断自己身处何处,只能判断出自己被塞在一个很狭小的空间里,而且这次没有在进行移动了。
或许那个疯狂的杀人犯以为她死了,这里是他选择的抛尸地。
如果真是这样,只要能出去,她或许就能逃走。
由里拼命向四周触碰了一圈,终于在头顶上顶出了一个可以移动的空隙。
她意识到自己在一个筒状的空间里,头顶上是一个盖子。
但是这个盖子似乎被重物压住了,任凭她怎麽移动都没有任何用处。她的身体本就在极寒天气和多次重击之下脆弱不堪,没有办法在受到束缚的情况下对抗如此沉重的东西。
由里最终脱力地瘫倒下去。
她想起和她约定好等她的伤好了就要一起举办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婚礼的佐久早,他为了这件事缺席了自己重要的比赛,此时此刻不知道该有多麽焦急痛苦。
但是也许他们不会有机会再见面了。
她一直都不相信自己也可以拥有幸福,直到遇到了佐久早,她终于有勇气去正面对抗给自己带来痛苦的一切事情。明明所有的事情都在好起来,怎麽她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呢?
也不知道她晕倒了多久,从那之后又过去多久了。
如果到第二天的话,他们会不会再次互换身体呢?
如果到那时候自己的身体已经坚持不住的话……佐久早会怎麽样?
她不能就这样放弃。
由里突然想起自己与那个疯男人正面对话之前她摸到了自己的手机,不知道此时此刻手机还在不在自己手里。
她急忙伸手摸向自己身前的口袋,每一寸被牵动的肌肉都很疼,但是她还是拼命拿到了手机。
电池在寒冷的地方原本耗电的速度就会更快,不知道她的手机现在还有没有充足的电量来维持开机。
她深吸了一口气,点开了屏幕,无数个未接电话涌上了界面。
她注意到时间已经是淩晨五点半。
最后一通电话是佐久早打给她的。
这说明离开了货车这里终于有信号了?她滑动手机界面立刻回拨了佐久早的电话。
电话刚打通就被人接了起来,她听到电话那边的人飞快地说:“由里?是你吗?你在哪?”
听到他的声音,由里几乎要哭出来了,她不能说话,只能用残存的力气从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声音。
“你还好吗?是不是不能说话……”佐久早还在电话里追问着,但是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由里的手机耗尽了最后的电量,自动关机了。
她一瞬间又回到了黑暗中。
但至少打通的电话有机会让警方定位到她的位置,他们就可以更快找到她了,也许,也许会没事的。
她的眼皮也开始打架,她实在太疼,太冷也太累了。
在她即将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她突然从一个十分明亮的房间里醒来。
“怎麽了?没事吧?”她看向声音的方向,发现是古森在对自己说话。
佐久早的母父也在不远处,一边等待一边针对一份材料交流着什麽,或许他们也为了查找由里推迟了一些工作事务。
她的身体变得轻松多了,只是有些轻微的疲惫感,刚才被困在黑暗中的样子就好像是一场梦。
“圣臣,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古森继续问,“你的脸色太差了,先睡一会再起来找人吧,电话都能打通了肯定很快就能找到她了。”
由里这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麽——这一切根本就没有结束,只是她刚才承受的那些现在换佐久早去承受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还能坚持多久,但已经无暇去思索最差的情况。
由里飞快地思考了一遍自己在货车上和塑料桶里接触到的全部信息:“冷藏库。”
“什麽?”古森奇怪地看了看他的表亲。
“在冷藏库附近的一个桶里。”
“谁啊?”
“臣……由里在冷藏库附近的一个桶里。”
古森茫然地看着由里,一瞬间茫然便转化成了惊恐,他飞速地拉起由里到了室外。
由里不理解为什麽他要这样对自己,一心只想快点去救佐久早:“到底怎麽了?”
古森十分严肃——由里从来没有在他脸上见到过这样的表情,这几乎让她有点害怕——他问:“圣臣,你老实告诉我,你为什麽会知道?”
由里堂皇地摇了摇头:“不是那个问题,我们应该快点去救人啊!”
古森根本不听她的:“是你做的吗?”
“你在……说什麽?”
古森几乎要大喊起来,但却还是拼命压抑着,保持着微弱的气声:“都到这种时候了你还不能告诉我实话吗?如果不是你做的你怎麽会知道她在哪里?”
“我没……”
“算了你不说就不说,现在马上订票离开这里,我会跟他们说我送你回去睡觉了。”古森拉起由里飞快地往自己的车上走。
由里不明就里,只能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反过来拉住他:“我们真的得去冷藏库救她!”
古森眉头紧皱:“我们只能去机场——我不知道你是害了她之后……又反悔了还是怎麽样,难道我要眼睁睁看着我的表兄弟进监狱吗?”
啊?
被他这麽一说,由里渐渐明白,对此事本该毫不知情的佐久早突如其来地报出了爱人遇害的地点确实非常令人怀疑。
但是她只能尽可能简单地向他解释:“古森君,首先臣臣没犯罪,犯罪的是他高中和他一样打主攻手的同学,其次你为了亲情包庇犯罪嫌疑人的话自己也会遭殃的,最后我不是他!我们真的得快点去冷藏库不然我不知道他能不能坚持下去了!”
古* 森被这一连串的信息噎住了:“你不是圣臣还能是谁啊……”
这时有警察出来打断了在寒风中站在警署门口的两个怪人:“我们查到远藤小姐所在的方位了。”
古森急忙询问:“她在哪?”
“达尔冷藏库。”
古森怔了一下,没有说话。
“现在我们立刻部署警员去救人,两位可以随行前去搜救。”警察说完就进去了,留下古森和由里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由里先开了口:“我的意思是,我是远藤由里……我的灵魂是远藤由里,我和臣臣互换身体了。”
古森犹豫了一下,小心地问:“圣臣,你是不是太累了?”
“我真的没有!”由里早就知道这样的事情除非真正发生根本不会有人相信,但还是极力证明着自己的身份,“那天臣臣家里的长辈和我一起去看比赛,在看台上有粉丝送给你一个柴犬挂件,这件事情臣臣不是不知道吗?”
“就算你这麽说……”
“你难道不奇怪我们是怎麽认识的吗?如果不是因为互换身体,我一个能在家里宅一辈子的人怎麽可能会和两点一线的国家队运动员认识啊?”
“好像还真是这个道理……”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救人,我在被绑架之后被殴打了很多次,现在身体状况已经很差了,如果我们不能马上找到我的身体的话,臣臣他……”
古森立刻回身进门:“我去叫他们一起。”
达尔冷藏库的距离不近,他们花了一段时间才到达。得知全部情况的由里和古森已经心急如焚。
搜救很快开始。由里只知道自己在一个桶里,但是不知道这个桶的位置和外观,她只好一个一个地去翻存储物品的桶,最终在垃圾站里看到了一个被胶带封锁住的垃圾桶。
她从佐久早的口袋里拿出钥匙,借助钥匙飞快地划开了胶带,看到了被紧紧束缚住的,自己满是血迹、淤青和冻伤的身体。
佐久早还醒着。由里把自己的身体抱出来的时候听到了他因为吃痛不可抑制的吸气声,她顿时泪如雨下。
“臣臣……”由里想要撕开全部的胶带,但那样也会让他无比疼痛。
她只好先飞快地撕开缠在自己嘴上的胶带,试图通过亲吻换回身体,却吻到了自己的侧脸。
佐久早说话的声音嘶哑而微弱:“不用……”
“什麽不用,你在说什麽啊?”由里十分着急,捧着自己的脸不由分说地亲了上去。
佐久早还是有些抗拒,但是他现在身处一具无比虚弱的身体之中,而且束缚他的胶带还未曾解开,他不可能再作出什麽有效的反抗,最后还是让由里亲吻了他。
好疼……
实在是太疼了。
由里很快明白了佐久早不肯和她换回来的原因。如果是这样的疼痛,她也无法放任对方就这样独自忍受。
她靠在爱人的肩膀上晕了过去,只记得昏倒之前佐久早还在亲吻她的嘴。
但是他们没有因此再次互换。
第39章 这是一个真正的吻。
由里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佐久早正坐在她的床旁边。
她嗅到了消毒水的味道,听到了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也看到了自己身上的病号服,她很快意识到这是医院的病床。
佐久早本来在对着空气发呆,但他的手拉着由里的手,因为她突然的动作,他不由得惊了一下。
由里也有点被吓到了,从她晕倒开始虽然已经过去了很久,但是在她的意识彻底迷失之前,她刚从九死一生的环境里脱身。
被封闭在垃圾桶里刺骨的寒冷,被重击的剧痛,还有那个罪犯疯狂的话语她似乎都还能再次体验到。
“你醒了。”他说,声音小到像是在自言自语,但也足够由里听清。
佐久早非常小心地避开她的伤口,用比任何时候都轻的力度抱住了由里。
由里的身体僵了一下。她渐渐地意识到,她所经历的那些痛苦很大一部分佐久早也在她的身体里体验到了。那种劫后余生的惶惑里顿时夹杂了心疼。她也用手臂轻轻勾住佐久早的脖子,几乎是安抚性地摸了摸他卷翘的发尾。
虽然佐久早的头发是自然卷,相对于直发是相对无序的发型,但是他平时也会认真打理让头发看起来整齐一些。此时此刻他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好好休息,或许也没有回到家里或者任何可以休憩的地方去过,所以头发的外轮廓里比平时多出不少微微翘着的碎发。
“我……睡了多久?”由里问——她觉得喉咙有点干,于是清了清嗓子。
佐久早把准备好的水递到她嘴边:“快要有一天了。”
“那你睡觉了吗?”由里就着他的手小口地喝了一点水,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让她找回了一种存活的实感,“我们上次互换的时候臣臣就已经一晚上没睡了吧。”
“白天有护工照顾你,你做完全部的检查之后我睡了一会,放心吧。”
话虽这麽说,佐久早的眼下分明就有着从来没有过的乌青。像他这样作息规律的人什麽时候以这样的脸色示人过呢?
由里轻轻推了推他:“臣臣明明看起来就很累……我现在醒了,再去睡一会吧。”
佐久早没有管她,只是挪动了一下自己的座椅,同她靠得近了一点:“我没事,现在感觉怎麽样?”
“已经好多了,”由里想起案件的重要信息自己都还没有告诉大家,猛然从床上支起身来,结果疼的倒吸了一口冷气,“臣臣,那个人说他是你的高中同学,你们找到他了吗?他没对你怎麽样吧?”
由里的伤处太多了,随便移动一下都很容易碰到,佐久早赶紧站起身帮她躺回原处,示意她不要乱动:“他已经被带走了,人赃俱获,他也没有什麽可以为自己辩解的,之前关于我的谣言,家门口的标记,还有你的……那个男人的事情,都是他间接造成的。”
由里听说事情已经尘埃落定,这才松了口气,乖乖回到床上:“那就好……大家都没事吧?”
“嗯,”佐久早想了想,又说,“我没有注意到过他的恶意,后来才知道他是因为我才对你出手。对不起,没想到是因为我的事情害你被卷进来。”
“臣臣不要道歉啊,又不是你的错。”由里轻轻拉住他的手,安抚性地捏了捏,“且不说你都没有继续和他联系,想不到他太正常了——他把那些问题归因于你本来就不是一般人可以理解的思路。”
佐久早回握住她的手,她身上的伤痕他已经看了太多次,此时此刻不需要反复打量也完全记得住,所以他就只是和她这样静静待了一会。
“对了,元也知道我们互换的事情了。”
由里并不意外这个结果,毕竟揭开真相这件事是她自己亲自参与的:“因为去找你的时候太着急了,就说了出来。”
佐久早看起来也完全知道了前情,他点点头:“我也和他解释过是每天的淩晨会发生互换的事情了。”
“说起这个……”由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惊奇地抬起头看向了佐久早,“今天到现在都没有互换。”
佐久早光顾着关心她的身体状况,现在也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这件事。他也像她一样垂首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是这样。”
“难道真的像传说里那样,互换自动结束了?”由里思索着,“今天好像不是什麽特殊的日子,距离我们互换开始的那天间隔的时间也……不是特殊的数字。嗯……突然觉得头好疼啊。”
“如果你现在不觉得头疼那才是真的出问题了。”佐久早用指腹搓了搓她的脸颊,很轻地笑了一声,但是在安静的病房里由里还是听得很清楚,“先不要想这些了,好好休息吧。”
“嗯。”由里靠在枕头上看着他,“臣臣。”
“怎麽了?”
由里问:“现在这些都是真的吗?”
佐久早因为这个问题沉默了一会:“当然。”
他牵着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让她感受到自己的温度:“都已经结束了,一切都会好的。”
俱乐部给佐久早放了一周假,但排球是一天不碰也会影响手感的运动,就算佐久早自己不回去,由里也会一直赶他回去。最后他只多休息了一天,把觉补足就回去训练了。
由里也只在东京多停留了一天,就在大家的照看下转院到了大阪的医院。
由里平时专注工作的时候都没有在一小段时间里见过那麽多人,结果最近凡是能来的朋友都来看她了。虽然身体受了伤,但她一天说的话比往常多出不少。
她原本跟奶奶约好了新年时要在大阪见面,现在新年马上就要到了,她却还在医院里。这件事总归是瞒不过奶奶的。奶奶火急火燎地跑来照顾她,由里本来回忆起之前的事情还偶尔会觉得恐慌焦虑,但是有了疼爱她的亲人作伴心情轻松多了。
佐久早则是在工作时间比平时还要更加全神贯注地训练,把加练的时间腾出来照看由里。
由里知道现在也是对佐久早的赛程来说非常关键的时期,他本来就为之前的案件缺席了一次比赛,她不想再让他的竞技状态受到影响。她于是又赶了他几次,但看他实在放心不下,也就不再坚持。
她靠在病床上和佐久早聊天:“我们最近待在一起的时间好像比以前都要长。”
自从那件事情之后,佐久早只要出现在由里身边就常常会牵住她,就好像他很害怕她突然消失一样。他说:“以前我们都太忙了。”
“我现在也很忙……”由里瘪了瘪嘴,“我想画画了。”
佐久早便絮絮叨叨地念起了她的身体状况:“你现在的状态不能维持同一个姿势坐太久,正好连载还没有开始,还是稍微过一段时间吧……还有,你的手臂不疼了吗?”
由里可怜兮兮地说:“疼。”
“所以果然还是……”
由里担心这是佐久早即将开始碎碎念的下半程的预告,急忙打断了他:“臣臣亲我一下我就不疼了。”
“我在认真地跟你说话呢。”佐久早皱着眉捏了一下她的鼻尖。
“我也是认真的。”由里前倾了一点身体同他凑近了。
虽然是刚结束训练就立马过来,但是佐久早仍然保持着他超乎常人的卫生习惯,身上只有沐浴露清爽的香气——和他冷峻的外表不一样,他用的沐浴露就是很普通的柑橘味,此时此刻温暖地萦绕在由里的鼻尖。
佐久早也缓缓低下头,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由里的眼睫毛在颤动着。
他们的鼻尖轻轻碰到一起,然后是嘴唇。
这并不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但是他们从来都没有像这样认真感受过他们之间的吻。
不是紧急情况下的逼不得已,不是为了互换身体的例行日常,这是一个真正的吻。
或许是为了防止自己碰到由里的伤处,佐久早吻得很轻,就像一片羽毛轻轻落在她的嘴唇上,柔软又让她微微发痒。
由里伸出双手攀上他的肩膀,身体和他贴得更近,小心翼翼地加深了这个吻,然后她感受到唇尖湿润的触碰,有些惊讶地睁开了眼,发出含混的气声:“臣臣……”
那个光是想到会和别人交换细菌都会黑着脸躲到社交场合的边角去的佐久早,他真的愿意……
佐久早也睁开眼,稍微错开点距离,眼睛里带着笑看她——他肯定知道由里为什麽停下来了,但是却故意逗她:“你不愿意?”
由里想摇摇头,但是这两天下来为了养伤她终于习惯说话的时候让头保持不动了:“当然不是!”
既然如此,他们之间也不必再多说什麽。
佐久早也揽她入怀,再次与她唇舌相交。
窗外平静无风,月色如银。
由里马上就可以出院了,他们会一起度过跨年夜,许下很多对新年的心愿。
就这样一直到冬天结束,春天来临,好像会很好。
第40章 情侣在吃烛光晚餐时会讨论什麽话题?
由里在跨年夜到来之前就回到了家。
在那之后她和佐久早真的再也没有互换过身体了,由里想或许一切就像那天在神社里管理员先生说的那样,两个人一起经历了许多事情,验证了关系的日久弥坚,所以用以创建缘分的灵魂互换也随之结束?
因为不再需要每天早上接吻把身体交换回来,他们可以不再像之前那样费心费力形影不离,各自都有了更多的时间。这对两个习惯了独处的人来说其实不算坏事。
住院的时候佐久早还是会每天晚上来医院看由里,但是由于他们的家距离俱乐部远比由里所在的医院近,在由里的强烈要求下佐久早最终同意了晚上回去睡。
这期间佐久早去外地参加过比赛,由里认识他之后还是第一次没有随行,只是在病房第一排观看了他的精彩表现。
佐久早选手并没有因为临时遭遇的变故影响状态,还是之前那个对关于排球的每一件事都一丝不苟的优秀球员。
她到排球相关的社群里转了一圈,球迷们也是这样认为的,这让她为佐久早松了口气。
在佐久早不在的时间里,由里偶尔和其他来看望她的人见见面,大部分时候则花费在慢慢拾起画笔这件事上。
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一般,没有办法去进行很精细的作画,但是她很快发现借此机会多留意一下画面大关系的塑造也不错。人只要想在一件事情上投注精力总有办法做下去的。
她发消息给佐久早。
【由里:我突然觉得我走到今天得再次感谢由里选手的坚持。】
佐久早人在异地的时候只要没在训练或者比赛回消息都非常快。
【臣臣:虽然不知道为什麽突然说这个。】
【臣臣:得给由里选手举办庆祝仪式。】
跨年当天,佐久早终于有机会展示自己在事前调研中曾经记录在册的情侣浪漫活动——烛光晚餐暨由里选手康复庆祝仪式。
离开家带着长长的采购单去采购食材的时候,他问了由里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由里自然是欣然同意。
佐久早的计划永远都是十分稳妥的,实际上每次采购都花不了多久,他现在正对照着手机备忘录里的购物清单无比迅捷地拿起全部他所需要的东西。
由里本来只是跟着随便看看,但是走到调料区看到他拿起一瓶新的料酒的时候突然出言打断了他:“臣臣,我上次来的时候买过这瓶了。”
“你已经买过了?”佐久早有点犹豫,“但是我把它放在清单里是因为家里的那瓶见底了。”
这段记忆由里也有,她于是十分自信地点点头:“我记得我也是看到家里的那瓶没有了,所以才买的。”
佐久早感到有些奇怪,但是看她这麽信誓旦旦不禁也有些怀疑自己的印象:“你买过之后没有替换掉原来的那瓶吗?”
这一问让由里也陷入了思索:“那可能是因为当时那瓶还没有彻底用光?我也记不清了。”
佐久早又看了看手机上的清单,决定给予难得对于清单发表意见的恋人一些信任:“嗯……如果你确定的话就先不拿了。”
由里虽然确实有购买过的印象,但制定清单的人可是事无巨细的佐久早,她不由得变得更加犹豫:“好像也不是那麽确定……要不还是拿一下吧。”
“但是料酒消耗得没有那麽快,没有必要囤积太多在家里。”佐久早习惯精简除清洁工具以外的大部分用品——这是由里早就清楚的,“你确定要拿?”
“拿吧!”由里经过了慎重的考虑,最终下定了决心。
相信最可靠的佐久早能有什麽问题呢?
然而,回家后他们在由里风衣的挂鈎上看到了装着一模一样的料酒的购物袋。
他们沉默地看了看对方。
由里张了张嘴,想先发制人进行一个道歉,好让佐久早无法太苛责她。
但佐久早还是抢了先,他不无责怪地问:“你是怎麽想到能把料酒藏在这里的?你想举办厨房用品展览会?”
不知道他发现了没有,他现在吐槽别人的话都有点由里的精髓了。
明明以前由里要给他创建清洁用品博物馆的时候他还完全不明白她的幽默呢。
做好晚饭之后佐久早拿出了一个脉冲点火器。
由里以为他只会拿出一个普通的打火机,或者干脆使用购买蜡烛时店家赠送的火柴,但是看到他拿出没在家里见过的设备时有点好奇:“这是专门用来点蜡烛的那种打火器吗?我都不知道臣臣还有这个。”
“很久以前买的,”佐久早说,“以前睡不着的时候会点香薰蜡烛。”
“臣臣作息这麽规律原来也会被睡眠困扰啊……”由里回想了一下和佐久早认识以来的事情,好像没有留意到过他有什麽休息不好的时候,虽然他们不是从一开始就睡在一起,但是每次她自然醒的时候都刚好是几乎一样的时间已经足够说明佐久早的睡眠有多规律了。
“最近没有……很少会有了。”佐久早严谨地说,如果要说完全没有睡眠障碍的话,那必须得排除由里出事的那次才行,“在刚进入职业球队的时候,产生了和之前不太一样的感觉。”
“臣臣从那麽小的时候就是那麽厉害的球员了,居然也会为了比赛紧张吗?”由里关上灯坐在餐桌边,看着烛光在佐久早脸上摇曳。
“也不完全是,只是感觉不太一样。”说话间佐久早开始替她切她盘子里的牛排——他今天做的饭比平时还要精细漂亮,加上此时此刻特意布置过的环境,就算说他们此时此刻是在一家高档西餐厅里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学生时代和职业时期比起来,能够聚集在一支球队和一场比赛里的人有很大的不同。”
“在学校的时候,能聚集在一起的人最多只差两个年级而已,虽然水平会有高下,但是能够长居正选位置的人都是能力相近的人。”佐久早把她的盘子递回给她,“而进入V联盟的话,从那一刻起这个行业所有活跃的选手,无论年龄、积分、战绩和名望,他们全都会成为你的对手。”
由里忍不住插嘴道:“这一切的前提似乎是你一进入职业球队就能上场比赛吧,好奢侈的烦恼。”
佐久早白了她一眼。
这个表情当然激起了由里的反抗:“臣臣这是我们的第一次烛光晚餐,你不能再像这样用对待路人的态度对待你的妻子了!”
佐久早笑了一下:“我对路人很有礼貌吧。”
好像还真是。
由里本来还在绷着脸试图假装生气,但是听到这里也忍不住笑了:“不过这种感觉确实是很合理的,后来臣臣就有了独特的方式来让自己心安吗?”
“试了一段时间香薰蜡烛,但有一次我发现自己没有熄灭香薰蜡烛就直接睡着了。”
由里担忧地问:“着火了?”
“没有,”佐久早说,“但是我不需要等到失火才能意识到这件事有一定的安全隐患,所以后来就没有再在睡前用过香薰蜡烛了。”
由里点了点头:“防患于未然确实是臣臣会做的事情。”
他们发散性地聊到这里,这些话题差不多也就结束了。两个人都安静地吃了一会。
佐久早有点突兀地打破了平静:“一般的情侣在享用烛光晚餐的时候都会讨论什麽话题?”
“嗯……我不知道?”由里在这之前并没谈过恋爱,对此当然毫无头绪,她只是有点费力地从自己的文艺作品储备里掏出了一些情境,“可能会讨论食物——我已经说过了真的太好吃了——还有讨论电影,也有可能聊一些人生观念和关系的未来发展之类的话题吧?”
“如果不是我现在在看着你我会以为这是你刚在搜索引擎上搜出的结果。”
“我说得有那麽公式化吗……”由里可怜兮兮地看了他一眼,但是由于她嘴里还鼓鼓囊囊地塞着佐久早精心制作的美食,她看起来并不可怜,甚至还像过得很好。
佐久早不准备和她就这个话题展开争论,他问出这个问题是出于其他方面的担忧:“像我这样一直说我的事是不是不太好?”
“才没有!”由里立刻表态,“臣臣本来就很少把自己的事情拿出来夸夸其谈啊!我还希望你能多说一些好让我更了解你呢。”
得到这样的回答,佐久早也自在了些,但惯于吐槽她的本性还是没变:“对于伴侣来说现在才开始了解会不会有点晚了?”
她晃了晃脑袋:“不会呀,了解伴侣是永远在进行时的动作。”
佐久早挑了挑眉:“你有时候说话还真挺像个作者的。”
“我就是个作者啊!”由里这回发射了一个有点生气的眼刀,但是由于上述原因看起来仍然毫无威慑力。
佐久早因为她的反应轻轻勾了勾唇角:“快点吃吧,等一下我准备了线香花火,我们可以一起去阳台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