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执剑的道士,眉眼精致逼人,神态邪气,一身红衣,容貌如妖。
此刻他压下眉头,笑着看着他,因为容貌太过耀眼,这笑竟至叫人害怕的地步,而他的剑刃上前两分,便能见血。
方星流吓得一声大叫,向后挣扎:“你,你是谁?!!你敢杀我??!”
“不是我要杀你,”顾易将剑拔了出来,“是你自己要寻死,我来成全你而已。”
方星流:“那你是谁?!你来我方家做什么么?有什么图谋?”
顾易偏头:“你老子六十大寿,我正儿八经来祝寿的,你说我有什么图谋?”
方星流舒了口气,发现自己刚才的表现,实在过于丢脸,将两个小厮甩开,自己站了起来。
“你来吃席就吃席,做什么跑来看我笑话……你还,还……”
顾易似笑非笑地把玩着手中长剑,闻言忽地一刺,刺向他颈项。
“你口口声声要寻死,我心地好,送你一程,难道还不对么?如今剑已出鞘,不见血不回,少不得只好拿你的血来祭我的剑,也算成全你一片痴心!”
说罢直刺向前,这一刺速度既快,手法又高超,方星流只觉周身上上下下,无一不被此剑笼罩,无处可躲,眼见血红剑尖直劈了过来,全身血液霎时凝固,整个吓瘫在地,忙喊道:“饶命!!!好汉饶命!!”
剑停在眉心。
“你说什么?”
方星流哭到:“不不不不我不想死……我说着玩的。你你你这人是不是神经病啊!!我说着玩关你什么事!!!你好心个屁。你有病啊你!!”
顾易奇道:“你亲爹六十大寿,你若非心意已决,怎会在他寿宴当天寻死觅活?我看你求死心切,如今不过一时胆怯,心底里一定还是想死的,放心,我动手快得很,一定不让你痛苦。”
方星流抱头鼠窜,窜远了回头骂他:“放你娘的屁,我说了不想死就是不想死,你少给我胡编乱造!这是我方家的地盘,你敢放肆?!”
顾易挽了个剑花,惋惜道:“你现在才说这个,岂非太迟了,就算我同意,我的剑不同意。”
方星流:“那要怎样才同意?!”
“方才不是告诉过你,斩烟霞出鞘,一定要见血才能回。”
方星流目光立刻打量起面前两个小厮来。
他尚未开口,顾易又摇头道:“不见血也行,不过这样收回去,我得承受反噬,我为了你才出的剑,你得补偿我才对。”
方星流总觉得哪里不对,小心试探道:“……怎么补偿?”
随即警惕:“你少坑我!”
顾易一哂:“你有什么值得人坑的?”
方星流犹豫不决,顾易将剑收回:“用得上了再和你说,先欠着。现在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一个人跑来这里跳河?”
方星流表情立刻颓然下来:“说了你也不懂,你们这种人……怎么会懂我的伤心之处!”
顾易喃喃:“不懂也没关系,反正我自己倒霉,总要见见别人倒霉的样子平衡下。”
方星流闻言顿时瞪他。
顾易抱起胳膊,打量他片刻,然后又踢踢他脚:“到底什么伤心事,说出来叫我高兴高兴。”
方星流又狠狠瞪了他一眼,终究自己也想找地方倾诉,迟疑了一下,道:“说也可以,先说好,你听了不许笑我,还得帮我分析。我们去去旁边亭子坐吧。”
随后领他到一旁的亭子坐下,缓缓开口:“起因是三个月前,我和朋友一起出去游玩,在一条江上,遇到了一个渔女……”
顾易顿觉无趣:“你一眼爱上了她?故事都是这样写的,俗套。”
方星流争辩道:“起初也没有……我会有那么轻浮么?!只是当时我乘画舫,她划渔舟,恰好两船相错,江心蒙蒙雾气中,她做渔女打扮,荆钗布裙难掩丽色……实在比起世家宗门的仙子,也不逊色。她生那样得貌美,船上的人都看她,冲她说笑,她也不害羞,反而打量一圈,然后笑盈盈给我丢了个莲蓬,船上的人顿时炸开锅一样起哄,这么多人,她唯独给我丢,必然是看上了我!”
顾易点评:“美人对你主动,你心里得意,必然将她放在不一样的位置。”
方星流:“没错!盈盈落落大方,我对她有好感也是正常,不过萍水相逢,一面之缘,之后要去寻她也殊为不易,我其实也没报太大希望。不过……几日之后,在酒楼喝酒,我竟又碰见了她,这时我正遍寻不获,偶然重逢,不知道心里多高兴,恰好她当时遇到了危险,我立刻拍案而起,救她与水火之中!”
“英雄救美,俗。”顾易点评。
方星流瞪了他一眼,才继续说下来:“她那时是给酒楼送鱼来了,不想却被个来吃酒的纨绔看上,那小子非要娶她做小妾,动嘴不说,还直接上手,我们看到这种情形,便是不认识的人也不能放任不管,更何况还是她,当即便一群人出去,喝退了纨绔。”
顾易:“以方家的地位,寻常纨绔必不敢招惹,你成功英雄救美,然后和那女子结识了?”
方星流脸上浮现出甜蜜的神色:“这样情形下重逢,我认定我两就是天赐的缘分,后面,她带着我去采莲蓬,摘荷花,给我吹曲儿唱歌……种种温柔,叫我对她的感情突飞猛进。我身边美人见得多了,如此脱俗,如此特别,如此合我心意的,还是第一次遇到。没过两个月,我便觉得,此生认定了盈盈,我必定要娶她,除了她,我谁也不要!”
方星流说着甜蜜的话,声调却哽咽起来。
顾易没有说话,显然,重头戏要来了。
“……可我没想到,她根本就是骗我的,从头到尾都是骗我的!因为我年初的时候邂逅过她一个朋友,害了对方,所以她来报复我!她说一切都是她装出来骗我的,她根本没有爱过我!”
顾易见他又要开始车轱辘之前的话,忙道:“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叫她一定要这样报复呢?”
方星流叹气:“今年年初的时候,我在淮州遇见了天雪山一位叫南希的姑娘,当时见面不太愉快,有了口角,南希姑娘脾气火爆,我们一言不和动起了手,我图好玩,打斗时弄掉了对方鞋子,却没想到,天雪山的规矩是,只要被外人脱了鞋子,无论对方是谁,都得嫁给他……我两看对方都讨厌得要死,自然不可能行嫁娶之事,我以为没什么要紧,与她说明之后便离开了,没想到……”
“没想到门规重如山,南希或是气恼,或是羞愤,竟……竟拔剑自刎了!”
顾易:“……傻逼门派傻逼设定!”
方星流没听清,也不在意,懊恼道:“其实也怪我一时手贱,总之,木已成舟,南希失去了生命,但因是自刎,天雪山没有立场叫我赔命,我们也进行了一些补偿,本以为这事便算过去了。可没想到,对盈盈来说,却一直未曾过去,她记得好姐妹的死……并认定是我辜负了她。”
顾易:“所以她也来玩弄你的感情,报复回来?你既然知道你的盈盈,从一开始就是骗你,你又何必这样难过?她根本未曾爱你,对你好也是虚情假意。”
“不!!”方星流大叫道:“我不信!!我一点都不信!!她为我缝衣,为我做菜,为我剥莲子的神情那样温柔,我绝不信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她一定也心动过,只是不敢爱我,只要我持之以恒地对她好,就一定可以打动她!”
顾易看他的眼神已经变成了看傻子:“原来陷入爱情的人真的可以没有一点脑子……”
可是电光火石之间,他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抓到了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