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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张了张口,正要说些什么,却听见身侧的黄文曜道:“太子妃此言差矣,这猎场的规矩便是先到先得。我眼睁睁瞧见太子殿下亲手射杀这头野猪,怎么到了太子妃口中,便好像是太子殿下抢来的一般?”

黄文曜说话时,眼珠子盯在谢彰彰身上,嘴角忽而掀了掀,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谢彰彰被他盯得浑身发毛,下意识往身后靠了靠。

谢昭昭感受到小妹的紧绷和僵硬,视线一转落在了黄文曜脸上:“你是个什么东西?我跟太子殿下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

黄文曜似是没想到谢昭昭说话竟是毫无顾忌,明知道他父亲是位列三公之一手握重权的黄太尉,却一丝情面都不留,当着众人的面便如此落他的脸。

他被气得不轻,也顾不上打量谢彰彰了,瞪大了双目恶狠狠盯向谢昭昭。

黄太尉虽然是北人,但私底下与橙家关系很不错,两家往来频繁,过年过节时常互相走动。

换而言之,黄太尉也算是赵晛的靠山之一。

黄文曜跟橙梓的赌注,不过是年轻同辈之间的怄气,何况赌注不过是一处庄园别苑和一家商铺。

别说是黄太尉和橙右相不将这当做一回事,便是赵晛听说了此事也是一笑了之。

但谢昭昭看起来似乎很在意这个赌注,甚至不惜为此大动干戈,先是当众呛了赵晛,又紧接着对黄文曜出言不逊。

赵晛皱了皱眉:“阿昭,你冷静一点。”

他不是不愿意向着谢昭昭和橙梓,她们两人都是他的女人,他自然不希望她们受屈。

问题是黄文曜并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反倒是谢昭昭态度十分激进,便像是跟黄文曜之间有什么泼天仇恨似的。

若是两人再交谈几句,赵晛都怕谢昭昭跟黄文曜打起来。

“这只野猪给你。”赵晛扯住缰绳让奔霄骢调转了方向,先对着谢昭昭说了这么一句,又转头看向黄文曜,“莫要见怪,孤这个太子妃不常在人前露面,大抵是没认出黄公子。”

话音落下,黄文曜脸色好看了许多。

毕竟赵晛是越国储君,君便是君,臣便是臣,有赵晛这层身份在,谢昭昭就是说得再难听些,黄文曜也只能受着,绝不可能当众还口。

如今赵晛亲自给他台阶下,一会恐怕为了安抚他,还要给他更多猎物作为补偿,他又有什么道理不顺坡下驴呢?

黄文曜重新挂上笑脸:“无妨无妨,不过是个误会罢了。”

赵晛生怕谢昭昭再多言,不等她说话便夹了马腹,火急火燎地策马离去:“走,孤带你们去别处狩猎。”

直到一行人走远了,谢昭昭仍沉着一张脸。

橙梓纵马停在她身侧:“黄文曜一直都是这般小人嘴脸,阿昭你莫要与他动气,待我将狩来的猎物扔在他面前,定能堵住他的嘴。”

谢昭昭垂眸冷笑:“你便是将整个罗浮山的猎物都狩了,也堵不住他的嘴。”

最好堵嘴的方式便是割了他的舌头,让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轻吐出一口长气,正要强压下心头的恼火,抬眼却瞥见在雨中狂奔而来的玉辇。

抬轿辇的三十多人健步如飞,赵瞿便稳稳当当坐在玉辇上,黑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两人视线相对的那一秒,赵瞿歪着头冲她懒洋洋一笑。

谢昭昭看见他就想起了赵晛和黄文曜相互勾结的模样,不免有些迁怒,短暂相视过后便立刻敛住了眸光,似是直接将赵瞿无视,扯动手中缰绳转头离去。

赵瞿:“……?”

直到那马蹄声渐远,赵瞿凝视着消失在雨幕中的飒爽背影,半晌从齿间挤出一个字:“追。”

于是接下来的两个时辰,谢昭昭走到哪里都能看到在雨中狂奔的玉辇,那三十多个抬轿的侍从像是不知疲倦般,从罗浮山的西狩猎场追到了东狩猎场,最后又绕到了北狩猎场。

橙梓忍不住道:“昭昭,陛下好像一直在跟着我们?”

谢昭昭面不改色道:“或许陛下也好奇你们之间的赌注。”

橙梓过了片刻,又道:“昭昭,你看到陛下腰间的兰草没有?!”

她语气不掩惊奇:“这世上竟然有人敢给陛下送兰草?而且陛下还收下了?”

若是放在平日,橙梓定是不敢往赵瞿身上瞄,但今日有雨幕作为遮掩,又有蓑衣和斗笠可以藏住她的视线,她见赵瞿一路追在她们马后,自是禁不住好奇心往那玉辇上张望了几眼。

橙梓一出声,那其余的几个女子也下意识循着玉辇上的那道身影望去。

果然在赵瞿腰间看到了一株已经打蔫的兰草。

众女纷纷猜测起来:“这兰草难道是吕昭仪送给陛下的?”

“我瞧着不一定,陛下今日追了我们这一组大半日,说不准陛下心仪的女子便在我们这些人中。”

“这样说来好像也有可能,可会是谁呢?”

年轻的女娘们情绪高涨,你一言我一语尽情揣度着那株兰草的主人是谁,唯独谢昭昭不发一言,只是抬首望了一眼天气。

罗浮山的雨越下越大,将她们身上披着的蓑衣淋了透湿,远处山林的轮廓变得影影绰绰,脚下的土地也愈发泥泞,再要继续狩猎恐怕会有危险。

谢昭昭提议道:“咱们去前面的亭子避避雨?”

橙梓点头,率着众女朝不远处的凉亭赶去。

她们才下马躲进亭中,雨幕中便又出现了一行气势浩荡的马队。

待马队行得近了,谢昭昭听见一道熟悉的嗓音:“雨太大了,这些猎物应该足够你取胜,今日便到此为止罢。”

说话的人是赵晛。

大抵真是冤家路窄,他们两队竟是能在偌大的罗浮山狩猎场碰到两次。

赵晛下马步入凉亭,看到谢昭昭时神色不掩意外:“阿昭?”

谢昭昭并未看他,而是看向他身后的黄文曜。

黄文曜臂上带着赵晛的弩箭,看起来似乎是赵晛为了补偿谢昭昭方才当众奚落黄文曜的事情,便将自己的弩箭送给了黄文曜捕猎用。

他身旁跟着的随从手中拖着各类的猎物,粗略望去约莫有二三十只野兽,鲜红的血在泥泞的地面上蜿蜒出斑驳痕迹。

黄文曜察觉到谢昭昭的目光,忽而掀起唇角,微微眯起双眸,借着雨幕的遮掩抬起臂上的弩箭,似笑非笑地对准了谢彰彰的脸。

他挑衅地望着谢昭昭,像是在炫耀,又像是在讥讽她。

便如同在说——你们输定了。

可此时此刻,或许是被兴奋冲昏了头脑,黄文曜忽然觉得这样不够尽兴,他得让谢昭昭为她今日的无礼付出些代价。

毕竟谢昭昭与橙梓不同,即便她父亲被赵瞿提拔到了御史大夫的位置上,却仍是毫无背景和靠山的寒门草芥。

至于谢昭昭本人,便更是不足为惧了。

她要权无权,要势无势,更不得赵晛宠爱,不过是空占了一个太子妃的名号罢了。

既然她将谢彰彰这妹妹看得比眼珠子还宝贝,连旁人看一眼都不允,那他便遂了她的意,毁了这张招蜂引蝶的面庞,让她妹妹这辈子都无法见人。

不光如此,他还要让谢昭昭认清现实,见识一下什么叫

权利。

——哪怕他当众毁了谢彰彰,谢昭昭也毫无办法,此事只会不了了之。

在短短一瞬的权衡利弊之后,黄文曜扣动了臂上的弩机。

第56章 五十六个女主赵瞿会给她托底(二更合……

赵晛赠给黄文曜的那柄弩箭是专为狩猎打制的,箭匣里的短箭不同寻常,乃是带着倒刺的三棱锥形箭矢。

这弩箭射程极短,爆发力又极强,一旦射中猎物便会狠狠勾住猎物的皮毛,如旋转的钻头般嵌进血肉中,猎物越是挣扎,便会失血越快。

机括声响起的瞬间,一支弩箭便从弩机中激射而出,短箭划破空气,沿风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黄文曜从对视上谢昭昭,到向谢彰彰射出弩箭只用了不到半秒钟的思考时间,根本没人看清楚他的动作,只有谢昭昭望见了那迎面极速飞来的短箭。

她大脑短暂空白了一瞬,几乎是出自本能抬臂去挡箭矢。

谢昭昭没有时间去思考那短箭若是射穿了她的手臂该如何,只下意识挡在谢彰彰面前。

空气中倏而爆发出“当”地一声嗡鸣,似是有什么东西横空飞来打偏了弩箭的方向,虚虚擦着谢昭昭的掌心划了过去。

她感觉不到疼痛,只觉得手心一阵火辣辣的发麻。

谢昭昭垂眸望去,掌心却是多出一道几寸长的血口子。

这一变故发生的突然,以至于在场的其他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只看到一支短箭唰地一下飞出凉亭,转瞬间隐匿消失在了雨幕中。

而后便是谢昭昭举起了弓箭,她面无表情地从箭筒中抽出一支长箭,搭弓,调整方向,瞄准射出,动作一气呵成。

她从防守到反击,整个过程用不了三秒钟。

直到赵晛身后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他后知后觉循声望去,回过神来便看到跪倒在地,蜷着身子抽搐的黄文曜。

黄文曜一手捂着半边脸,手掌缝隙间全是黏稠的血,他指间隔着一支狩猎常用的三棱箭,从喉间嘶吼出的哀嚎一声高过一声。

“啊——啊——”

“我的眼睛——”

那刺耳磨人的嚎叫声并未持续太久,黄文曜一口气没喘上来,硬生生憋晕了过去。

赵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瞳孔微微缩紧,定定盯着满面鲜血的黄文曜看了一会,又僵硬地移开视线,望向搭着弓箭,试图再补一箭的谢昭昭。

赵晛好似听到浑身血液向上逆流,他齿关颤抖着挡在黄文曜身前,双眉紧皱:“谢昭昭,你疯了吗?”

往日不管谢昭昭怎样坏脾气,赵晛总能容忍她,为她兜底,就连今日谢昭昭当众羞辱黄文曜,他都可以大方地送出自己特制的弩箭给黄文曜赔罪。

可谢昭昭竟记恨黄文曜至此,不过是一场狩猎,一桩赌注,她到底哪里来的勇气和底气向黄文曜射了一箭?

她为何毫不顾忌他的立场,也根本不在意他是不是为难?

她怎么忍心朝着黄文曜的眼睛射箭?

那可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谢昭昭听到赵晛的质问,却并未放下弓箭,反而勾着唇朝他笑了笑。

这便是虐文男主啊,永远眼瞎,永远看不到重点,永远只会背刺和伤害自己的身边人。

自她半年前恢复记忆起,谢昭昭再没有对赵晛抱有任何一丝希望,但嫁入东宫第二日,赵晛趁着她昏迷时意图放血给薛蔓治病时,她还是难免怅然。

往日他伤害她便也罢了,总归是各取所需,而如今黄文曜险些用赵晛送给他的弩箭射伤谢彰彰,她再难以忍受下去。

谢昭昭将弓箭一偏,对准了赵晛:“你也想跟他一样吗?”

赵晛突感浑身冰凉,如坠冰窖,仿佛透过谢昭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每每赵瞿杀人时,都会让赵晛觉得后背发凉,寒毛直竖,胃里隐有灼烧感,仿佛有什么酸液一路涌到了嗓子眼。

而如今,赵晛在谢昭昭身上感受到了这种相似的压迫感。

她突然变得极为陌生。

不再像是赵晛曾经认识的谢昭昭。

赵晛双脚似是被定在了原地,他动弹不得,又仿佛有些赌气似的,执着地凝视着她。

他不信谢昭昭会朝他射箭,更莫名于自己突如其来的恐惧感。

谢昭昭搭在弦上的手指绷到了极致,弯起的指节正要松开,谢彰彰和橙梓却扑了过来。

谢彰彰握住了她血淋淋的手,嗓声隐有惊慌:“阿姐,你的手,手流血了……”

而橙梓用力攥着弓弦,面色急得煞白:“昭昭……”

她只喊了谢昭昭一声名字,便咬住了唇,垂眸掩住眼底的泪意。

橙梓与谢昭昭同站在凉亭中,虽然并未第一时间察觉到黄文曜的意图,但那弩箭射出的刹那间,她便反应过来黄文曜的想法。

她自小出身在土人大族,又曾被寄养在太后身边养过一段时间,见过太多簪缨世贵之间波谲云诡和勾心斗角。

黄文曜定是觉得谢昭昭没有人撑腰,背后更没有靠山,他得不到谢彰彰便不如毁了她,反正谢昭昭也拿他没办法。

他可以为自己那一箭找太多借口。

譬如他看到了凉亭外有一只野兽,这才射出了弩箭想要捕猎,谁知箭术不精射偏了些,不慎伤到了谢彰彰。

譬如他不擅长弩箭,刚拿到手觉得有些新奇,便想着把玩一番,谁知不慎扣动了弩机将短箭射飞了出去。

总归不管如何,但凡方才那一箭射中了谢彰彰,她就算是丢了半条性命,也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毕竟黄文曜背后有黄太尉撑腰,而黄太尉又与橙家和吕家各自交好,狼狈为奸。

橙梓深谙其道,亦是对此无能为力,纵使她将黄文曜恨到咬牙切齿却也不能奈他如何。

她又气又恼,本是做好了与黄文曜撕破脸皮大闹一场的准备,谁料谢昭昭比她还快一步,在所有人还未反应过来之前便当场报了仇。

眼看着黄文曜痛苦倒下的模样,橙梓只觉得浑身痛快,可那爽快的感觉还未持续一瞬,她便又想到了谢昭昭。

黄太尉中年得子,拿黄文曜当做心肝眼珠子一般疼爱,如今黄文曜瞎了一只眼睛,黄太尉定不会轻易放过谢昭昭。

赵晛保不住谢昭昭。

橙梓也帮不了她。

在这一刻,橙梓多么希望那皇宫里的传闻是真的。

她拼命在心里祈祷,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爷听到她的心声,那凉亭外围着黄文曜手无足措的众人,倏而哗啦啦跪了一地。

“恭迎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难听出,在场众人嗓声皆变了音,紧张地隐隐发颤。

赵瞿慢悠悠从玉辇上走了下来,神情颇为从容:“平身。”

恰与众人相反,他看起来心情不错似的,连面相都变得慈悲和蔼起来。

他闲庭漫步般踏入凉亭,像是并未看到倒在凉亭外昏厥在地的黄文曜,视线漫不经心扫过谢昭昭的脸,又很快敛回,移步坐在了亭中石凳上。

没等赵瞿开口,赵晛便跪在了地上请罪:“父皇,儿臣有罪。”

赵瞿抬指掸了掸身上的雨水:“哦?太子何罪之有?”

赵晛端端正正叩了一首,越说却是声音越抖:“今日太子妃与黄太尉之子在猎场发生争执,儿臣未能及时约束太子妃,以至于太子妃失手射伤黄太尉之子,最终酿成这等惨祸……”

橙梓一听便沉了脸,她没想到赵晛是这般眼瞎耳聋的人,今日明摆着是黄文曜先出手伤人,他却一股脑将所有责任都推给了谢昭昭,只用一句“失手射伤”就想搪塞过去。

她正要冲上去开口反驳,便听见赵瞿不紧不慢地问:“太子妃,是这样吗?”

他语气慢吞吞的,黑眸乜向谢昭昭。

掌心隐有灼烧的刺痛感阵阵传来,赵瞿知道她又受了伤。

“黄文曜屡次纠缠我……”

谢昭昭嗓声戛然而止,将“阿妹”两字咽了回去,她垂下眼

,径直走出凉亭,身影隐没在雨幕中,又很快折返。

她将黄文曜方才射出的短箭拾了回来:“他在我嫁入东宫前便几次三番向我求爱,待我嫁人后仍不依不饶,此次冬狩为了见我,更是威逼利诱我阿妹。”

说到此处,谢昭昭看了一眼橙梓:“昨夜在望舒湖畔,黄文曜还曾因此与我阿妹起过争执,当时橙良娣也在场。”

橙梓当即明白了她的意思,连忙上前作证:“是这样没错!”

谢彰彰年纪还小,倘若谢昭昭道出实情,恐怕不会引人怜悯同情,还会落下是非话柄。

这世间规则一向是如此不公,明明是男人死缠烂打追着不放,但舆论往往只会落在女子身上,压得女子直不起腰,抬不起头。

谢昭昭不愿让小妹遭受指指点点,宁可将所有起始因果都揽在自己头上。接下来假如黄文曜再纠缠谢彰彰,旁人便会以为他又想借着谢彰彰接近谢昭昭,而不会以为黄文曜与谢彰彰之间有什么牵连不清的关系。

而且如此一来,谢昭昭射伤黄文曜的理由就变得合理化:谢昭昭作为越国储君的妻子,成婚后被京城纨绔死缠烂打,不堪受辱才愤然出手射伤了他。

谢昭昭很了解旁观者的心理,他们向来喜欢被谎言蒙蔽双眼,靠着自我想象来脑补事实真相。

她与赵晛成婚前曾有无数追求者是事实,黄文曜是个喜欢沾花惹草的好色之徒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实,那么即便黄文曜根本没有追求和骚扰过谢昭昭,此刻落在众人眼里也成了真的。

反正此时此刻黄文曜昏厥着,他的跟班又不在身边,自然是谢昭昭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谢昭昭不等众人反应,便抬起自己被射伤的手掌,两指捏住那弩机射出的短箭:“我一再对他忍让,黄文曜却不知收敛,竟是当众行凶,伺机用此物刺杀我。若不是我方才躲避及时,恐怕此时我已经命丧黄泉!黄文曜欺人太甚!”

她说话时,视线缓缓扫视众人,最终将目光落在了赵晛身上。

赵晛也在看她,他眉头紧皱,双眸盯着她仍在渗血的手掌。

他似是有些恍惚,眼底隐隐掠过一抹心疼之色,可很快又被失望填满。

赵晛从未听谢昭昭提及过此事,更不清楚她今日在猎场上与黄文曜差点起争执是有前因,但凡谢昭昭相信他,哪怕与他提一嘴黄文曜纠缠她,此事都不会发展成如今这副无法收场的局面。

她明明已经与他成婚,却还是习惯于单打独斗,从不将自己的委屈诉说给他听,更不愿在他面前流露出一丝脆弱。

他们之间仿佛铸着一道看不见的高墙,无论赵晛如何努力都无法翻越过去。

或许在谢昭昭心里,从未将他当做过可以托付真心的良人罢。

两人对视了短短一瞬,赵晛垂下眸,又俯身叩了下去:“儿臣请父皇赐罪。”

赵瞿看到谢昭昭血糊糊的手掌,脸色瞬时沉了下去,他拧着眉头,嗓声微冷:“你没看见她的手吗?”

言外之意便是谢昭昭有什么罪。

赵晛沉默一瞬。

不管谢昭昭所言是真是假,那黄文曜被射瞎了一只眼已成事实,他要想保住她就必须要如此。

黄太尉可不会管谢昭昭是不是自卫,他必定会想法子报复谢昭昭,倘若赵晛赶在黄太尉动手之前先惩治了谢昭昭,说不准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父皇,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赵晛抿紧了唇,“便是太子妃所言不虚,她也不该出手伤人。太子妃乃是东宫之主,一言一行皆关乎皇家颜面,纵使黄文曜有过,自当交由廷尉监按律惩处,岂能擅自挟私报复?”

“儿臣恳请父皇降罪,以正视听,以儆效尤!”

赵晛一副大义灭亲的样子,倒叫谢昭昭忍不住笑了起来。

昨日他还给她系披风、剥螃蟹,为她挡橙淮的刁难,好似要改过自新,重新与她来过一般。

今日遇到事就变了面孔,明知道是黄文曜先动了手,他却要为了维护他与黄太尉之间的关系选择牺牲她。

这便是虐文的男主,不管怎样的剧情发展到了他身上都会变成虐身虐心,彼此误会的狗血梗概。

他此刻大抵还觉得自己很深情,在为她克制隐忍吧?

谢昭昭越想越觉得反胃,索性不再辩解。

“哈哈哈哈哈——”

凉亭中倏而传来赵瞿拊掌大笑的嗓声,他笑得前仰后合,眼尾都渗出一滴泪。那夸张刺耳的笑声振荡在山坳里,浮在雨幕中一遍遍回响,显得极为惊悚。

赵晛被吓得身子一僵。

他最害怕赵瞿大笑的模样,那往往意味着赵瞿要开始发飙了。

果然赵瞿笑声止住后,开口便道:“倘若两人都有错,不如将他们一起杀了吧?”

这个“他们”中自是包括谢昭昭了。

赵晛呆愣一瞬,脸色瞬时煞白。

他知道赵瞿向来是说到做到,既然生出了杀人的想法,今日此事必定不能善了。

赵晛禁不住慌了,他跪着往谢昭昭的方向挪了几步,伸手扯住她的手臂向下拽了拽,似是想要谢昭昭同他一起跪下求情。

但谢昭昭动也不动,只抬眸望了一眼赵瞿。

她今日敢射出那一箭,便是因为笃定赵瞿会给她托底。

若她没有猜错,方才那支打偏了弩箭方向的东西应该就是出自赵瞿之手。

她的自信并非是来源于赵瞿昨夜那一句“喜欢”,而是清楚她与赵瞿牢牢捆绑着,赵瞿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她丢了性命。

如今赵瞿突然来了一句要把她杀了,倒让谢昭昭一时之间有些摸不清楚他的想法了。

她静静看着赵瞿。

赵瞿也在看她。

准确来说,赵瞿视线从始至终便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

只是谢昭昭一直盯着赵晛看,好似将他当作了空气,这让赵瞿十分不爽。

如今谢昭昭终于看向了赵瞿,他看着她平静无澜的脸庞,忽然便将郁在心底的那口气吐了出来。

谢昭昭听见他要杀她却一点都不慌。

她似乎笃定他不会杀她,更笃定他会为她做主。

这种莫名被信任的感觉,让赵瞿心里感觉说不出的餍足。

是以在赵晛跪地求情时,赵瞿很快便欣然应允:“那就不杀了。”

不等赵晛松了口气,又听见赵瞿道:“先把黄文曜阉了吧。”

赵瞿向来是个行动派,他随手从侍从腰间拔出佩剑,三两步走到已经晕厥的黄文曜身前,抬手比划了两下,精准对照着黄文曜的子孙根扎了下去。

他扎一下还觉得不够,又胡乱捅下去搅了几下,直至黄文曜衣袍被鲜血浸透,身下浸出一条蜿蜒血泊。

赵晛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切。

没等到他反应过来,赵瞿已是嫌弃地扔出了手中长剑,一边擦手一边道:“太子方才言之有理,太子妃身居东宫要位,本应为天下女子之表率,却罔顾皇家威严,肆意出手伤人,今日朕便下旨废黜谢昭昭太子妃之位,即日起逐出东宫。”

第57章 五十七个女主朕想补偿你

赵瞿难得这般一本正经的说话,他说罢便紧接着看向谢昭昭,漆黑的眸底隐隐带了点忐忑。

他行事肆意惯了,从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如何。

原本赵瞿在谢昭昭面前也是我行我素的模样,但上次跟她回了一趟母家,他为她出气活剜了两个喽啰的眼珠,她不但不感激还与他起了争执,怪罪他选用这般残忍血腥的方式惊吓到她父母,自此赵瞿便长了记性。

那些在他看来无关紧要的事情,或许便是谢昭昭坚守的底线。若不想惹恼她,凡事还要先考虑她的感受。

这一认知,对于赵瞿来说是一种很新奇的感觉。

他无法形容这种滋味,只知道自己并不抵触向谢昭昭妥协。

但在废除太子妃之位这件事上,赵瞿没忍住又自作主张了一回。

事缓则圆,他原本是想要徐徐图之,并不打算这么快就对谢昭昭下手,谁料赵晛非要自己送上门来,上赶着给谢昭昭扣个罪名。

赵晛已经做到如此地步,他若是再无动于衷便显得有些不知好歹了。

只是此事到底没有过问谢昭昭,赵瞿怕她不高兴。

事实上谢昭昭听到这话并没有太大反应,从赵瞿开口说要杀她的时候,她便意识到了赵瞿似是准备做些什么。

她却是没想到,赵瞿铺垫这么久的前摇,

仅仅是为了废了她的太子妃之位。

谢昭昭望了一眼倒在地上不知死活的黄文曜,又看了一眼面色煞白,神色恍惚的赵晛,忽然觉得这一切是该有个了断了。

她起初嫁给赵晛只是为了得到刘耀祖他们的线索,但赵晛的好感度实在涨的太慢,她嫁给他将近月余,却还不如与赵瞿接触两、三次涨的好感度多。

许是因为赵瞿可以替代赵晛的存在,谢昭昭对赵晛便越发没有了耐心,如今更是看见赵晛就觉得心烦意乱。

旁的事情她尚且可以容忍,但谢彰彰是她的底线。

方才有那么一个瞬间,她险些不管不顾将手中弓箭拉出,只恨不得将不辨黑白的赵晛一箭射死,也省得再看到那张惹人生厌的脸庞。

既然如此,倒不如痛痛快快地做个了结。

谢昭昭赶在赵晛开口前跪了下去:“儿臣自省德行有亏,难堪太子妃重任,谨遵圣谕,领旨叩恩。”

此言一出,她的太子妃之位便算是正儿八经被废黜了。

赵瞿见她应下,心满意足地拂袖离去。

他步伐轻盈,走出凉亭后嘴里竟哼唱起了北谣的曲调,那断断续续的曲调隐匿在雨幕中渐行渐远,似是飘忽到了远处的山峦之间。

待赵瞿离开,凉亭里却还是弥漫着一股剑拔弩张的气氛,连同那阴雨绵绵裹挟的湿热气,憋得让人喘不上气。

在场众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最后还是借着将黄文曜抬走看伤的由头,连忙簇拥着相继离去。

橙梓上前去扶谢昭昭,心底似是憋了千言万语想要说,但到了嘴边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了。

她心里很清楚赵晛不是良人,他性格太懦弱,又总是瞻前仰后,今日更是不分青红皂白将谢昭昭置于险地。

倘若不是赵瞿偏向谢昭昭,换作是其他人在这里,便冲着赵晛那一副大义灭亲的模样,此事必定不能善了,恐怕要让谢昭昭脱层皮才能离开这里。

如今显然已是最好的结局,黄文曜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谢昭昭也可以借此由头摆脱赵晛,重获自由。

橙梓应该为她感到高兴才对,但她却只觉得惆怅和不舍。

太子妃之位被废黜,谢昭昭自然要搬出东宫,想必经此一别,她们往后再想见面便是难如登天了。

谢昭昭自是看出橙梓的纠结,她轻拍了两下橙梓的手:“别胡思乱想,以后我们还会有机会见面。”

两人说话间,谢彰彰用匕首撕下一块内衬布料,小心翼翼地裹在她受伤的掌心:“阿姐,你疼不疼?我看雨好像下小了一些,咱们快回去吧?”

谢昭昭正要点头,面前忽然多了道身影。

赵晛不知何时站了起来,他脸色极为难看,惨白中掺杂了些不自然的青灰,肩背微微向内耸垂着,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精气神,透着一股颓败的气息。

他嗓声很轻:“阿昭,这便是你想要的是吗?”

这句话问得很不讲道理,便如同现下这般局面全是谢昭昭一手造成的,那质问的语调甚至让橙梓都有些听不下去了。

“那殿下想要什么?”橙梓蹙眉望向他,“黄文曜本就是罪有应得,若非是他心怀鬼胎又怎会落得如今下场,殿下明知道此事不是昭昭的错,却为了他一而再再而三为难昭昭,殿下到底要如何才能满意?”

“难道殿下逼死昭昭便心满意足了?倘若今日受屈的人是丽正殿的那位女娘,殿下还会这般咄咄逼人吗?”

赵晛被问得一怔。

橙梓口中丽正殿的那位女娘便是指薛蔓。

他自以为将薛蔓之事隐瞒得很好,为了保护薛蔓的名声,除了少数几人知道薛蔓住在丽正殿养伤外,大部分只知道丽正殿住了一位贵人。

至于这位贵人是男是女,是胖是瘦,外人无从知晓,便只能无端的臆想猜测。

哪想到橙梓早便知道了此事,还在此时拿薛蔓堵他的嘴。

赵晛觉得橙梓颇有些强词夺理。

薛蔓和谢昭昭完全是南辕北辙的两种性格,倘若今日被黄文曜欺凌的人是薛蔓,她绝不会做出当场反击,毫不犹豫便端起弓箭将黄文曜眼睛射瞎的极端行为。

薛蔓更不会让他陷入左右为难的尴尬境地。

赵晛看到橙梓维护谢昭昭的模样便觉得刺眼,他并不回答橙梓的问题,反而在眼底显出一丝讥诮:“橙梓,你这般为她打抱不平,你可知上次她在长公主生辰宴后,如何逼着孤休了你吗?”

赵晛当然知道这样背刺谢昭昭是小人行径,可他就是忍不住将此话脱口而出。明明谢昭昭和橙梓都是他的女人,这两人却从未为他争风吃醋过,反而莫名团结在一处,仿佛他才是夹在两人之间多余的人。

他紧盯着橙梓怔愣的神色,莫名在心底生出些痛快的滋味。

只是这畅快并未持续多久,橙梓回过神便挽住了谢昭昭的手,两眼已是含上泪意:“昭昭,我都不知道你对我这么好……”

她曾多次向谢昭昭抱怨过自己对这桩婚事的不满和无可奈何,但谢昭昭从未回应过她,她便一直以为谢昭昭对此漠不关心。

哪想到谢昭昭其实听进了心里,还私下里悄悄为她争取过自由。

“太子殿下,你说完了吗?”谢昭昭抬眸瞥向一脸呆滞的赵晛,“殿下若是对今日定夺不满,大可以去找陛下理论,何必在此为难我一个被废黜的庶人?”

说罢,她不等赵晛再说话,大步迈出凉亭。

下了整日的阴雨在此刻收住了势头,虽然天气仍未放晴,但空气中那股沉闷压抑之感已悄然散去。

谢昭昭带着小妹打马归去,微微湿润的冷风吹拂在脸上,她听到谢彰彰道:“阿姐,你不要伤心,我瞧那二眼公公比太子殿下强上百倍。”

“又胡说八道些什么,往后不许再这样叫他了。”谢昭昭拧了一把她的耳朵尖,警告过后又忍不住叹息道,“可惜不能继续在此停留了,你还没有见到银狐长什么模样。”

谢彰彰笑了起来:“有阿姐在,什么银狐不银狐都不重要了。”

等谢昭昭回到营帐,她先让人烧了些热水送来。

今日下了大半天的雨,虽然穿着蓑衣却也难免被淋得有些狼狈。

赵瞿既然废黜了她的太子妃身份,她自然不能再留在罗浮山继续冬狩了,趁着黄文曜出事的消息还未传到黄太尉耳朵里,她得抓紧时间沐浴更衣,而后趁早收拾好东西开溜。

她没怎么接触过黄太尉,但既然黄文曜能被养成这般骄奢淫逸的纨绔模样,想必黄太尉也不是什么善茬。

如今黄文曜不知死活——就算活着,他被赵瞿捅烂了子孙根,往后便如阉人般再无传宗接代的能力,黄太尉必定会将这笔账一起算在她头上。

谢昭昭倒是不怕黄太尉报复,左右有赵瞿挡着,他与她痛觉相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黄太尉杀了。

她只是怕黄太尉迁怒于她阿妹,不如早些带谢彰彰离开来得心安。

谢昭昭让谢彰彰在营帐外守着,她褪下衣裙,还未刚坐进浴桶中,那营帐的窗牖倏而跃进一道黑影。

她下意识抬手去捞堆放在衣裙中的短剑,伸长的指尖刚触碰到剑柄,便听到来人似笑非笑地嗓音:“你想要弑君?”

谢昭昭:“……”

她放下短剑,改为伸手捞了一件外袍挡在了身前:“陛下,这世上只有两种人会放着正门不走去翻窗。”

赵瞿饶有兴趣地挑起眉:“哦?哪两种人?”

“一种是偷鸡摸狗的鼠辈小贼,另一种是偷香窃玉的采花大盗。”谢昭昭抬眸看向赵瞿,“不知陛下属于哪一种?”

“谢昭昭,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赵瞿盯着她看了一会,用鼻腔哼出一个上扬的“嗯”字,唇边倏而漫出丝丝冷笑。他绕过屏风走向浴桶,将半个身子斜斜倚靠在桶沿上,不紧不慢地抬手轻握住了她的脖颈。

他的指腹带着一股刺骨的凉意,乍一贴覆在她肌肤上,激得她浑身一颤,仿佛有细微的电流沿着接触之处迅速蔓延至全身。

谢昭昭下意识地侧首想要躲开,但几乎在刹那间她便意识到了什么,硬是僵在了远处,强迫自己不再动了。

赵瞿缓缓收紧指骨,那力度却把控得极好,既不会让谢昭昭陷入窒息的恐惧,又足以让她感受到精气神缓缓回流的舒爽。

她仰头对视着他,没有丝毫的抗拒,反而将身体更加贴近他。

随着掌心不断收紧,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双手不自觉地搭上他的臂弯,指尖一点点深陷进了他黑绸衣袖之间。

赵瞿手上动作稍顿,原本盯在她脸上的视线,有些不自然地移了开。

他能感受到她的身体紧绷和颤抖,那颈上敏.感的肌肤泛着一圈淡淡薄红,遮盖在她身前的衣袍随着呼吸隐隐上下浮动。

此时此刻的谢昭昭,望向他的眼神中带着往日不曾有过的炽热和渴望。

赵瞿不敢再继续看她。

他突然觉得喉间有些干涩,像是被火烧过似的,喉结滚了一遍又一遍,舌下分泌的唾液却不足以缓解他的枯涸。

身体也被点燃,不多时便将他浑身灼得滚烫。

赵瞿尽可能让自己的神情看起来平静从容,可心脏如同脱缰野马般狂躁不安,在胸腔里横冲直撞着。

他自是不能理解谢昭昭独特的癖好,但倘若这是她内心深处的渴望,他愿意试着去满足她。

但赵瞿到底是没能坚持太久。

他一掐她脖子,便觉得自己脖颈火辣辣刺痛着,偏偏她又一脸享受,这种极度矛盾,极度割裂,又极度刺激的感受,让他整个人都处于一种莫名亢奋的状态。

亢奋到好似下一秒便会昏厥过去。

赵瞿终于还是忍不住松开了手:“谢昭昭,你有高兴一点吗?”

谢昭昭身子向后一仰,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润之色,懒洋洋地背靠在浴桶边沿:“陛下,我何时有说过自己不高兴了?”

赵瞿并未移开手,而是将清癯修长的手指覆在她的肩颈缓缓向下,只见浴水摇晃了两下,他掌心没入水中。

他垂着眼睫,嗓音极轻:“朕废了你的太子妃之位。”

谢昭昭不知赵瞿想做什么,感受到游走在肩臂上的酥麻触感,她绷住了唇角,歪着头看向他:“陛下想补偿我?”

“是,朕想补偿你。”赵瞿道,“谢昭昭,你要不要给朕当皇后?”

第58章 五十八个女主我可以拒绝吗(二更合一……

来之前,赵瞿将此话放在心底演练过无数次,但脱口而出的瞬间,他还是无可避免地紧张起来。

虽然他语气听起来平静无澜,微颤的嗓音却暴露了他此刻的心绪。

好在谢昭昭并未察觉到他话语间的紧绷,她听到这话便呆呆怔住。

她早就知道赵瞿脑回路异于常人,不过谢昭昭一时间还是有些想不通,赵瞿怎么会想到这样的补偿方式?

这能叫补偿吗?

如今距离她被废黜太子妃之位不过半个时辰,转头赵瞿便翻窗户跑到她的营帐里,举止轻浮地问她要不要做他的皇后。

谢昭昭还未认真思忖过从营帐离去之后该如何生活,她想她应该还是要继续攻略赵瞿,直到得到足够多的线索找到刘耀祖一家人。

虽然离开了赵晛,往后她能主动见到赵瞿的机会不多,但毕竟她现在和赵瞿痛觉捆绑在一起,即使她不去找他,他也总会趁着各种机会来见她。

便如同此时赵瞿翻窗到营帐来寻她似的。

至于赵瞿提及的“补偿”,谢昭昭光是听了便觉得毛骨悚然。

古代人生婚生子较早,因此赵晛已长成面如冠玉的翩翩少年郎,赵瞿却刚过而立之年。纵使他正值青年,纵使她与赵晛已经再无瓜葛,可在世人眼中她仍是赵晛曾经的太子妃,赵瞿曾经的儿媳。

史书上是有不少违悖常伦的先例,其中最有名的便是将儿媳杨玉环占为己有的唐玄宗。他见杨玉环貌美倾城,便强令寿王与杨玉环和离,又专门给儿子另娶王妃,随后将杨玉环送进道观装作祈福,待到时机成熟便将其接进宫中封为贵妃。

杨贵妃看似半生宠爱,背后却不知受过多少非议和指责,明明此事是唐玄宗一手促成,但他在此事中就可以美美隐身,甚至连朝□□败,民不聊生的国家兴衰之责也尽数推卸到了杨贵妃身上。

原本赵瞿便已是越国家喻户晓的昏聩暴君,若他在此时将她立为王后,前朝后宫必定会因此掀起惊涛骇浪,传到百姓耳朵里不知要变成什么模样。

谢昭昭才不想背上一个祸国殃民的妖后之名,何况她父亲向来耿直刚毅,此生更是问心无愧,未做过半点亏心事。

她不能让父亲为她担负上骂名和罪责。

再者说,便是撇去这些外在因素不提,谢昭昭也不愿意入宫为后。

虽不清楚赵瞿有这样的想法是临时起意还是蓄谋已久,他无非是因为那痛觉转移才对她如此特殊,即使他此时待她有两三分的好感和喜欢,谁知道他们之间被捆绑的关系结束后,他是不是还对她感兴趣?

又或许他想将她立为皇后,根本是为了方便将她放在眼皮子底下监视着,以免她出什么差错再连累了他。

真心瞬时万变,谢昭昭曾在赵晛身上跌过一个跟头,人总要吃一堑长一智。

“陛下,我可以拒绝吗?”她抬起一边手,按住他游离在肩臂上的手掌,明明嘴上是在询问,望着赵瞿的眼神却异常坚定。

赵瞿对于这个答案并不算太意外。

谢昭昭与他见过的女人都不一样,他从来猜不透她的想法,似是裹着层层神秘的纱,揭开一层还有一层,仿佛藏着无穷无尽数不清的秘密。

越是如此,他越是忍不住想要探究,这种未知感让人欲罢不能,不知不觉间已是沉沦其中。

但即便早有预料,真正听她开口拒绝时,赵瞿心底难免还是有些失落。

他后位空悬了多年,一是因为后宫与前朝紧密相连,皇后之位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土人和北人皆对此位置虎视眈眈,若他轻易立后,必然会打破现有的制衡。

倒不如让他们去争去抢,便好似悬在两条疯狗头顶的口粮,最好是为此撕咬得两败俱伤,他才方便趁此机会铲除异己。

二则是因为他母妃曾与他说过,她此生最大遗憾便是没能名正言顺嫁给他父皇,即便父皇再宠爱于她,妻便是妻,妾便是妾,唯有皇后方可以名正言顺与天子生同衾,死同陵。

赵瞿不愿跟旁人合葬在一起。

但倘若那个人是谢昭昭,赵瞿觉得此事似乎也不是不能容忍。

他仔细想了很久才将谢昭昭的名分确定下来,不成想谢昭昭压根不在意这些虚名,更不愿意做他的皇后。

若是放在以前,赵瞿或许会觉得谢昭昭不知好歹,故作姿态,而如今他却只觉得是自己操之过急,该对她多一些耐心和体谅。

赵瞿没再与谢昭昭纠结立后之事,她只试探着拒绝了他,他便就此打住,仅仅道了一句:“随你。”

只是那被谢昭昭按住的手掌并未停下,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强硬,继续向下,直至捉住了她的手腕,这才不紧不慢地牵着她的手没出了浴桶的水面。

赵瞿盯着她受伤的掌心:“伤成这样还敢沾水?”

他语气未有太大起伏,边说边从腰间香囊中取出了一只小葫芦模样的药瓶,随手倒扣着磕了两下,将药粉均匀撒在了她掌心的血口子上。

谢昭昭怔了一下,慢半拍反应过来赵瞿方才轻浮的动作,其实是在水底寻找她受伤的那只手。

她垂眸静静地望着赵瞿给她上药。

虽然明知道赵瞿是因为她的痛觉转移到了他身上,他或许是不得已才特意跑来这一趟给她上药,心底却无可避免地生出了一丝触动。

便如重喜所言的那般,赵瞿的确是个很好的人。

倘若旁人的痛觉无缘无故转移到了她身上,她恐怕要想发设法解开这羁绊,寻个机会将此人杀了,以免往后再扯上关联。

就算没有办法立刻解开羁绊,她也绝对不会好言好语相待,只会觉得此人是个累赘,更不要提在此人受伤后,还能心平气和给此人的伤口上药了。

赵瞿察觉到谢昭昭不加掩饰的目光,掀起眼皮乜向她:“看朕做什么?”

谢昭昭顿了一会,扬唇道:“陛下长得好看。”

赵瞿分明听出了她话语间的戏谑,可看着她熠熠发亮的双瞳,他心跳却莫名漏掉了一拍,指腹捏着的药瓶险些失手掉进浴桶里。

像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赵瞿故作冷淡地松开手:“记得按时换药,往后朕便不能与你常见面了。”

说罢,他将药瓶放在了浴桶旁的案几上,转身便要离开。

“陛下……”

谢昭昭倏而压低嗓音喊了他一声,赵瞿连忙顿住脚步,却并不转头看她,只沉默着等她继续挽留。

她尽可能小声道:“你别从正门走,我小妹在门外守着,陛下还是原路翻窗折回吧。”

赵瞿:“……”

他忍不住回首狠狠瞪了她一眼,见谢昭昭神色无辜,他又重新转身朝着营帐的窗牖走去。

脚步声极重,像是刻意趿拉出来的声音。

谢昭昭不由失笑,直到赵瞿背影消失在营帐中,她这才扶着浴桶边沿站了起来,潦草地擦净身上的水,换了一身干净衣裙。

她正拿着沐巾准备擦头发,营帐垂下的门帘忽然被猛地掀起,赵晛疾步走了进来:“阿昭,黄太尉往这里来了,你快走!”

他嗓音不掩急色,似是一路跑过来的,额前散落了两缕凌乱的发丝,虚虚伏贴在汗水之上。

谢昭昭盯着他看了一会,忍不住蹙起眉:“我阿妹呢?”

她沐浴前特意让谢彰彰守在营帐外,便是为了防止有人一声不吭闯进营帐里,可她并未听到赵晛与谢彰彰说话,一抬眼就看到赵晛大剌剌闯了进来。

赵晛一愣:“你阿妹?谢彰彰?”

见他这副表情,谢昭昭便知道赵晛根本没在营帐外看见谢彰彰。

她将手中沐巾一扔,三两步冲出了营帐。

果然营帐外空无一人。

谢昭昭呼吸微窒,快步走进了隔壁橙梓的营帐中。

橙淮不知何时来了此地,此时正在蒲团上抱膝而坐,手中摆弄着烹茶的茶具。橙梓坐在他对面,脸上沉着郁色,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谢昭昭顾不得橙淮在场,视线在营帐内扫了一圈,开口便道:“橙梓,你见过我阿妹吗?”

橙梓怔了怔:“方才我还见她在营帐外……”

她原本在陪着谢彰彰在帐外闲聊,但橙淮听说了谢昭昭的事情突然找了过来,橙梓知道谢昭昭在里头沐浴,便先将橙淮带进了自己的营帐中说话。

橙梓见谢昭昭一脸肃色,顿时反应过来什么,连忙跑出了营帐:“彰彰——”

她一连唤了数声,却迟迟无人回应。

橙梓也有些急了:“她明明刚才还在这里,我与兄长进了营帐不过片刻,彰彰自己一个人能跑去哪里?”

她心中隐约生出不好的预感,慌张地望向谢昭昭:“阿昭,会不会是黄太尉……”

谢昭昭此时脑子里一片混乱,她直觉哪里有些不对劲,但谢彰彰在此时突然的失踪让她无法思考,更无法保持冷静。

她下意识问赵晛:“你方才说黄太尉正往我这里来?”

赵晛一下便明白过来谢昭昭的意思,他否认道:“不可能是黄太尉,他刚得到消息。”

他虽然与谢昭昭赌气,却私心不希望她出事,是以他在谢昭昭离开后便让人去盯着黄太尉了。

早些时候黄太尉与吕丞相一同狩猎去了,那黄文曜被抬回营帐后才有人去通知黄太尉,如今黄太尉刚得到消息不久,先赶回去看了黄文曜伤势如何,待召了太医稳住黄文曜,黄太尉才想起来与谢昭昭算账的事情。

就算谢彰彰不见了,此事大概率也与黄太尉无关。

他话音刚落,便见远处冲过来一片黑压压的人影。

为首者乃是提剑而来,怒不可遏的黄太尉。

“阿昭,或许你阿妹去找银狐了,她这几日不是心心念念想要见到猎场里的银狐吗?”橙淮适时提醒道。

谢昭昭一口否决:“不可能,她不会在此时去找银狐。”

她太了解谢彰彰,虽然谢彰彰在刺绣一事上极为虔心专注,但在谢彰彰心里仍是最在意她这个姐姐。

橙淮见她如此笃定,叹了口气:“我劝你最好先躲一躲,若不然与黄太尉正面对上,你吃亏不说,恐怕被纠缠住更没有机会找你阿妹了。”

说着,他将身边所带的随从支给了她:“天就快要黑了,罗浮山一到夜里便有野兽出没,你先带着这几人分头去找你阿妹,我们过会摆平了黄太尉便去与你汇合。”

赵晛难得应和了两句:“阿昭快走罢,你阿妹说不准就在附近,趁早找到她便也安心了。”

眼看着黄太尉越来越近,橙梓小跑着牵来自己的坐骑:“昭昭,这几人是我兄长的亲信,自小便跟在我兄长身边伺候,他们武功高强,若是寻得彰彰的踪迹,必能护得你们周全!你快随他们去找小妹,这里有我们!”

谢昭昭望了一眼黄太尉的方向,攥着缰绳翻身上马,双腿猛地一夹马腹,那骏马便扬蹄向前飞驰而去。

橙淮支给她的三人紧追其后,不多时几人便奔入深林中。

直到将黄太尉众人远远甩在身后再不见身影,谢昭昭这才拉住缰绳,侧身看向三个随从:“你们身上可带了什么报信的东西?”

三人对视一眼:“没有。”

谢昭昭皱眉:“那你们知道我阿妹长什么样子吗?”

三人又道:“不知道。”

谢昭昭沉默一瞬:“我阿妹与我长得有几分相似,约莫到我下巴那么高,今日穿着一身兰色衣裙,用橙色发带扎着双螺髻。”

她尽可能详细地描述出谢彰彰的模样,可说罢后三人却毫无反应,活像是几个不通人性的木桩子。

谢昭昭忽然觉得依靠橙淮这三个亲卫来找小妹,便如同在大海里捞针,与其指望他们,倒不如直接去找赵瞿帮忙来得痛快。

若让赵瞿派人去找谢彰彰,说不准还能在天黑之前找到她。

谢昭昭打定主意,便对橙淮支来的三个随从道:“我自己去找,你们回去罢。”

说罢,她扬鞭抽在马臀上,纵马朝着赵瞿营帐的方向而去。

但没走多远,谢昭昭便听见身后隐约响起的马蹄声,她侧首望去,却见那三人策马追了上来。

她不解地盯着他们,还没来得及询问他们追上来的原因,便见其中一人从袖间取来一柄微型便携的弓箭。

那搭好的箭矢正瞄准了谢昭昭的胸背,几乎不作犹豫地朝她射了过来。

便在这一刻,谢昭昭突然意识到压在心底的那抹怪异来自何处。

第59章 五十九个女主阿昭,你要杀了我吗……

箭矢飞来的瞬间,谢昭昭扬鞭挥在了马头上,同时手臂向下撑住马鞍,脚踩银镫,借着马儿受惊摆动身体的幅度,顺势滚下马背。

她在灌木丛中翻滚了两圈,虽躲过了那人射来的暗箭,却被杂草中的碎石刮伤了面颊,湿热的血丝沿着眉骨伤处蜿蜒而下,渗过睫毛淌进了眼眶里。

谢昭昭被血红色刺得睁不开眼,耳畔隐约听到“唰唰”两声箭矢飞射的声响,她下意识伏低身子,抬起手臂护住头颈较为脆弱的部位。

那箭矢几乎是擦着她的肩颈飞了过去,好在有杂乱的灌木作为遮掩,险险射偏了两寸。

谢昭昭抬手抹去眼底的血色,

借着模糊的视线望向周旁。

方才她走得急,身上除了橙梓赠给她的短剑之外,并未携带其他可以自保或反击的武器。

橙淮身边这三个随从显然武艺不低,若是在这种敌强我弱的情况下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

此处再往前不远,就是赵瞿那天夜里曾带她去过的山坡,山坡上陡峭不便骑马奔行,又布满半腰高的绿草便于隐匿,若是她能侥幸逃到山坡处,说不准还有机会从他们手上逃生。

眼看着马蹄声逼近,谢昭昭朝着他们身后大喊道:“太子殿下,我在这里,救我——”

马背上的三人闻言,几乎同时攥住缰绳,转头往背后望去。

谢昭昭便趁他们扭头的那一刹,起身向山坡狂奔而去。

她跑得极快,心脏像是跃出胸腔似的,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剧烈的震颤,冷风在耳边呼啸,如雷鸣般轰轰作响。

三人很快便反应过来自己被戏耍,脸上顿时显出怒色,夹起马腹便朝着谢昭昭追了过去。

人腿到底是跑不过马腿,谢昭昭望着近在眼前的山坡,拼尽全力咬牙向前猛地一跃,整个人腾空飞起,而后重重摔在绿草之间。

她翻滚的身体压倒了一片绿草,护住头部的手肘擦过地上的碎石,带起火辣辣的灼感。山坡上的绿草在她身下不断被碾平、折断,很快便将她吞噬其中,再寻不到她的身影。

三人到底是慢了一步,追到山坡处只能瞧见被野风吹得摇曳作响的道道绿浪。

他们拧着眉对视一眼,为首者使了个眼色,便有一人翻身下马,一手握剑向山坡下缓缓走去。

罗浮山天黑渐暗,又有半腰高的绿草掩住视野,那人走得很是小心翼翼,双目紧盯着前方,若是哪处有风吹草动便绷紧了神经,似乎随时都会挥剑向前砍去。

山坡越往下,那绿草便生得越高越长,几乎将头顶以下全部覆盖住。他走着走着,身后倏而传来一声微弱的响动,他敏锐地察觉到声响转过了身,毫不犹豫地朝声源刺去。

但他却扑了个空,那绿草中什么都没有,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而后他颈后一凉,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有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脖颈缓缓流下,黏腻的触感让他浑身瞬间僵住,四肢像是被突然抽空了力气,瘫软着跪倒在地。

谢昭昭利索地拔出他颈椎后的短剑,带出一片四溅的朱色,她不顾面上飞溅的斑斑血迹,俯身贴耳轻声问:“你是在找我吗?”

她一边说着,又一边将短剑刺入他胸腔,反反复复,直到他没了声息。

谢昭昭动作实在太快,快到他甚至来不及喊叫就已经断了气,但山坡上的两人还是察觉到了异样。

他们试着唤了声同伴的名字,见没有回应,便猜到同伴大概率被暗算出了事。

两人心中怒不可遏,却又不敢再轻易步入山坡绿草之间,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转头便策马离开了山坡。

他们自然是没有走远,只不过是在守株待兔,想要当着谢昭昭的面制造出离开的假象,以此降低她的警戒心将她引出来。

谢昭昭便猫着身子藏在草里不出来,她蹲坐在地上,有条不紊地整理着刚死掉的那人身上掉落的装备。

除了一柄剑,他肩上背着弓箭,箭矢还剩下四根,腰上别着几只装药粉的瓷瓶子,不知道是金疮药还是毒药。

谢昭昭将东西尽数搜罗到自己身上,浑身上下四处传来灼烫的麻感。她摔下山坡全靠硬抗,衣裙被碎石子刮得破破烂烂,暴露在外的皮肤几乎没有一处完好无损。

此刻冷静下来,她终于有时间理清思路。

谢彰彰不会明知道她在营帐中沐浴的情况下独自离开,除非她是出了什么意外被人绑走了。

原本在她沐浴之前,谢彰彰并不是一个人在营帐外守着,还有橙梓在一旁作陪。

但当她洗完澡发现谢彰彰失踪时,橙梓却并不在她营帐外,而是与不知何时赶来的橙淮,一同坐在橙梓营帐中说话。

当时谢昭昭看见橙淮便觉得有些说不出的怪异,只是因为谢彰彰莫名失踪,她火急火燎就忽略了橙淮话里话外的引导。

橙淮先是提醒她,谢彰彰可能去寻了心心念念的银狐。

在被她一口否决后,他并未反驳而是立刻改口,让她先离开营帐到别的地方躲一躲黄太尉。随即还提出将自己的随从亲信借给她,陪着她一同去找谢彰彰。

如今想来,橙淮分明是在借着谢彰彰失踪的事情,刻意引着她离开众人视线,孤身一人前往深林中寻找阿妹。

最好能带上橙淮的三个随从一起离开,这样才方便他们在无人之处向她动手。

便是因为他们压根没准备帮她找谢彰彰,所以不管她提出什么,他们都敷衍对待,只想等候时机趁她不备时出手暗算。

但他们没想到她会突然改变主意,准备独自骑马去找赵瞿搬救兵寻人。三人自是不能让她轻易离开,只犹豫一瞬便追上来对她动了手。

若是如此说来,谢彰彰很可能就是被橙淮绑了起来。

只是谢昭昭想不通,橙淮绑走她妹妹做什么。

原文中橙淮可是对那巫医的话深信不疑,他还需要她给薛蔓当药引子割肉放血,如今怎么会突然发疯似的让人追杀她?

难不成是薛蔓出了什么事?还是那个说她是药引子的巫医又作出了什么新的幺蛾子?

谢昭昭正思忖着,山坡处忽然传来一声狗叫。

山间野草将她掩住,视线却也因此受限,她看不清楚山坡顶上伫立的人是谁,只听见不远处传来悉悉索索的穿梭声。

似是有什么东西快速奔走在绿草之中。

谢昭昭很快就意识到那东西是只猎犬。

她抬手搭弓射箭,在猎犬跃出草丛的瞬间,毫不犹豫射出了手中的箭矢。

但它在快速移动,箭术再精准也难免失误,她射偏了一寸,箭矢擦着它的皮毛飞了出去。

谢昭昭紧接着便射出了第二支箭。

这一次堪堪射中了它的腿,猎犬吃痛之下发出凄厉的呜咽声,却并未就此退缩,反而彻底激起了凶性。它拖着受伤的腿,獠牙上挂着涎水,龇牙张开血盆大口朝她扑去。

谢昭昭眸色一凛,迅速侧身,同时挥出手中长剑朝着猎犬的颈部攻去。

一来一回之间,那猎犬被她捅了数剑,再也爬不起来攻击她了。

但就在谢昭昭与猎犬搏斗的片刻间,她已是暴露了自己的行踪,背后倏而响起拍掌的“啪啪”声,一道熟悉的嗓声含笑传来:“阿昭,果然不愧是你。”

谢昭昭不用回头也知道说话的人是谁。

她浑身气不打一处来,沉着脸转过身:“橙淮,你要是杀了我,谁还能给薛蔓当药引子?”

橙淮闻言一怔,而后勾唇笑道:“原来你早就知道我追求你是为了阿蔓。”

“我当然不会杀了你。”他瞥了一眼她脚下已经死去的一人一狗,放低了嗓声,用极为温柔的眼神重新看向她,“便如你所言,阿蔓还需要你,但你抢了不该属于你的东西,自然要为此付出代价……”

“你知道人彘吗?我打听到了一种可以将人砍去手足,剜去耳目,封入瓮罐中还能存活一年半载的法子。”

“不过你放心,我还要每三日取一次你的血,所以我不会完全砍去你的手脚。”橙淮一步步向她逼近,“我每日清晨剁去你一节手指,这样便可以剁上三十日,再用十日剁去你的每根脚趾。然后是手腕,脚踝,若是一寸寸地剁,想必剁个半年还是绰绰有余的。”

谢昭昭抬起弓箭,将最后一支箭矢对准了橙淮,压着眉梢从齿间吐出二字:“傻屌。”

还她抢了不属于她的东西,什么是不属于她的东西?

太子妃之位?

明明是赵晛为了薛蔓算计了她,怎么到了橙淮口中好像便成了她的错?

便因为这般莫名其妙的理由,橙淮就兴师动众绑架了她妹妹,还准备将她做成人彘封在翁里,他简直是纯种傻屌。

橙淮并不是一个人来此,谢昭昭抬起弓箭的瞬间,四面八方便有将近二、三十人同时拔剑对准了她。

因此橙淮丝毫不在意谢昭昭的举动,甚至抬起两指向下一压,示意众人放下手中长剑。

侍从们迟疑着放下了剑,却仍是精神紧绷着。

倒是橙淮一点都不紧张,还慢悠悠地笑了起来:“阿昭,你要杀了我吗?”

他两臂一摆,朝她敞开了胸膛,歪着头挑衅地望着她:“你敢吗?”说着,他往心口的位置用力点了两下:“你要是有本事,便往这里射。”

话音刚落下,谢昭昭便朝他射出了手中的箭。

只听见“噗嗤”一声,箭矢没入衣袍布料和血肉之中,橙淮闷哼一声,身形猛地晃了晃,险些被短距离的冲击力撞得失去方向。

橙淮似是有些不可思议地垂下头,看向嵌在他胸口的箭矢,他踉踉跄跄向后退了两步,手掌捂在箭伤处,不由咬紧了牙关:“谢昭昭,你别忘了,你妹妹还在我手里……”

橙淮话没说完,谢昭昭又朝他射出了第二箭。

第60章 六十个女主谢昭昭便是赵瞿的软肋(二……

熟悉谢昭昭的人都知道,她将谢彰彰这个阿妹看得比眼珠子还宝贝。

明明她们是同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姐妹,但性格却是南辕北辙的两个极端——谢昭昭性格沉闷内敛,却从不是个吃亏的性子,即便体弱多病也不妨碍她脾气大,向来是能动手就不动嘴皮子。

而谢彰彰性子相对活泼,又生了一双麂子般炯炯明亮的眼眸,平日里最爱摆弄那些针绣女红,看着便一副好相与的和善模样,因此总有人试图打趣逗弄她。

但往往这些招惹了谢彰彰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毕竟她有一个打架超狠不要命的姐姐。

橙淮见过许多次谢昭昭为了她阿妹,一边咳嗽吐血还一边打人的模样,便如打蛇打七寸,橙淮笃定谢彰彰就是她的七寸。

事实也确是如此,只可惜他还是不了解谢昭昭的性子。

倘若橙淮只是算计她,她或许还有耐性与他虚与委蛇,但橙淮却绑走了她妹妹,还用她妹妹的性命作为要挟。

谢昭昭知道自己不可能以一敌十,橙淮带了这么多人围堵她,若没有旁人来营救,她今日定是难逃一劫。

她自己都无法脱身,又如何能从橙淮手里救得了谢彰彰?

依着橙淮方才发表的变态言论,他恐怕不止要将她做成人彘,作为她阿妹的谢彰彰也定会遭殃受罪,被他当作泄愤的玩意百般折磨。

既然不管怎么样都是死路一条,谢昭昭何必再忍让橙淮,她就算是死亦是要干干脆脆的死,然后再拉个垫背鬼才能瞑目。

说不准橙淮死了,她阿妹还能因此得救。

只可惜橙淮已有了防备,在弓箭拉响的瞬间便侧身避开,是以第二箭并未射到他的致命处,而是擦着他的脖颈飞了出去,仅仅在他颈侧留下一道深红色的血痕。

但他胸口上的箭伤不轻,手掌覆在伤处便汩汩向外淌血,不多时已是渗透了布料,将整个衣襟前侧染得鲜红。

橙淮粗粗喘了好几声气,紧皱着眉头,脸色隐有些发白。

方才他还兴致浓郁,仿佛抓到老鼠的猫,并不急着吞入腹中,反而享受似的放在爪中来回戏弄。

如今被射了两箭,橙淮胸腔内像是憋了一团气,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只觉一股钻心的疼痛从伤口处迅速蔓延开,眨眼间已是传遍全身,疼得他面上冷汗直流,却是再没有了刚刚从容淡定的模样。

半晌他才咬牙从齿间憋出一句:“把这个疯女人弄晕了带回去!”

话音落下,那些围堵谢昭昭的随从们便一拥而上。

她一共便从那死人身上捡来了四根箭矢,两根用在了猎犬身上,两根用在了橙淮身上,现下箭用完了,手中的弓弩便失了用处。

谢昭昭将弓弩迎面砸了出去,随从们顺势提剑将弓弩挑飞了出去,不知摔落在了那处草地间不见了踪影。

不等她再做出反击的举动,便有人朝她射出数根淬了麻沸散的银针,她避无可避,终是敌不过人多势众重重倒了下去。

那麻沸散的量很足,谢昭昭在一片漆黑虚无中沉睡,她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也根本没有意识,更不知道自己昏厥了多长时间。

等再有零碎的记忆时,她隐约听到叽叽喳喳的鸟叫,身体像是被什么重物碾碎了似的,只觉得酸胀沉重。

谢昭昭挣扎着缓缓睁开眼,但入目是无尽的黑暗。

昏睡前的记忆涌入脑海,她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揉眼,似是想确定自己的眼睛还在不在,只是抬手的瞬间才发现自己的手脚被麻绳紧紧捆着,根本动弹不了。

她尝试着去眨眼睛,眼前仍是一片漆黑,嘴里似乎还被堵了什么东西,严严实实地填满口腔发不出一点声音。

有那么一瞬,谢昭昭恍惚间仿佛觉得自己回到了上辈子。

那时候她被卖进山坳没多久,因她不愿配合男人同房,挣扎反抗时伤了人,他们便将农药对着她眼睛倒了下去。

后来她的眼睛就瞎了。

她看不见东西,连日光都无法感受到,一双眼睛反反复复红肿出脓,还好那时天气冷,不然恐怕要生出蛆虫。

只是熬到最后眼球还是腐烂了,他们怕她感染发炎死掉,便按着她用牙签挑出了腐坏的眼珠,又往里倒了一瓶碘酒消毒。

如今谢昭昭已经记不清楚当时撕心裂肺的疼痛了,但那种身处漆黑中绝望的滋味却烙印在灵魂里,即便失去记忆胎穿到了这个世界,她依旧讨厌黑暗,夜里总要点着烛火才能安寝。

现在她又看不见东西了。

谢昭昭强压下心底的躁动不安,逼着自己冷静下来,闭着眼用耳朵去感知周围的环境。

橙淮此次带了不少人来围堵她,这些人脚步轻盈,警惕心极强,举止干脆利索,又完全服从橙淮的命令,一看便不是寻常的随从。

看来他绑架她并非是一时兴起,或许是早有预谋。

她记得橙淮说,将她弄晕了带回去。

这个“带回去”便有些意味深长了,回去是回到哪里去?

橙家?还是他私下居住的别苑?

谢昭昭从被三人追杀,到橙淮带着猎犬追踪她,再到她被迷晕绑走,整个过程大概持续了小半个时辰。

而在这之间,她先从马背上滚落,又在山坡下翻滚了一段距离,两次被碎石子割得浑身上下都是伤口。

因着那痛觉转移,赵瞿或许能察觉到异样。

但他向来喜怒无常,上次只因她提了一嘴赵晛的生辰,他便气得将她逐出了皇宫。而今她才刚刚拒绝过他为后的提议,不知道他会不会第一时间去营帐看寻她。

倘若赵瞿去了,当他发觉她和谢彰彰不见后,他总要派人将罗浮山狩猎场把守住,再仔细搜查她们两人的下落。

他要是发现得早,赶在橙淮与她在山坡对峙时,便已经将罗浮山猎场戒严,那橙淮恐怕不好将她转移出去,只能先将她暂时藏在罗浮山某处隐蔽之地,等待时机再将她带走。

若赵瞿发现得晚,橙淮将她带离了罗浮山,那么此事就变得复杂起来了。

除非赵瞿意识到绑架她的人是橙淮,不然天大

地大,等赵瞿翻遍越国找到她的时候,她只怕已经在瓮罐中腐烂发臭招苍蝇了。

谢昭昭自是不敢将全部希望寄托在赵瞿身上,仔细辨别着附近的声音。她周身似乎很安静,静到她可以听清楚自己的心跳声,不远处还可以听到鸟叫,风吹树叶的簌簌声,以及轻微且沉闷的“嘶嘶”响。

她将自己放倒在地上,慢慢调整姿势,半趴着像虫子一样朝着声源蛄蛹了几下,伏在地上努力辨认着最后一种“嘶嘶”声来自何物。

离近了听,那声响变得更为杂乱,像是什么东西贴在草地或是碎石路上爬动。

谢昭昭莫名其妙地想到了蛇。

而且听起来似乎不止一条,体形该是不算小,很有可能是成年蟒蛇,坚硬的腹部鳞片与地面石子不断摩擦,发出断断续续且细碎的沙沙声。

她又侧首将脸颊贴在了地面上,尝试着用脸侧摩擦地上,粗糙湿冷的触感刺得她肌肤微微作痒,谢昭昭心底瞬时有了数。

地面是木板结构,因常年潮湿隐约有腐败的气味,但应该是搭建前便做过防腐处理,还特意选了防潮性较好的柚木。

她现在应该还在罗浮山内,所以橙淮才会让人堵住她的嘴,捆住她的手脚,又不知搞了什么鬼将她一双眼致盲。

谢昭昭尝试着瞪大眼睛,盯着虚空的方向不眨眼,直到眼睛发酸发胀,眼眶止不住渗出泪水。

她借着泪水冲刷着双眼,反复几次后,竟是隐约可以模糊地看清一些轮廓。

原来她的眼睛还在!

谢昭昭连忙朝着四处打量,如今应该是白日,她被囚.禁的房间并不算大,窗户被木板潦草地钉住,但或许是因为时间仓促,那木板钉得歪歪斜斜,隐约有一丝日光透过缝隙洒在屋子里。

她视线在屋子里环绕了一周,最终定格在了滚落在脚边的几颗小枣上。

这里有枣树?

谢昭昭忽然想起前往冬狩的路上,橙梓曾一脸兴奋地告诉她,她和橙淮在罗浮山脚下的西南方搭建了一间木屋,门前门后栽了好几颗枣树,每年冬狩时他们都会过去打枣吃。

地上的小枣看起来有些蔫巴,想必是前几日从木屋的窗户掉进来的,看来她的猜想没错,她果然还在罗浮山内。

谢昭昭又往前爬了一段路,靠着墙壁角落勉强支撑起身体,她试着摆弄手上的绳结,虽然双手被紧紧捆住,几乎没有空隙可以挣脱,她却丝毫不慌张。

或许是因为时间紧张,又或许是觉得她双目失明不足为惧,他们捆绑她的手法并不专业,仅仅用麻绳将她的双手交叠在背后捆了几圈,勒紧后打了个死结。

她上辈子经受过各种各样的杀手培训,只是解开一条绳结自是不在话下。

不过是呼吸之间,谢昭昭已经挣开腕间的桎梏。

她并未第一时间去解开脚下的绳结,也不取下堵嘴的布团,而是在头顶摸索一阵,拔下了绾发的簪子。

虽不知道她昏迷了多久,但薛蔓每三日便要取一次药引子煎药,橙淮定会回来找她。

谢昭昭掀开衣袖,将袖摆撸到了肩膀,握紧簪子便往上臂内侧的皮肉上刺了下去,她一笔一划用了浑身的力气,尽可能清晰地刻下六个字:山脚西南木屋。

木屋外有蛇,定是还有人看守此处,她若想独自逃出去恐怕困难。

其实早在山坡抛出弓弩时,谢昭昭便存了心思想将此物留下做个记号,万一被赵瞿注意到,她也多一点被解救的概率。

此时在臂上刻字传信更是如此,只是不知赵瞿能不能察觉到她的用意。

谢昭昭最后一笔还未收尾,木屋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她连忙放下袖子,将簪子贴藏在衣袖内,又将双手随意捆了两下背在身后,重新倒了下去。

木门被“吱呀”一声推开,橙淮大步走进房中,掩着鼻子挥了挥空气中的细尘。

或许是被谢昭昭射了两箭,留下了心理阴影,橙淮这次随身带了几名护卫,他抬指一扬,便有人提了一同冷水向前泼在了谢昭昭身上。

她被冷水激得浑身一颤,知道橙淮有心唤醒她,索性不再继续装昏,顺势抖了抖睫毛缓缓睁开了眼。

谢昭昭自是不能让橙淮发现她已经能看清楚些轮廓,她抬起头迷茫地向前望了望,双眼似是无法对焦一般,而后她神色微变,由喉头发出呜呜呜的哽咽声音。

橙淮见她如此,心底总算畅快了些。

“谢昭昭,你现在知道害怕了?”

他轻笑一声,示意护卫上前取出她口中堵嘴的异物,待她喉间呼吸通畅,张口便是三声接连的质问:“你对我的眼睛做了什么?你凭什么要如此对我?你到底为什么对薛蔓这样死心塌地?”

其实谢昭昭对这些问题的答案一点也不感兴趣,但此刻她需要拖延更多的时间,那她便需要耐着性子与橙淮纠缠。

橙淮今日来定不是光为了取血,说不准还要在她身上讨些什么器官,以报她射了他两箭的仇怨。

虽然她感觉不到疼痛,她却也不想少个耳朵,少根手指。

橙淮一眼便瞧出了她拖延时间的用意,他笑吟吟道:“你是在指望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昏聩暴君来救你?”

“他是派了暗卫保护你,但早被我的人杀了。”

橙淮随手拉来一只凳子坐下,俯身将两臂搭在膝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我倒是有些好奇,你跟那暴君是什么关系,他竟是为了你封锁整个罗浮山,还调用了一支私兵不眠不休地到处寻你?”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见她沉默不语,面上似有恍惚,便又朗声笑了起来:“你不会背着赵晛跟他爹搞在了一起吧?”

橙淮似是因为这个猜测而莫名有些兴奋,他倏而站起身来回踱步,双眸中隐约沉浮着不明意味的精光。

此次冬狩橙家准备让赵瞿葬身于罗浮山,但因赵瞿临时改变了出行方式,橙右相便小心谨慎地决定撤销暗杀计划。

倘若他心中猜测不假,谢昭昭便是赵瞿的软肋,那他完全可以一箭双雕,借着谢昭昭将赵瞿一并除害。

橙淮越想越燥动,心底暗自生出计划,却并不准备将此事告知橙右相。

他疾步走出木屋,将命令吩咐下去,又很快折了回去。

“阿昭,你可真是个人见人爱的心肝宝贝。”橙淮似笑非笑地望着谢昭昭,手中掂着从她身上搜罗来的短剑,“这是我妹妹送给你的生辰礼吧?既然你不喜欢说话,那我就用它割掉你的舌头怎么样?”

他歪着头走近她,一手轻轻捏住她的下颌,另一手则温柔地贴覆在她的面颊上,用手背一寸寸摩挲:“还是先划花你这张蛊惑人心的脸?”

橙淮离她很近,呼吸几乎要喷洒在她面中,谢昭昭绷紧了齿关,指尖攥住藏在衣袖中的簪子。

她在寻找将他一击毙命的机会。

空气骤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谢昭昭正要刺出簪子的瞬间,那木屋门倏而被人推开,两名护卫拖拽着大喊大叫的橙梓进了屋。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橙淮神色一顿,转过头看向橙梓:“你怎么在这?”

他嗓声微寒,但语气中更多却是无奈。

橙淮这辈子最上心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薛蔓,另一个则是橙梓。

他挥挥手示意护卫松开橙梓,却见橙梓涨红着一张脸,情绪激动地冲他喊叫着:“你为什么要绑架昭昭?为什么要伤害她?!”

她说着,眼泪已经不受控制流了下来。

即便橙淮那日与黄文曜帮腔,橙梓因此心里憋着闷气,但也从未想过他会做出绑架谢昭昭,还要割她舌头,划花她的脸这般丧尽天良的事情。

她不管如何生气,还是将橙淮当做哥哥。

可这一瞬,橙梓却只觉得眼前这人是披着她兄长面皮的恶鬼。

橙梓朝橙淮冲了过去,她夺过橙淮手中的短剑,

挡在谢昭昭身前,使出浑身的力气一把推搡开橙淮。

橙淮被推了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他站稳脚便拧着眉瞪向橙梓,抬眸就看见橙梓举起短剑对准了他。

护卫们连忙上前挡住橙淮。

橙淮却怒极反笑,抬手推开护卫,直逼着橙梓手中短剑而去:“橙梓,谢昭昭对你来说便如此重要?你竟要为了一个认识月余的女子对你兄长刀剑相向?”

橙梓忍不住向后退去,嗓音颤得不成样子:“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

她越是如此,橙淮便越是笃定她不敢。

他迎着短剑走上去,抬手往心脏的位置点了点:“行啊,兄长成全你,你往这里扎。”

话音未落,橙梓便将短剑插进了他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