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奥罗拉总是阴森森的氛围, 维那木的阳光和煦,生活节奏很慢,刚下过一场新雨, 晨起雾气浓重,惨败的花枝打落在地, 连鹅卵石两旁的泥土似乎都散发着浅淡的花香。
林砚从雾气里走出, 发尾上沾了潮意, 鸦羽般的浓黑,他垂着眼睛, 眼皮微微泛红,听见人声时,掀开眼皮,眼尾氤氲出浅淡的红痕。
“你确定, 你是来应聘采摘工?”
位于什尔山脉下的葡萄园是富商们的私产, 也是富商们的主要经济来源。维那木的葡萄个个皮薄肉厚,酿造出的葡萄酒在联邦更是一流。机器采摘虽省时省钱,但上流社会总是更青睐于人工采摘。
大部分工作都要求成年和学历。
采摘工只要求身高体重年龄, 虽费时又费力,但好歹不要求成年和学历,还能获得一天三百币的薪水。日结工资,随时能离开。
管理员翘着二郎腿, 上下打量着林砚,他转动着手中的钢笔,吊儿郎当道:“急需用钱的话, 你不如去伊甸园。”
后战争时期,所波及的城镇大多都被毁之一旦,维那木上个世纪的建筑却保存完好无损。贵族们总是恋旧的。涉黑的切斯家族捕获到了商机, 在维那木建造了地下城,地下城明面连接着酒吧和赌场,背地却是一道充斥着暴力和血/腥的链条。
只有和贵族们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某些富商知道这些事情,普通人却并不知晓维那木入夜后的危险程度。
原主的记忆是呈碎片状的。
林砚并不清楚原主是否知晓伊甸园,他堪称礼貌的听完管理员的话。
管理员看着他那张脸,有些可惜的“啧”了声,就听见林砚冷静的问:“那我能应聘采摘工吗?”
白费半天口舌的管理员目瞪口呆的看着林砚。林砚蹙了蹙眉,转身准备离开时。管理员突然反应过来,连忙喊住林砚,他站起身时,自上而下的审视着林砚,走动之间,挂在裤腰上的钥匙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响 ,偷吃葡萄的雀鸟惊得振翅高飞:
“唉——,走这么快干什么,没说不让你入职啊。”
管理员看着林砚那张脸,刻在基因里商人的本能让他笑弯了眼睛,他伸出三根手指:
“一天四百币,不用你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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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萄酒庄采集场分为两个不同的版块。
后区不对外开放,采集工都是不超过二十三岁的年轻姑娘和小伙子,每天只需采够一定量葡萄,就能获得三百币。前区对外开放,入场者需缴纳一定量的钱财,采摘下来未超过一定重量的葡萄可带走也可换取一瓶葡萄酒。
林砚是新上任的前区监工。
管理员特意收拾了把躺椅。
林砚被要求坐在躺椅上面,左手边是管理员寻过来的看起来就很有哲理的《十四行诗》,右手边是一碗晶莹剔透的葡萄,头顶是架起来的遮天蔽日的葡萄藤,阳光倾泻下来的光芒勾勒出他的眉眼,他安静的坐在原处,低垂着睫毛,放空思绪。
来来往往的游客偷吃着葡萄,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不远处漂亮的监工,见监工一言未发,连忙挑选出几串又大又圆的葡萄塞进小孩的帽子。
帽子一合,就不用额外掏钱了。
林砚无事可干,他翻了翻手边的书。
书可能是好书,但不符合他的口味,目前又无事可干,林砚只好逐字的看过去,就当是陶冶情操。
欣赏美是人类刻在基因里的天性。
夕阳渐渐下沉,游客却越来越多。
本来说说笑笑的一群小朋友突然争执起来,一声哭闹声响起,各个都敞开了嗓子哭闹,更有个子小的小朋友被推搡着推出包围圈。
林砚下意识抓住小朋友的帽子,避免了小朋友摔倒的下场。
可帽子的葡萄掉落一地。
被抓住的小朋友吓了一跳,一时停止了哭嚎,眼眶含泪的看了看泥土地上的葡萄,又眨巴着眼睛看着冷脸的林砚。
林砚冷着一张脸和小朋友对视。
感受不到关怀的小朋友嘴一撇,即将又要开始新一轮的哭嚎比赛。林砚及时将碗里的葡萄塞进小朋友的嘴里,小朋友茫然的张了张嘴巴,葡萄再次滑落在地,她撇了撇嘴,又要开启哭泣。
林砚只好冷着一张脸看着她。
监工实在太凶,
哭闹争执的小朋友们一时被震慑住,睁着不同瞳色的眼睛望向林砚。
林砚拿着碗,
给在场的小朋友一人分发一个葡萄。
小朋友们新奇的望向林砚,开始比起了手中的葡萄大小。幸好管理员为了彰显葡萄酒庄葡萄藤上结出的葡萄品质,林砚碗中的葡萄个个皮薄肉厚。
小朋友们这才满意的止住了哭泣。
好在游客们还是没忘记自家的孩子的。
林砚看着最后一个小朋友被领走。
林砚这才重新看向躺椅上的书。
实在是枯燥。
林砚只好开始发呆。
等橘黄色的夕阳彻底笼罩在维那木的高空,林砚瓷白的侧脸上也晕着昏黄的光芒,肩背腰身线条清晰明显,像是只存在于旧世纪老相机里的美人相。
爬在葡萄藤上的花红蛇扭曲着身体,蛇尾勾缠住藤蔓,倒三角的蛇头吐森*晚*整*理出猩红舌信,“丝丝”的对准林砚的侧脸。
林砚坐了一天,困倦的抬起眼皮,条件反射的抓住花蛇的七寸。
他垂下眼皮,看向这条小蛇。
有人轻嘶了一声。
温润的声音破坏了整个场景,林砚余光瞥到那人黑发垂落,脊背微弯,伸手扶住了个小朋友:“慢些走,不要摔倒了。”
小朋友呆愣的点了点头。
沐澜直起身,弯着绿油油的眼睛。小朋友无意识将手中的葡萄背后,几步跑到家长身边,家长奇怪的戳了戳小朋友的脑壳,笑着对沐澜道谢。
最后一个游客也将要离开前区葡萄园。
周遭安静,零星的脚步声伴随着隐隐问询的声音“摔倒了吗”、“不给哥哥送葡萄了吗”、“怎么不给另一个哥哥说谢谢”。
林砚放走了花蛇。
可花蛇依旧吐着信子,幽幽的看向林砚。
林砚没有搭理花蛇,他收拾完东西便准备领取金钱离开,迎面便碰上笑着的沐澜,他不耐的往后看了一眼。
游客已经彻底走完了。
后面只有一条虎视眈眈的小花蛇。
轻而柔的声音扫视着林砚的耳廓,像是压低的、亲密的耳语。
“哥,好久不见。”
“明天,我们还能再见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