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二合一) 陪我去复查吧……
周屿出了一周的差, 风尘仆仆,归心似箭。
拖着箱子到山脚下时,才发现自以为的“二人世界”居然变成了“团建”。
雾蒙蒙的山脚下, 谭枞那颗滚烫明亮的电灯泡冲他热情招手:“等你两口子好久了!”
身后还跟着一脸明媚的郭声遥, 和他那个总是臭脸的小舅子。
周屿:“???”
他不可思议地看向林云书:“说好的二人世界呢?”
“什么?”林云书满脸单纯:“没说啊。”
他眼珠子咕噜一转, 说罢, 加入大部队走远了。
空蒙山色里, 周屿仿佛被不存在的雷狠狠霹了一道。
·
酒店隐在山色之中。
林云书走进房间, 周屿紧随其后关上门。
下一秒林云书就被攥着手腕拉回来, 周屿将他抵在门上,惩罚的吻落下来。
“你怎么还带别人?”他佯装委屈地质问道。
林云书偏头躲开, 忍着笑:“我也没说不带啊。”
“你就是故意的。”周屿眉骨下压, 沉沉地盯着林云书。
强烈的视线难以忽视,林云书终于也有些心虚,刻意没与他对视,目光虚虚往向窗外。
山里的空气寒冷凛冽, 风吹起薄雾蔓延进窗台,流到脚底带起一阵一阵湿意。
周屿掐着林云书的下颌将他的脸扳回来,身体微微向□□,高大的身躯遮天蔽日般压下来, 瞬间挡住林云书全部视线。
“外面有什么好看的?”他晃晃林云书的下巴:“云书, 看我。”
林云书这才将目光移到周屿脸上, 眼中略含无奈。
周屿鼻梁高挺,眉眼锋利,眉骨高,形状却罕见的带了一点柔和的弧度,使他看上去不至于狠戾到可怕, 只是帅得很张扬。
“你是不是觉得我在小题大做无理取闹?”他问。
林云书矢口否认:“我没有。”
周屿眼尾微挑,凝视林云书几秒。
“没有就好。”
他顺坡下驴,不再纠缠着不放:“那我可以亲你几下当作补偿吗?”
“亲嘴。”他细化了条款。
林云书:“”
他怀疑盯着周屿,总感觉这人开始把“补偿”当成了什么抽卡游戏,逐渐沉迷且上头。
“这……”
林云书面露迟疑,犹豫要不要纵容周屿的“抽卡”行为。
“我以为这是我们的单独约会。”周屿再次强调。
林云书不由抬眼看他,只见周屿露出遗憾的目光。
“我从一个星期前就开始期待,出差时也一直想着,每天就期盼能早点回来。”
“你知道吗,这几天我看着早餐里的培根,想的都是能不能和你一起同一片。”
“我是靠这个二人世界在续命的。”
他说着甚至有些难过了:“结果到了才发现根本不是这样。”
“好了!”林云书忍不住打断。
周屿便一言不发,只热切地注视他。
“亲吧。”林云书闭上眼,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亲吧亲吧,只要你别再说话了。”
周屿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好。”
他闭嘴了,指腹在林云书淡色的唇瓣上揉了揉,低头吻了上去。
林云书心软且吃软不吃硬。
对付他这种性格的人,卖惨往往有奇效。
周屿的嘴角压不住了,抱起林云书就往床上走。
林云书是个做什么事都很认真的人,很难一心二用,一旦投入进某件事,就没有办法再关注到任何其他的。
包括接吻和□□。
每当周屿开始亲吻他,他的大脑就像开启了某种定向专注模式,无法关注到外界的一草一木,会很认真地践行亲吻的每一个步骤。
周屿永远都会被这种认真的样子可爱到,亲林云书时总是带着笑。
他熟练地剥去林云书的外套,解开他衬衫的扣子,看林云书锁骨处大片雪白的皮肤露出来。
他握住林云书纤长的脖颈,拇指不轻不重地抵在喉结下,林云书便难耐地吞咽了两下。
林云书的呼吸开始急促,随着他若有若无的倾压无力地躺倒在床上,身体陷进柔软的床垫里。
周屿手撑在林云书耳侧,附身亲吻他耳后的皮肤。
林云书战栗得更加厉害。
“别怕,”周屿安抚地拍拍他的背:“怎么还紧张呢?”
林云书深呼吸几下:“我没、没有啊……”
早就做过那么多次,他怎么会紧张。
周屿握住林云书的肩头,却发现他分明就在止不住地发抖,身体也冰凉一片。
周屿停下来了,转头望向窗边。
窗户正大大地敞开着,冬日冰冷的风肆无忌惮从窗口灌入,树叶飞舞着摇晃。
这是视野最好的观景套房,整片落地的全景窗框住景色,把山水画框进了屋里,阳台连接私人温泉,入住时窗户天然是打开的。
周屿立刻翻身下床,将所有窗户窗帘全部关紧,再打开暖气,调高。
压在身上的重量骤然减轻,林云书手肘支着床抬起上半身。
周屿来回忙碌着,林云书的视线便跟随他的身影移动着,直到周屿再次回到床上,将他抱住。
“你连自己冷都不知道吗?”
林云书眼眶湿湿的,还残留着方才的情欲,反应有些迟钝。
“还好,刚才没觉得。”他慢吞吞说着,紧跟着打了个寒战。
“现在有了。”
周屿哭笑不得,被林云书长出天际的反射弧逗得笑意不止。
不过反应慢也有反应慢的好处,林云书的这点特质放到平时生活和工作中,是严谨和细致。
但放到私密的事情上,一切就变得妙不可言起来。
比如当他投入在接吻中时,就会全身心地只关注接吻,连自己的手腕什么时候被绑住,又是什么时候被举到头顶的都不知道。
再比如弄得有点狠的时候,他也只会用湿润的眼睛呆呆盯着你,好一会儿才无声地掉下几滴眼泪。
周屿捧着他的泪珠子稀罕得不得了。
他心满意足地将林云书圈在怀里暖了片刻。
直到房间内温度回升,林云书的皮肤逐渐温热起来,他才继续亲吻他漂亮的眼尾。
林云书的脖子也很漂亮,周屿手掌托着他的后颈,总忍不住想大力钳制上去,在轻薄的皮肤上留下独属于自己的痕迹。
但最终都没能狠得下心。
毕竟林云书专注在另一件事上的时候很难注意到其他,连痛觉也变得迟缓,要好一会儿才能感觉到痛。
得不到及时到反馈,周屿总害怕掌握不好力道。
他轻轻托着林云书的后颈,凑近他的颈侧嗅闻着,却察觉不到熟悉的信息素的味道。
周屿疑惑地歪了歪头,紧跟着指腹摩擦到一块粗粝的贴布。
是抑制贴。
还是最高强度屏蔽信息素的医用级抑制贴。
这种抑制贴大多是在临床上给一些突然发热但又急需手术的omega使用的,或者是信息素异常,为了保护omega不被其他alpha影响短期使用。
因为效力强,所以不可避免有一定程度的副作用,长期使用会损伤腺体,重要的是会影响omega受孕。
现实生活中,几乎不会有omega使用这种抑制贴,至少周屿从没见过。
周屿眉头当即皱了起来,扣着林云书后颈的皮肤一把撕下。
轻微的刺痛将林云书从旖旎的氛围拉回现实,他战栗一瞬,睁开眼,看见周屿周屿沉沉的眼睛。
“你怎么用这种抑制贴?”周屿满脸不悦:“你不知道它副作用很大吗?”
林云书当然知道。
他盯着周屿看了一会儿,脑中一条条闪过那些烂熟于心的副作用,表情一时变得有些古怪。
“你什么眼神?”周屿挑眉。
林云书不言,抬手撑着周屿的肩膀,稍稍施力将他推开。
他坐起来,沉默地开始系衬衫的纽扣。
像在思索什么,他倏尔嘴角轻抿,疑惑地看向周屿:
“你难道真的想我给你生孩子?”
周屿罕见地停顿了下。
他其实没往这方面想。
高强度的抑制贴确实影响omega受孕,但也不是只有这一个副作用。
林云书突兀地提起这个,像一把锤子砸到周屿脑门上。
“为什么不行呢,”他突然有些不明白:“我们是夫妻,不是吗?就算要生儿育女也不奇怪吧?”
林云书站起来,将衬衫衣摆规整地收进裤腰里。
“你真这么想?”他低头问他。
周屿看着林云书逐渐变得齐整的衣衫,从衣袖到领口都又恢复到往常一丝不苟的模样。
他身上再看不出丝毫周屿刚才留下过的痕迹。
周屿心里忽然有些难受:“不可以吗?”
林云书再次沉默了。
他站在床前,长长的睫毛掩下来,昏暗的室内,他身影削瘦又孤冷。
看得周屿的心也一点一点冷了下去。
林云书抱起胳膊,仔细揣摩着周屿的态度,思考他是否认真。
他倒也不是不赞同周屿的观点。
两个人结婚,在双方都愿意的情况下,要孩子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他也不是不喜欢小孩。
何况他们的条件非常好,如果有孩子,他们能为他提供最好的物质生活和教育环境。
唯一的问题就是,林云书清楚自己的身体,他应该是很难有怀孕的机会了。
且不说他先天基因缺陷,腺体发育不完全,就是分化后这些年用过的数不清的抑制剂,也早就摧毁了他身体的根基。
他不可能像其他omega那样正常地受孕,并诞育生命。
如果周屿未来的人生规划里需要有自己的孩子,林云书显然很难满足。
那他们只能严格按照合约规定的日期执行了,免得再耽误对方。
寂静的空气在彼此身前流淌着。
周屿静静看了林云书好一会儿。
其实看不太清,林云书头埋得很低,呈现出防御的姿态,而窗帘缝隙里隐约透出的光不足以照亮他的眼睛。
但窒息无孔不入地包裹周屿。
终于,还是周屿抗不住,率先败下阵来。
他起身拉开窗帘,对着雾气弥漫的山林深吸一口气。
“好了,”他喃喃地:“好了。”
林云书抬头,被窗前明亮的白光刺得眯起眼睛。
周屿转过身,神色复又变得轻松。
“不说这个了,下去吃饭吧,”他晃晃手机:“你枞哥在催了。”
林云书和他对视两秒,心照不宣地接下了这个台阶,将沉重的氛围暂且揭过。
“好,”他笑了笑:“声遥说这家的特色菜味道不错。”
周屿走过来,顺手拿起林云书的大衣,像往常那样照顾他穿好。
“走吧。”
他牵起林云书的手。
林云书自然回握,轻轻捏了捏他的掌心:“没生气吧?”
周屿愣了一下,笑道:“没有。”
两人一起走出房间,林云书反手将门带上:“其实只有我们两个人在的时候,我也没用那种抑制贴。”
“我知道,”周屿点点头,揽住他的肩膀带他往前:“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林云书低头笑了笑。
·
楼下餐厅,谭枞和郭声遥已经在等着了。
“师父师父,快来!”郭声遥还是那么活力满满,见了林云书就将人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周屿:“……”
谭枞于是也笑着将翻白眼的周屿按到椅子上。
“来,郭小妹,”谭枞把菜单递给郭声遥:“你对这儿熟,你来点菜。”
“我?”郭声遥下意识瞥周屿一眼。
可她那阴晴不定的老板就那么坐在对面,也不知道死了还是活的,不开腔不出气。
“没事声遥,”林云书柔声道:“你看着点就行。”
他开口后,周屿瞥他一眼,这才赦免般点了点头。
郭声遥于是接下菜单,笑嘻嘻地:“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说完就拉着林云书一起埋进菜单里。
“嘿。”
谭枞撞了撞周屿的胳膊。
周屿不耐烦地扭头,见谭枞冲自己扬了扬下巴:“出去来一根?”
他顿了一瞬,没有说话,起身和谭枞一起出去了。
·
吸烟室里,谭枞关上门。
“你怎么回事,心情不好啊?”谭枞打量着周屿的脸色:“吵架了?”
“没有的事。”周屿烦躁道。
“不是吧,真吵了?”谭枞惊讶。
周屿斜睨他一眼:“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他抖抖手上的烟,“你什么时候也有烟瘾了?”
“吸烟有害健康,”谭枞拍拍胸腹:“我可从来不抽。”
周屿嗤笑一声,没再搭话,两人手里各拎根烟,都没点火。
其实周屿不觉得刚才那算吵架,但也找不到别的词的来形容。
“你觉得林云书爱我吗?”他忽然说。
谭枞被这没头没尾的一句问住了。
“……啊?”
这是出什么事都怀疑起真爱了?
周屿说完,又觉得自己有点可笑,摆摆手:
“算了,没什么。”
他回想起方才林云书的态度,在餐桌上温柔地和郭声遥一起点菜,神情看不出丝毫破绽。
林云书的情绪管理一直很好,这点周屿很早就知道。
甚至曾经这一度是他为之心动的点。
可现在周屿想着,却有些不痛快,好像两个人里永远只有他自己会因为对方的一句话翻来覆去地难受。
他没有要逼林云书给自己生孩子,有没有孩子根本不重要,他找林云书结婚又不是为了要一个传宗接代的omega。
生育必然伴随损伤,周屿私心里也并不想林云书受这个罪,只是在房间里的那一瞬间,周屿忽然有些想不明白。
他不明白,如果两个人真心相爱,真的不会期待和对方共同孕育一个新生命吗?
哪怕只有一丝呢?
显然林云书的态度不算乐观。
周屿也在反思,是不是自己的观念太过传统,甚至迂腐。
不愿意和自己有小孩子怎么就证明不爱了呢?世界上有那么多丁克。
想来想去,他只能归结为,两人结合的初衷就不是因为爱。
林云书不是因为爱他才和他在一起的。
这点时常困扰他,所以他总想通过什么东西试图证明自己得到了林云书的心,或者融化了哪怕一点。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忽然想这些。”谭枞找了张椅子坐下:“恋爱这种玩意儿吧,我也不是太有经验。”
“不过我就我对学弟的了解,他应该还是很专一的。”
周屿不满地:“你胡说什么,他当然专一,他对我始终如一。”
谭枞:“……”
“那你愁个什么呢?”谭枞无语:“一天天跟冷宫里的妃子似的。”
周屿冷眼盯着他。
谭枞浑身一个寒战。
“咳,那什么,”他连忙避开视线:“咱打个比方,退一万步说哈,就算学弟没那么爱你,但他也没爱过别人啊。”
周屿疑惑地蹙眉。
“唉,”谭枞叹息:“那我说得在明白一点,人都是你的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那不一样。”周屿试图解释,但又不知从何开口,半天固执地憋出一句:“总之那不一样。”
“啧。”谭枞都听笑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愁眉不展的周屿:“听兄弟一句劝,你对感情的需求高,也不能要求别人都跟你一样啊,那学弟本来就什么都淡淡的,你想想,他要是突然浓得跟你一样,那多吓人,是吧?”
周屿:“……”
“我知道。”他拂开谭枞的手。
半晌,周屿叹了口气,疲惫地捏捏眉心:“可能确实是我钻牛角尖了。”
·
“他俩还不回来?”
餐桌上,郭声遥望着走廊。
“没事,等等吧,”林云书说:“菜不也没上吗。”
郭声遥百无聊赖地点点头:“也是。”
正说着,林云书身边忽然窜出一个蒙面人,给郭声遥吓老大一跳:“你谁啊!”
“嘘!”
蒙面人竖起一根手指,用力威胁:“闭嘴!”
他微微掀开口罩和墨镜,展示真容一秒,又戴了回去。
“陈、陈……”郭声遥指着蒙面人,翻了个白眼。
林云书无奈:“陈束阳你这是又是唱哪出呢?”
“念我名字小声点,”陈束阳左顾右盼,“小心被认识我的路人听见了。”
郭声遥认真地:“你犯事儿了?”
陈束阳当即丢去一个嫌弃的眼神,只是墨镜挡着零个人看见。
“你招的都是什么没眼力见的徒弟?”
林云书叹了口气:“别胡说。”
陈束阳于是凑到林云书耳边,小声说:“我现在是明星了,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认识我……啧,怎么也不定个包间。”
“这里景观好。”林云书说。
陈束阳捂紧了口罩。
郭声遥在手机上戳戳点点,惊讶地:“还真是诶!”
她拿给林云书看:“他现在是谭总公司的头牌了!”
“说我什么呢?”谭枞和周屿从吸烟室回来。
郭声遥从善如流:“夸您选艺人真有眼光。”
谭枞被哄得哈哈大笑。
周屿在林云书身边坐下,林云书没说话,却有意嗅了一下,对方身上没有沾染丝毫烟味。
所有人到齐,菜一样一样被端上桌,全是当地的特色菜,郭声遥绘声绘色地介绍着。
中途谭枞还遇上了认识的人,是另一家娱乐公司的老板,殷勤地上来打招呼,林云书也陪着聊了两句。
“恭喜啊恭喜,”小老板笑得双眼眯成一条缝:“周总和夫人真是登对啊!”
“祝二位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林云书心里微微一荡。
他下意识向周屿瞄去一眼,却见周屿面不改色,随口两句敷衍了过去。
·
晚上,两人按照约定一起去泡了温泉。
月色如醉,白天的薄雾散去,视野复又清明,月光轻纱般铺洒到远处覆雪的山头。
林云书出神地望着起伏的山峦。
他一向话不多,难得的是,周屿也没有说话,一时间万籁俱寂。
林云书不时拿余光看一眼周屿,却看不出对方心里想着什么。
他其实也考虑了一个下午。
周屿总说喜欢他,林云书嘴上没应,但这么长的日子相处下来,说丝毫没有动心是假的。
林云书扪心自问,如果现实允许,他是愿意和周屿过一辈子的。
医生说过,他的病未来可以手术治疗,彻底根治很困难,但至少可以让他拥有更长的寿命。
至少可以不用像现在这样完全被信息素裹挟。
可如果周屿对婚姻的期待是要有一个孩子,情况就大不相同了,他大约没办法满足这个期待。
既然做不到,是不是该及时止损呢?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周屿问。
林云书垂下视线:“没什么。”
只有两个人在,他没有贴抑制贴,信息素的气味丝丝缕缕溢出来。
“你的信息素好像稳定了不少。”周屿说。
“嗯,”林云书点头:“好多了。”
他忽然抬眼看向周屿,心中有了决断。
“周屿。”
“在呢。”周屿在水里握住林云书的手。
“下周我要去医院复查,”林云书说:“你陪我去吧。”
第62章 “我完全信任他。”
这一晚, 两人罕见的盖上棉被纯睡觉。
闹钟在清晨七点响起,林云书第一时间伸手关掉,朝身侧望去, 枕头的另一边空无一人。
他停顿两秒, 目光有些失神。
房间里暖气开得很高, 身上的被子只有薄薄一层, 林云书后背依然出了一层汗。
他揉揉湿濡的发尾, 下床关掉暖气, 又坐在椅子上开始走神。
最近生物钟实在混乱, 早起居然让他有点难受。
他闭上眼睛,开始习惯性复盘, 发现自打跟周屿结婚后, 自己起床的时间变得越来越晚,越来越不固定。
从前六点半准时睁眼轻轻松松,现在居然变得十分困难。
这种不确定性和秩序被打破的感觉让他心里腾起一阵焦躁。
“不行不行。”
他不再休息,立刻起身收拾衣服去洗澡。
不能懒惰成性, 他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能随心所欲。
·
洗完澡出来刚过七点半。
林云书拉开窗帘,冬季天亮得晚,山里树叶遮天蔽日, 这个点还像是深夜, 远远望去只能隐约看见山峦起伏的轮廓。
房间里的温度已经凉了下来, 林云书刚洗完热水澡不觉得冷,没立马去开暖气。
他脖子上挂着一条干毛巾,埋头在包里翻找什么,水珠顺着湿透的发尾洇湿毛巾。
找了好一会儿,林云书眉心逐渐纠起, 最后索性将包整个翻倒过来。
抑制剂贴不见了。
他出门时新开封的,好好放进包里的一整盒都不见了。
林云书退后几步坐回椅子上,略显焦躁地啃起手指。
空气中逐渐飘起淡淡的信息素的气味,是从他身上发出来的。
虽然最近信息素紊乱的症状好了一些,但林云书依然无法很好地控制自己的信息素。
如果没有抑制类的药品,他就约等于半个透明人。
他无法外出行动,害怕让别人误以为这里有个快要发热的omega。
他更不见碰见其他人,任何alpha泄露出的一丁点信息素,或许都会让他体验一次皮开肉绽的痛苦。
来不及多想,他直接拨通了酒店服务中心的电话。
起码拜托工作人员帮自己送一盒抑制贴上来,要是beta,最好放到门口就离得远远的。
“您好,客房中心,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吗?”
“你好,我需要——”
啪!
电话被人直接挂断。
林云书仰头,就见周屿将客房的内线座机扣了回去,结实的手臂紧擦过他的侧脸,alpha强大的信息素笼罩下来。
周屿明显刚运动完回来,手臂肩颈的肌肉都因为充血比平时看上去更加有力量感。
大约是进到自己的领地,他信息素没有收得很好。
心理因素作祟,林云书并不喜欢alpha们流露出的威压,不管有意还是无意。
他不排斥周屿的信息素,甚至一定程度上有着难以分割的生理依恋,但依然下意识皱了皱眉。
微小的表情没有逃过周屿的眼睛。
周屿低眉注视了林云书片刻,却并没有绅士地向后退开,反而更加逼近两步。
逼到林云书不得已抬起头与他对视。
“你干什么?”林云书不解地。
“你发热了?”周屿反问。
“……没有。”
房间里确实飘荡着林云书信息素的味道,但并不强烈。
周屿清楚林云书真正发热时闻起来是什么样的,自然而然能分辨出此刻的不同。
他神色不明,盯着林云书看了一会儿,随后将一盒抑制贴撂到桌上。
“原来那个我给你扔了。”他说。
林云书一怔:“什么?”
周屿却终于转身,不再将林云书紧紧逼在桌沿与椅子的夹角间。
他背对着林云书脱掉运动上衣,拿起今天要穿的衬衫,背肌跟随抬起的手臂上下起伏,肌肉线条劲瘦精悍。
这样宽阔的脊背曾经在无数个夜晚,让林云书感到心惊惧怕的同时,又带给他无限的安全感。
但此刻林云书无暇欣赏。
他急促地站起来:“你为什么动我东西?”
周屿回过头,衬衫的扣子系了一半。
“那个包里也有我的东西。”他说。
林云书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沉默地对峙片刻,周屿明白如果自己不说话,那林云书也绝对不会再开口。
他在心里叹了声,将扣子一颗颗系到喉结下方,这才向林云书靠近一步。
“你以前那个抑制贴对身体伤害太大了。”他说。
林云书瞥了眼桌上。
新买的抑制贴完好无损躺在手边,是市面上常见的,最温和无害大多数omega都会选择的一款。
甚至如果有omega在备孕期,也会选择这一款抑制贴来作为日常防护,保护自己不被别的alpha的信息素影响。
林云书怔怔地看了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些想笑。
他无奈地看向周屿:“你就这么想我给你生孩子?”
周屿皱眉,不明白林云书为什么总是强调这件事。
“我说过了,我没有这个想法,”他严肃地:“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
林云书垂下眼睛,漠然点了点头。
周屿不懂他这个表情什么意思。
林云书一直都这样,从来不对任何人展示出大的情绪波动,好像他真的不会有一样。
他头发还没干,脸上挂着水珠,眼睑下也有几颗,晶莹剔透的。
如果不是林云书过于平静的表情,周屿差一点就要以为那是泪珠了。
他失神地望着那滴水珠,再朝林云书走进两步。
林云书靠在桌边,反手撑着桌面,纤细的手指骨骼撑起皮肤,指节微微屈起,不去碰手边那盒抑制贴。
他没有抬头,但也没有向后躲避周屿,就这么静静地等对方来到自己面前。
周屿默不作声看了他一会儿。
林云书屏住呼吸,莫名感到一阵紧张。
良久,周屿抬手刮掉他眼下的水珠。
林云书听到一声很轻的叹息。
“去吹头吧。”周屿说。
这是停止这个话题的意思。
林云书心口蓦地一松。
他不喜欢吵架,非常不喜欢。
只要给他机会,他能想尽一切办法规避任何争吵。
周屿此刻就是在给他这个机会。
林云书几乎想也不想地应了下来。
“好,”他冲周屿露出一抹习惯性的笑:“稍等我一下,我收拾好就可以出发了。”
周屿神色有些僵硬,望着他,最终还是挤出一个笑容。
“慢慢来,不着急。”
·
林云书还是用了那盒抑制贴。
没办法,他手边再没有其他可以用的。
他想起自己刚分化那两年,基因的问题还没有彻底爆发,那时候他用过这么温和的抑制贴。
他一边熟悉地贴在后颈,一边穿好衣服,扭动脖子感受了下,居然很不适应。
这个抑制贴成分太温和了。
虽然能让身上舒服不少,但对林云书来说,抑制的效果聊胜于无,充其量起一个心理安慰的作用。
出门时,林云书侧身站在玄关处踌躇不前。
他依然能明显地感受到外界存在的信息素,这让他非常紧张。
周屿回头瞥他一眼:“怎么了?”
林云书唇角干涩,肩颈都紧绷着,呈现出一种防御的姿态。
周屿连忙折返回来,拉了拉他的手,有些凉,再摸摸额头,温度没什么异常。
“不舒服吗?”周屿不放心地。
“没事。”林云书将他的手拿下来。
须臾,他长长抒了口气,又恢复到平时温和客气的样子。
“我没事,”他按了按周屿的肩:“走吧。”
肩头的触感很快凉了下来,周屿心里空了一瞬,来不及抓住这是怎样一种感觉便顷刻消散。
他本能地跟上林云书的脚步。
林云书提心吊胆了一路,万幸的是今天运气很好。
从客房出来到进电梯,再到进入车库坐上车,一路上没有遇见任何alpha。
周屿自己开车,车内只有他们两个人。
密闭的环境里,alpha的信息素很浅地萦绕在身边,竟然奇迹般地让林云书紧绷的神经舒缓下来。
回到家里,面对熟悉的环境,林云书长长松了口气。
脚边出现一团软绵绵热乎乎的小毛球,是鱼薯急不可耐来蹭他了。
分开一整晚,黏人精小猫恨不得跳起来飞进他怀里,奈何腿太短,只能立起来扒拉林云书的小腿,不停地喵喵叫着。
林云书连忙弯腰将小猫抱起来,圈进怀里猛吸了几口,电量终于充到百分百。
“鱼薯想爸爸了吗?”他轻轻撸着小猫头。
小猫幸福得冒泡泡,在林云书怀里眯起眼睛呼噜噜作响。
林云书埋头亲了它几口。
砰!
身后门被人重重关上,听响声多少带了点情绪。
林云书回头,看见周屿黑压压的一张脸。
这个场面他见过太多回了。
按照往常,周屿这会儿该气冲冲的贴过来,把鱼薯从林云书怀里拎走,要么扔进沙发里,要么扔进饭盆里,然后抱着林云书啃上好几口方才解气。
林云书太了解周屿的性格。
于是他也有点说不清自己第一时间抱起鱼薯亲,究竟是因为思念小猫,还是因为清楚这个举动会引发怎样的后果。
甚至,期待达成这样的后果。
他转身,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到周屿身上。
一路上他能感受到周屿的情绪不算高。
周屿似乎有很多话憋在心里,而很多话一旦在情绪不好时出口,就会变成无休止的争吵。
林云书讨厌吵架。
所以这是他能想到的,不动声色化干戈为玉帛最好的办法。
他站在原地没动,抱着小猫静静望着周屿。
他甚至习惯性地将两腿分开了些。
这样他可以站得更稳,不至于被高大的alpha猛扑时摔倒。
是一个迎接拥抱的姿势。
然而预料之中的拥抱意料之外没有到来。
周屿径直掠过了他。
他将行李和包拎进衣帽间,路过林云书身边时还留下浅浅的信息素的味道。
林云书茫然一瞬,好几秒视线才恢复焦距,呆呆地扭头。
鱼薯也从他怀里跳了出来,蹦蹦跳跳奔向衣帽间,好奇地行李箱旁边嗅嗅闻闻,又去咬包的带子。
“别咬。”
周屿拍拍猫头,拎起猫扔进饭盆里。
林云书的视线也随之移动。
周屿给鱼薯换水添粮,再回头却见林云书依然站在玄关处。
“怎么不进来?”他问。
林云书有点出神,垂头摸了摸鼻尖,缓慢迈开步子走了进来。
“你别忙了,”林云书说:“放着我来给它弄吧,你开一路车也辛苦了。”
“没事,”周屿语气如常:“都快弄好了,又不麻烦。”
他站起身擦了擦手,又给林云书倒了杯温水:“坐吧,歇会儿。”
林云书顺从地坐到沙发上,接过水杯下意识道了声:“谢谢。”
周屿当即盯了他一眼。
林云书心头一震。
“那什么,我、我不是……”林云书罕见地舌头打结起来。
“紧张什么?”周屿问他。
林云书卡壳:“……啊?”
周屿直起身,神情不变:“我又没说你什么。”
他重新回到衣帽间,随手带上了门。
几分钟后,周屿换上一身新的正装出来。
“我去公司一趟,”他说:“应该比较晚回,不用等我。”
临出门前,周屿又不放心地回头,像往常一样叮嘱林云书:“累了就休息,等会儿有阿姨上门做饭,有没有胃口都吃一点。”
“好……”林云书点头。
两秒后他又迟缓地应道:“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
关门声响起。
直到周屿离开十几分钟,林云书也没办法从这种奇怪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家里有点太安静了,他打开了电视。
综艺节目正播放到最热闹的阶段,嘉宾们的笑声此起彼伏,冰冷的客厅里终于也有了点温度。
嗡嗡!
手机响起来。
林云书终于回过神。
“喂?”
“喂,”陈束阳的声音大剌剌传过来:“你们已经回去啦?”
这一嗓子将林云书拉回现实。
“对,”他揉了揉眉心:“你怎么回事,那边怎么这么吵?”
“谭总说要玩漂流,我们正在场地上呢。”
陈束阳说着,挂断电话换成视频打过来。
“喏,”他举着手机环视一圈:“有个旅游团,就有点闹。”
稍微拍了拍四周,陈束阳翻转镜头对准自己的脸。
林云书看到他戴着墨镜口罩鸭舌帽,还用围巾挡了一圈,整张脸遮得密不透风。
“你捂成这样玩漂流?”林云书咂舌。
“那不然呢,”陈束阳把围巾圈得更紧了些:“漂流这种东西很影响形象的,万一被拍到丑照怎么办。”
“……”林云书扶额:“好吧,好吧。”
还真是很有当明星的自觉。
那边要等旅游团先玩,陈束阳找了块石头坐下:“你们怎么那么早就走了,也不打声招呼,现在就剩我们仨,老板要玩我都不好意思拒绝。”
林云书失笑:“难不成我们在你就能拒绝了?”
陈束阳沉默两秒,“不能。”
“——但多几个人总归自在些啊。”陈束阳补充。
林云书毫不留情戳穿:“行了,我还不知道你,有什么事是能让你不自在的。”
“……”陈束阳咳了声:“我这不也是想着人多热闹吗。”
林云书笑着收尾:“好了,你们慢慢玩吧,我瞧着差不多也快到你们了。”
“等等!”陈束阳急促地。
“怎么?”
“你俩……”陈束阳欲言又止:“没事吧?”
林云书一怔。
“没事啊,”他笑了笑:“能有什么事……好了,不说了,你老板该等着急了。”
不等陈束阳说话,他连忙挂断电话。
有这么明显吗?
放下手机,林云书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拿起镜子照了照。
他不觉得自己的神色和往常有什么不同。
他很平静,林云书对自己说,没什么大事。
·
但是当晚他没能睡着。
周屿一直到很晚都没回来,林云书在床上翻来覆去,手机拿起又放下,电话始终没拨出去。
半夜两点,他侧躺在床上假寐,床头的手机忽然亮起来。
他立马拿起来看,翻身的动作是自己都没察觉的快。
来电显示——李予清。
一个新闻界的朋友。
不是周屿。
林云书动作又缓下来,按下接听:“喂,予清?”
“云书。”朋友声音清清楚楚传过来,听上去这个点压根没睡觉。
林云书不由坐直了身体,“怎么这么晚给我打电话,出什么事了吗?”
李予清是林云书高中就认识的朋友,两人关系很好,但并不是喜欢经常联系叙旧的类型。
能让李予清大半夜给他打电话,多半是有什么特殊的情况。
“是有个事,”朋友雷厉风行,语气相当严肃:“我现在给你发张照片,你看一下。”
林云书连忙点开聊天界面。
一张暗色的照片加载出来。
应该是在某家酒店的大型会客包间,光线晦暗,奢侈颓靡,坐满了一群西装革履的高傲的alpha。
高脚杯碰撞闪光之间,一位omega跌坐在丝绒地毯上,衣衫散乱满脸是泪。
只从脸上的潮红就能看出,那是一位正处在发热期的omega。
而快门按下的刹那,他正无助地倚靠在一位alpha身上。
alpha高大的身躯挡住了omega脆弱的半张脸,从拍照的角度看,就像是紧紧护在怀里。
林云书心脏微微悬起。
alpha并没有露出正脸,他只是侧低着头,唇角冷漠地轻抿着。
但只是这一点侧脸就已经足够了。
至少林云书一眼就认了出来。
是周屿。
甚至那颗在暗光下璀璨闪耀着的袖口,都是林云书亲自给周屿挑选的。
林云书耳边轰地一声。
心脏极速下坠,又高高弹起,血液灌冲大脑的瞬间,他眼前黑了几秒,耳鸣尖锐地要刺穿耳膜。
“云书?”朋友急切的声音冲出屏幕:“云书你还在听吗?”
林云书重重喘了口气,拿起手机。
“我在,”他稳住心神:“照片今天拍的?”
他记得周屿出门时穿的就是这一身。
“对,”朋友说:“刚拍出来,有人匿名发给我们的,还新鲜热乎着。”
“帮我压住。”
林云书直截了当。
“那是肯定的,”朋友说:“不然我也不会先联系你了。”
“多谢。”
“先别急着谢,”朋友补充:“虽然还不知道是谁,但那个人既然会发给我,肯定就不会只找我这一家媒体,我这边要是迟迟没有动作,他肯定马上投靠别家,我最多帮你稳到天亮。”
“用不着天亮,”林云书音调没有起伏:“给我两个小时。”
朋友笑了下,放心道:“好,保持联系。”
挂断电话,林云书彻底冷静了下来。
他深深吸了口气,翻身下床,一边往衣帽间走,一边拨通李勋的电话。
李勋睡得七荤八素,出声嗓子都是哑的:“喂……林、林秘……”
林云书顾不上那么多,开门见山:“李哥,我现在发张照片给你,你马上联系做技术鉴定,务必找出作假的痕迹。”
“同时查酒店查监控,如果照片是真的,那就找出可以证明是借位的视频,角角落落一个都不许放过。”
李勋那边沉默了好几秒。
他显然已经看到照片了,再开口整个人都清醒了。
“好,我马上去办。”
“卢岛酒店,”林云书说:“马上封掉所有监控,免得被人先下手。”
“行,我这就调人过去,”李勋说着,忽然顿了下:“林秘书你怎么确定是卢岛酒店?”
这张照片像素那么差,又黑又模糊,只从里面可完全看不出是哪家酒店。
林云书晃神一瞬。
是周屿说的。
婚后每一次应酬,只要不和林云书一起,周屿都会发定位给他报备。
每换一个地方报备一次,直到他回到林云书身边。
此时此刻,他和周屿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消息是卢岛酒店的定位。
林云书没有任何怀疑,确信周屿就一定就在那里。
“你去就是了,”林云书不做解释:“是这家没错。”
“好。”李勋不再多问。
林云书:“给你两个小时够吗?”
“一个小时。”李勋利落地挂断电话。
林云书又立刻联系郭声遥,吩咐她处理公关事宜。
这边交代完,那边李予清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有其他媒体也收到了,”她语气严肃:“我们私下通了通气,我把名单发给你,你赶紧处理。”
“好,谢谢予清。”
林云书打开名单大致翻了翻,一边转手发给郭声遥,一边在朋友面前拿出态度:
“造谣污蔑,毁坏企业声誉,我们一定会严肃处理。”
“那什么,云书啊……”朋友欲言又止。
林云书正马不停蹄换衣服,打开免提放到一边:“你说。”
“你真就……完全相信照片是假的?”
林云书捏着衬衫扣子的手顿了下。
“其实刚才那段时间,我找粗懂技术的朋友看过,几乎排除了ps的可能……”朋友听上去有些为难。
“当然技术这方面我们毕竟不是专业的,或许、或许——”
“我当然相信。”林云书打断。
他一字一句地强调:“我完全信任他。”
朋友哑然。
林云书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大约是已经把他当成那种,亲眼看见老公出轨也要护着老公大喊“他不是故意的”的恋爱脑。
“你、你……”李予清已经说不出话了。
其实这种事他们早看惯了,每个月都能好几条匿名的投稿,无一例外关于声色酒肉。
而这类新闻,百分之九十九都能被彻底压下来,最后一丝风声都不透。
男人没几个真正老实的,尤其是那些有权有势只手遮天的alpha。
尝过众星捧月的滋味,他们很难再十年如一日忠于任何人,再爱的omega都不能。
这些新闻见怪不怪,有的即便爆出来也没多大影响。
但周屿不同。
临安集团自创立以来,从周屿的爷爷开始,就在公众心中树立着极端良好的形象。
专一、正直是他们的代名词,由此延伸进企业文化里。
哪怕是周兴德那样庸懦不惧才干接班人,在亡妻早逝后也没有传出过任何桃色新闻。
周屿更是。
李予清一时都分不清,林云书坚持维护的,究竟是临安集团,还是周屿本身。
“你没觉得,”她小心翼翼地:“那个omega有点像你吗?”
觉得。
林云书看见照片的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人总会对和自己有相似特质的事物格外敏感。
“所以更不可能了。”林云书态度坚决:“我还好好活着呢,又没死,他犯不着。”
朋友沉默几秒,最终笑了笑:“好,你心里有数就行。”
“我这边继续帮你压着,你赶紧去忙你的,”她说:“放心,出不了幺蛾子。”
林云书会心一笑:“谢谢,改天请你吃饭,当面感谢。”
他拿起车钥匙,开门的前又停住,折返回来打开放药的抽屉。
最后一盒强效抑制贴被他带去了山里,又被周屿整个扔掉,现在手边只有周屿买回来的最温和的一款。
林云书取出一张贴到后颈腺体上,可这款抑制贴对他而言收效甚微。
平时就算了,凌晨的酒店里到处都是alpha混杂的气味,这点抑制效果远远不够。
林云书没多犹豫,翻出锁在柜子底下的,两个月没再用过的抑制剂,熟练地扎进胳膊里。
药剂流进血管传来轻微的刺痛,林云书平静地等待五分钟,确认起效后,快步出了门。
凌晨的街道空无一人,路灯清冷,车轮卷起枯叶飞速飘扬。
导航目的地——卢岛酒店——
作者有话说:对不起对不起,消失的这段时间全文存稿去了,现在这本我已经全部写完了,之后大概会用个十几天更完,断更太久了真的真的很抱歉[合十][合十][合十]
第63章 吵架
卢岛酒店。
林云书长腿迈出驾驶座, 反手甩上车门,一个电话打给周屿,同时乘上去23层的电梯。
他已经提前查过了, 这家酒店的大型包间都分布在23层。
嘟、嘟……
这次的通话提示音比以往长很多。
绝大部分时候周屿会秒接他的电话, 但这次没有。
电梯门打开, 林云书走进23层, 穿过长长的、昏暗的走廊。
一直到他以为对方不会再接的时候, 手机里才轻响一声, 传出周屿略显惊讶的声音。
“云书?你还没睡?”
“你在哪?”林云书没有废话:“包间号。”
周屿诡异地沉默两秒, 林云书感到手心莫名出了些汗。
“云书……”周屿声线低沉下来。
林云书转过拐角,脚步忽地一顿。
他定在了原地。
熟悉的身影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出现在眼前。
不远处的走廊里, 周屿站在正中央, 挺阔的西服衬得他身形格外挺拔高大。
然而右边袖子却皱了一块。
——他身边还有一个人。
照片里的那个omega正跌坐在他脚边,双手死死攀着他的右手臂,哭得眼睛都肿了。
周屿举着手机在耳边,对上林云书的视线时, 屏幕亮起,荧光映出他错愕的侧脸。
他当即用力抽出手,omega被带得倒在地上。
“云书,我……”
林云书只停顿短暂的一瞬, 而后神色如常地走到周屿身前。
离得近了, 周屿眼里的慌张更加明显:“云书你听我解释——”
“我知道。”林云书打断。
他不再看周屿, 转而低头望向那个发热的omega。
他几乎快要失去理智了,撑着地面爬起来,不管不顾地抱住林云书的裤腿。
“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我不想……”
他哭得凄惨:“我不想……”
来之前林云书已经做过背景调查,这是个小演员, 才刚刚满十九岁,科班出身,专业不错,有傲骨的,不像是动歪心思的人。
多半是经纪公司动错了脑筋,只想着往别人床上送。
“——老板!林秘书!”
李勋也赶到了,气喘吁吁地跑来,人都没看清就被熏得立刻捂住口鼻。
发热期的omega爆发的信息素对任何alpha来说都是巨大的冲击,李勋额头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
周屿连忙将他挡开,扔给他一支抑制剂:“解决好再过来。”
“是!”
李勋捧着抑制剂慌忙转进洗手间,两分钟后才出来,脸上湿漉漉的用水冲洗过。
“老板。”
李勋抹了把脸,依然不敢靠得太近,隔着两米远等待周屿的指示。
林云书无声地看了周屿两眼。
周屿衣着整齐,面色如常。
他显然也提前整理过自己了,面对在自己眼前轰轰烈烈发热的omega没有丝毫失态。
“老板?”李勋又提醒一声。
周屿错开与林云书的对视,微微吸了口气,冷静下来。
“你找几个beta,把他送去医院。”
“是。”李勋应道。
他当即电话叫来几个beta,指挥他们将人带走。
然而那个omega似乎有些应激了,被碰到的瞬间哭得更大声,死死抱住林云书的腿。
“我不去,我不去!”
他害怕得直掉眼泪,红肿的眼睛倔强又悲戚地望着林云书。
还是个刚成年的孩子。
林云书心里蓦地生出几分恻隐。
他弯腰,轻轻拍了拍那孩子的头。
“别怕,是去医院。”
他掰了掰那人的手指,可发热期的omega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紧紧攥着林云书的裤腿,手指用力到青白也不肯松开。
“事情我们会调查清楚。”林云书于是松手,轻轻环住他的后背:“不会放过一个惹事的人,同样的,如果有人无辜受害,我们也绝不会让他背锅。”
他看着omega的眼睛:“听明白了吗?明白就松手。”
omega湿透的大眼睛有些空洞,失神地望着面前那个冷静到可怕的人。
他应该也是omega,却没有omega的味道,也没有omega的柔软。
但总归,不像坏人。
年轻人无意识淌下一串眼泪,手轻轻松开了。
林云书朝身边使了个颜色,两位beta会意,轻轻将人从地上拖了起来。
李勋跟去医院处理。
脚步声渐远,走廊里只剩下林云书和周屿两人。
林云书看了周屿一眼,没什么表情,眼中有淡淡的疲惫。
“走吧,”他说:“先回家。”
·
回程路上,天边泛起一丝隐约的微光。
周屿略显焦躁地握着方向盘,余光不时往林云书身上瞟。
林云书窝在副驾上,双臂交叉在胸前,阖着双眼。
周屿嘴唇打开又合上,没能找到插话的空当,林云书好像睡着了。
“专心开车。”
忽然副驾上的人双唇轻启。
周屿手不禁抖了一下。
“看前面,别老看我。”林云书说。
周屿讪讪地收回视线,清了清嗓子:“你没睡着?”
“快了。”林云书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周屿心中更加忐忑。
一路后背冒汗地回到家,刚关上门,周屿不由分说拉住林云书的胳膊。
林云书正弯腰换鞋,见状索性往鞋凳上一坐:“怎么了?”
他神色依旧温和,边说边将换下来的鞋子整齐地放进鞋柜。
周屿目光紧张地聚焦着:“现在可以听我解释了吧?”
林云书愣了下,旋即笑起来:“好,进去再说。”
他拍拍后屿的手臂:“堵在玄关口像什么话。”
周屿三两下换上拖鞋跟在林云书身后亦步亦趋。
“我跟那个omega没有关系。”
没走进客厅,他再等不及慌忙开口。
林云书将手机放到茶几上,撑着腰活动了两下酸痛脖颈:“我知道。”
十分钟前郭声遥就把今晚的完整情况全部整理好发给了他。
周屿上前两步,扶住林云书的腰,替他在酸胀处轻轻按揉。
林云书没有推拒。
“小娱乐公司老板不懂规矩,刻意诱导omega发热,往你身边送,”林云书复述着表格里的内容:“你明确表示了拒绝并有意回避了肢体接触,警告之后迅速离场,对吧?”
组织了半天的词句被林云书三言两语总结出来,周屿抿着嘴,哑口无言,半晌只得点了点头。
林云书微微一笑:“监控我们这边已经拿到了,照片可以证明是借位。所有媒体的嘴巴都封好了,天亮你不会看到任何一条有关今晚的新闻。”
周屿没说话,大手仍然覆在林云书后腰上,力道却慢慢收紧。
林云书不由瞥周屿一眼,觉得他神色更差了。
“放心,我会替你处理好一切。”他宽慰道,朝周屿伸出手:“外套脱下给我吧,很晚了,洗个澡抓紧时间再睡一会儿。”
周屿抓住林云书的手腕:“不用,扔了。”
林云书一怔,不明所以:“好好的衣服为什么要扔?送去干洗不就好了。”
周屿脸色沉沉的,眉心紧皱:“可这上面都是另一个omega的味道啊!”
“你难道不介意吗?”他看林云书的眼神充斥着不解:“哪有omega会愿意自己的alpha身上沾着别的omega的气味?”
林云书睫毛微不可查地颤了下,沉默下来。
他其实根本闻不到。
赶去酒店之前,他注射了相当高强度的抑制剂,直到现在冰冷的液体依然刺激得手臂酸麻胀痛,血管似乎要被撑裂开。
他根本闻不到任何一丁点味道。
不管是自己的,周屿的,还是任何别的什么A或者O。
“我不介意。”他说。
周屿没动,却好像轻轻晃了一下。
他不可思议地紧盯着他:“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介意。”
林云书调整好情绪。
他轻轻将周屿的手从自己手腕上扯下来,柔声道:“那都是假的,不是吗?”
“当然是假的!”周屿斩钉截铁。
“那不就好了,”林云书脸上挂着笑,很有耐心:“我知道是有人故意挑事,也知道那个omega不是自愿的,更知道你没有做任何逾越的事,我为什么要介意?”
“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周屿焦躁得语无伦次,试图在林云书身上取得什么认同:“那生气呢?你就没有一丁点生气吗?”
“我……”林云书无奈地:“我生什么气啊?”
“你看到我和别的omega在一起,身上带着别的omega的味道你不生气?!”
“可那都是假的啊。”
“那万一是真的呢!”周屿抓狂。
林云书伫立在原地,终于茫然得说不出话。
“你怎么就能情绪这么稳定呢?”周屿深深地看着他。
林云书弄不明白:“这难道不好吗?”
他要是情绪不稳定,怎么待在周屿身边这么多年,怎么帮他处理一切,又怎么帮他善后?
周屿从前没少因为这点赞赏他,怎么现在又好像变成他的缺点了?
林云书完全搞不懂。
“好,是好,很好!”周屿领口都乱了,额角青筋爆出:“但林云书你搞清楚,现在我不是你老板了!”
“——我们是夫妻,是夫妻!是领过证办过酒的名正言顺的合法夫妻!我是你的alpha!”
“我知道啊。”
“你知道个屁!”
“……”
林云书哑然:“你到底想说什么?”
周屿深深吸了口气:“我只是想你真的信我。”
林云书无可奈何:“我信你的啊。”
“那如果是真的呢?”周屿凝视着他。
“什么?”林云书茫然一瞬。
“我说,如果那个omega是真的,如果我说我真的对他做了什么,如果我说我有了别人……你信吗?”
周屿喉间有细微的哽咽:“你还是会像现在这样,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吗?”
林云书眸光微动,脸色渐渐冷却下来。
“你现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呢?”
周屿只是执拗地注视着他,一定要从他嘴里得到一个答案。
林云书叹了口气,轻轻垂下眼睫。
“最开始签合约的时候我就提过,如果未来你有了真正心爱的omega,那么合约即刻终止,我不会对你们造成任何影响。”
他说:“虽然当时这一条被你作废了,但我答应你,我的口头承诺永远有效。”
“……你再说一次?”
周屿紧盯着他,恳切地盯着他。
试图从他的表情里找出那么一丝口是心非。
但林云书神色如常,脸上带着细微的疲倦,却始终镇定得像个假人:
“我说,我的口头承诺永远有效。”
周屿眼眶烫得生疼。
“你还是不信我,”他哑声:“你一点都不在乎我说的是不是气话,就这么轻而易举给出解决办法了。”
林云书深深吸了口气:“否则你想我怎么样?”
周屿:“你是不是觉得我在无理取闹?”
林云书双唇抿成紧紧的一条线。
是。
周屿忽然就笑了。
气笑的。
他不知道林云书到底什么品种的人类,是人吗?是冰块吗?还是泉水?
怎么就是捂不热也说不通呢?
是不是对林云书来说,他就只是一个工具?
林云书只是需要他的信息素,他也只需要像个容器一样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就好了。
那他呢,他算什么,他这个人对林云书来说就一点都不重要吗?
“你从来就没有真的相信过我。”周屿尾音颤抖。
“不,我相信你。”林云书机械地重复着。
周屿摇头。
“在公司里,你永远都是小心翼翼的,你老觉得现在公司稳定了,步入正轨了,我就不需要你了,你不信我不会对你鸟尽弓藏。”
“结了婚,你不信我能护着你,你不信我会一辈子对你完全忠诚,你甚至不敢信我是真的爱你!”
“林云书,我对你来说真的就只是个工具吗?!”
林云书被吼得抖了一下,错愕地愣在原地。
“我、我没这么想……”
他气势弱了下去,意识到自己在撒谎。
“好吧,我承认,”他闭了闭眼:“一开始我确实只当这是场交易,但后来、后来情况不一样了。”
他看向周屿:“我是愿意跟你过一辈子的。”
“那你呢?”周屿扶住他的肩,嗓音很轻:“你自己的感情呢?”
林云书有些茫然:“什么?”
周屿哑声:“你究竟是因为我合适,我喜欢你我追着你,觉得我好像也不错所以被动地跟我在一起……还是你也真的爱我?”
“究竟是不是因为爱我才想跟我过一辈子的,你分得清吗?”
他双眼满是血丝,明明没有眼泪,却好像难过了很久。
“如果你爱我,为什么对我从来都没有波动呢?”
林云书心脏狠狠揪了一下。
被这样一双眼睛注视着,他喉咙里像梗了块石头,张嘴却发不出声。
周屿笑了:“你看,你自己都迷糊了。”
他推后几步,头垂了下来,远离壁灯的照射,高大身躯藏进阴影里。
林云书下意识挪动脚步,周屿却退得更远。
林云书于是也停了下来。
黑暗里,周屿肩膀依然宽阔,裁剪合身的西服撑起脊背,很好地掩盖里了落寞的体态。
林云书再也看不清他一丝一毫的表情。
“还是按合约来吧。”周屿声音冷了下来。
是林云书很久很久都没听到过的,公事公办不参杂半点个人情绪的冰冷。
“今晚分开住吧,我也好冷静一下,”他整理好衣领,转身打开门:“如果你真的不爱我,我不会勉强你,合约到期你我还是自由身。”
说着,他轻笑一声:“搭伙过日子什么的,就不必了。”
第64章 “他不爱我!”
咔哒。
门合上了, 空气一时安静得吓人。
林云书就这么呆呆地站在客厅和玄关的交界处,脸上满是茫然与不解,久而久之染上一丝委屈。
直到鱼薯来扒拉他的脚踝, 毛茸茸的小身体在裤腿蹭啊蹭, 林云书才回过神, 意识到周屿已经离开了好久。
抑制剂的作用让林云书整条手臂都快失去知觉。
他麻木地弯腰去抱鱼薯, 手使不上劲, 愣了一下, 随即换了另一只手抱起小猫, 慢吞吞回了卧室。
第二天周屿依然没有回来。
林云书睡了不怎么踏实的一觉,顶着混沉的脑袋坐起来, 收到了郭声遥的电话。
周屿出差了, 去国外。
林云书头晕得不行,用力按了按太阳穴,翻看周屿行程表。
还真有这回事。
只原本陪他出国的是自己,现在变成了李勋。
林云书:“……”
电话里传来长时间的沉默, 郭声遥不禁提醒道:“师父?”
“咳!”林云书淹唇咳了声:“嗯,我知道了。”
“你没事吧?”郭声遥有些担心:“是生病了吗?”
林云书疲倦地揉着眉心:“我很好,没事。”
“真的假的,你别骗我啊, ”郭声遥不放心地:“不然过来看看你, 顺便给你带点吃的?”
“不用了, 我真没事,”林云书提起精神:“我看你今天事情挺多的,好好上班,别想着偷懒。”
郭声遥嗫嚅着:“我才没有……我是真的关心你。”
“知道了,”林云书笑笑, 柔声道:“开个玩笑,放心吧我真没事。”
“那……好吧。”郭声遥叹了口气:“那你有需要一定给我打电话。”
林云书推脱不得,答应下:“嗯,你忙吧。”
说完,挂断了电话。
林云书坐着发了会儿呆。
他心里闷得慌,怎么深呼吸调整都没用,最后索性倒回床上,蒙头继续睡。
可惜睡也睡不好,意识浮浮沉沉,总也落不到实处,越睡反而越难受。
不知道躺了多久,客厅的门铃响了起来,铃声突兀响彻在空荡的屋子里。
林云书抖着睁开眼,心脏被铃声激得突突跳。
他按住胸口,咬牙翻身下床,风风火火把门一推。
“靠!”
陈束阳捂着鼻子七歪八倒:“我的妈生鹰钩鼻差点就让你撞折了!”
林云书靠着门框,用力闭了闭眼,压着火气:“你怎么过来了?”
“送温暖,不行?”
陈束阳举起外卖袋子。
林云书脸色和缓些,“谁让你来的?”
“还能有谁。”
陈束阳自然地从他身边挤进去,大摇大摆走进客厅。
林云书无奈地关上门,跟在陈束阳身后,说不清自己在期待什么。
“到底是谁?”他问。
陈束阳扭头,怪异地瞅他一眼:“你今天怎么刨根问底的?”
林云书抿唇:“算了,无所谓。”
陈束阳把外卖袋子放到餐桌上,抱起鱼薯亲了几口:“哎呀小鱼薯,想不想舅舅?舅舅来看你了!”
鱼薯:“喵~”
“哎哟乖宝!”
陈束阳喜笑颜开,又猛亲了几口。
林云书按了按太阳穴。
“你这脸色怎么回事?”陈束阳问他。
“什么怎么回事?”
林云书心烦,拎起抱枕倒进沙发里。
“不对劲啊你,”陈束阳抱着胳膊走过来:“都下午了还起床气呢?你不是雷打不动六点起吗?”
林云书闭着眼睛:“雷打动了。”
陈束阳笑了:“好吧,不开玩笑了,郭声遥让我来的。”
林云书眉心微微一动。
“不是我说,你那个小徒弟忒爱管闲事,”陈束阳絮絮叨叨:“又说什么你好像不舒服,又说她忙得走不开。”
“你说她是不是搞笑呢?合着就我看上去闲得慌?”陈束阳抱起胳膊:“我可是明星,明星!我也很忙的好不好?”
“嗯,”林云书有一搭没一搭地:“忙,都忙,忙点好……那行,你回吧。”
陈束阳不出声了。
林云书掀起眼皮,见他顶大一个小伙子别别扭扭站在茶几旁。
“那什么,”陈束阳摸摸鼻子:“忙归忙,慰问你一下的时间还是有的。”
林云书没什么力气:“不用了,谢谢。”
陈束阳皱起眉:“你到底怎么了?”
林云书不吭声。
陈束阳于是强硬地将他从沙发里拔出来,押送到餐桌上,打开餐盒放到他面前。
“吃,”他说:“我看你吃完就走。”
林云书确实不大舒服,没精力跟人高马大的alpha硬杠,拿起勺子开始喝粥。
陈束阳于是也拿起里筷子。
他环视一圈:“你那个便宜老公呢?”
“问他干什么?”林云书头也不抬。
“他平时不是最爱鞍前马后伺候你了吗,”陈束阳稀奇地:“今天倒是不在?”
林云书:“嗯。”
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有点不像林云书平时的作风,陈束阳挑了挑眉。
“我瞧你这模样,不像是生病,”他打量着:“怎么,吵架了?”
林云书手微微一顿。
陈束阳立马坐直:“真吵了?”
林云书抬眼,“你能不能闭嘴?”
陈束阳心里一咯噔,见林云书眼下乌青,黑白无常的脸色都比他有活人气,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林云书平时从不动气,真严肃起来总让陈束阳本能地发怵。
砰!
林云书放下了勺子。
陈束阳心尖跟着一颤,也不敢再吃了。
他瞅着林云书的脸色,将筷子整齐地放了回去。
·
谭枞重重按了按眉心。
他觉得自己命苦,横跨半个地球出差,落地结束一顿简餐,又马不停蹄当起了心理疏导。
酒店套房里,他生无可恋地看着给自己倒酒的周屿。
这人西装还没脱,开会的时候人模狗样,一下来就变成瘪了的气球。
“还喝啊?”谭枞唉声叹气:“吃饭的时候没喝够?”
周屿不说话,只一个劲地满上、喝光,再满上,双肩压得低低的。
“到底什么事你发句话,”谭枞打了个哈欠:“不说我回去倒时差了。”
周屿依旧闷葫芦。
谭枞啧了声,半棍子打不出个屁,真烦。
话不多说,他起身拿起外套:“走了。”
到门口,身后幽幽传来一句:
“他不要我了。”
谭枞猛地停住,眼中的困倦顷刻消失,冒出精光。
五秒后他重新出现在座椅上,替周屿满上一杯:“兄弟,有什么难处尽管倾诉。”
他拍拍周屿的肩:“哥们陪你一起扛!”
周屿拿起酒杯。
谭枞碰上去:“走一个!”
酒过三巡,地上躺满空瓶,谭枞喝了十分之一,剩下的全进了周屿肚子里。
他完全醉了,趴在桌上一声接一声地叹气。
“他不爱我。”周屿喃喃地。
谭枞和周屿从小认识,两人长到三十岁,他从没见周屿真正喝醉过。
这还是第一次。
不过他也理解,周屿从来不是一个能压抑自己的感情的人。
他对感情浓度的需求很高,爱和恨都明显,甚至有时候会显得有些极端。
谭枞稀奇地瞅了周屿半晌,去戳他的肩:“还行么,这是几?”
“他不爱我……”周屿痛苦地。
“没说这个,问你话呢。”谭枞再戳:“几?”
周屿掩面:“他不爱我……”
谭枞戳。
“他不爱我……”
戳。
“他不爱我……”
谭枞乐了。
周屿身上像有机关似的,戳一下来一句,唯这一句。
谭枞乐了一会儿,但看周屿这副为情所伤一蹶不振的样子,终于还是良心发现,正经了些。
“其实说不定是你当局者迷了呢?”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陪周屿一饮而尽。
周屿摇头:“他不爱我。”
谭枞:“……”
这人好像真傻了。
他耐着性子:“我说真的,不是安慰你,就只是我们这些外人看到的,学弟对你不错的,不是没有感情。”
“不一样,”周屿双眼通红,含混不清:“不一样的,我们有合约,在外面他肯定不会下我面子,他很有专业精神……他情绪稳定得要死!”
谭枞:“我特丫!全世界只有你俩把那合约当真吧!”
周屿抬头:“什么意思?”
“我们反正都觉得是你两口子搞情趣呢。”
“不是,不是的,”周屿说着,像是又想到什么伤心事,再次掩面痛哭起来:“你不懂,你个老光棍怎么会懂!”
谭枞:“???”
“你有没有良心?”谭枞破防:“我好心好意来安慰你,你居然人身攻击我?!我是主动想打光棍的吗!”
周屿什么都听不见了,他觉得自己心碎成河,捂着胸口嗷嗷哭。
“他不爱我!”
“他只是想跟我搭伙过日子!”
“谁他妈要搭伙过日子!”
谭枞怒吼:“那你到底要什么!”
“我要爱!”周屿悲愤:“我要很多很多的爱!”
谭枞:“…………”
谭枞终于忍无可忍,掏出手机对准周屿的脸,拍下这历史性狼狈的一幕。
闪光灯闪亮了周屿满脸的泪痕。
周屿终于停止嚎啕,愣了两秒,一把夺过手机。
“我靠你干什么!”谭枞被带得一个踉跄。
周屿捧着手机站起来,醉得东倒西歪,嘴里念念有词。
谭枞紧跟着去抢。
“你干嘛,手机还我,抢别人手机算什么本事……哎不是别删啊!”
“别删别删,我保证不发给任何人——”
谭枞蓦地噤声。
继而双眼圆睁。
周屿没有如他预想的那样删掉自己的黑历史,反而点击转发。
谭枞心里一惊,连忙去薅他:“你特么要闹哪样?!这玩意儿发出去你后半辈子的名声就毁了,你能被圈子里那群人笑死,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熊样!”
“我要发!”喝醉的周屿力气大得惊人,“我要、我要发给我老婆!”
谭枞:“?”
周屿抱着手机涕泗横流:“你说老婆看到我这么难受,他会不会心软?会不会、会不会心疼我,想抱抱我?”
谭枞:“??”
“你丫神经病吧!”他鬼火冒,“你要不看看照片里面你张啥样呢?云书也是看脸的好吧!”
“还心疼你抱抱你,他要看见这么一个哭天抢地的醉鬼,不扇你一巴掌都是好的!”
“那他倒是扇啊!”
谭枞:“???”
周屿嗷嗷哭:“他倒是扇啊!我求他扇他都不扇,他根本就不爱我!”
谭枞:“……兄弟,你要不听听看你这个逻辑呢?”
·
谭枞,长得帅,黄金单身汉。
在三十岁这年,终于找到了自己如此优秀还能单身三十年的原因。
谈恋爱的人脑子都不正常。
而他输在脑子太正常。
他眼瞧着周屿抱着手机倒进沙发里,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凝望虚空,仿佛那里有林云书的脸。
“你不在乎我……”他喃喃地:“你都不打我……”
谭枞:“……6。”
第65章 有种再也别回来!
“我到底怎么不在乎他了?”
林云书从凳子上蹭起来, 越反刍越想不通。
“我都说愿意跟他过一辈子了,这难道不比那些花言巧语实在?alpha这种生物就只喜欢捡好听的听?”
林云书觉得周屿不可理喻。
餐桌边,默默收拾碗筷的陈姓alpha:“?”
“不要扫射, ”他撇清自己:“不是所有alpha都恋爱脑, 我就不一样, 我是事业批。”
“这是你一直不找对象的理由?”林云书叉着腰:“你爸妈在给你张罗相亲你知道吗?”
“什么?!”陈束阳差点摔了碗, 大惊失色:“他们疯了吗?!我是明星啊!上升期相亲, 嫌我死得不够快吗!”
“那你找他们说去啊, 跟我嚷嚷干什么!”林云书大声。
陈束阳蓦地停住, 用一种古怪的眼神上下打量林云书。
“……咳。”
林云书很少这么大声地说过话,一时嗓子受不了, 捂着嘴咳了声:“看什么?”
陈束阳高深莫测地撇撇嘴:“你信不信, 你要是这么跟周屿说话,你俩包管吵不起来。”
“……你有病?”
林云书又坐了回去。
他都那么温柔小意了,周屿还是发疯,要是真刀真枪地吵, 房顶不都得掀了。
陈束阳听林云书说了昨晚的事,林云书虽然在气头上,但逻辑还是清晰的,原原本本复述全貌。
陈束阳头一回当知心大哥哥, 调节夫妻间的感情纠纷。
他有意想学居委会的阿姨们那样露出十分共情的表情, 但想来想去都觉得是两个傻逼在吵架。
人一旦涉及到感情真的会变蠢。
“他居然觉得我不信他, ”林云书冷笑:“我到底哪里不信他了?”
“我一毕业就入职临安了,这么多年我鞍前马后兢兢业业,他有什么事都是我给他摆平的,对家拿出再诱人的条件我一丝一毫都没动摇过,我还要怎么信——”
哗啦——
陈束阳用力系上垃圾袋。
林云书下意识闭嘴。
“唉, ”陈束阳叹息着洗干净手,转头看向林云书:“有没有可能你重点完全错了呢?”
“……什么?”
陈束阳走过来,悠哉地逗逗小猫:“你们是两口子,两口子之间讲究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