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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的是周兴德的堂弟周承鸿。

郭声遥默默在心里翻着周家的族谱,然后打了个寒战,想起来这是个顶难缠的家伙。

“周家的任何事都不只是周家的事,”周承鸿说:“那更是集团展现在公众眼前的形象,云书你说是吧?”

“当然,”林云书应道:“堂叔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操办,今天来也是为了询问大家的意见。”

周承鸿摆手:“哎哟你们这些年轻人办事都是毛手毛脚的,要我们怎么能放心。”

“二哥,云书办事一向都是有分寸的,你这么说话不太好吧?”角落里一个短发中年女人不阴不阳地说道。

这又是谁?

郭声遥头脑风暴。

半天没想起来,她悄摸打开了手机。

哦,李凯琳,周屿妈妈的妹妹,周屿的亲小姨,郭声遥默念背诵。

“不过话又说回来,”李凯琳眼珠一转:“现在集团里虽然是我那外甥当家,但姐夫多少还是有点股份吧?”

周承鸿嗤笑一声:“我说你怎么突然发好心,合着惦记我哥遗产呢?”

“二哥你说话也忒难听了,”李凯琳不满:“我就是随口一提,怎么现在这事儿连提一下都不行了吗?”

“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周承鸿翘起二郎腿,嫌弃地将椅子挪远了些。

眼见着两人要吵起来,三叔公气压越来越低,林云书连忙劝和:“好了好了,两位都消消气。”

他笑了笑:“我理解大家是关心则乱,不过我们今天讨论的重点还是葬礼,关于葬礼的选址和流程目前是做了三套方案,各位可以先看看。”

郭声遥会意,立刻起身将资料分发给众人。

剑拔弩张的氛围消停了些,不管情愿还是不情愿,大家多少安静下来默默翻阅递到手边的资料。

一时间室内只剩下纸张翻动的轻响,林云书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耐心等待。

郭声遥分完资料回来,小声嘀咕着什么,林云书低声问她:“怎么了?”

郭声遥弯腰,凑到林云书耳边小声说:“我没找到放PPT的地方。”

“你还做PPT了?”林云书惊讶。

“是呀。”郭声遥认真点头。

她是真把这事当做一次汇报演示用心做了。

林云书莞尔:“没事不用了,坐吧。”

“好……”

郭声遥于是在林云书身边乖乖坐下。

资料看得差不多,桌上渐渐响起说话声,他们交头接耳低声争论着什么。

林云书目光缓缓飘向窗外,黑云压得更低了。

倏尔,倏尔划过一道极其明亮的闪电。

林云书瞳孔微缩,心跳乱了几拍,胃里突然狠狠抽搐了一下。

他猛地攥紧茶杯,指节泛白。

轰——!

爆裂的雷声铺天盖地砸下,霎那间大雨倾盆。

桌上有人的茶杯碎了一地。

“吓死人了,好大的雷……”

“就你大惊小怪,下雨当然要打雷了!”

佣人们连忙将玻璃碎渣清扫干净,又为大家添上茶水,很快地面焕洁如新,看不出丝毫打碎过什么的痕迹。

“这么大的雨,等下还回得去吗?”

“回不去就住一晚呗,这么大的宅子,还怕腾不出你一间客房?”

……

郭声遥一边听着周围人讲话,一边分神去看林云书,结果瞧见林云书脸色苍白,额边还挂着几颗汗珠。

她心里一惊,压低声音:“师父你还好吗?”

林云书摇摇头,他压着呼吸,几秒后松开握紧茶杯的手,神色恢复如常。

“没事。”他说。

郭声遥无声望着他,眉心拧紧了。

“云书啊,方案我们都看了,”周承鸿把文件夹随手往桌上一扔:“还不错,我们讨论了下,大体就沿用第二套吧,有些细节还要敲定一下。”

“没问题,”林云书微笑:“您说,我来为您安排。”

郭声遥随之打开电脑准备记录。

“就比如这个停灵,”周承鸿点点纸面:“我们家的规矩那是都要在祖宅正堂里停七天再火化,但现在尸体没了,直接带回来一捧骨灰,那还停不停,怎么停,停多久——”

他审视着林云书:“这些是不是你该考虑到的?”

“是,”林云书虚心点头:“这点还是得征求长辈们的意见。”

周承鸿挑挑眉:“算你识趣,既然这样,我就再说点题外话。”

林云书洗耳恭听。

“现在各行各业都不容易,咱们临安虽然家大业大,但也是老一辈努力打拼下来的,”周承鸿摸着嘴角:“现在大哥走了,阿屿又没回来,集团是不是得有个主事的人?总不能就这么群龙无首下去吧?”

林云书眸光动了动,笑容微不可察的淡了几分。

“哎哟二哥!”李凯琳咯咯笑起来:“合着你打的是这主意呢!还说我惦记姐夫那点遗产,没想到你胃口更大,这就想要实权了?”

“瞎说八道什么?!”周承鸿怒了:“李凯琳你嘴巴最好放干净点,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龌龊吗?我那都是为了周家,为了集团!”

林凯琳冲他翻了个巨大的白眼:“管你为了谁,反正就算要选主事的人,那也轮不到你!”

“那难道轮给你吗?”周承鸿气笑了:“李凯琳你说话之前先看看自己姓什么,你姓周吗就在这里跟我叫嚣,要不是看在嫂子的面上,能有你说话的份?你还真以为自己能分到什么了?笑话!”

“我怎么分不到了?”李凯琳跳起来:“我是姐姐唯一的妹妹,阿屿唯一的亲小姨,姐姐姐夫的共同财产有阿屿的一份就有我的一份,我凭什么不能说话?”

“你——”

“够了!”

三叔公猛地一拍桌子。

室内瞬间鸦雀无声,桌上茶水震动,李凯琳在老人的威压下悻悻然坐了回去。

“你,还有你!”三叔公指着那两人,气得发抖:“兴德尸骨未寒,你们就计较起这些,怎么,想分裂周家吗?当我们这些老骨头都不在了吗!”

“三叔!”周承鸿惊恐:“三叔你误会了啊,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凯琳连忙附和:“对对对,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

老人气喘吁吁坐回去,接过助理递来的降压药和水服下。

“都不用再说了,”他拍板:“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

“是是……”

周承鸿连连应着。

他悄悄松了口气,掏出手机看了眼,霎那间表情凝固起来。

短短片刻,他脸色风云变幻,将手机扣回桌面时,手指在轻微地发抖。

林云书不动声色注视着他的表情,隐隐感到一阵不安。

“三叔……”周承鸿尾音发颤:“现在可能真到讨论遗产的时候了,说不定,还是两份。”

林云书心里猛地一跳。

三叔公眯起眼睛,正要开口却被林云书抢先。

“你什么意思?”

只见林云书身体前倾,撑着桌面,脸色极其糟糕。

“云书,不急,”老人安抚招了招手,又看向周承鸿:“把话说清楚。”

周承鸿晃晃手机,目光在两人身上打转:“你的alpha,还有您亲爱的侄孙——失联了。”

老人脸色微微一变。

“三叔。”林云书喉头紧绷着:“这种话不好乱说的。”

“是不是乱说你们自己查查不就知道了吗?”周承鸿向后靠进椅背,环视众人:“你们有谁能联系到他吗?有谁能查到他申请的航线吗?据我所知,他根本没有上过那班飞机。”

他说得言之凿凿,室内寂静一瞬,紧跟着所有人都开始吩咐自己的手下求证,吵嚷声甚至盖过窗外霹雳的雨声。

林云书握着桌角的手指不受控制地轻颤着。

他当然不会轻信信别人的一面之词。

只是那一瞬间,很短的那么一瞬间,他仿佛觉得这两天所有不详的预感纷纷应验,砸得他头晕眼花。

郭声遥也在震惊中久久回不过神,仓促去看林云书,就发现他脊背绷得笔直,呼吸急促而混乱。

他在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双手在身前紧握成拳。

“要说也是周屿这小子自找的,”周承鸿嗤笑:“那F国是什么地方,打仗打得鸟都不拉屎了,他非要把自己亲爹往那里赶,现在好了,自己也遭殃了,怎么不是报应——”

“住嘴!”

三叔公暴起,抓起茶碗往周承鸿脸上砸去。

青瓷四分五裂溅落满地,周承鸿额角缓缓淌下一道血柱。

他抬手,摸到一脸的血,顿时两眼一翻惊恐地跌坐回椅子上。

门开了,李勋匆匆走进,望见混乱一片的室内,惊讶一瞬,而后恭敬颔首,跃过惊慌的人群直直来到林云书面前。

一向冷静的李特助头发有些乱,呼吸没有喘匀。

他弯腰,掩唇在林云书耳畔低声说着什么。

郭声遥听不见,急得坐立难安,然而下一秒,她看见林云书睁大了眼睛。

林云书仍然维持笔直的坐姿,仰头怔怔望着李勋,面颊血色褪尽。

郭声遥从没在他脸上看过比这还要惊恐的神情。

第77章 “云书。”

池塘里雨雾朦胧成一片。

中央那座朱红色建筑屹立雨中, 忽而门户大开,人群一拥而散,脚步声在曲折长廊中零碎又急促地响着。

雨太大, 此刻下山太危险, 今天他们大抵都会在这里将就一晚了。

林云书沉默地往住处走, 裤管被溅进长廊的雨珠打湿, 他呼吸略微急促, 口鼻中灌满冰冷的雨雾。

下了长廊, 郭声遥费力撑起一把黑伞罩在自己和林云书头上。

金属伞柄沉重, 被狂风带得摇摇晃晃,郭声遥没撑稳, 险些把雨全洒林云书身上。

“我来吧, ”林云书替她稳住伞,握进自己手里:“你自己撑一把,小心别淋湿了。”

“不行!”郭声遥急道:“我一定要跟着你的。”

李勋走过来:“小郭你用我的伞吧,我这个轻点, 我和云书撑一把就行。”

“这……”郭声遥有些犹豫。

林云书对她点点头,勉强勾了勾嘴角:“没事,听勋哥的吧。”

“……行吧,”郭声遥叹了声, 还是将伞交给了李勋:“你们也小心点。”

一路上林云书没有再说一句话。

饶是李勋将伞撑得再稳再小心, 回到住处, 林云书身上还是湿了大半。

风雨大作,伞其实没有太大的用处。

郭声遥也湿透了,刘海一绺绺贴在额头上,弯腰在门口狼狈地拍掉肩上的水。

李勋把伞收好,倒放在门边沥水。

林云书兀自推门进屋, 刚踏进去两步膝盖就一软,脱力向地上倒去。

“师父!”

郭声遥魂都吓没了一半。

抬头逆着光就见林云书的背影晃悠两下,直愣愣就栽在了地上,他们甚至来不及扶。

大脑宕机一秒,郭声遥和李勋同时冲了进去。

林云书手抖得很厉害,郭声遥扶着他,觉得他从手臂到掌心都冷得吓人。

“师父……”郭声遥牙齿打颤:“师父你怎么了?”

林云书有几秒的时间失去意识,郭声遥怎么喊都没有回应。

但他的眼睛却没合上,失去焦点的眼珠像覆了一层冰霜,苍白的双唇微微张着。

郭声遥吓得六神无主,手伸出去又收回来,压根不敢再碰他。

李勋掏出手机就要叫救护车,却被林云书阻止了。

“别打。”

他喉咙里发出极其沙哑的声音。

李勋手一抖,连忙蹲下来:“你醒了?!”

林云书睫毛颤了颤,撑着郭声遥的手缓缓坐起来些,后背靠到墙:“就没晕。”

“怎么可能!”郭声遥眼泪都出来了:“你刚刚、你刚刚……我都喊不醒你!”

“听到你说话了,”林云书只能发出些气声:“我就是……没来得及应。”

李勋蹲下来,严肃道:“真的不需要去医院吗?”

林云书摇头,倏尔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嘴角,脸深深埋进掌心。

“抱歉啊,”他尾音带着难以控制的轻颤:“在你们面前失态了。”

“师父……”郭声遥喃喃地。

“你们先回去吧,”林云书说:“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别感冒了。”

“不行,我得陪着你!”郭声遥急道。

林云书再也拿不出更多的力气,语调毫无起伏:“去吧,三十分钟后过来找我,我们商量下对策。”

“可……”

郭声遥还想说什么,被李勋轻扯着衣袖阻止了。

李勋竖起食指抵在嘴边,冲她摇了摇头,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也好,”李勋说:“你也赶紧冲个热水澡,我们先去收拾一下,半小时后给你带点吃的过来。”

林云书始终垂着头,声音闷闷地传来:“谢谢,粥就可以。”

“好。”

李勋说完,也不管郭声遥挣扎,径直拉着她出去了。

哒哒。

门锁一声轻响,淹没进暴雨中。

林云书肩膀微微松动,身体靠着墙脱力地下滑。

他仍然控制不住手臂肌肉的抖动,闭眼用力抱住膝盖。

·

半小时后,李勋带着郭声遥准时敲响林云书的房门。

“真的没事吗?”郭声遥紧张地问李勋。

李勋心里其实也没底,刚才林云书的状态的确有些过分糟糕,但显然心里的冲击大过生理上的不适。

他反复思量,仍然觉得让林云书自己调整一下是正确的。

“应该没事,”李勋说:“无论如何,这种时候他一定不会让自己倒下,不是吗?”

这话倒是没说错,以林云书的性格,越是重要的场合,越是紧要的关头,他越会保护自己的健康,不让身体状况影响正事。

只是……郭声遥在心里叹了声,总觉得愁得很。

李勋又敲了一次门。

几秒后,门从里面打开了,林云书随手招呼他们进来。

房间里窗帘关上了,林云书开了灯,暖光将客房的布置映得莫名温馨。

林云书的确好好洗了个热水澡,裹着干燥的睡袍,头发也认真吹干了。

郭声遥无比欣慰:“你脸色看上去好些了。”

林云书笑笑,拢紧睡袍坐到沙发上:“本来也没什么事,刚才可能就是淋了雨有点冷。”

“是……”郭声遥没有拆穿他,把粥放到茶几上,“吃点东西吧。”

李勋说:“我还多让厨房做了点小菜,我们一起吃。”

“好,”林云书帮着拿碗筷,问李勋:“到底是怎么回事?”

提起这个李勋也是一脸愁容:“目前的消息只有老板没上原定的飞机,他们的车队在半道上突然失联,那个地方现在很乱,我们也没办法更多准确的信息。”

林云书捧着粥碗,一口一口慢慢往嘴里送。

他指尖仍然没什么血色,关节有些泛白,垂着眼眸看不清神色。

“五天后就是葬礼了,讣告早就发了出去,吊唁的流程也定了,不可能改,”他轻轻拨弄着碗里的虾仁:“在那之前,无论如何把人找到。”

“已经都安排下去了,”李勋说:“这事儿不能太声张,那个地方现在自己都内忧外患,寻求当地警方根本不现实,我已经最大限度地联系人手在当地布置下去了。”

“好,”林云书点头,将吃了一小半的粥碗放回桌上,对面前两人露出安抚地:“没事,不会有事的。”

不知怎的,他这个表情看得郭声遥心慌得厉害。

她悄悄瞅李勋一眼,显然对方和她有一样的感觉,冲她轻轻摇了摇头。

·

隔大半个地球找人如同大海捞针。

李勋继续没日没夜地忙碌着,然而收效甚微,整整两天依旧杳无音信,周屿和他那一连串车队仿佛人家蒸发了。

林云书整整两天没能睡着觉,全靠安眠药强迫自己昏睡两三个小时。

周屿失联的第三天,消息终于还是被捅了出去。

半夜,林云书的手机开始疯狂尖叫,铺天盖地的消息涌了进来,网上已经炸开了锅。

好好的一个大集团,上市公司,在短短一周内发布了一次讣告,现任董事长又在海外失联,一时间什么流言蜚语都传了出来。

林云书一把将手机扔到床上,弯腰狠狠按住眉心。

活了这么多年,他头一次感到如此的心烦意乱,头痛得要炸开,思绪碎成一段一段的仿佛不能再思考任何事情。

原本应该被死死按住的秘密突然泄漏出去,还漏得这么彻底,漏得人尽皆知,不用想都知道是谁的手笔。

林云书深深吸了口气,尽全力让自己恢复冷静。

他翻身下床,快速换好衣服拿上车钥匙下楼,一个电话拨给了郭声遥。

·

临安集团总部,顶层的大会议室灯火通明,周承鸿果然在这里。

他悠哉地翘着二郎腿,见林云书风风火火闯进来,啧了一声:

“这脸色,要吃人呐?”

林云书没心情跟他废话,“您最好别再搬弄是非。”

“怎么能叫搬弄是非?”周承鸿皱眉:“果然年轻人说话就是难听,我不就是把事实公布出去了吗?公众有权利知道一切。”

“什么权利,谁给的权利?你有什么权利以非官方的身份发布带有官方性质的消息?造成的任何损失和后果你确定你有能力负责吗?”

一连串的质问让周承鸿蓦地哑巴了。

这个温吞的omega还是头一次用如此咄咄逼人的语气说话,那模样,简直像变了人。

周承鸿眯起眼睛,重新打量起林云书:“不装了?终于露出本来面目了?你这么防着我,其实也是想分周屿的遗产吧?”

他笑起来:“告诉你没门儿!我们周家的东西还轮不到你一个刚过门几个月的omega觊觎!”

“什么遗产?”林云书反问:“他死了吗?谁告诉你他死了?你哪只眼睛看到他死了?我劝你把你这些小心思收收好。”

“我懒得跟你说,反正现在事情都已经捅出去了,”周承鸿摊摊手:“等明早天亮,股市开盘,你应该清楚会是什么惨样,有功夫警告我,不如想想对策?”

他朝林云书挑起眉毛:“比如赶紧召开股东大会,选出一个代理董事长,也好稳定稳定军心。”

“这就不劳您操心了,”林云书说:“您会传谣,我难道就不会辟谣吗?”

“你说什么?”周承鸿狐疑地:“实打实的事实摆在前面,你能怎么辟?全平台清灭痕迹捂我的嘴?你把现在的公众都当傻子呢?你以为删掉就有用吗,越删他们越——”

“不不不,”林云书抬手打断:“这点事还不至于我捂你嘴,这个贵。”

周承鸿:“?”

“这么看我干什么?”反正已经撕破脸,林云书也懒得跟他假装礼貌:“对付你用点经济实惠的手段就够了。”

“你!”

周承鸿被嘲讽得脸色涨红。

他将信将疑地摸出手机,瞬间瞪大眼睛。

距离事件发出不过半个小时,舆论居然全部控住了,他散布的东西一点没删,却莫名其妙变成被网友拿来玩笑的梗。

林云书甚至没发官方立场,热搜和论坛里全是周屿已经回国的“实锤”,夹杂几张不清不楚的照片。

葬礼如期举行,照片里,周屿去海外接老头子的骨灰,甚至还给林云书带了几盒当地的手工巧克力。

就这样,全网都信了,还说什么这才符合周屿的人设。

周承鸿看得眼睛都直了,大骂:“现在都是傻逼在上网吗?!”

“我们感情一直很稳定,”林云书说:“被外界祝福,也是合理的。”

周承鸿:“???”

“你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周承鸿完全搞不懂林云书在想什么:“周屿找不到就是找不到了!这么多天没有消息,又是在那么乱的地方,活下来的可能性几乎——”

“谁说没有消息?”林云书打断。

周承鸿喉头一哽,“你什么意思?”

“他是我的alpha,”林云书说:“他不联系我,难道联系你吗?”

林云书长了一双极其纯善的眼睛,哪怕是这样激烈争吵的时候,他看上去依然有种让人难以抗拒的信服力。

周承鸿瞬间分不清他到底是不是又在说谎。

“到底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清楚,”他急切地抓住林云你的衣领:“你真找到他了?那些照片是真的?”

林云书却不应了,用一种晦暗难辨的眼神看了他一会儿。

“尾巴夹紧些吧。”

他甩开周承鸿的手,转身大步走了。

周承鸿紧追上去,却被几个人高马大的保镖拦住去路。

“干什么?你们敢拦我?!”他气急败坏。

“抱歉周先生,”为首的保镖语调冰冷:“今天开始我们负责保护您的安全,直至葬礼结束。”

·

葬礼前夜,林云书和水吞下安眠药。

桌上手机开着外放,郭声遥在最后一遍向核对葬礼流程。

“师父……”她十分担忧地叹息着:“明天就是葬礼了,可老板还是没有消息,要是明天他都不出现,万一有点什么我怕——”

“不会有事的,”林云书轻声打断:“没有消息就代表没有出事。”

他面上全是疲惫,胸口像被什么压着,吸不上来气,顿了一下才接着道:“你这几天也累了,早点睡吧。”

不能郭声遥出声,林云书挂断了电话。

今天似乎连安眠药都不起作用了,林云书头痛欲裂却睡意全无,心脏急促跳动着,掀起一阵阵心悸。

不至于的……

他其实很清楚,这一点危机的处理不至于折磨他到如此焦头烂额的境地。

但身体和精神绷紧到极限,让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就是很难受,非常难受。

他的心没有一刻真正平静过,每一秒钟都像被悬空,觉得前路虚无丧失方向。

他想见周屿。

发疯地想见到他。

然而此刻时刻,关于周屿的一切都是未知的。

林云书用力将脸埋进枕头里,不知道自己还能这样装模作样地撑多久。

嗡嗡!

手机又震动起来。

他闭着眼长长呼出一口气,疲惫地接起电话:“还有什么事?”

然而对面却没有回音。

静谧的夜晚,隐约的电流声中,传来对方极轻的、绵长的呼吸。

林云书几乎是瞬间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捧住手机,手臂开始发抖:

“喂?”

下一秒,他听见了那道熟悉的、久违了的,害他担惊受怕好久的声音。

“云书,”

周屿轻轻地、热切地喊他的名字:

“云书。”

第78章 “嗯,我也爱你。”

清晨, 郭声遥从楼下接到了林云书。

天空还是漆黑的,只在东方的一角隐隐透出些白光,路灯清冷地映出湿透的地面。

连着下了几天雨, 气温更低了, 几乎来到一年中最寒冷的时候, 林云书呼吸间口鼻前化作一团浓重的白气。

上了车, 郭声遥往他手里塞了杯热茶:“师父师父, 你赶紧喝点热的暖暖。”

林云书手很冷, 指尖泛着轻微的紫色。

他把茶杯捧在手心没有喝, 温声对郭声遥说道:“这几天辛苦了,跟着我天不亮就到处跑。”

“师父你说什么呢, ”郭声遥不太适应林云书这种客气的语气:“都是我该做的, 反正有工资拿,干得久也有加班费。”

林云书笑了笑:“好,那等今天结束了,给你放几天假, 好好休息一下,带薪的。”

郭声遥眼睛顿时亮了,兴奋得声调都扬了起来:“谢谢师父!我将终生拥护你当我唯一的师父!”

林云书被她的活力感染,笑意更浓:“我是唐僧吗?”

“你比唐僧厉害多了!”郭声遥真心实意。

林云书无奈地摇了摇头。

带薪大假期近在咫尺, 郭声遥魂都飘了, 太阳还没出来, 她的嘴角先上了天。

她连忙用手压下来,告诫自己千万稳住,今天是老周总的葬礼,那是场硬仗,可千万不能露出任何兴奋的表情啊。

一定要沉痛哀悼, 深切默哀,必要时痛哭流涕,郭声遥在心里反复默念。

然而带薪休假实在太过迷人,无论她如何压抑,此时此刻从包里拿出早饭的动作依然充满着欢欣与雀跃。

“师父我给你带了……”

她殷勤地望向林云书,紧跟着又顿住。

林云书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他头微微侧着偏向车窗,腿上搭着一条薄毯,捧着热茶的手指无意识微张。

这是真的睡熟了。

郭声遥震惊地眨了眨眼,她还从来没见过林云书睡得这么快这么熟。

这些日子林云书几乎没在车上睡过,偶尔闭眼假寐,睁眼时也是双眼清明毫无睡意,人肉眼可见的憔悴下来。

郭声遥不由盯着林云书看了好一会儿。

林云书呼吸好浅好浅,只穿一套薄薄的、单调的黑色西服,胸口却几乎看不到起伏。

鬼使神差的,郭声遥伸出手,小心翼翼放到林云书鼻尖下。

当一小股微弱的气息拂过指尖,她缓缓松了口气,然后又嘲笑自己大惊小怪,这些年折腾下来是个人都会累,多睡一会儿怎么了。

她不再打扰林云书,只贴心地替将车内温度又调高了些。

她把早饭匀成两份,给林云书留了一半,自己默默吃起来,吃着吃着又因为想到即将到来的假期而喜上眉梢。

忽然她神色一顿,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林云书刚刚说什么来着?

——“给你放几天假。”

——“带薪的。”

谁给放?

虽然她一直屁颠屁颠跟在林云书后头,但从流程上说,她要休超过一天的假,申请是需要从周屿手里过一遍才能拍板的。

而林云书一直很重视流程。

郭声遥尤记得曾经林云书生病发烧,烧晕过去之前的最后一件事是登陆oa。

明明以他和周屿的关系,只要一个电话打过去,别说请假了,周屿包管一个飞身闪现到医院给他端茶送水。

然而林云书木鱼脑袋一生割舍不下他心爱的流程。

好像就是因为这事,那段时间两人还小小闹了几天别扭,周屿一怒之下就答应了周兴德安排的相亲,结果事到临头又让林云书替自己赴约。

郭声遥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周屿是个神精病。

所以现在周屿不在,消失快一个星期杳无音信,那她的假该谁来批?

林云书不是乱做承诺的人,更不会画大饼诓骗下属,那么……

郭声遥狠狠一抖,手上的包子都差点掉了。

因为脑中突然蹦出的猜测,她心脏开始狂跳,难道,难道说……

·

天蒙蒙亮时,他们抵达殡仪馆。

今天的流程是各界人士、逝者亲属、好友前往殡仪馆吊唁,中午十二点整,由逝者独子也就是周屿扶灵出殡,到郊外的墓地下葬。

但因为遗体已经火化,所以改为周屿抱骨灰出殡。

商务车缓缓在殡仪馆入口处停靠,外围已经围满了媒体记者。

今天参加吊唁的宾客不乏政商界人士以及娱乐圈明星,各家媒体早早架着摄像举着话筒等待采访。

甚至有记者胸口戴一朵小白花,已经在殡仪馆门口播起了新闻。

眼见着记者们朝这边涌过来,郭声遥连忙叫醒林云书。

可林云书睡得太沉,郭声遥连喊了好几声,他也只是微微动了动眼皮,醒不过来。

郭声遥急了,抓着林云书的肩膀用力晃了晃:“师父!”

林云书猝然睁眼,身上狠狠一抖头磕到车窗上。

咚!

郭声遥挡都来不及,只能听到林云书的额头和车窗相撞清脆的一响。

“!”

郭声遥不忍直视地闭了闭眼。

林云书吃痛捂住额头。

“对、对不起师父,我不是故意的……”郭声遥唯唯诺诺:“你还好吗?要不要紧?会不会起包啊?”

林云书蜷缩着身子缓了一会儿,然后才缓缓靠回椅背。

“没事……”

他轻轻呼出口气。

摄像机和话筒已经怼到车窗,记者们看不见里面的画面,纷纷伸长脖子张望。

郭声遥瞥了眼,紧张道:“师父咱们真得起来了,外面都被记者堵满了。”

林云书揉揉太阳穴,撑着椅子坐起来,刚起身一点眼前天旋地转,闷哼一声又跌了回去。

郭声遥吓死了,颤颤巍巍去扶林云书:“怎、怎么了这是?”

她真怕是那一下给林云书撞昏了,今天是正事,周屿神龙见首不见尾就算了,林云书可不能再昏了啊!

“……师父?”她小心碰了碰林云书的肩膀。

林云书头晕得厉害,胸口闷得喘不上气,有点想吐。

他压着胸口缓了半天,好歹把那阵恶心咽了回去,轻轻挡开郭声遥的手,抬头一看,小姑娘快哭了。

“……”林云书哭笑不得:“不怪你,不是撞的。”

郭声遥内疚得不行,垂着头:“我知道是我毛躁了,师父你不用安慰我。”

“真不是安慰你啊,”林云书无奈,想了想说:“人睡醒了,要点时间开机也算合理吧?”

林云书没开玩笑,这是他起床的固定流程,只不过今天睡得太沉,突然被叫醒后遗症有点严重。

郭声遥:“……啊?”

“我刚就是在开机。”林云书说。

郭声遥不懂,她起床从来不需要开机。

但林云书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在干什么啊?”

“怎么这么久不下来……”

外面记者们嘟嘟囔囔,对着漆黑的车窗一通拍。

终于车门缓缓松动了,保镖将人群隔开,四面八方的镜头瞬间对准黑洞洞的车门。

先下来的是小助理,然后林云书弯腰踏了出来,闪光灯此起彼伏靠近你,对准林云书略显憔悴的侧脸不遗余力地拍。

记者似乎还在等待什么,望着敞开的车门,然而下一秒车门缓缓合上,没有人再出来。

人群中瞬间响起惊疑的吸气声。

“怎么只有他一个?”

“周屿呢?这种时候都不一起来吗?”

“是不是两个人之间出了什么状况?”

“还是说那天的爆料其实是真的?!”

……

“林先生。”“林先生!”

话筒怼到林云书嘴边。

“林先生您今天没和周总一起来,是有什么状况吗?”

“您现在是什么心情?”

林云书恍若未闻,微微垂着眼眸在保镖的护送下快步进了门。

噼里啪啦的快门声被隔绝在门后,郭声遥向后瞥了眼,不满地小声嘟囔:“都什么人啊,问的什么问题,现在记者素养都这么差了吗?”

“随他们吧。”林云书脚步不停,转身进了灵堂。

灵堂里寂静无声,飘荡着淡淡的香火味,正中挂着周兴德的黑白照,面前的黑色实木长桌供奉着香火和祭品,骨灰坛摆在最显眼的位置。

只不过里面是空的。

人大体到齐了,分列在遗像两旁。

李凯琳转着眼珠扫视一圈,悄悄挤到林云书身旁。

“周承鸿呢?”她低声问。

林云书侧过脸,小声说:“堂叔身体抱恙,不能过来了。”

“他抱恙?”李凯琳没收住音量,察觉到周围的视线,连忙压低:“他一顿吃三碗大米饭比牛还壮他会抱恙?老实说云书,你是不是对他下手了?”

她兴奋地挑了挑眉。

“您快别这么说,”林云书诚惶诚恐:“我哪里敢对长辈做这种事。”

李凯琳:“……”

她侧目而视林云书,莫名觉得这个omega的作风渐渐染上些周屿的味道,让人蛮不爽的。

她还想说什么,余光瞥到林云书身后,瞬间换了副面孔。

“哎哟三叔您来啦!”

李凯琳像一阵风似的从林云书身边闪过,殷勤地凑上去。

林云书:“……”

他眉梢微挑,挠了挠太阳穴,也挂起笑转身,朝老人礼貌地颔首:“三叔公。”

“诶,云书。”

老人避开李凯琳的搀扶,朝林云书招了招手,林云书于是站到他身后。

老人慢步走到遗像前,对着那张黑白照沉湎地望了一会儿,余光瞥到下方的骨灰坛,神色就是一痛。

他心里清楚这里面什么都没有,周屿到现在也不知道回来了没,想到这些眼圈不由发酸,拿袖子摁了摁眼角:

“唉……”

林云书没多嘴说什么,默默等了一会儿,估摸时间差不多了,就叫人把老人扶去后面休息。

灵堂的门开了,宾客们正式入场吊唁。

林云书在一声声“请节哀”中点头、握手,和宾客寒暄。

这一项流程持续了四个小时。

直到外面浓雾散了,天边隐隐透出一丝太阳的光,客人们才彻底散尽。

林云书和其他长辈们一起回到休息室,三叔公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招呼他们坐下。

李凯琳面露苦色,一沾到椅子就将脚后跟从高跟鞋里拔出来,揉着酸胀的脚脖子。

林云书也站得膝盖痛,坐下后不动声色地捶了捶膝盖。

“还有不到一小时就该出殡了。”老人叹息道。

林云书的手不自觉停了下来。

“是啊,马上就要出殡了,这阿屿还不来,”李凯琳看向林云书:“云书啊你说怎么办,这外面可那么大记者堵着呢。”

“再等等吧,”林云书说:“他路上有点事,稍微耽搁了。”

话音落下,周围人都露出怪异的神色。

谁都知道周屿现在压根没回来,人在哪个大洋上飘着都不一定,看林云书的眼神像看怪物,又好像把他当成一个疯掉的寡妇。

“云书你……”李凯琳欲言又止地看着他,随即摆手:“算了算了,三叔万一,我是说万一哈……不然等下就你抱坛子出面吧。”

“现在是我出不出面的问题吗,”老人敲了敲拐杖:“兴德是我看着长大的,替他扶灵我没有怨言,但外面那么多人盯着,那么多张嘴是我出面就能堵住的吗?”

“那怎么办啊!”李凯琳急得团团转。

“云书,”老人严肃地看着他:“你告诉我句实话,周屿,现在到底在哪里,你真的联系到他了吗?”

然而不管他们再怎么追问,林云书始终只有那一句,“再等一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室内氛围越来越焦灼,李凯琳从坐着抠美甲到急不可耐地来回走动。

三叔公坐在上座,锐利的目光不时从林云书脸上扫过,沉闷地没有再开口,无声的逼问却如影随形。

林云书心里也很慌。

倒不是说他怀疑周屿,只是在没亲眼见到周屿本人之前,他实在无法安定。

心脏跳得很乱,林云书手臂微微发抖,他抿唇用力环住胳膊,不让自己显露出异样。

寂静的室内,李凯琳的高跟鞋哒哒哒响着,搅得林云书心烦意乱。

终于李凯琳忍无可忍:“只剩十分钟了!”

话音落下,休息室的门忽然打开。

空中寂静一秒,全场目光齐刷刷望了过去。

周屿带着李勋走了进来。

见到众人,他先露出一个笑:“抱歉啊,我来晚了。”

语气轻松得好像只是因为塞车耽搁了一点时间。

林云书蹭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怔怔地望着周屿。

他先是将周屿全身上下都打量了一遍,还好,至少这样看着没有受伤,胳膊腿都在,精神也不错,没有变瘦。

一直悬在心口的那股气忽然松了,林云书竟然觉得膝盖有些发软,垂头撑住了桌子。

周屿上前几步,伸手轻轻扶了扶林云书的背,看着迎面颤巍巍走来的老人,亲切地喊了声:“三叔公。”

“诶,诶!”老人忙拉起周屿的手,眼睛红了一圈:“没事吧?”

“没事,”周屿笑着说:“就是出了点小意外,耽搁了几天。”

老人连连点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李凯琳站在后面,眼睛都瞪直了,盯着周屿仔细瞅,发现真是活人吓得捂住心口,小身跟身边人叨叨:“真演大变活人呐?”

李勋跟着周屿走进来,趁机朝林云书轻轻点了点头,露出一个“放心”的眼神。

林云书这才算真正放松下来。

“时间不早了,”周屿说对长辈们:“大家先出去准备一下吧,算好的出殡时辰不能耽误。”

“对对对,”老人摸了摸眼泪连连点头,抬手招呼众人:“都出去都出去。”

一时间偌大的休息室只剩下林云书和周屿。

李勋贴心地为他们关紧了门。

林云书视线始终留在周屿身上,大门甫一合上,他就不自觉向周屿靠近一步。

周屿摸摸林云书的脸,发现他憔悴好多,眼底都是青的,心里像被拧了一下。

“瘦了宝贝。”他说。

林云书没说话,怔然地望着周屿。

周屿看见他的大眼睛里满是疲惫,忽而睫毛羽轻颤,毫无征兆地掉下两滴眼泪,啪嗒滴在他手背上。

周屿瞬间慌了。

他忙捧起林云书的脸,去抹他眼尾的泪珠子,然而抹不干净,越抹越多。

“怎么了宝宝,怎么哭了?”周屿心疼得不行,把他抱进怀里哄:“受委屈了?最近好辛苦是不是?怪我怪我,都是我不好。”

他边哄又边将林云书从颈窝里捞出来,亲他的眼睛,亲他的脸颊,食指撩起林云书的额发,忽然顿住。

林云书额角居然起了个包,通红的,轻轻鼓起来,周屿手都抖了一下。

“怎么头上还起了个包?”他拇指按在林云书的太阳穴上:“疼吗?哪撞的?疼……疼哭的吗宝宝?”

林云书:“……?”

他原本还很难受,周屿一句“疼哭的”出来,瞬间就把他的眼泪憋回去了。

“你……”

林云书嘴唇开开合合,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才好:“你真是傻子吗?”

“我不是啊。”

周屿答得认真,心急如焚地捧着他的脸在额角吹气。

吹得很轻,又很痒。

莫名其妙的,林云书破涕为笑。

看到他笑,周屿总算也松了口气:“这是不疼了?”

林云书摇摇头,抬手轻轻环住周屿的脖子,脸埋进他胸口。

周屿顺势抱住他,轻抚他的后背:“辛苦了,我们宝宝辛苦了。”

“我想你了。”

林云书忽然说。

周屿手蓦地顿住,紧跟着他像是被这四个字砸昏头一半,剧烈颤抖起来。

他倏尔环紧了林云书的腰,将他整个人紧紧抱进自己怀里。

“嗯,”他抑制着颤抖的尾音:“我也爱你。”

第79章 “真烧起来了。”

葬礼顺利结束, 忙碌一整天,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

因为养了小猫,林云书习惯出门时留一盏小灯, 暖光从客厅角落溢出, 均匀铺洒在地面上。

林云书走在前头, 疲倦地换鞋进门, 周屿紧随其后将门关上。

鱼薯听到动静, 啪嗒啪嗒跑出来, 见到周屿突然又一个急刹, 警惕地望着前方高大的男人,甚至弓起背朝他哈气。

周屿一惊, 一把捞起小猫:“怎么了这是, 走了几天不认识了?我是你爸。”

小猫挣扎两下,闻到熟悉的气味后又安定下来,试探凑进去嗅周屿的下巴,收起爪子轻轻挠了挠。

“这才乖, ”周屿满意道:“我们鱼薯是最聪明的小猫。”

“呵。”

沙发那边溢出一声轻笑。

林云书没有坐,转身叉腰看着他:“消失那么多天,孩子都不认你了,很骄傲吗?”

见不到周屿的时候他担心, 可这个人真正回到自己身边后, 林云书又气得不行。

这股气在心里憋了一天。

这一整天, 他装作若无其事陪伴在周屿身边,和他一起主持葬礼、接待宾客、对付媒体们的采访。

憋到最后,几乎快到怒火中烧的地步,林云书觉得自己肺都要炸了。

他摸了把额头,深深吸一口气, 告诫自己冷静,然而急促的呼吸证明他冷静不了一点。

“你到底跑哪去了?!”他高声质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屿没有立刻回答。

一向急躁的他此刻却格外冷静,弯腰将鱼薯放走,慢慢向林云书走来。

他边走边脱掉了外套,脸部线条在晦暗的光线下极其分明、冷酷,衬得整个人气场都冷冷的。

这一张脸让林云书想起第一次见到周屿时的感觉,不那么亲近,但很迷人。

“想先聊天还是先做||爱?”周屿问他。

轻佻的一句话让林云书身体猛地一晃。

“……你!”

他胸膛起伏着,觉得肺都要炸了。

对峙片刻,林云书上前一步,抓住周屿的衣领,狠狠咬上他的嘴唇。

牙齿撞破唇肉,他尝到周屿口齿间血腥的味道,而自己的呼吸正急促地喷洒在对方右脸上。

周屿在昏暗的灯光下轻轻看着他,忽然就发疯似的将他抱了起来。

他颠三倒四倒在周屿怀里,膝盖紧紧夹住周屿的要才没让自己掉下去。

周屿脚步很快,面孔在林云书眼里摇摇晃晃,忽而光斑滑到他唇角,林云书看见自己咬出的伤口还在汩汩冒着血。

他眸光逐渐暗下来,手机深深掐进周屿的肩膀里,对着那块伤口,更加用力地咬了上去。

(……正事全部删掉了,下面是结束后两个人躺在床上说话嘴都没亲,审核你能不能看清楚再锁!)

今晚没有月亮。

窗帘一角没有合拢,云层黑密,林云书无法通过月亮升起的高度来判断他们持续了多久。

卧室里空气极度稀薄,他大张着嘴喘气,怎么都吸不进新鲜空气,肺好像瘪了下来,喉咙火辣辣的疼。

“呼吸。”

周屿搂着他坐起来,手掌在他后背施力按揉:“呼吸宝贝,慢点……对,就这样……”

(这里只是受心肺功能不好攻给他顺顺气!啥都没做!)

林云书用力眨了眨眼睛,不知道汗还是泪,刺得他视野模糊一片。

(删了一段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停下来友好交流说话,受叫攻出去)

周屿却不应,反而笑起来,将他抱得更紧。

(删了一段攻故意按受肚子的)

“云书,”他抓住林云书的手腕,呼吸洒在他耳边:“我现在确定你是真的爱我了。”

林云书累得闭上眼,哼笑着:“别自恋了。”

“不是自恋,”周屿眷恋地亲他的耳垂:“你什么状态我还能不知道吗。”

“我什么状态?”

“爱我爱得要死的状态。”

林云书直接笑笑不说话了。

“真的,”周屿从后面环住他,“我现在特别幸福。”

“嘶,”体位的变动让林云书皱起眉,不满地:“你究竟出不出去?”

“再一会儿,”周屿哄道:“就一小会儿,这多温存啊。”

林云书:“神经病。”

周屿大笑起来,亲亲他的耳朵尖:“真好听,宝宝再叫一声。”

林云书于是抿紧了嘴唇。

“以前我老觉得你是因为我的信息素好闻才喜欢跟我做||爱,”周屿略显委屈地说:“不过现在好了,现在你叫我知道了,没有信息素的时候你更爽,这不是爱我爱得死去活来的表现吗?”

槽多无口。

怎么会有人这么自恋?说这种话的时候都不忘夸一句自己的信息素好闻。

“你闭嘴。”林云书有气无力。

“所以你爽到了吗?”周屿问。

林云书:“……闭嘴。”

“怎么翻白眼了,爽成这样吗?那我继续努力,我们再——”

(审核你有事吗?这一段只是在说话只是在口嗨,结合语境也能看出什么都没做,不然不会说“再”继续,我求你了!)

林云书深吸一口气。

他很想踹死周屿这个傻逼,但腿使不上劲,小腿肚子现在都在发抖。

他只能抬手,瞄准周屿毛囊发育良好的脑袋,新仇旧恨加一起,死命薅他头发:

“闭嘴!!!”

“嗷——!!”周屿的惨叫划破夜空。

“云书,林云书!……松手!宝贝儿松手……啊啊啊啊我的头发!”

“我怎么娶了你这么个悍妻!”

·

五分钟后,周屿老老实实抱林云书去洗澡。

他算是知道这个家真正的主人是谁了。

虽然他是林云书的老板,虽然林云书的公积金社保医保都是他在交,虽然家里那只除了吃饭睡觉拉粑粑什么都不会的傻猫的罐头都是他买的。

但他仍然打不过林云书。

谁让林云书会薅头发呢。

周屿和林云书认识这么多年,都不知道他还熟练掌握这个技能。

他任劳任怨伺候一家之主,帮他清理自己留下的战利品,这些东西虽然都是他的宝贝,但在一家之主身体留太久也不好,一家之主容易发烧。

洗干净了,他又伺候一家之主吹头,擦香香,换干净的睡衣,塞进干净的床铺里。

“我也去洗洗,”周屿在他额头吧唧一口:“等我宝贝儿。”

林云书:“……嗯。”

得到允准,周屿才装模作样“嗻”了声,转身钻进浴室。

林云书被那家伙烦了半夜,卧室里总算安静下来,他抓紧这个空当睡了一会儿。

极致疲倦后放松下来,睡意汹涌,前两天还需要安眠药,现在一沾枕头就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被子被人轻轻掀开,周屿带着一身浓重的水汽和信息素的味道挤了进来,温热的胸膛贴上林云书后背。

林云书动了动,睁开眼。

“吵醒你了?”周屿小声地。

“没事。”林云书说。

周屿于是爬起来,哐哐两下翻到林云书的另一边睡下,和他面对面。

林云书只觉得床一阵一阵晃,周屿一张大脸就出现在自己眼前,虽说还是很帅,但这种操作多少还是太神了。

“你……”林云书语塞:“你直接跟我说一声,我转过来就行了。”

“这不是怕你身上不舒服不好动弹么。”周屿体贴地。

林云书:“……不至于。”

“什么不至于?”周屿突然敏感:“你在骂我?”

林云书:“???”

他心中腾起一股绝望的无语。

周屿此人,前几天见不到的时候,让他担忧到几乎茶饭不思,可现在回来了,林云书又恨不得把他再塞回去。

“想老公没有?”周屿满脸期待。

林云书双目无神:“想你什么?”

“半个小时没见了,不想你老公?”

林云书:“……”

他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你真的有病吧。”

周屿将他拢进怀里,他顺势挑了舒服的角度倚在周屿臂弯里。

“想不想听老公这些天的惊魂一刻?”周屿挑眉。

林云书叹了口气:“说吧说吧。”

接下半个小时,周屿绘声绘色向他讲述了一场名为《周家大少惊魂奇妙历险记》的玄幻故事。

由于周屿本人热爱插科打诨夸大alpha雄风的性格特质,真实性和刺激程度有待严重商榷。

林云书听得晕晕乎乎,最后总结:“所以你被绑了?”

周屿:“……”

他一言难尽地看了林云书好久。

不过林云书这么仰头看他的样子非常可爱,困得晕乎乎也可爱,周屿决定原谅他。

“不是‘绑’宝贝,”他强调:“这是一场恶战,恶战。”

林云书:“……啊。”

“不过都过去了,你老公我身手矫健英姿飒爽以一敌百,没人是我对手,”周屿夸张地:“而且我每年花那么多钱在保镖身上,解决点这种程度的刁民,分分钟的事。”

林云书点头,眼皮打架:“嗯,好,你厉害,你最厉害了。”

他习惯性抱住周屿的腰,手擦过他小臂,觉得触感不太对。

他猛地睁眼,掀开被子。

周屿猝不及防没来得及阻止,光着的上半身就这么暴露在空气中。

“宝贝儿你……”他装模作样挡住自己的腹肌:“这样不好吧。”

林云书却只看到他的手臂。

紧实的上臂多了道口子,随便用一张医用胶布贴着,隐隐渗出暗红。

林云书瞬间清醒,脑子里嗡嗡地响。

“怎么、怎么还真受伤了?”他一圈打在周屿肩膀上:“你怎么不说呢?!”

难怪啊……

林云书终于想起了,难怪刚才做的时候周屿都不脱衬衣。

他还骗他说是什么情趣。

他居然还真信了!

林云书气得肺疼。

周屿见他呼吸又不对了,连忙拉起被子把他抱进怀里,轻轻顺胸口。

“是啊,是受伤了,”他说:“所以这不赶紧跑回来见你了么,不然这么点小伤,再晚两天都愈合了,还怎么让你心疼我啊?”

林云书抿着唇不说话,素净的脸上没有表情,但眼圈一点点红了。

“怎么眼睛还红了?”周屿连忙哄:“又要掉小珍珠了?”

林云书直接翻身转了过去,留给他一个生气的背影。

周屿哭笑不得贴上去,轻轻拍林云书的胸口:“好了好了不哭了,我错了宝宝,我后悔了,不该让你心疼我,这下换我心疼了。”

他亲亲林云书的耳垂,林云书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脸好烫好烫。

“不哭好不好?”周屿抱着他耐心哄。

林云书始终没再搭理过他。

等哄到林云书耳尖的血色全部退尽,周屿撑起身偷偷去看林云书的脸。

林云书双眼轻阖着,睫毛还有点湿。

周屿慢慢拿指腹去拭他眼尾的泪,摸到林云书的脸还是很烫。

他心里忽然一紧,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云书?”

周屿坐起来,捧着林云书的脸额头贴额头。

好烫。

“坏了。”周屿喃喃。

旖旎的氛围顷刻间消失殆尽。

“真烧起来了。”

周屿慌慌张张下床找衣服。

怎么办,真把一家之主搞生病了!

第80章 假性筑巢

周屿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 俯身到床边抱林云书,刚掀开一点被子,手就被林云书拉住。

“怎么了宝宝?”周屿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

林云书眉心浅浅蹙着, 鼻音很重:“干什么?”

“带你去医院, ”周屿说:“你有点发烧了。”

林云书:“不去。”

干脆的语气让周屿哑然一瞬。

“怎么不去呢宝宝?生病就要看医生啊。”他耐心哄着。

“去了怎么说?”林云书微微掀开眼皮睨他一眼:“告诉医生我发烧是因为跟你那个什么了吗?”

周屿:“……”

虽然似乎的确好像, 有一点尴尬, 但是……

“宝宝你放心, ”周屿说:“现在医生都很专业, 他们见多识广这种事情肯定也看过无数例了, 没什么的,身体更重要啊。”

林云书不言, 显然对罪魁祸首心有怨气, 用力在他小臂上掐了一下。

周屿吃痛,揉着林云书的手指掰开:“怎么烧着还有劲儿呢?那这样,我叫个医生过来,就咱们第一晚请的那个, 他处理这事儿有经验。”

林云书沉沉吸了口气,看周屿的眼神仿佛飞出小针要把他的嘴缝上。

他伸出手,对准周屿的头发:“你再多嘴,信不信我——”

“!!”

周屿大惊失色, 立马捂住脑袋。

“好好好, 听你的听你的, ”他连忙妥协:“那咱们就先在家休息一下,我给你找点药吃,再找点药涂涂,好不好?”

林云书这才勉强满意,轻轻点了点头。

“不过你要答应我, ”周屿又说:“如果到了早上还没退烧,就必须去医院或者叫医生过来了。”

“……好。”

林云书总算答应下来。

周屿给了他一个鼓励的亲亲:“真棒。”

林云书有点无语:“棒在哪里?”

“我喜欢你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周屿轻轻笑着。

林云书哑然:“你喜欢我对你凶凶的?”

“哪里凶了?”周屿一脸茫然:“这叫凶吗?这不是撒娇?”

林云书:“……算了。”

周屿替他把被子掖好,去客厅里给医生打了个电话,不多时带了些药回来。

“来宝宝,”他扶林云书坐起来,让人靠在自己怀里:“我们把药吃了。”

他边说边看着说明书,踌躇道:“能直接吃吗,干脆我先给你弄点的垫垫,我怕药这么直接吃下去你待会儿胃疼。”

“没事,”林云书伸手去够水杯:“不是吃过晚饭了吗?”

“那都过去多久了,”周屿连忙挡开:“我们还做了那么久的运动,早消耗完了。”

他把林云书重新塞回被窝,往他额头上贴了张退烧贴,又在他嘴唇上啄了一下:“等我宝宝,很快的。”

林云书:“……”

知道劝不住周屿,他也懒得再多说,闭上眼睛假寐。

发烧是有点难受,喉咙很痛,脑子里也像绷着根弦时不时抽一下,连带着耳后根都胀痛。

林云书觉得自己耳朵烫得厉害,呼出的气堵在被子里闷得他心慌,他抬手将被子拉开了些,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周屿煮好面过来,看到的就是林云书露出了一只胳膊出来压在被子上,睡衣领口敞开着,胸膛和锁骨烧成一片绯红。

他忙放下碗再把卧室里温度调高些,然后上前抱起林云书,拿毛毯把人裹好。

“云书?”周屿轻轻拍了拍林云书热乎乎的脸颊:“醒醒宝贝。”

林云书眼睛慢慢睁开一条缝。

“我煮了点素面,”周屿说:“随便吃两口,然后我们吃了药再睡觉好不好?”

林云书脑子里跟团浆糊似的,其实没太听明白周屿说了什么,他只知道身边有人在跟自己说话,于是习惯性地点头。

周屿亲了亲他的额头,用筷子卷了几根面条送到林云书嘴边:“张嘴宝宝。”

林云书机械地张嘴。

就这么喂了三两下,林云书不愿意吃了,嘴唇紧紧闭起来。

“吃不下了?”周屿诧异:“这才吃了多少点,再吃一口好不好?最后一口。”

然而不管他怎么哄,林云书说什么都不吃了,脸色发白。

“难道是今天这面做毁了?”周屿自言自语。

他尝了一口,确实没啥味儿,而且为了让林云书好消化,他还煮得格外软,口感的确不怎么好。

“好吧,”周屿不再劝他:“吃不下就不吃了。”

他把碗收起来,喂林云书吃完药,守着林云书睡着之后才出去洗碗。

好在林云书这次烧得不算严重,到清晨基本退了下去,周屿便没再折腾他去医院。

晚上的面做得不好吃,周屿琢磨着林云书醒来还得吃东西。

但他生病没胃口,口味肯定更刁,周屿相当有自知之明地没再亲自下厨,出门去林云书平时爱吃的餐厅给他打包了一些。

回到家时,林云书已经起来了,站在窗台前不知道在看什么。

“怎么站在这儿?”

身后传来周屿的声音,林云书转过身,脸上带上些浅笑:“没什么,你去哪了?”

“给你买了点吃的。”周屿晃晃手里的袋子。

“这么麻烦干什么,”林云书走近:“家里随便做点就行。”

“这不昨天的面不好吃吗。”周屿拉着林云书坐下,摸到林云书的手背,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怎么这么凉?你烧刚退,得多穿点。”

“还好,不冷。”林云书说,声音有些闷。

周屿不太放心,探了探他的额温:“怎么有气无力的,还是不舒服吗?”

林云书摇摇头,他自己也说不太上来。

醒过来没看见周屿的时候突然有一阵很强烈的心悸,他重新把脸埋进被子里,闻到周屿的味道才觉得好一些。

他拿起沙发上周屿用过的毛毯盖在腿上,闷在胸口的那团气好似散了一些,但仍然像有什么东西轻轻压着,不疼,就是不舒服。

林云书手指有些发抖。

周屿打开餐盒,把食物一一摆到茶几上,都是些清淡开胃的,他舀了一勺送到林云书嘴边,却发现林云书身上在很细微的颤抖。

“怎么还在抖,”他心里慌了一下:“究竟哪里不舒服。”

林云书抓住周屿的衣袖,就着他的手含下了那一勺粥。

“可能是饿了,”他说:“先吃饭吧。”

周屿眉心紧紧皱着,尽力下压心里那些慌张的情绪,耐心喂林云书吃了一会儿东西。

等到林云书摇头说不要了,他立刻将林云书揽进怀里,感觉到他小臂肌肉在无意识颤动。

林云书转头,将脸埋到他颈肩嗅了嗅,那点颤动就很明显的好了一些。

周屿心里奇怪,觉得林云书这种状态很像Omega的筑巢期。

然而林云书已经做过人工腺体的手术,按道理来说,是不会被信息素干扰的。

更何况当初林云书信息素紊乱那么严重,对自己的信息素依赖也没有到筑巢的地步,现在应该更不可能才对。

这个念头在周屿脑海划过,转瞬即逝,他不敢当真。

他抱紧林云书,让他能更舒服地倚在自己臂弯里,轻轻拍林云书的后背:“这样会好些吗?”

林云书点点头。

热腾腾的粥喝下去,又被周屿环抱着,他的体温稍微起来了些,没那么冷了,可胸口还是发紧。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总忍不住往周屿怀里钻,想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跟我说说话吧。”他瓮声瓮气地。

“好,”周屿用毯子将他裹紧,“说什么好呢,让我想想,噢,我把我那个堂叔处理了。”

他垂眸看着林云书头顶的璇儿,“我都听郭声遥那丫头说了,他居然敢欺负你。”

林云书呼吸浅浅地打在他颈侧,没说话,但周屿知道他有在听。

“他不是说我把我爸流放去鸟不拉屎的对方遭报应了吗,”周屿轻声细语:“所以我把他也派过去了。”

“我说‘要是你也死在那儿,给你收尸的可就不是我了’,怎么样,是不是很霸气?”

林云书轻轻笑了笑,无奈地“嗯”了声。

他很努力在听周屿说话,可注意力总是不太能集中起来,周屿的声音缓缓萦绕耳边,他却听不清内容,像被摁在水里,耳边有鼓鼓的气泡声。

心脏也不太舒服,跳得时快时慢,偶尔会忽然空一拍,又重重补上,撞得胸腔发疼。

林云书悄悄用手按在胸口,感受心脏的搏动,吸气有些费力,他想调整一下呼吸,却忍不住轻轻咳了两声。

说话声瞬间停了,周屿捧起他的脸:“怎么还开始咳了?”

“喉咙有点痒。”林云书捂住嘴。

“这么没精神……”周屿眼中的担忧快要溢出来:“抱你去床上睡一会儿?”

林云书想说不用,他可以自己走,可话到嘴边又是一连串咳嗽,周屿直接将人打横抱起。

周屿手臂很稳,林云书靠在他肩头,依然被这轻微的晃动震得胸口发闷,心脏跳得难受。

他用力闭了闭眼,手掌紧紧按在胸口。

周屿轻轻把人抱到床上,发现林云书呼吸不稳,嘴唇也苍白干裂。

“我去给你倒点热水好不好?”他指腹不轻不重地在林云书额角打着圈。

林云书指尖无意识攥着他的衣角,力道很轻,几秒后才松开,点了点头。

周屿于是安抚吻了吻他的眉心,替他把被子拉好,掖了掖被角,转身快步出了卧室。

刚拉上门,他脸色就沉了下来。

林云书今天状态很不对。

周屿给医生发了条消息:[置换过人工腺体的Omega有可能会产生筑巢行为吗?]

他把手机放流理台上,心不在焉地拿出杯子倒热水。

很快手机屏亮起来,医生几乎是秒回。

[是的,筑巢是Omega的本能。置换人工腺体只是极大程度上减少信息素的影响,但不代表会完全消除。]

[置换过人工腺体的Omega在极罕见的情况下,比如对alpha的心理依赖达到临界值,也会自发产生一种类似筑巢的行为,我们称为假性筑巢。]

[甚至因为alpha信息素对其的安抚作用减弱,他可能会更加不安,这个时候伴侣的陪伴非常重要。]

周屿一目十行地看着,心跳开始加快。

卧室门忽然开了。

他听到极轻的脚步声,抬起头就看见林云书光脚跑了出来,大眼睛里满是慌张。

似乎是一直等不到他回来,林云书着急得连鞋都忘了穿就慌忙下床找人。

周屿连忙放下手机跑过去,将林云书抱起来。

林云书环着他的脖子,手臂又开始发颤。

“我在,我在呢。”

周屿揉着他的后背。

林云书埋在他颈侧急喘了一阵,心悸才好了一些。

他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这种一秒都离不开人的行为很窝囊,声音抖得厉害:“抱歉,我、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

“不是你的错,”周屿亲亲林云书的后颈,抱着他往房间里走:“怪我,我倒水倒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