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孤寂的一片白, 辽远处传来呼唤。
“10086号宿主。”
“10086号宿主。”
谈栖缓缓睁开眼睛，筋肉骨骼仍然残留着被病毒灼烧的幻痛。
他起身四顾，四野一片纯白, 穹顶与地面的界限早已消融，像浸泡在凝固的牛奶中。
他试探地抬脚, 脚尖处却裂开一圈圈微弱的涟漪，某种雾状滴液向四周溃散, 游动间显露一丝隐约的靛青色微光。
谈栖脑子里有点懵。
记忆里最后一个画面还停留在长满毛毛刺的蛛腿上, 大蜘蛛凶悍，山洞里追得他抱头鼠窜，还在他肩膀上刺了个窟窿……
想到这里，谈栖猛地低头。
右肩上鲜血仍在, 只是破破烂烂的衣裳下已经没有了伤口，肌肤一片光洁。
“商明灼？”
“九十八？”
没人搭理。
视野里什么都没有，哪怕是他想寻找归途都没有路可以选择，更没有参照物辨别方向。
就在他不知怎么办时，熟悉的声音再次出现：
“10086号宿主。”
天边划过一道微光，一只九阶魔方出现在眼前：“10086号宿主您好，我是监察系统072号，很高兴为您服务。”
谈栖愣了一下：“你好。”
“你一点都不意外吗？”072号说。
“不意外啊。”
“也对。”九阶魔方在谈栖身边转了个圈，“你是个很狡猾的宿主, 商超系统的小主神因为你, 已经被拖走审判了, 估计现在已经被格式化了。”
谈栖轻轻挑了下眉。
新来的系统072是个小话痨，谈栖什么都还没问呢，它就倒果子似的把肚子里的话倒了个干干净净，“很抱歉, 由于我们的疏忽，商超系统被病毒入侵，内部程序出现异常紊乱，受病毒影响，系统自动触发了非预期的危险任务指令，给您带来不便，我谨代表一级监察机构向您致以诚挚的歉意。”
谈栖点了点头，问：“原本的任务是什么？”
072道：“收集晶核，置换商品。”
谈栖等了一会儿，“就这样？”
072：“嗯呐呗。”
072在谈栖眼前飘来飘去：“商超嘛，本质上就是一个小型救世系统，救世啊，立意都这么高大上了，根本不需要其他任务作为点缀，因此，我们在主线任务的设计上采用大白话设计，只要玩家在规定时间内获取所有商品，系统就会自动认定任务成功。不过我不得不承认，你真的很聪明，也很厉害，除了主线任务，你还完成了隐藏任务。”
谈栖这才表露出一丝意外：“春回大地？”
“没错。”九阶魔方在他眼前静止，072道：“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养活幸存者不难，难的是教会他们自给自足。你很聪明，如果你最后关头没有放弃种植空间，被病毒侵蚀的系统也会判你任务失败，这就是商超系统至今通关任务为零的原因。”
谈栖想起098跟他说起过的通关概率：“那在我之前被判失败的六百多人呢？”
“我们会回调时间线，把他们送往相同难度的任务世界，这就是我们系统内部的操作了，好了，我们先来聊聊你吧。”
谈栖：“聊我什么？”
“你虽然任务完成得很好，但是你还是违背了系统条约，你把我们的存在告诉末日世界的人类了对吗？”
谈栖一滞：“……”
哦豁。
072飘近，逼视他的眼睛。
谈栖道：“你们的病毒系统并没有跟我签订保密协议。”
072：“是吗？请稍等。”
过了会儿，小魔方再次出现：“好像是唉，那这就怪不着你了，算了，你以后别再告诉别人就好了，算了算了，先说正事，我时间不多。”
072说：“你的任务进度达成100%，还完成了隐藏任务，奖励已经发到你的系统仓库，现在你需要告诉我，需要我把你送回原世界吗？”
谈栖沉默，右臂隐蔽处忽然发了点热，暖乎乎的。
“不了。”谈栖温和地笑了笑，抬起头。
072：“确定？”
谈栖吸了一口气，摸了摸右臂滚烫处：“确定。”
“好的。传送通道已关闭。”072道：“再次感谢您为监察系统所做的贡献。谈栖先生，很高兴认识您，祝您生活愉快。”
“谢谢。”
九阶魔方潇洒远去，纯白的世界迅速坍塌，像快速融化的石膏，露出外界茂盛的浓绿。
072售后不怎么样，谈栖直接从半空坠落，失重感包裹住他的整颗心脏。
蓝白的电光从远处的山头袭来，谈栖张开手，被商明灼接了个满怀。
“商明灼，我回来啦！”
商明灼面无表情地落下，郁郁葱葱的林间，谈栖笑嘻嘻地勾住他的脖子，笑嘻嘻地道：“什么时候在我手臂上安窃听器了？我没说话那会儿急坏了吧。”
商明灼低眉：“知道我在偷听还犹豫？”
“嘻嘻。”
商明灼：“……”嘻不出来。
“对了，你手臂没事吧。”谈栖记得，他昏迷前好像看到商明灼左臂断了来着。
他探手摸过去，不期然摸到一截温热坚硬的臂膀。
“没事。”商明灼眉峰往下压了压，表情有些不自然：“已经好了。”
谈栖没发现他一闪而过的表情，心里大石落地，如释重负。
“你要冒险，为什么不告诉我？”商明灼揽着谈栖的腰，开始秋后算账的意思了。
谈栖扑在他前胸：“不能说，这片世界所有人的一言一行都在主系统的监视之下，我要说了会打草惊蛇的。”
尽管谈栖现在好好的，还非常生龙活虎，但商明灼还是忘不了他匆匆赶来时，亲眼见到谈栖折翼蝴蝶似的从高空坠落、浑身是血的画面。
“那你就支开我？”商明灼道。
谈栖瞪大眼：“你知道了？你什么时候知道……”
正说着，商明灼身后走来几人。
谈栖踮起脚，从商明灼肩膀里探出头来。
“谈先生回来了。”戈登拄着拐杖，被秘书官扶着从山林间走出，“看来危机是过了，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