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不知道……
傅骋现在在哪里,吃了饭没有,吃的是什么。
林早叹了口气,垂下眼睛,手里的勺子也放下了。
傅骋出去快五天了,给他打电话也没信号,不知道……
“爸爸,我还要再来一碗!”
“啊?”林早回过神来,转头对上林小饱高高举起的空碗,“好。”
给林小饱盛了一碗饭,林早低下头,重新握紧勺子,也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大口焖饭。
用力嚼嚼嚼,用力咽下去。
现在情况特殊,他没有时间,也没有力气,去唉声叹气。
好好吃饭,好好保重身体,就是最重要的。
*
父子二人吃完饭,又一起把碗洗了。
电视前几天就不能看了,一直是雪花屏。
就算偶尔能看,也没有林小饱爱看的动画片。
林早只好陪着林小饱画画,把晚饭前没画完的烟花画完。
“爸爸,烟花还有什么颜色呢?”
“还有……金色、蓝色、橙色。去年爸爸和大爸爸带你看过的呀。”
“可是我都忘记了。”林小饱小声问,“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再出去看烟花啊?”
“现在还不行。你想看烟花的话……”林早撑着头,想了想,“去年春节,我们在广场上看烟花,大爸爸用dv机拍下来了。我们看光盘里的烟花,好不好?”
林小饱眼睛一亮:“好!”
“那我们先去洗澡,洗一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换上干干净净的睡衣,躺在被窝里看烟花,怎么样?”
“很好!”林小饱无比心动。
“走!”
林早牵着他的小手,带着他上了三楼,来到浴室。
两个人没出过门,家里也不脏。
林早往脸盆里放了半盆温水,简单给林小饱擦了擦身上,换上绿色的小恐龙毛绒睡衣,就可以了。
他把林小饱抱到床上,让他盖好被子,在床上等着,自己则一步三回头地跑进浴室,快速冲了个澡。
没五分钟,他就穿着同款中恐龙睡衣出来了。
“小饱准备好了吗?”
“我准备好了!”林小饱迫不及待,“爸爸准备好了吗?”
“爸爸正在准备呢。”
林早和傅骋的房间里,是有电视的。
林早在床铺前面的电视柜旁蹲下,拉开抽屉,在一堆刻录好的光盘里翻了翻,找到去年春节那张。
他们家目前还没有断电,只是没有信号而已,dvd机还是能用的。
按下开关,把光盘放进去,开始播放。
“小恐龙”扭着屁屁,往旁边挪了挪:“爸爸,快来!”
“来啦!”林早上了床,钻进被窝,抱住林小饱。
父子二人靠着枕头,坐在一起。
林早的脸颊贴着林小饱肉肉的小脸蛋,两个人专心看电视。
——视频开始播放,镜头震动摇晃。
男人硬朗坚毅的面庞,猝不及防闯进屏幕。
林小饱指着屏幕:“大爸爸。”
林早握住他的小手,温声应道:“对呀,大爸爸。”
——男人身形高大,剃着寸头,大冬天只穿着半旧的黑色工字背心,露出宽厚的肩背和结实的手臂,模样很是凶悍。
他皱起眉头,神色阴阴,目光沉沉,来来回回,反反复复,摆弄着数码摄像机。
小小的摄像机在他手里,就像玩具一样。
下一刻,男人开口,说出来的话却是——
“老婆,新买的dv机我不会用。老婆,有文化的老婆,快来帮帮我。”
“儿子,你过来给大爸爸看看,这样是开始录了吗?”
“老婆、儿子,为什么都不理我?”
镜头外,传来林早的声音。
“我在补教案!你儿子在上厕所!不要吵我们啦!”
林早在他面前,从来有恃无恐,说话声音大了许多,语气也凶了许多。
“噢。”男人闷闷地应了一声,自己研究好了,举起摄像机,安安静静地拍摄他们的家。
这是卧室,这是书房,这是客厅。
客厅里的电视还开着,播放着林小饱最爱看的动画片。
男人一面推进镜头,一面道:“儿子爱看的,但是他在拉屎——噢,在如厕,老婆说的,讲话要文雅。把这段拍下来给他看,我真是个好大爸爸。”
动画片拍到一半,厕所里传来林小饱的呼喊:“大爸爸!大爸爸——”
“来了。”男人刚准备举着摄像机过去,忽然想起什么,赶紧放下。
儿子在如厕,不能拍。
电视机前,三岁的林小饱害羞地转过身,扑进爸爸怀里。
什么时候开始放烟花啊?烟花到底在哪里呀?
他想看烟花,不想看自己上厕所。
林早了然问:“要不要快进一下?”
“唔……”林小饱摇摇头,“不要。”
他回过头,两只手捂着脸,小心翼翼地从指缝里偷看。
好吧,看一下也可以。
——就这样,傅骋把他们家里里外外拍了个遍。
一直到傍晚时分,太阳下山,一家三口才准备去看烟花。
临出发前,傅骋还举着dv机在拍。
“我最爱的儿子,林小饱。可爱,特别可爱。”
“我最最最爱的老婆,小枣。一颗小甜枣,特别特别可爱。”
“我是修车的,我没有文化,形容不出来。现在我们要去看烟花了。”
林早和林小饱无奈地站在他面前,额头顶着镜头,异口同声道:“骋哥/大爸爸,别拍了,快出发!”
白皙的小圆脸蛋、抿起的小红嘴巴,还有黑漆漆、圆溜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扑闪扑闪,林早和林小饱简直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画面摇晃两下,很明显,傅骋已经被迷倒了。
“好好好,出发出发。”
终于,电视机里的一家三口,要去看烟花了!
可就在这时——
床上的林小饱眼睛一闭,脑袋一歪,直接倒了下去。
大爸爸的废话实在是太多了。
他撑不住了。
林早上前,伸出一根手指,试了一下他的鼻息。
原来是睡着了。
林早哑然失笑,没有喊他,只是默默地把电视和顶灯关掉,把他抱进被窝里。
那就睡吧。
林早在林小饱身边躺下,隔着被子,拍拍他的小胸脯。
睡吧,睡一觉起来,大爸爸就回家了。
傅骋就……回家了……
拍着拍着,林早自己也睡着了。
世界一片漆黑寂静。
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地走着,秒针和分针转过一圈又一圈,时针走过一格又一格。
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忽然传来汽车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声音。
林早被吵醒,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环顾四周。
怎么了?什么声音?
熟悉的声音越来越急、越来越快、越来越近。
林早倏地清醒过来,掀开被子,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就像一只小鸟儿,飞奔下楼。
“骋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