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就去拿!
林早坐在台阶上,捂着脸。
不过短短几秒,他的脸色和唇色“唰”的一下就白了下去。
眼前一阵一阵发花,脑袋一阵一阵发晕,身上也一阵一阵地冒汗。
耳边一阵嗡鸣,四周一片寂静,林早只能听见自己过分猛烈的心跳声。
他整个人往边上一歪,几乎要晕过去。
就在这时,杂物间的铁门,又“哐哐”响了两声。
傅骋重重地撞了两下铁门,恨不得直接把门撞破,冲到林早身边。
他根本没有用脑子思考。
在林小饱大声喊出“爸爸”两个字的时候,他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撞门是他下意识的动作,出去也是他下意识的想法。
他心底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嘶吼追问——
小枣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外面有人吗?为什么没声音了?
老婆呢?儿子呢?他的老婆儿子怎么了?
让他出去!让他出去!他要去找老婆儿子!
傅骋撞门的巨响,让林早回过神来。
他抬起头,环顾四周,目光茫然。
下一秒,林小饱的声音传来——
“来了!爸爸,我来了!”
他两只手抓着一大把糖果,从楼上冲下来。
可是因为他的手太小,抓不住那么多。
糖果稀里哗啦地往下掉,最后只剩下一两颗。
林小饱把手里的糖果全部塞给林早,怕他没力气撕包装,又把东西抢回去,用力扯开。
“爸爸,别着急,我马上给你开!”
“好,小饱也别着急……”
林早伸出手,接过一颗荔枝味的硬糖,送进嘴里。
“爸爸,快吃!这里还有!”
林小饱觉得不够,又拆开一颗青苹果味的,放进他手里。
把手里的糖果拆完了,他又跑到楼梯上,捡起刚刚掉在地上的糖果,继续拆开。
西瓜味、桃子味、草莓味。
一颗接着一颗,往林早嘴里塞。
“爸爸,快!快吃!”
“好……”
林早含着一嘴的糖果,说话也含糊不清。
他试图婉拒:“好了好了,已经够了,嘴巴装满了……让爸爸休息一会儿……”
“那就吃软糖!”林小饱严肃说,“软糖可以嚼,爸爸你嚼一下,直接咽下去。我现在就去拿!”
“不用……”
话音未落,林小饱又转身跑走了。
林早拦都拦不住。
没多久,林小饱就抱着一大把软糖回来了。
这一回,他用双手捧着糖果,小心翼翼,稳稳当当的。
“爸爸,软糖来了。”
“好,谢谢小饱。”
“我给爸爸剥。”
“不用了,先休息一下。”
林早鼓起腮帮子,展示给他看。
“看,爸爸已经吃了很多了,再吃就太多了。”
“好吧。”林小饱勉为其难地答应了,“要是爸爸还不舒服,要马上告诉我。”
林早点点头,长舒一口气:“好。”
林小饱又问:“那爸爸现在好点了吗?”
“已经好多了。”
林早怕自己一站起来又头晕,就没急着起来。
他坐在楼梯上,想着缓一会儿,等嘴里的糖吃完了,再上楼去。
林小饱陪在他身边,两只小手握住他的手,使劲搓一搓。
“爸爸,你的手太冰了,还湿乎乎的。”
“是啊。”
拿着水管冲洗外墙,肯定会吹到风、沾到水的。
林小饱低下头,张大嘴巴,对着他的手哈气。
“哈——哈哈哈——”
“好啦,不用那么麻烦。”林早扶起他的小脑袋,“爸爸把手揣在口袋里,一会儿就好了。”
“可是大爸爸就是这样对爸爸的。”
“大爸爸的手大,你的手太小了,等一下被爸爸传染,也变成小冰棍了。”
“噢。”
林早还穿着傅骋的军大衣,他把手伸进口袋里,把装在里面的一大串钥匙掏出来,交给林小饱。
“小饱,交给你另一个任务,帮爸爸保管一下。”
“好!”
林早蜷着身子,揣着手,跺着脚取暖。
林小饱抱着一大串钥匙,一根一根数过去。
“这是大门钥匙,这是后门钥匙,这是房间的钥匙,这是……这是……”
“嗯?”林早转过头,“哪一根不认识呀?”
“这个——”
林小饱指着挂在钥匙扣上的巧克力糖。
“爸爸,这里还有一颗糖,要不要我剥给你吃?”
林早连忙阻止:“不可以。”
“为什么?”
“这颗是大爸爸从外面带回来的,大爸爸把它和钥匙挂在一起,只有到了最最最危险的时刻,才可以吃它。”
“现在不危险吗?”
“已经不危险了。”
“好吧。”
林小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林早搂住他的肩膀,温声道:“谢谢你,小饱。你用你的聪明和勇敢,救了爸爸。”
“不客气。”林小饱挠挠头,有点害羞,“大爸爸说,我可是家里的小顶梁柱耶。”
“那就谢谢小顶梁柱啦。”
“嘿嘿!”
林小饱刚准备往爸爸怀里扑,忽然想起爸爸还在生病,赶紧刹车,自己站好。
林早笑得温柔,摸摸他的头发:“大爸爸给我们带回吃的,爸爸把怪兽赶走了,你又救了爸爸,我们一家三口都很厉害。”
“那当然了。”林小饱昂首挺胸,“但我是最厉害的。”
“这样啊?”林早笑着说,“但是就算再厉害,也不能和爸爸、大爸爸分开。”
“嗯。”
“我们一家人,永远也不能分开。”
这话意有所指,像是说给林小饱,也像是说给傅骋,但更像是林早说给自己听的。
楼梯上,林小饱懵懵懂懂。
杂物间里,傅骋靠在门上,听到这句话,目光有一瞬间的清明。
怪他,都怪他。
要是他能冲破铁门,出去守着老婆儿子就好了。
要是他在外面的时候,能找点药,给老婆儿子囤着就好了。
要是他……要是他没有被丧尸抓伤,那就好了。
傅骋靠在门上,一股巨大的无力和自责涌上他的心头。
他应该多找点物资,应该多注意一些。
才不至于现在……
隔着一扇门、一堵墙,连老婆儿子究竟是什么情况,也看不见。
忽然,傅骋喉头一哽,一口鲜血上涌,控制不住地从嘴角溢出来。
又缓了十多分钟,林早觉得差不多了,才重新牵起林小饱的手,带着他上楼。
林早温声问:“小饱昨晚睡得好吗?”
“嗯……”林小饱想了想,“一开始,我有点担心大爸爸,都没睡着。”
“所以你找爸爸聊天了,爸爸知道。然后呢?”
“然后就睡着了,睡得很好。”
“外面吵不吵?你有没有被吵到?”
“有!”林小饱大声抱怨,“外面的狮子老虎,一直在‘嗷嗷’叫,都把我吵醒了!”
“爸爸后来不是给你戴了耳机吗?戴了耳机还听得见吗?”
“听不见了,但是……”
林小饱欲言又止。
“怎么了?儿歌不好听吗?都是你最爱听的呀。”
“后来儿歌放完了,我就又被吵醒了。”
“嗯?”
林小饱抬起手,把挂在脖子上的耳机摘下来,送到爸爸面前。
林早低下头,俯身去听。
下一秒,由傅骋倾情献唱、富有节奏感的老歌,从耳机里飘了出来——
“哥有老婆,他很爱我。”
“哥有老婆,许下过承诺。”
“哥的一生,只爱我——老——婆——”*
林早深吸一口气,没忍住笑出声来。
不知道傅骋什么时候录的,还存起来了。
他的品味真的是……很土!
林小饱把耳机戴回头上,跟着大爸爸学唱歌。
林早反应过来,连忙阻止:“不许跟大爸爸学。”
他把耳机从林小饱头上摘下来,然后……
戴在了自己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