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30(1 / 2)

第22章 微妙的误会

这话听着像忽悠小孩早睡的都市传说。

但布鲁斯知道, 这大概就是阿尔弗雷德口中的“宵禁”。

为了套出更多东西,他故意沉下脸。

果然,酒保看出了布鲁斯的“不满”, 他笑着说:“真没耐心,十五美元的价格,怎么可能就只有这么一句话?要是说的东西没有料, 我早就被人打死了。”

“接着说。”

“华盛顿时间下午九点至第二天上午六点是哥谭市的宵禁时间,该时间同样遵循有关夏令时和冬令时的规定。你看, 花这个钱找专业人士讲解是有用的, 那些小混混估计都不知道什么叫夏令时冬令时——需要我给您讲讲哥谭的夏令时吗?”

“不需要。”布鲁斯顿了顿, 随后发出一声疑问, “宵禁?”

“对, 宵禁。”酒保欣赏着外地人惊讶的表情,语气里多出来了些许优越感,“这期间, 哥谭严禁以枪支或其他重武器为工具, 参与违法犯罪活动。”

听起来还不错,但是……

“违反这条规定会有什么后果?”

“没伤到人的家伙, 受到的惩罚最轻, 也就是被收缴武器。用手枪步枪伤了人的, 会被卸掉一条肢体。用了出格的武器或者杀了人的,会被从高空中扔下去摔死, 你那个同乡就是这么死的。太过分的, 会被一片片地切掉身上的肉。”酒保耸肩,“至于其中可自由裁量的东西,打断几根骨头卸掉哪个肢体,就要看那两只鸟的心情喽。”

“两只鸟?”

“猫头鹰和企鹅。”酒保说, “这些内幕消息属于DLC内容,刚好你交了钱,我一会儿就告诉你,现在接着说哥谭的规矩。”

企鹅应该指的是企鹅人,猫头鹰指的是阿尔弗雷德口中的那个夜枭吗?

布鲁斯冷静地分析现有的信息。

“一般来说,在这两只鸟中,企鹅人会下手轻些,被他和他的手下逮着还好,可以偷偷花钱消灾。被夜枭和他手下那一群猫头鹰怪人逮到可就惨啦,完全没有可通融的余地,这群人跟聋子一样,没法沟通。”

“这个宵禁是怎么来的?”

“很复杂,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总之最开始是夜枭挑动一个黑/帮家族内讧,后来演变成几个黑/帮的大规模火并,夜枭绑了几个领头的,然后与企鹅人达成合作,他们两个人就这么把宵禁定下来了。”

周围的混混们似乎对这些东西很感兴趣,凑近了些。

布鲁斯皱眉,而酒保则见怪不怪地压低了声音,似乎不想让没付钱的人听到他说的话。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酒保露出了一个狡猾的笑:“刚才那小子不是告诉你了吗?企鹅人抽成,他专门派人告诉我们这些内部消息,内容随时有可能更新。”

……

奸商,居然收钱传播自己要往外传播的消息。

“要命的规矩就这些,其他人的忌讳不重要,接下来就是哥谭现在的局势了。”

酒保很享受有人听他讲话的感觉,他悠闲自在地靠在吧台上接着说:“‘哥谭的白天属于韦恩,哥谭的夜晚属于夜枭’,就这么简单——好吧好吧,开个玩笑。”

他看“芝加哥佬”面色不对,立刻补充到:“哥谭其他的势力都落魄了,只剩夜枭和韦恩划晨昏线而治。他们之间好像还有仇来着,夜枭和企鹅人暗杀了不少托马斯·韦恩的合作伙伴,而托马斯·韦恩则掐住了不少物资流入哥谭市场,还弄没了夜枭手下好多帮/派。”

托马斯居然会和人结仇?

布鲁斯记忆中的托马斯天天自闭症一样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能不社交就不社交,最爱干的事情是翘掉学校的集体活动去折腾自己的实验,他居然还能和人结仇?

除了罗马人那种自我意识过剩的,托马斯还能得罪谁?

“哦,科波特先生坚信是韦恩家族暗中捣鬼导致他家落中道,”酒保说,“夜枭的理由我不是很清楚,但据科波特先生描述,托马斯·韦恩杀死了夜枭的家人。”?

谁?托马斯吗?

虽然布鲁斯觉得这件事为真的可能性不大,但为了弟弟的名誉,他依然将这件事列入了调查清单。

“总之他们打得还挺欢的,动不动就炸点什么东西。”酒保拿了个酒瓶在手里摆弄,有些心不在焉地反问:“卡尔拉·维蒂女士让您来哥谭做什么?”

听到这句话,布鲁斯立刻警觉起来,绷紧了身子,时刻准备暴起制服酒保,面上却丝毫不显:“让你背后的人来和我谈。”

卡尔拉·维蒂,罗马人的妹妹,在芝加哥经营维蒂家族。

他可能是不小心卷进了什么黑/帮的事务。

酒保没有废话,抡起酒瓶扔向布鲁斯,周围几个混混也纷纷抽出刀或者匕首向他扑过去。

布鲁斯反应迅速,他先是一侧身躲过了飞来的酒瓶,随后抓过一个混混握着刀的手腕,顺着他使力的方向一扯,用手肘猛砸向混混的后颈,直接将其砸昏。

随后他抢过这把刀,放开混混,由着他软倒在地上,仰身躲过刺过来的另一把刀,抓过第二个混混的手腕一扭,将其惯在地上,抢过了第二把刀。

左右两个挡着他的混混都被制服,此时布鲁斯终于有余裕从吧台凳上起身。

他身手矫健,又反手握着两把刀,几个混混不敢随意接近,酒保则早跑得无影无踪。

借此机会,布鲁斯用余光搜索合适的逃跑路线,同时飞快判断形势。

正手持刀、配合不好……这几个混混明显战斗经验极度不足,这里大概率并不是什么专门设下的陷阱,而是因为一些原因临时起意才向他下手,他们最大的用处应该只有拖时间。

而挡在门前的只有两个惊惶的打手,他们手中没有什么长武器,只死死握着匕首。

布鲁斯当机立断,冲向门口,矮身躲过挥来的刀刃,丢下小刀,双手攥住那个倒霉打手的胳膊来了个过肩摔,砸倒了另一个挡路的打手。

他借此机会猛地向外一蹿,却被门外的酒保堵住,而酒保手中还拿着一把猎枪。

“不许动,你个该死的芝加哥佬。”酒保瞄准了他,“你敢动我就开枪,最好老老实实站在那里,等科波特先生赶过来。”

布鲁斯站在原地,表面上老老实实地把手收回来,实际上却扯开了袖口的暗袋,让袖子里烟雾弹落到手心。

他刚要松手让烟雾弹落地借机逃跑时,银光一闪,酒保手中的枪被削掉了大半枪管。

而酒保本人则被一个穿着猫头鹰战甲的家伙抓住后领,甩在地上。

这人大概就是那个“夜枭”。

见局势突转,布鲁斯思考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先不走,探听情报。

“你让企鹅人把我叫过来,就是打算在我面前用枪?”

夜枭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酒保显然很害怕,忙解释道:“这人是卡尔拉·维蒂派来的手下。”

“然后呢?”夜枭反问,“这和你违反宵禁有什么关系。”

“科波特先生说过,有芝加哥来的可疑人物立刻通知他。”

“所以?”

“所以为了完成科波特先生的命令,我才拿的枪!我、我只想吓吓他……”

“我知道你没开枪。”夜枭打断他,“你不也没事吗?”

酒保不说话了,利落地站起身。

接着,夜枭转头看向布鲁斯。

“你可以走了。”

布鲁斯留下一个隐蔽的窃/听器,低头向外面走,却又被人拦住了。

……你们怎么一波一波的?

“谁说没他的事了?”这回来的是企鹅人,他怒气冲冲地挥着手中的雨伞,“把他抓起来。”

见势不对,布鲁斯直接将烟雾弹砸向地面,闪身冲出酒吧,钻进自己从黑市买来的二手车,一脚油门跑开了。

副驾驶上有窃/听器的信号接收装置,布鲁斯一边开车一边打开接收装置。

“……最近卡尔拉·维蒂那里有些不老实,她似乎联合索菲亚·法尔科内想要抓住阿尔贝托·法尔科内。”

现在说话的应该是企鹅人。

“她们要,那就把阿尔贝托给她们好了,将一个精神病人转交给他的长辈监护,非常合法。”

显然,现在说话的应该是夜枭。

“我认为这么做会严重削弱你我在哥谭的权威,维蒂的手决不能伸/进哥谭。”

“当然,但这不意味着我有必要去庇护一个曾打乱过我计划的蠢货,而我也没有指使阿尔贝托杀掉自己的哥哥还割掉自己父亲的脑子,这些假消息都是你在推波助澜。”

(脚步声)

“身为合作伙伴,我不会在你下属面前不给你面子,但你也不要过界,也不要动什么小心思。”

看来这两个人的联盟不是铁板一块,或许他可以从这里下手。

(沉默)

过了一小会儿,企鹅人率先开口:“布鲁斯·韦恩回来了。”

“嗯。”

“我打听到那个该死的托马斯·韦恩要在个三天后举办一次欢迎派对,这是个好机会。”

“我不这么认为。”

“你知道什么内幕消息吗?”

“韦恩庄园的防护系统很严密。”

布鲁斯心里一紧。

那个夜枭已经试探过韦恩庄园了吗?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阿尔弗雷德和托马斯知道吗?

“哪有薄弱点?”

“说了你也进不去,最好不要自寻死路。”

“你能进去?”

“当然。”

“告诉我,夜枭,你难道不想……”

(沉默)

(炸响的电流音)

窃/听器被人破坏了。

布鲁斯忧心忡忡地赶回韦恩庄园,为了隐蔽,他在中途换了一辆车,这导致他回到韦恩庄园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晚饭。

“晚上好,阿尔弗雷德。”布鲁斯匆匆换下身上的衣服,“人呢?在加班吗?”

“如果您说的是小托马斯少爷的话,他回自己的住所去了。”

“他不在韦恩庄园住吗?”

“不在,”阿尔弗雷德将晚餐放到餐桌上,“近年来,由于合作伙伴的大规模死亡,小托马斯少爷坚信自己搬出去住更有利于家里其他人的安全。”-

夜枭耐着性子听企鹅人说话。

你真该庆幸当初负责韦恩庄园防务系统的人不是我,而是卢修斯。

听着听着,夜枭没了耐心,踩碎地上的窃/听器,随口敷衍企鹅人:“哥谭现在需要秩序而不是混乱。我个人认为,与其在这个时候袭击韦恩庄园,惹怒韦恩,再来一场哥谭内斗让外地佬占便宜,还不如挑拨布鲁斯·韦恩和他的兄弟夺权,让他们自己斗。”

企鹅人若有所思,似乎很赞同他的建议。

见他总算冷静下来,不再要什么“韦恩庄园布防图”,夜枭很有礼貌地向他告别,转身离开。

不知怎么回事,夜枭居然开始想念他在犯罪辛迪加的那些“盟友”。

不说智商什么的,至少犯罪辛迪加的成员们大部分时间都能打且相对听话。

企鹅人都算是哥谭比较好的“合作伙伴”,至少聪明、有用,且相对而言比较稳定。

企鹅人对此也有同感,他们两个完全是找不到更好的合作“伙伴”,才暂时没有相互背刺。

几年前,当企鹅人主动找到夜枭要求合作的时候,他还只是法尔科内的一个手下。

找夜枭请求合作的人有很多,但他显然比其他人更有头脑,成功说服了夜枭与自己合作。

借助着夜枭带来的的资源和情报,他很快就一跃成为了哥谭的顶层。

然后他就后悔了,后悔和夜枭合作。

当然,夜枭本人无论是实力还是智商都是顶尖的,而且很给企鹅人面子,至少在其他人面前会主动退让,从任何角度来看他都是个完美的合作伙伴,就算他是个头脑不清醒的疯子,手段极端,他也是企鹅人在哥谭市能找到最合适的合作伙伴。

但他有点……疯过头了。

他们合作一段时间之后,企鹅人才真正意识到这一点。

最开始的时候,企鹅人其实有些微妙地瞧不起夜枭,他更多地将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视作打手和跳板。

宵禁?这主意得把半个天真外地傻子和半个哥谭原产疯子缝一块才能想出来,这种方法怎么可能统治哥谭?

他认为,所谓宵禁有些过于不切实际了,根本不是什么长久之计,最多也就能维持几天,等到他控制住局势也就该结束了。

结果夜枭居然是认真的。

企鹅人还记得,他看清夜枭本来面目那天,他刚回到自己的家,下一秒就听到了电话铃声。

打来电话的是夜枭。

“晚上好,奥斯瓦尔德,希望我没有打扰你享受这个美妙的夜晚。”

装什么?你分明在跟踪我!

企鹅人当然不满,但他没有表露出来分毫的负面情绪:“晚上好,有什么事吗?”

“我马上去拜访你,请问你有时间吗?”

这个大半夜不睡觉的神经病!

但他目前没有和夜枭抗衡的实力,就只好应和下来。

“按照传统的社交礼仪,我应该在你家的庄园外等待主人接待,但现在情况特殊,出于隐蔽和效率的双重考量,能否允许我直接在你的住宅门前等候?”

“可以,当然可以。”企鹅人咬着牙说。

这个怪人,非要弄一堆虚礼浪费时间,明明他们两个之间的合作全然是表面功夫,双方心知肚明,对方随时可能在暗地里耍花招。

夜枭刚进来,似乎想要和他寒暄一阵,却被企鹅人打断:“你有什么事吗,猫头鹰先生?”

“你可以直接叫我夜枭。”他说,又掏出来了一个信封。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居然还要写什么信吗?

企鹅人敷衍地微笑,等待着这个神经病要发表什么高见。

这信封很厚,上面用漂亮的花体字写着企鹅人的住址和姓名,甚至用心地用了印有极地风光的邮票。

企鹅人的笑脸僵住了。

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想拉我下水,夜枭。”

这几个单词几乎是从他牙缝里挤出来的。

“恕我直言,科波特先生。”夜枭毫不在意企鹅人的怒火,“你早就淌进来了,还是自己主动淌进来,非要从哥谭这片富饶的坟地里挖出点随葬品。如果我是你,依据全然理性的分析,你最好的选择是打开那个信封,然后一一照做。”

企鹅人握紧了伞柄,随时打算攻击夜枭。

“如果我不?你会杀了我?”

“打开看看就知道了。”夜枭用指尖的刀刃划开了信封,“里面有我全部的计划,奥斯瓦尔德,我们可是盟友。”

盟友,随时打算要人命的盟友,地位不平等的盟友。

该死。

企鹅人颤/抖着抽出了信封里的几张纸,一目十行地读完了整封信。

忽略掉那些堆砌词藻的礼仪性话语,这封信的中心思想只有一个——

让企鹅人亲手处理掉他违反宵禁的手下。

该死。

“你不愿意,是吗?”夜枭看着他,有些疑惑地问。

能愿意吗?这些人都是我的属下!

削减下属也就意味着削弱自己的势力,何况还要他亲自下命令,他其他的属下怎么想?

看到企鹅人默不作声,夜枭露出一个危险的微笑:“我们可是盟友。”

“盟友?合作?”企鹅人冷笑,“你所谓的合作无非就是让我全然屈从于你的命令,夜枭。”

“是吗?你是这么想的吗?”夜枭看着他,“奥斯瓦尔德,我比哥谭任何一个人都尊重你,我尊重你的自由意志,只给你提建议,从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逼你做过什么,每次都用哥谭老派世家的礼仪对待你,难道不是吗?”

……确实,夜枭情绪价值给得还挺足。

而企鹅人对此更是受用,他向来自诩绅士中的典范,哥谭上流阶级的贵族,自然喜欢这种琐碎而传统的礼仪,哪怕他知道夜枭的“尊重”后面必然有不小的代价。

夜枭对付犯罪辛迪加用的就是差不多方法,用流于表面的尊重,还有他在纯粹理性判断下给出的“最优解”。用这种方式,他可以让那些自大而在意虚名的“合作伙伴”轻易被他牵着走,从他们身上榨出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来。

“现在也一样,我没有直接处理掉你的下属,而是交给你来决定。”夜枭接着说,“我只是判断该计划为当前局势下的最优解,建议你这么做而已。”

“这对我完全没有好处……”

“怎么可能?当然有好处,你没发现你的这些下属其实并没有多尊重你吗?”

“……你是什么意思?”

“我们是盟友,既然你说你尊重我,为什么不给我一些特权?”

“当然可以,但这是你‘要求’的特权,还是你的下属们逼你‘要求’的特权?”

企鹅人立刻明白了其中微妙的区别。

“无论你我私下如何商议,你在表面上都和我完全站在一边,这可是你亲口下的命令。”夜枭接着补充,“而你的那些下属,他们冒着替你得罪我的风险,是为了谁?”

“你不是要成为哥谭之王吗?要由着你的下属反噬你吗?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你的能震慑住你的下属吗?”

“像你这样的人,”夜枭断言到,“没了权威也就没了性命。”

他说的是对的。

企鹅人没有像夜枭一样一人即可碾压一堆黑/帮的实力,他只能走法尔科内走过的路。

现在他们两个绑在一条船上了。

“我就知道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夜枭对他说,“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奥斯瓦尔德。”

理性是行为的枷锁。

聪明人?这些聪明人最容易被理性操纵。

这就是夜枭,他给人选择的自由,但实际上能走的也只有他所划定的路。

见目的达成,夜枭的态度也敷衍了不少,他只保持着企鹅人能接受最低限度的礼仪:“既然我们就此达成了一致,我就先离开了。”

“等一下,”企鹅人叫住他,“你知道这个所谓的‘宵禁’持续不了多久吧?”

“我当然明白你的意思,”夜枭回答他,“我知道,过几年我一死,这个东西肯定维持不下去。”

“过几年?”

“对,过几年我就该死了。”夜枭转头向他回答道,声音如死水般平静。

这很古怪,一个正值青壮年的掌权者,居然提前说什么过几年就该死的话。

“你知道你的死必然会引发哥谭犯罪活动触底反弹,还会让那些不怀好意的外地佬过来圈地盘吧?”

“我知道啊。”夜枭笑着看向他,“但我为什么要管哥谭未来的治安?”

“我恨这里,我要让哥谭和我一起坠入地狱,这里将是我的墓地,而哥谭就是我的随葬品。”

夜枭离开了,走前他礼貌地关上了门,没让夜晚的寒风冲撞到显然不像真正的企鹅一样适应寒冷环境的企鹅人。

但企鹅人却如坠冰窖。

这个疯子,居然是真心的……

该死的!这个满嘴谎话的疯子为什么不能句句都是假话,非要说这么一句真的疯话干什么?给热爱哥谭的模范市民们添麻烦吗?

总之,在那之后,企鹅人反常地压下了自己的虚荣心,蛰伏起来积蓄力量,他时刻准备着背刺夜枭。

为此,他当然做了不少努力。收拢了不少夜枭懒于关注的小势力、借助夜枭给他的罚金“特权”收买人心……哪怕他让酒保们传播信息,也不会把自己的名字放在最前面,而是把夜枭的名字推到前排,将托马斯·韦恩和夜枭的名字对立,渴/望哥谭市层出不穷的疯子能把他们两个最大的疯子当成靶子。

他的努力显然卓有成效,这几年,企鹅人几乎在幕后掌控了哥谭全城的黑/帮。

这就给他带来了一个黑漆漆的小……大麻烦。

在布鲁斯眼中,夜枭和企鹅人的组合自然算不上正义。

这两人中,夜枭似乎占有主导地位,但是行踪不定,很难被找到。

而企鹅人则更像是夜枭的喉舌,负责传递给哥谭人一些他们想要传播的消息,同时又在哥谭黑/道占据一定地位……似乎更好作为一个突破口。

于是,当天晚上,企鹅人家里的窗户坏了一扇,而一个黑漆漆的长影子投到了企鹅人身上。

他一回头,看到了一个穿着蝙蝠装的怪人。

……虽然这家伙和夜枭都穿着很奇怪的战衣,但他肯定不是夜枭,夜枭相当在乎一些似乎很没用的虚礼。

好吧,企鹅人也很在意这些琐碎的虚礼。

“你有什么事吗,先生?”企鹅人率先发问。

“你难道甘愿一辈子屈居于夜枭之下?”

“哦,挑拨离间。”企鹅人很淡定,“你要杀了夜枭吗?我可以把关于他的事都告诉你,我们一起为哥谭贡献力量。”?

不需要什么威逼利诱,也不需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劝说?

“不用怀疑,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哥谭人,而夜枭那个疯子想毁了这里。”企鹅人打了个哈欠,“我希望每个有志向有见识地哥谭人都能把精力放在挫败夜枭的阴谋这件事上。”

“什么阴谋?”

“大概是把哥谭炸上天。几年来,我把控着哥谭黑/帮的走私渠道,发现每年流入哥谭的火药和炸弹达到了一个恐怖的数字,而爆炸次数和爆炸程度都小得可笑,和几年前完全不能比。”

“这组异常数据出现的时间与夜枭出现的时间大致相同,我有理由怀疑他想要这么做。”

很好,很富有科学精神。

“你知道什么?”

既然可以沟通,蝙蝠侠也不愿意浪费时间,先套到情报再说,正确与否先不去管,完全可以事后对其进行甄别。

“从面容和谈吐分析,夜枭的真实年龄大概在三十岁左右;有大量高科技装备,包括一架几乎可以完全隐形的飞机和非常强悍的装甲;战斗经验非常丰富;出身不错,大概率是哥谭本地人……”

蝙蝠侠一一记下,并向企鹅人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你说这么多,夜枭不管?”

“不管,他不在乎,只要你不专门去冒犯他,他就什么都不管。”

那个疯子似乎只在乎他可笑的宵禁令,连托马斯·韦恩那个白道的阔佬都知道要收买议员、扶植市长、提拔警察局长!他把我们该干的事情都干完了。

“事实上,我对每个闯进我宅邸的家伙都这么说。”企鹅人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能突破防守闯进来的,肯定有能力且有所图谋,排除掉法尔科内那帮疯狗,大多数入侵者都更想从我这里得到夜枭的消息,毕竟他神出鬼没又神秘莫测。”

“而你夜枭被击败对你来说只有好处,”布鲁斯一针见血点出企鹅人的目的,“夜枭输了,你也是功臣;夜枭赢了,你至少在闯入你家里人入侵者那里也不会受什么皮肉之苦;他们两败俱伤,你用自己多年来攒下的势力和人脉占据哥谭,赢家通吃。”

“当然,我又不是什么道德标兵,当然要给自己多捞些好处。”企鹅人向他摊开手,“但我也的确是真心的,夜枭就是一个纯粹的疯子,总有一天他会给所有人一个‘惊喜’,那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我记住了,我会努力阻止他。”蝙蝠侠点头,向企鹅人承诺,也不管这画面多么诡异。

“但你记住,科波特先生。”蝙蝠侠冷声补充到,“不管你为打击夜枭的犯罪活动做出了多大的贡献,你本人也依然持续地进行着违法犯罪活动,在其中还包含/着不少恶性事件,甚至命案。”

他严肃地承诺:“如果被我发现你还在进行违法犯罪活动,我一定会阻止你。

企鹅人露出一个嘲弄的笑,他似乎不相信这个穿着紧身衣的黑漆漆怪人能搞出什么名堂。

“哦,好啊,你可以试试看。”

蝙蝠侠没有在意企鹅人的挑衅,他转身闪出了窗户。

今夜,哥谭的月色很不错,蝙蝠侠借助披风在夜色中滑行,打倒了几个持刀的罪犯,救了几个人。

显然,夜枭的宵禁政策没能显著改变哥谭的治安。或者换个说法,他在意“秩序”大于在意“生命”。

但蝙蝠侠与他不同,帮助弱者、打击罪犯的行为给他带来了真正的平静与满足。

他跃向夜空,乘着哥谭的晚风,在空中自由地滑翔……

第二天,在餐桌上,布鲁斯差点一头栽倒在餐桌上。

“您今天回来得太早了,布鲁斯少爷。”阿尔弗雷德拿着早餐托盘说,“您的下班时间在下午呢。”

没错,布鲁斯是伴着初升的太阳回到蝙蝠洞的,今天早上他还要早起去韦恩集团参加新闻发布会,高效睡眠法也救不过来。

“谢谢,阿尔弗雷德,早饭是……黄瓜三明治……”

很显然,他困得甚至听不出来阿尔弗雷德的讽刺了。

布鲁斯又差点栽进餐盘里,但这些年的训练显然卓有成效,他在用鼻尖亲吻这份黄瓜三明治之前就控制住了自己的肌肉,猛地直起腰来。

“黑咖啡,布鲁斯少爷。”

“谢谢。”布鲁斯猛地灌了一口,总算清醒一些,“说真的,我就不能安心当一个花/花公子吗?我觉得汤米干得很不错,韦恩集团有他一个韦恩完全够了,反正我不在乎那些钱。”

说着说着,他又闭上眼睛,将黄瓜三明治送进嘴里,打定了主意多休息一会。

“今天是例外,这次采访关系到韦恩家族的声誉,用于洗清您和小托马斯少爷不合的谣言。”

那确实有些重要。

“可发布会在中午,而现在是早上七点。”

“由于您的夜间活动,我认为您需要一个专业化妆师帮忙遮掩一些东西,比如您的黑眼圈和您身上的伤。您也不会希望有人借题发挥,捏造出声称韦恩兄弟大打出手之类的可笑谣言吧?”

布鲁斯沉默不语。

当然,阿尔弗雷德还是心疼他的:“化妆师一会儿来,化完妆后您完全可以再睡一个小时。”

“太感谢了,阿尔弗雷德。”

布鲁斯匆匆将三明治塞进自己嘴里,用黑咖啡顺了下去,然后趴在桌子上争分夺秒地补觉。

他今晚还要夜巡呢。

夜枭……那个夜枭白天到底是干什么工作的?如果那些传闻是真的,为什么他好像永远有精力搞事……

布鲁斯睡着了,阿尔弗雷德给他披上一件大衣。

这个问题的答案布鲁斯一时半会是没有办法弄清楚了。

但托马斯本人很清楚,他主要是靠上班摸鱼和冰可乐撑下去的。

为了保证自己的休息时间,他将部分夜巡工作交给利爪,部分外包给企鹅人。韦恩集团的工作则部分放给卢修斯,一部分影响不大又简单的工作交给凯尔文……

昨天他甚至没有整夜巡逻,为了保证在布鲁斯面前不露馅,夜枭不到十一点就回了住所。

这让他听到猫头鹰法庭的汇报时非常震惊。

一个蝙蝠装的怪人闯入了企鹅人那里,并整夜打击犯罪。

托马斯阴沉着脸。

该死的多元宇宙。

第23章 破防

这几天哥谭又有人不老实了。

说真的, 哥谭人什么时候老实过?

但这几天实在是有些不一样,他们作死的频率有些太高了。

最开始是有人在韦恩兄弟参加的新闻访谈节目上捣乱。

访谈节目,其实按理说不该出任何事。

托马斯已经收买了哥谭绝大多数有影响力的媒体, 他们会努力为托马斯说话的,无论什么都能替他粉饰太平,更何况托马斯表面上私德无亏(当然, 别人也不知道他炸过地球),而韦恩兄弟之间关系也很不错。

但凡事总有意外。

按照标准的流程, 托马斯率先发言, 讲了一堆很标准的套话。这些话最大的用处大概是让邪恶的大人给那些吵着要看电视的小孩子一个教训, 让他们知道电视上居然会有这么无聊的东西。

随后是布鲁斯, 他依照自己花/花公子的人设讲了一些自己周游世界的有趣故事, 台下的气氛组很捧场地应和他,该鼓掌的时候鼓掌,该笑的时候笑。

问题出在主持人身上。

主持人似乎一心想要扬名哥谭, 他不断将问题往托马斯涉嫌操纵市长选举的方向引导, 甚至暗示托马斯将自己的哥哥排挤出哥谭……

托马斯:……

本来家里遭蝙蝠了就烦,你们还非要挑衅我。

托马斯为了挤出晚上的时间去追查那只突然来到哥谭的蝙蝠, 特意让出了自己午休, 结果就给他搞这种事。

布鲁斯还在努力澄清一些关于兄弟不合的谣言, 托马斯已经不想说话了,他闭上眼, 安静地靠在沙发上。

台下的群演们原本还鼓掌, 但是听着听着就开始发现事情不对劲,一个个恨不得缩进椅子里去。

终于,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说完了?”托马斯睁开眼,站起身向编导挥挥手, “把能用的片段剪一剪,播出前送一份到韦恩集团做备份。”

“时长不够……”

“时长不够怪我吗?”托马斯对他说,“真当我比企鹅人脾气好?”

目前,在哥谭有胆子对上托马斯的,不是傻子、疯子,就是企鹅人,蝙蝠侠暂时不纳入讨论范畴。

企鹅人大概真的听进去夜枭让他挑拨韦恩家族内乱的建议了。

就是手段太抽象了点,他不会以为布鲁斯和托马斯之间亲情是科波特家那几个孩子一样单薄,几句似是而非的谣言就能将其破坏殆尽吧?

还是以为舆论手段可以压制托马斯?

秉着难得的人道主义精神,托马斯走之前专门提醒了主持人:“无论企鹅人要你干什么事,最好都赶紧跑。”

企鹅人的背刺能力放在地球三都数一数二。

第二个作死的是卡尔拉·维蒂和索菲亚·法尔科内,她们两个找到了托马斯,为了寻求合作对抗夜枭和企鹅人的联盟,在哥谭分一杯羹。

……

哥谭就这么大的土地面积,为什么都往哥谭挤?

这些先不说,最让托马斯心情不好的是第三件事。

布鲁斯回来的第三天,韦恩庄园里举办了一场晚宴,大概是为了庆祝韦恩庄园时隔多年终于迎回来了一个韦恩。

无论是托马斯、布鲁斯还是阿尔弗雷德,都对这次晚宴相当重视。

阿尔弗雷德将这次晚宴的细节打磨到了恐怖的地步,无论是酒水、食品、配乐还是布置,每一处都让人挑不出任何问题。

布鲁斯则焦虑地加强庄园的安保系统,一遍一遍排查韦恩庄园的防御漏洞,甚至听取了托马斯的建议,在韦恩庄园增设了可以自动瞄准的重机枪(虽然用的是橡皮子弹,且装在了高处,攻击角度有限,保证地面上的人不在杀伤范围内,无法对地面的人造成显著伤害,只起到威慑作用)。

托马斯更是为了这次暂时放过了蝙蝠侠,只是派遣利爪搜集这些信息,没有正面和他发生冲突。这两天他全心全意地挑拨哥谭几股势力内斗。

尤其是企鹅人,为了折腾他,托马斯专门将企鹅人的几处走私渠道透露给了索菲亚,而阿尔贝托也不甘示弱,谋杀了企鹅人的几个手下。

企鹅人现在两面受气正焦头烂额,短时间内绝无可能有精力在晚宴上搞事。

每个人都用尽全力保证这次晚宴能够顺利进行。

为了保证这次晚宴的排场,哥谭所有没明确倒向企鹅人的、有头有脸的上层人士都收到了邀请。

宴会厅中,宾客们争相与布鲁斯交流。

“布鲁斯·韦恩先生,”一个发色银白的老先生拿着酒杯和布鲁斯交谈,“你真的很像你的父亲。”

“谢谢,我为此感到自豪。”布鲁斯也向他举起酒杯,虽然里面装的是伪装成香槟的汽水。

几年前他还在哥谭的时候,哥谭上流社会对韦恩家族还没有这么殷勤。

看来托马斯这几年做得确实不错,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平衡学业、爱好和工作的。

“老托马斯·韦恩先生是绅士的典范、公民的表率,”另一位老绅士凑过来,“孩子,看到你我就想到了哥谭的黄金时代。”

“谢谢您。”布鲁斯与他碰杯,装似不经意地套话,“我觉得现在的哥谭就很好。”

“很好?”几个人缓缓靠近布鲁斯,而布鲁斯谨慎地绷紧了肌肉。

“哥谭现在是一年不如一年啦。”其中一个人发出一声感慨,听起来稍显刻意。

“怎么说?”布鲁斯假装好奇地靠近了这个人,“可我真的感觉现在的哥谭还不错,治安明显好转,经济势头也很好,你看,枪击案都少了。”

他的本意是引导这些人反驳自己,从而套出夜枭这个危险人物的情报。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这群人没有反驳他,而是顺着他的话称赞夜枭:

“夜枭干得当然不错,就是托马斯……”

布鲁斯:?

等等,托马斯又怎么了?

有人凑到他身边,小声地说:“你难道就没有发现小托马斯·韦恩有什么不对劲吗?”

谁不对劲?托马斯?

托马斯和以前一样啊,从迎接家人第一步先朗读自己的遗嘱就能看出来,他和那个在客人面前提起巨人观的欠揍小孩是一个人。

布鲁斯拧头去看托马斯,托马斯正站在一块没人的空地上发呆,手里还拿着一杯淡粉色的饮料,用的还是廉价的塑料奶茶杯,是整个宴会厅最没格调的东西。

他感受到布鲁斯的视线,回过头,冲他举了举杯,然后向他这边走。

……是有点怪,阿尔弗雷德居然没有制止他吗?这种东西一看就是垃圾饮品。

布鲁斯回过头来,也压低声音:“我看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小托马斯现在是哥谭的大独/裁官,”这个人突然神经质似的扯住了布鲁斯的袖子,布鲁斯倾尽全力才没把对方甩飞出去,“从市长到警察局的局长都是他的人连媒体也被他控制我们没有办法了只有你……”

他话还没说完,便连滚带爬地跑回到人群中,只留布鲁斯疑惑地站在原地:

“等一下,你是让我对付我的亲弟弟?”

“大概是的。”

托马斯站在他身边,手里还端着那杯粉色饮料。

布鲁斯注意到人群正快速而有序地远离他们所在的位置,更准确地说,是在远离托马斯。

……罗马人好像都没有这种威慑力,托马斯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总不会你真的操纵选举了吧?

“具体来说,他们只是怕死。”托马斯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我公开支持的市长候选人被人暗杀已经死了;警察局长也不是我的人,警察局长是吉姆·戈登;至于媒体,你也看到了,昨天中午还在难为我,这些你一查就知道。”

“这些年,大多数和我走得近的人都会离奇死亡,他们离我这么远,大概是怕我克死他们。”

其实不离奇,主要死因是猫头鹰杀,次要死因是企鹅人。

“所以你才搬出去住吗?”

“是的。”

托马斯撒起谎来没有丝毫心理负担。

“我担心连累你们。”

布鲁斯张开嘴。

这时候他们似乎应该更靠近一些,然后顺理成章地说些掏心窝的话……

“有炸弹!”

一声尖叫打破了宴会厅的平静,人群立刻乱了套。部分经验充足的人埋头向宴会厅外跑去,一小撮没怎么见过这种大场面的人则慌乱地四处乱窜。

显然,刚从外地回来的布鲁斯属于第二类人,他惊惶地丢下了托马斯,不知道钻进了哪个房间,而阿尔弗雷德则有些反常地在优先疏散来宾。

整个宴会厅只有托马斯站在原地,对炸弹毫无反应。

真该死,托马斯想。

我马上就可以彻底解释清楚自己身上的疑点了。

找到这么一个有勇气和托马斯对着干,且人云亦云不会思考的蠢货然后放进来真的很难。

本来这招效果应该还不错,结果却被一颗炸弹搅了局。

托马斯心情很差,但今天他的心情还没有跌至谷底,现在的他还有心情在深呼吸平复心情后去尖叫传来的地方拆弹。

这颗炸弹被人扔在了宴会厅的厨房,不算难拆,只是附近有天然气管道。

托马斯拿起韦恩庄园的工具箱,刚要翘起炸弹的外壳,就被一只手拦住了。

托马斯回头一看。

很好,蝙蝠侠。

“你先撤离。”蝙蝠侠这么说,“拆弹的工作我来解决。”

家里长蝙蝠,其实还不够让托马斯破防,不如说在危险现场看不到蝙蝠侠才奇怪。

但是从到达这的时间来看,蝙蝠侠大概率在炸弹被发现前就潜伏在这里。

“拆弹好像来不及了。”托马斯面无表情地说,“我认为可以把它扔到空中,我知道一条可以快速到达高处的路。”

快速到达橡皮弹机关枪塔楼的路。

显然,托马斯提出的对空重机枪计划防的就是蝙蝠侠。

按理说,离地面极远的橡皮弹难以对目标造成有效杀伤,但对习惯与从高空中潜入的翼手类生物的干扰能力较强,而现在托马斯就要试探一下这东西为什么没有反应。

蝙蝠侠当然看不出来托马斯到底要干什么,他只是表情凝重地点头,迅速抄起炸弹,争分夺秒地冲向高处。

一声炸响,他大概是成功了。

托马斯站在原地打开自动攻击机枪的分析系统,这东西是他亲手设计的,当然留有暗门。

里面只有一次近距离自动识别记录,识别结果为通过,该目标拥有权限。

他闭上眼睛。

反常的阿尔弗雷德、通过的权限、韦恩集团的科研成果和卢修斯的生产线、布鲁斯一回来就出现的蝙蝠侠……

猜不出来的是傻子。

为什么你每次都会挫败我的计划、违抗我的意志,布鲁斯?

今夜,托马斯没有离开韦恩庄园。

他坐在宴会厅混乱的桌子旁,认真地翘开一瓶白兰地,猛灌了一口。

不然直接杀了他吧?杀了他……

反正人都是要死的,为什么不能再一次被我杀掉?

托马斯木着脸,打开了另一瓶酒。

他过去从不喝酒。在哥谭、在辛迪加,甚至这个宇宙,他都必须时刻保持清醒,否则就会被拽下来,被人一拥而上撕碎。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从杯沿溢到桌子上,直到手里的酒瓶空了好一会他才反应过来。愣愣地松开手,由着瓶子掉在桌子上。

随后托马斯举起酒杯,灌药一样把酒送进嘴里,撒了自己一身。

……这瓶什么干红比刚才的白兰地还难喝,叫什么来着?路易十六……

不重要。

他又抽出来一根雪茄,不知道是谁给他的,也不知道这根雪茄在韦恩庄园待了多久。

托马斯拿起打火机,点燃了它,随后才想起来。

哦,雪茄该剪了再抽的。

也不重要。

他趴在桌子上,一只胳膊用来垫着他被酒精搅成烂泥的脑袋,一只手夹着烟,就垂在身侧。

幸好韦恩庄园用的是大理石地面,不然这个醉鬼非得引发一场火灾不可。

烟缓缓上浮,灰沉在地面,而他夹在中间,既不像人,又不是鬼……

死死活活的到底有什么意思?难道我又活一次,只是为了嘲弄我的无力和愚蠢吗?

“你怎么了,小托马斯少爷?”阿尔弗雷德走到他身边。

“如你所见,”托马斯动也不动,“我在勇敢尝试新鲜事物。”

“勇敢尝试纵火?”

“尝试抑制杀意。”托马斯攥紧了雪茄,“我很少这么发自内心地想杀一个人。”

他大多数时候都是发自内心地想杀所有人。

“谁?”

“不告诉你。”托马斯把雪茄丢在地上,“等到他下葬那天,你一定会知道。因为我会把他的尸体放进博物馆,告诉所有人这是我所知道最完美的社会学论文,然后让大家一起合唱欢乐颂,最后把一切都炸上天。”

他真的喝醉了,不像往日那么成熟,反而有一种残忍的幼稚,是孩子把虫子的翅膀用笔钉住而看其挣/扎的残忍,是孩子剥开小动物皮囊观察心脏跳动的幼稚。

他说的也许是真话,也许是醉话,又或者是疯话,谁知道呢?

阿尔弗雷德分不清,干脆伸手要将他扶起来。

“……不用理我,阿尔弗雷德,就让我烂在这里。”他喃喃道,“我……我真想杀了他,为什么……为什么……”

他睡着了,睡得很沉,连布鲁斯什么时候回来、和阿尔弗雷德一起把他搬到床上都不知道。

第二天,布鲁斯起床,看到了难得在家里吃早饭的托马斯。

“早上好,布鲁斯。”他亲切向自己的亲人打招呼,用银餐刀切牛排。

也许是昨天喝多了,他下手有些没轻没重,很没礼貌地让餐刀划过了餐盘,发出刺耳的声音。

第24章 重操旧业

宿醉让托马斯头疼, 血管一跳一跳地抽痛,但他的精神却异常亢奋,虽然行为似乎算不上异常, 却显得格外神经质。

他切开牛排,细致地割开血红的肉/丝,刀碰在餐盘上, 刮过盘底,不断发出细碎又刺耳的怪声音。

“请问您比起我烤制的牛排, 还是韦恩庄园的盘子更合您的胃口吗?”阿尔弗雷德阴阳怪气道, 他似乎对托马斯昨天酗酒和今天切盘子的行为很不满意。

刀磨在瓷盘子上发出的声音终于停了。

托马斯把刀叉规整地摆好, 面无表情地盯着餐盘中被切成碎末的牛肉。

“需要我为您购买食玩吗?”

阿尔弗雷德还在发力。

托马斯今天的状态有些过于诡异了, 布鲁斯谨慎地观察他一会儿, 终于发出了一声疑问:

“……你今天真的还要去上班吗?是不是迟到了?”

怎么突然喝这么多酒?家里的防卫系统被人入侵居然会给他这带来么大压力吗?

他知道托马斯从小就相当傲……相当要强,托马斯不允许自己在任何他所在意的领域落后。

“当然,”托马斯回答他, “我要去上班换换心情。”

上班换换心情, 听起来好怪。

但是布鲁斯本人是最没有资格说这话的,他去夜巡也可以显著改善自己的精神状态-

韦恩庄园遇袭的时间很巧, 刚好赶上了今早的日报。

有关韦恩家族的八卦就转遍了全城。当然, 韦恩集团内部自然也知道这个大新闻。

尤其今天早上托马斯本人没来, 这更是助长了阴谋论与八卦的传播。

因此,当托马斯重回韦恩集团时, 大家多少怀着一点遗憾的的满足感。

只有一个人例外, 凯尔文·罗斯,本着来都来了的精神,他真的决定利用韦恩势力,找机会干掉夜枭。

利益比爱恨长久, 凯尔文是集团内部最希望托马斯能好好活着的人(其实很正常,哪有打工人会在意大领导的死活),不是因为他有多看重托马斯这个领导,而是他不想在两个疯子的战争中莫名其妙地被炸死或者被邪神降临弄死。

所以,当托马斯今天直盯着他的时候,凯尔文只觉得心里发毛。

这个神经病平常就算是分配任务都不会多看别人一眼,现在突然盯着人真的很让人不适。

他到底又在想什么啊!

“没什么,就是看到你我突然就想明白了一个困扰我很久的问题。”

果然上班可以换换心情。

凯尔文被他吓得手一抖。

“您想明白了什么事?”

托马斯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你觉得人类应该遭受审判吗?人类生来就该忍受痛苦吗?”

凯尔文刚想敷衍过去(没错,打工人就是不一样,他现在已经熟练掌握敷衍老板的技能了),却被托马斯打断:“说你的真实想法,不要自欺欺人,我刚才突然意识到欺骗自我是相当愚蠢的行为。果然人不能随便听信一句名言,而是应该依据理性分析自己到底需要什么。”

这话听起来似乎很耳熟,但凯尔文不是很在意,他只想安稳地敷衍自己的神经病上司:“当然,我是个基/督徒。”

当然,就像无数应付上司的打工人一样,凯尔文只是在糊弄托马斯。

可糊弄这一招在托马斯想要刨根问底的时候是行不通的,他自己在这个领域拥有极高的成就,犯罪辛迪加的众人就被他糊弄并背刺个了遍,还会在心里由衷感叹夜枭真是最佳工具人。

“你明知道我没有这个意思,不过既然你在装傻,那我就说得更明白一些,罗斯先生——”托马斯歪过头,“你想要审判人类吗?你认为人类应当生来就受苦吗?”

这话听起来太露骨了。

凯尔文做足了心理准备,深吸一口气,才稍微透露出自己的一部分真实想:

“我想,我想要审判那些罪人。”

托马斯点点头,向他提问:“你将如何判断谁是罪人?如何保证自己不因为偏见或无知滑向罪恶的深渊?”

凯尔文沉下脸:“你询问我的想法,就只是为了贬低我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指出你的漏洞,并为你指出更为可行的一条路。”托马斯回答他,“你有没有想过,将一切时间线的人类都全部抹杀?”

等等,什么?

“人类是一切罪恶的根源,”托马斯接着说,“没有了人类,世界上一切罪恶都将不复存在。”

凯尔文后退一步。

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够极端了,没想到还有更厉害的。

“那你不也是罪人?”

“当然,我坐在审判席,也坐在断头台,就我们所有人会一起死。”

凯尔文面对神经病,还是勇敢地反问:“里面总还有些善良正直的人吧?”

多元宇宙可能性的树枝上不可能存在完全没有沾染罪恶的人。

但托马斯并不打算向凯尔文解释什么是多元宇宙。这些年,他孜孜不倦地封/锁并打击多元宇宙的相关研究,还雇佣丧钟去卢瑟名下研究多元宇宙的捣乱,就是为了防止有人再叫来一个正义联盟之类的东西,这种要紧事当然不可能让凯尔文知道。

于是托马斯换了一种似乎更容易被接纳的说法:

“‘最好是从未出生,次好是生来就死去。’不要抗拒死亡,死亡是痛苦的休止符,是礼物。”他说,“人生来就面对无尽的痛苦,永远是命运的囚徒,而我有办法让所有人一齐毫无痛苦,平等地坠入黑暗。”

“而且其实我的办法只是让所有人从根源上不曾诞生,也就意味着所有人都不会受苦。”

这话说得还有些道理,但凯尔文立刻反应过来问题所在。

我根本不想死啊?

这个神经病到底突然想明白了什么啊?-

其实也没什么。

托马斯本来还在思考要不要杀掉布鲁斯,而看到凯尔文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了他们许久之前的一次对话。

“真的吗?连你自己都要骗吗?”

是啊,连你自己都要骗吗?

夜枭的正义故事,难道不可笑吗?

我最开始杀掉父母,难道不只是因为他们碍了我的事、威胁到了我未来的权柄?

杀掉布鲁斯,难道不是因为他敢于忤逆我的决定?

托马斯确实曾短暂地受到蝙蝠侠的影响,他这几年努力地欺骗自己,当一个好哥哥,当一个没有那么烂的人,在保持自我的前提下,尝试融入这个世界……

可这没有意义。

没有任何意义。

事实证明,救赎是无意义的伪命题。

而爱是虚伪的谎言。

谁最会欺骗自己,谁就能过得最快活?

这话放在托马斯身上根本行不通,欺骗自己只为他带来了痛苦与枷锁。

把他的思维与精力死死钉在韦恩庄园的一点土地里,忘记了那一切痛苦的根源。

好在他现在想通了,他要走命运为他规定好的、唯一可走的路了。

第25章 猫头鹰思想完全体

当然, 没有犯罪辛迪加几近统治世界时那么多可供夜枭支配的资源,从零开始制作量子本态炸弹需要很长的时间。

大概需要几年?考虑到该世界更为完善的法律、相对平稳的环境和常驻哥谭市的蝙蝠侠,夜枭必须找一些遮人耳目的手段。

“这么久了, ”托马斯笑着对凯尔文说,“罗丝先生,我深信我们是同路的人。”

才怪, 我知道你想活着,所以一定会泄密。

托马斯用真诚的目光与他对视:“我能看得出来, 你也经历过一些不好的事, 亲身体会过活着的痛苦, 我相信你能理解我。”

凯尔文心跳如鼓。

从托马斯把这件事告诉他的那一刻起, 他就剩下一个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