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惠珊擦干眼泪,在外人面前她不想过多展露自己的脆弱,“好。”
说完她便带着王泽离开了。
鹿鸣野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失望的神色,从来都是这样的,自己的母亲一直都是这样的人。
哪怕是在那一天,自己的父亲离开了,她也没有从她心爱的手术室里走出来。
在面对患者的时候,她的妈妈总会付出更多的耐心。
鹿鸣野没有去挽留,整个房子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事情到了这一步,古振雄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作用了,他深吸一口气,“小野,我也先走了,你……”
“不送。”鹿鸣野声音平淡,她现在也没有了叙旧的心思。
古振雄离开之后,况蓝笙也明白自己留在这里并不合理,正打算离开。
“喝一杯吗?况高检。”鹿鸣野挽留道。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鹿鸣野想要对方留下来。
“好啊。”按照况蓝笙平时的作风,肯定是不会答应留下来和这个人喝一杯的,自己的徒弟还在家里等自己回去。
可她总觉得现在的鹿鸣野或许更需要她。
她低头给沈清芜发去了消息,告诉对方现在可以放假了。
等况蓝笙做好了一切,鹿鸣野也准备好了红酒。
“打扰到你了吧。”透明的高脚杯放在况蓝笙的面前,鹿鸣野的语气透露出些许的抱歉。
这是一栋老房子,鹿鸣野知道肯定是自己和妈妈刚刚的争吵声让况蓝笙听到了。
况蓝笙端起酒杯晃了晃,“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又不是只有你家有特殊的事情。”
鹿鸣野失笑,“况高检安慰人的办法还真是新奇。”
“我又没有说错。”况蓝笙白了她一眼,“就拿沈清芜来说吧,你看那个小姑娘考进了律政司,资历也是不错,可她的情况却并不是特别的乐观。”
“家庭情况?”鹿鸣野自然的接话,“看她的样子,衣服不算是特别的合身,肩膀的位置应该是改过的。”
鹿鸣野还是像以往一样的细心,她印象里的沈清芜是个优秀却十分腼腆的人。
“她的家庭不好,大学也是勤工俭学读出来的,还和我讲过,为了能赚一点钱,还去过夜场打工。”
鹿鸣野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你真是一个厉害的人物,很会劝慰人,托你的福,我的确没有那么的难受了,毕竟比起沈清芜,我生活的还算不错,至少不用去夜场打工。”
“自然啦。”况蓝笙耸了耸肩,“毕竟鹿警官你一直都是读的警校,按照港城和我们国家的律法,只要是警校和军校合格的学子是可以免学费的。”
“你抬举我了。”鹿鸣野叹息一声,自己能上警校,一部分是因为自己的喜好,还有一部分是因为父亲的影响。
话音落下,两人之间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况蓝笙本想开口,可看着对面这个喝闷酒的家伙,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沉默的氛围大概持续了五分钟左右,鹿鸣野才再次开口,“妈妈希望我可以去做医生,从十五年前开始,她的这种想法就越发的强烈。”
“做医生,像她那样倒也不错。”况蓝笙的指尖摩挲过酒杯的边缘,心里想象着鹿鸣野换上医生装的模样。
“对啊。”鹿鸣野自嘲的笑了笑,“她是一个很好的大夫,可……我不知道……”
鹿鸣野的双眼放空,她的思绪飘回到了那一年,“父亲牺牲的那一天,她比我更早收到消息,可她最后选择留在手术室里。”
“李医生是个很好的医生。”况蓝笙说道,她自己也是一个对工作十分认真的人,所以她十分理解李惠珊当时的做法。
在港城,大夫在手术的时候,是可以和外界联系的,可试想一下,如果是自己遇到这样的事情,也不太可能放下病患离开。
鹿鸣野淡淡的嗯了一声,“她的确是个很好的大夫,可直到葬礼结束,她依旧没有回来。”
“那是为什么?”况蓝笙挑眉,疑惑的问道,若是在手术中还可以理解,可手术结束连丈夫的葬礼都不出现的话,这就让人有一些不理解了。
鹿鸣野摇头却不是在表示认同,“也是因为她的病人啊,她做完手术之后,还有一些学术上的会议需要出席。”
“这……”况蓝笙不知道说什么,如果是手术的话,肯定是不能推辞的,可如果是研讨会,完全可以等一等。
况蓝笙沉眸,接而说道,“鹿鸣野,我不大懂你妈妈的逻辑。在我看来,她一直逼迫你相亲,是她的问题。刚刚那个王泽,只要你有证据,我可以帮你控告。”
“我自然是相信况高检的业务能力。”鹿鸣野笑了笑,想到刚刚对于那个男人的分析,不过是自己借由发现对方的秘密,从而摆脱相亲的手段罢了。
在港城,有很多短时间崛起的电销公司,这些公司的存在无伤大雅,只要不是太过分,鹿鸣野也不会真的拿对方怎么样。
没想到,况蓝笙居然认真了起来。
“你这语气,可不像是信任我的样子。”况蓝笙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作为你的邻居,我好心的陪你聊天喝酒,你就是这么个态度?”
鹿鸣野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况蓝笙,看来我一直以来都错了,我从前觉得你是一个不怎么可爱的女人。但今天,我觉得我想错了。”
一句玩笑话,让况蓝笙的脸色染上了绯色,她的目光落在鹿鸣野的笑容上,心漏跳了一拍。
“你怎么脸红了?”鹿鸣野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指着况蓝笙的脸。
况蓝笙侧目不去看鹿鸣野的笑容,切了一声,开始狡辩,“我喝酒有点上脸罢了。”
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在两人的交谈中渐渐地淡去,而从这一天开始,况高检多了一个全新的爱好——
去鹿警官家里坐坐。
*
医院,李惠珊在帮助况蓝娇进行复健,“你的情况很好,娇娇,过不了多久,你就可以行动自如了。”
况蓝娇擦掉额头上的汗珠,挪动着脚步坐上了轮椅,朝着李惠珊露出一个感谢的笑意,“这都多亏了李阿姨。”
况蓝娇热络的称呼让李惠珊怔愣了片刻,眼前小姑娘的面容与另一个和她相似的面容重叠。
印象里,况蓝笙一直都是称呼自己“李阿姨”,刚刚……
李惠珊想到当时自己对鹿鸣野说的话,想来况蓝笙是听到了。
看出李惠珊心情不佳,况蓝娇主动提出了告辞,“如果您还有事情的话,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她指挥保镖推着她离开了复健室。
而等出门之后,况蓝娇的余光看向了身后紧闭的大门,今天这位大夫的样子实在是有些反常。
“二小姐,今天是李医生丈夫的生日。”另外一个保镖将资料放在了况蓝娇的面前。
况蓝娇嗯了一声,她是一个真正的掌权者,面对不同的人,她永远会选择最合适的面具。
“她是全世界数一数二的神外大夫,只要她能让我站起来就够了。”
“是的,二小姐。”
她冷冷的目光扫向刚刚那个说话的保镖,推着轮椅的保镖看出来了老板的不愉快,连忙呵斥了一声,“你在乱叫些什么东西,这是老板。”
“对不起老板。”保镖的额前渗出了细密的汗水。
从骨子里渗出的恐惧,让他不敢去看况蓝娇的神情。
“没关系。”女孩的声音清脆,像是丝毫不在意的模样。
况蓝娇说完,就示意保镖推着自己离开了。
就在那位说错话的保镖以为自己侥幸逃过一劫的时候,管家走到他的面前,公事公办道,“你被解雇了。”
*
况蓝娇给姐姐发去了自己结束复健的消息,可对方迟迟没有回复,她的眉梢一挑,想到了自己姐姐的那位好邻居。
“难不成……”况蓝娇的脑子里浮现出了一种可能性,想到之后摇了摇头,谁知道呢,说不定自己的好姐姐就在鹿警官家里呢。
就在她即将离开医院的时候,医院的警铃响了起来。
“紧急情况,紧急情况,请除了在手术和救治紧急病患的医生全部到3楼ICU。”
“怎么了?怎么了?!”
“说是杀人了。”
“什么?!”
“就是那个从内地来的孕妇啊。”
“她把大夫杀了?!”
“不是!据说是董大夫把那个孕妇推下了楼梯。”
医院在一瞬间变得骚乱,况蓝娇蹙眉,她从这些人的讨论之中得到了些许的信息——
一个孕妇被推倒了。
“老板?”管家走了过来,轻声的在她的耳边说了一句,“是李大夫的好朋友,一名妇产科的大夫,听说是和病人发生了口角,把人从楼梯上面推了下去。”
管家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说是孕妇的丈夫亲眼看到的。”
“呵。”况蓝娇轻声的笑着,“亲眼看到的?真是好笑。”
管家站在一旁没有再说话。
“我们……”况蓝娇还没有说完,迎面就走来了一位熟人。
“娇娇妹妹。”迟潇带着重案的人走了过来。
他是被临时叫来的,暂时处理医院的骚乱。
况蓝娇在看到他的一瞬间,脸上就露出了得体的微笑,“迟哥哥,你怎么过来了?医院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迟潇的脸上挂着轻松的笑意安慰她,“你不用担心啊,就是一点小问题。而且这不是老大今天有事情嘛,古Sir就让我过来了。”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做事了。”况蓝娇可不想让自己卷入这种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里,说着就和对方告别离开。
“我们去忙吧。”安娜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迟潇嗯了一声,可他的目光却依旧黏在那个离开女孩的背影上,安娜怪异的看了他一眼,啧了一声,“你们的年纪倒是也没有相差很大,你不会是喜欢上人家了吧?那可是女魔头的妹妹。”
迟潇一把拍掉她的爪子,“别胡说,赶紧给老大去个电话,医院这件事和她的阿姨有关系,我们该怎么处理?”
听此,安娜连忙再次给鹿鸣野拨去了电话,可直到忙音出现,对方都没有接通。
看着息屏的手机,安娜嘀咕了一句,“这不应该啊,老大从来都没有这样啊。”
*
昏暗的房间内,鹿鸣野靠在沙发的边缘,脑袋耷拉着,她睡着了。
况蓝笙依偎在鹿鸣野的身侧,在酒精的作用下,同样睡着了。
房间内很静,只有两人平稳的呼吸声。
咔嚓——
房门的把手拧动,房子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