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一章(二合一)(解锁)这就是……
深夜,本来就算不上十分宽敞的卫生间因为两个人一起进来,而显得有些拥挤。
男人修长匀称的身形被氤氲的水汽完美勾画,衬衫已经在此前的纠缠中完全敞开,胸口裸露的大片皮肤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齐眉的视线划过他的胸肌,顺着腹肌的走向看见他西裤上的皮带扣子,忍不住有些手痒。
越过扣子再向下……她看了一眼,立刻装作无事一样抬起头,却偏巧和江问舟四目相对。
顿时有些莫名的尴尬,甚至开始口干舌燥。
“又不是没见过。”江问舟揶揄她,捏捏她脸,“怕什么羞。”
齐眉一噎,尴尬地嘀咕:“……很久不见,觉得陌生了不行啊?”
怎么会不行,江问舟皱着眼角笑起来,将她抓着自己胳膊的手拉过来,放到皮带扣子上。
低声问*她:“西西,帮帮我?”
音调低得像是无意识的呢喃,齐眉只觉得耳朵又痒又烫,似乎连呼吸都变得有些不畅。
偏这时江问舟还亲了过来,轻柔的吻落在她眼睫上,她忍不住闭上眼。
但她的肌肉记忆似乎在这一刻开始苏醒,只是轻轻一按,就听见一声有些清脆的“咔”,皮带扣子被打开了。
裤子往下一掉,卡在髂前上棘上,齐眉还没来得及有下一步动作,铺天盖地的吻便将她淹没。
江问舟的吻时而是和风细雨,时而又像狂风骤雨,很快就让齐眉束手无策,她根本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脑子里一团浆糊。
这样她便会什么都听他的了,江问舟亲了亲她的布满红晕的脸,笑着问她:“在这里还是回房间?”
齐眉晕头转向,连听力都有些受损,听到什么就跟着说什么:“……这里。”
“这可是你说的,待会儿别后悔。”江问舟轻笑,掐着她的腰往上一提,让她坐上了洗手台。
他的衬衫不知什么时候铺在了洗手台上,让她可以免于感受那一瞬间和现在体温相差甚大的温度。
不然让凉得清醒了怎么办。
齐眉坐在洗手台上,人比江问舟高了一截,她低头看见男人乌黑的发顶,下意识去抓住他的头发。
却阻挡不了他埋首于自己胸前的动作。
江问舟站在她的身前,抬了一下她的小腿,他的腰就被圈住了,和她离得愈发近。
熟悉的馨香愈来愈浓烈,也越来越暖,江问舟整个人都被这种气息包裹住,不由自主地去寻找香气散发的源头。
齐眉今天没出门,穿了一套很宽松的家居服,但上衣却是套头的,脱起来有些麻烦。
江问舟啧了声:“抬手。”
齐眉懵懵的照做,刚抬起手,就觉得脸被布料擦过,上身的衣服瞬间不翼而飞。
眼看着衣服好像被他顺手搭在了马桶的水箱上,她忍不住咕哝抗议:“不要把我的衣服放在那里嘛……”
“我给你买新的。”江问舟嗯了声应道。
齐眉觉得不高兴:“你喜新厌旧。”
“胡说,我怎么喜新厌旧了,我女朋友一直是旧人。”江问舟跟她斗嘴,一口咬在她肩带旁边,留下一个很清晰的牙印。
齐眉一痛,想抗议,发出的却是小猫一样的呜声,听起来像撒娇。
江问舟听了忍不住笑。
人有些东西是无论如何都改不了的,就像她情迷时的呜咽,和藏在宽松衣衫下的柔软。
他突然觉得齐眉现在的着装喜好也有好处了。
至少这些无与伦比的美丽,再也不会泄露一丝一毫,全都由他私有。
——他的独占欲和自私之心在这一刻毫无预兆的突然直达顶峰。
他在齐眉身上落下一个又一个吻,但到了最后关头,又紧急刹车,想起来还没洗澡。
将人从洗手台上抱下来时,江问舟眼尖的看见深色衬衫上有一块布料的颜色似乎更深。
他忍不住笑了声。
齐眉挂在他身上,有些难耐地扭了两下,有些回过神来了,抗议似的问:“怎么不继续了?”
“先洗澡,你也不想生病吧?”江问舟似乎有些无奈,还拍拍她的臀。
没用力,更像是抚摸,甚至还捏了捏,齐眉从喉咙里哼出一声。
这动作的意味立刻就变了,他自己都觉得像是在调情。
热水从头顶淋下,淅淅沥沥地打湿头发,齐眉仰起脖颈,水流顺着她的脖颈流便全身,不知道是不是水温太烫了,她觉得浑身都发热。
“……我热。”她攀着江问舟的肩膀,嘟囔着表示不满。
其实水温是刚好的,她觉得热是因为激动。
所以江问舟搂着她哄:“洗完就好了。”
然而并不会,只是齐眉已经来不及在意,她看着镜子里自己媚态横生的脸孔一阵恍惚,觉得陌生,又似乎熟悉。
身后是让她变成这样,还非要让她直面自己如此情状的始作俑者。
他灼热的胸膛紧贴她的后背,心跳渐渐汇成同样的频率,他们也终将成为一体。
才刚洗过的澡俨然白洗了,汗水和湿黏淌满身上每一寸沟壑,齐眉觉得自己的神智已经出走很远很远。
忽然听见耳边传来一声“呼”的叹息。
她猛然被拉回,认出这是江问舟的喘息,他舒服的时候就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那种可以掌控他所有情绪的感觉又回来了,齐眉忍不住缩了缩小腹。
江问舟的呼吸一顿,低头咬在她肩膀上,有些无奈地求饶:“西西,别这样……”
齐眉立刻觉得得意,抱着他的肩膀仰起头,看见浴室里不算明亮的灯光,脚尖下意识绷直。
下一秒后背就撞上了镜柜,镜面的温度有些低,齐眉觉得浑身舒服了一点,忍不住啊嗯地舒出口气。
但还是忍不住嘟囔抱怨:“我热,哥,我热。”
这个时候就爱叫哥了,撒娇极了,但……
江问舟表示自己此刻不吃这套哈,“你自己挑的在这里,不准反悔。”
齐眉忍不住呜咽起来,不忿地要用腿踢他。
可她的腿是圈在江问舟腰上的,根本踢不到他,反而让他更进一步,愈发和她贴得密实,在她耳边笑着揶揄她:“我们西西怎么这么热情?”
齐眉觉得十分丢脸,抓着他的头发扯了一把,张口就咬住了他的耳朵。
江问舟吃痛,又有些恼她咬在那么明显的地方,动作愈发有些粗鲁,齐眉感觉自己声带像上了发条似的,咿咿呀呀断断续续,却是不绝于耳。
到后来她再也没力气去抱怨浴室太热,甚至连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紧紧抓住他的肩膀,以免自己因为浑身失力而摔倒。
谁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淅淅沥沥的水声再次响起,温水冲走身上的痕迹,蔓延过每一处被留下深浅不一印记的肌肤,在地砖上砸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齐眉懒洋洋地靠在江问舟身上,让他帮自己涂沐浴露,眯着眼一副快要睡着的样子。
江问舟涂着涂着沐浴露就有点不对劲,先是涂抹,又变成抚摸,那种柔滑细腻的触感实在让他心猿意马。
于是最后又纠缠到一起,齐眉的抗议声还没来得及出口就变得支离破碎,他们像两根不安分的藤蔓,胡乱缠成一团,最后绞成再也分不开的死结。
多像他们的人生,从齐眉八岁开始就缠绕在一起,到如今谁也离不开谁。
等到一切平息,已经是后半夜,齐眉被江问舟用大浴巾裹着抱出浴室,一开门,就听见咪呜一声猫叫。
低头一看,金金不知道已经在卫生间门口蹲了多久,看见他们出来立刻就表示关切。
在小猫看来,这个地方实在太危险啦,人居然还在里面这么久,肯定是遇到了大/麻烦!
江问舟哄了它两句,让它赶紧去睡觉,再抬头一看,年年那个傻狗睡得昏天暗地,感觉打雷都叫不醒它。
于是他一面推开房门进去,一面吐槽道:“还是养猫好吧,它会担心你是不是掉进马桶了,你看你的狗理你吗?”
“不准这样说我年年!”齐眉生气,抬手又薅一把他的头发,不忿道,“我的狗抱着我呢!”
江问舟一噎,问她:“这就是你跟你哥说话的态度?”
“这就是你对你妹的态度?”齐眉不甘示弱地回怼。
江问舟顿时就笑起来,将她往床上一抛,浴巾滑开的一瞬间立刻俯身压向她。
在她脸上落下一个吻,笑道:“这才是我对我妹的态度。”
他说想起他们的第一次,“那时候我都不敢看你,感觉很奇怪,明明不久之前你还是一个小屁孩,怎么一下就长成大姑娘了。”
那种感觉是很羞耻的,感觉自己像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听她喊自己一声哥就不自在得像是浑身生虫,坐立难安。
“后来就不是了,对吧?”齐眉揶揄他。
“变成……”江问舟顿了顿,用鼻尖蹭蹭她的脸,笑道,“再叫一声。”
“不叫,你让我叫我就叫,我多没面子。”齐眉哼了声,一面拒绝一面往他怀里贴,要去摸他的腹肌。
江问舟捉住她的手,“不叫不给摸。”
“哥,哥,让我摸摸。”齐眉一秒屈服,没办法,现在的江问舟比三年前身材更好,不能摸摸多可惜!
其实最后也没再继续,齐眉摸了两把他的腹肌就抱着他的腰犯困了。
再不睡天都要亮了。
不过在最后失去意识之前,她想起来:“那个什么……你拿回来了么?不能留在卫生间,干爸要是下次再看到……”
那可就完全没法说得清了。
江问舟拍拍她的背,安抚道:“拿回来了,别担心。”
得到肯定的答案,齐眉这才放心地睡了过去。
其实梦境也不见得多安生平静,齐眉做着梦,梦见自己是一株藤蔓,在另一株藤蔓的纠缠下拼命开着花,像是根本不知疲倦为何物。
又像是置身熔炉,灼热的气息不停烧灼着她的神智。
接着被翻身投入汪洋,沉沉浮浮,不知要飘向哪里。
但同时很奇怪的,她竟然还能在某个间隙恢复一丝意识,意识到自己正背对着江问舟,他从背后贴上来……
但她完全没有多余精力去和他拉扯或是僵持,心想就这样吧,他要够了就好了。
真正恢复意识是听到有人喊她:“西西,起床了,中午了。”
还说:“和老师约好的时间快要到了,再不起来就要迟了。”
老师?齐眉猛然睁眼。
江问舟看她睁开眼,以为她醒了,刚要说什么,就听她抱怨道:“人为什么要上班啊……”
江问舟一愣,没懂她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上班?他刚才提到这两个字眼了吗?
齐眉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搞错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抿着唇讪笑一下,把脸往被子里躲。
“……你、你先出去,我、我要换衣服。”
“小时候说不想上学,现在说不想上班是吧?”江问舟恍然大悟,有些忍俊不禁,揶揄道,“又不是没见过,看看怎么了?”
“……不给看。”齐眉脸上一阵火烧似的,催促道,“你快点出去!”
等江问舟出去了,她才撑起被子往里看了一眼,看见自己身上就没一处完好的地方,不由得一阵无语。
真是让他给爽完了。
齐眉骂骂咧咧地套上睡裙,下地站了一会儿,这才完全清醒过来。
找上衣服就去洗澡,出门看见江问舟在剥鸡蛋,还喊金金和年年:“你们两个家伙,别玩了,过来吃饭,快点。”
她又忍不住有些想笑,想起小时候干妈也是这么喊打游戏的他们。
等她冲完澡出来,江问舟已经做好要出门的准备,还给她做了一杯冰美式,她接过,一边喝一边匆匆回房去换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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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问舟发现金金最近似乎多了一个爱好,喜欢人家和它玩球。
它会把原来是年年的一个黄色小球叼过来,示意江问舟跟它玩,把球扔出去,它飞奔过去,再把球踢回来,让江问舟再来一次,又来一次。
而且这个过程中它也不要年年,年年要是试图加入,就会被它赏赐一顿猫猫拳。
所以年年只能时不时去骚扰它,其他时候是趴在一旁看着它带球过狗。
江问舟想了想,找来另一个球,一人一个,都来玩。
他一面逗他们玩,还一面拍了视频发给孙茂芸,被问起怎么这么早就在齐眉这儿,他解释说是:【今天要请老师和师母吃饭,特地交代我要带上西西,所以我就过来接她了。】
原来是这样,孙茂芸先是让他一定要请老师去好一点的饭店,接着问他订的是哪家酒店。
江问舟:【容城国际饭店,不过不是总店,是沿江路店,那边离西西那边近,吃完饭我们去她店里坐坐。】
才聊完这件事,齐眉出来了,江问舟扭头去看她,只见她一身简洁装束,黑色中长款伞裙,米白色的针织上衣,一看就是成套的。
头发编成麻花辫别在胸前,将丝巾也编了进去,算是增添两分点缀,除了脖子上最近一直戴着的项链,就只有手上一块手表,浑身素净得很。
可她刚靠近,他伸手搂住她的腰,往前一凑,便看到她藏在衣领之下,肩膀上的一枚牙印,一时不由得失笑。
“笑什么?”齐眉没搞懂,疑惑地看向他。
“没什么,就是笑你今天很漂亮。”江问舟笑着摇摇头,顺便帮她拉了一下衣领。
齐眉见他不说,也就不问了,换话题问道:“和老师他们约在哪儿?”
“国际饭店沿江路店。”江问舟回答道,低头又把金金叼来的球往阳台一扔,它立刻就冲出去了。
“哟,小狗猫。”齐眉看了一乐,笑着调侃一句,才接着问,“下午……你同事们要去店里吗?去的话我让清葭姐多做一个蛋糕,记在我账上。”
江问舟点头应了声好,搂着她的腰亲昵地吻一下她的耳朵,笑道:“看来我也是用上夫人外交了。”
“……去你的。”齐眉被他说得不好意思,一把将他推开,自顾自往门口走去。
她弯腰在鞋柜里找鞋,还没找到呢,先察觉背后摸上来一只手。
江问舟竟然拍了拍她屁股。
齐眉觉得腿一软,差点要往前栽过去,她扶着柜门回头瞪他一眼:“……你干什么?!”
“我没干什么呀。”江问舟一脸的惊讶和茫然,还反问她,“反应怎么这么大?”
这人可真够讨厌的,坏事敢做不敢认,齐眉咬咬牙,转身腻过去,贴在他怀里,秀气纤长的指尖戳戳他胸口。
盯着他的眼睛问:“真的什么都没做吗?”
她似乎并不需要她的回答,这只是她转移他注意力的小伎俩,因为话音刚落,她的手就已经搭上他的小腹。
轻轻揉了几下,大有继续向下的趋势。
江问舟先是一愣,随即瞳孔一缩,浑身的血液像是被投入了一块烧得最红的碳,立刻开始加温。
察觉他的呼吸顿住,齐眉的眼睛立刻就弯了起来,按了一下他衣衫下紧绷的肌肉,故作不解地问他:“哥你怎么啦,怎么反应这么大?”
江问舟一噎,这不废话么,她这么摸,他没反应才该反应大吧:)
但她脸上的表情和他刚才简直如出一辙,明摆着就是故意报复,又让江问舟哭笑不得。
“……你也是学会有仇当面就报了。”他揪了一下她鼻尖,盯着她的眼睛问,“要不……我跟老师他们说你不舒服,我们改天再约?”
这下轮到齐眉一噎,半晌才忍无可忍地怒斥:“穿件衣服吧江问舟!”
江问舟顿时忍俊不禁,又伸手拍拍她的后腰,然后看一眼被她拿出来的平底鞋,迅速转移话题:“怎么不穿高跟鞋?”
这件裙子如果配高跟鞋,会显得她更加修长而风姿绰约。
齐眉摇摇头,半真半假地叹口气:“年纪大啦,穿高跟鞋累脚。”
江问舟乜她一眼,半晌才说:“你最好是。”
“当然是啦!”齐眉立刻应道,语气理直气壮,“你问问干妈,还有你的女同事,是不是这样。”
江问舟也没说信还是不信,只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才点点头道:“那就好。”
齐眉知道他还是担心自己,但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种事光靠说的其实没意义,你说你很好,可是我没有办法仅从你的话语里就确认你真的很好。
齐眉拉过他的手,捏捏他的手掌,冲他露出一个笑脸。
江问舟见状便低下头,和她碰了碰额头。
“走吧,再不出门真的要迟到了。”
齐眉点头,一面打开门,一面对在后面看着他们的金金和年年说:“你们俩在家好好的哦,不要拆家。”
金金听到她说话,立刻就跑过来,仰着头冲她咪呜一下。
“我们晚上就回来啦。”齐眉弯腰伸手揉揉它脑袋,“你和妹妹好好在家,好不好?”
小猫不会说话,但是小猫会亲昵地蹭蹭她的手心。
齐眉顿时心软,问江问舟:“你说,我们先把它俩送去店里,再去饭店,来得及吗?”
江问舟有些无奈地道:“你让店里的人出来路口接,我们不下去,应该来得及。”
“那我跟清葭姐说。”齐眉立刻找它们的牵引绳,语气欢快起来,“我们可以一起出门啦,走咯!”
看着他们走在前面轻快的背影,江问舟不由得失笑。
因为要送两个小的先去店里,江问舟便绕了路,从思齐路那边走,等两个小的被任清葭接走,他们过学院路,拐进沿江路,很快就看见饭店的广告牌了。
到的时候正好是中午饭点,俩人在大堂找到比他们先到几分钟的郭教授和爱人。
原本江问舟是要订包厢,但郭教授说那样没意思,就几个人在包厢,太安静了,没感觉,反正也没什么要紧事要聊,不如坐大堂。
见到他们,郭教授的爱人沈老师立刻起身来拥抱齐眉,摸着她的脸颊心疼道:“怎么瘦了啊,这小江真是的,不会照顾人,跟他老师一个样。”
说到这里顿了顿,又拍拍她后背,嗔怪道:“那时候的事你怎么不跟我们讲,自己扛着多辛苦,你啊你……”
“好了好了,不要讲那些陈年旧事了,都过去了嘛。”郭教授连忙打断妻子的话,让她们先坐下。
沈老师连忙答应道:“对对,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姓方的已经倒霉了,咱们还有大好日子要过。”
说着笑眯眯问道:“我听小江说,你开了家店?这么厉害啊。”
“是跟表嫂合伙的,因为铺面是自家的,没有房租压力,店里的人又是舅舅和表哥安排的,我都没怎么管过事。”齐眉有些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又忙关心她的身体:“您的手现在好点了么?”
沈老师原来是申城一中的化学老师,大概七八年前在一次辅导学生做化学实验时,一位学生操作不当,导致了实验事故,虽然处理得及时,没太大财产损失,但沈老师的右手却炸伤了,经过治疗后基本恢复功能,但却落下了容易手抖的毛病,郭教授琢磨着她年纪也差不多了,于是劝她提前内退。
家里不缺她的这份工资,却缺她这个人,孩子远在新疆工作,要回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这个家非得垮了不可。
但她退休了也闲不住,整日忙里忙外,最爱给江问舟他们张罗聚餐,说这些孩子都远离家里孤身在外,好容易进了师门,那就是缘分一场,她当师母的就是半个妈,妈照顾孩子很正常嘛。
江问舟能和同门关系这么好,跟她有着莫大关系。
齐眉没少跟着江问舟去蹭饭,那时候她是一群人里年纪最小的,沈老师就特别关照她。
“就那样吧,老郭让我去做针灸看看,我约了省中医针灸科的号,下周就去看看。”沈老师笑着回答道。
“去试试也好,我听家里人和邻居都说那边的医生技术都不错的。”齐眉点点头,看一眼江问舟,问他点菜了没有。
江问舟会意,打开菜单,同郭教授商量起来:“这儿的卤牛肉好吃,来一份?”
之后就是很传统的容城菜,贵妃鸡、清蒸鲈鱼和叉烧这些,四个人,点了六菜一汤,好在分量都不大。
至于甜品,齐眉说:“这就不要了吧,待会儿我们去店里吃杨枝甘露啊?一碗杨枝甘露,里面还放一个整只的冻芒果,冰冰凉的,很适合这个天气。”
“听着就很舒服。”沈老师笑道。
就四个人吃饭,聊的话题也寻常,要么是郭教授和江问舟聊一下实验和工作,要么是他们问问齐眉。
听说她在机场上班,还很好奇她平时都要做什么。
听完了说:“那是不是以后我们出去回来,出来就能见到你?”
“今年是这样,我们点位是一年一换,明年不在这个位置了,可能是去国际出发区,或者T2航站楼,不过明年T3航站楼就要正式投入使用了,被分去那边也有可能,但不会是在二十四小时医疗中心,因为我们组去年已经轮过了。”
齐眉一面解释,一面接过江问舟给她舀的汤。
“那你的工作关系,是机场的,还是航空公司的?”郭教授问道。
“机场。”齐眉回答道,“归属于机场集团的民航医院,我们是属于医院急诊科的。”
“那还不错,国企也稳定。”郭教授点点头,“虽然以后可能评不上什么杰青什么教授了,但平平安安,衣食无忧,也是好事。”
齐眉听了就点点头,乖巧地应是。
吃饭的时候,郭教授留意了一下齐眉的状态,见她眉眼平和舒展,想来以前那件事对她的影响应该已经过去了。
于是犹豫了一下,没提方仕平和他女儿方智馨的近况。
国际饭店是老牌酒楼了,很多人商务宴请都在这儿,出品兴许不是特别有特色,但每一道菜都很合格,没有踩雷的地方,大家吃得倒也尽兴。
等吃完饭,要结账的时候,齐眉就看着江问舟和郭教授抢谁来结账。
一个说:“是我要请您和师母吃饭,说好了的,您不能这样。”
另一个说:“我们一般是长辈请孩子吃饭,没有反过来,你别抢。”
看了一会儿,她觉得他们再争也争不出什么结果了,于是冲沈老师看了眼,指指去收银台的方向。
沈老师笑眯眯地点点头,孩子要尽心,她一贯是不拦着的,反正还回去的方法多着呢。
于是等江问舟和郭教授理论完,齐眉都已经结好账了,服务员过来给茶壶加水的时候,顺便在齐眉面前放了个“多谢惠顾”的红色心形小立牌。
这是国际饭店的做法,区分已经结账和还未结账的客人,结账的客人还可以继续坐着闲聊,要茶水也会提供。
江问舟一看便笑了,抬手拍拍她后脑勺,神色略微有点得意似的。
几人略坐片刻,喝了杯茶,就从饭店离开了。
大概下午一点刚过,他们就走进了No.12Diner&Lounge的大门,沈老师还站在门口往外看,笑道:“这边还挺荫凉,也安静。”
“白天安静,晚上热闹。”齐眉指着往里的方向,“烧烤店什么的都有,夜市生意还可以,附近的上班族和学生都愿意来,这条路出去到对面不远,就是音乐学院的堕落一条街了。”
“还是学生的钱好赚啊。”郭教授笑着摇摇头。
不挣钱的时候花钱最不心疼了,大家都不由得失笑。
进了店里,齐眉安排好他们的座位,去吧台问白天班的咖啡师:“小丁,我姐呢?”
“清葭姐在楼上哦,来了DIY蛋糕的客人。”对方一面应,一面忙着手里的咖啡,还问齐眉喝什么。
“给我来杯热拿铁,然后来三份杨枝甘露,加冰冻芒果那种。”
东西没一会儿就端了上来,冰凉凉的,这个时候吃最惬意,外面是三十六七度的高温,他们在这儿吹着空调吃着冰镇的甜品,别提多舒服了。
“看起来店里生意还不错,都快坐满了。”沈老师环顾一圈笑道。
齐眉笑着应了声还可以,又起身去厨房找水果。
坐下没多久,任清葭就下来了,看见齐眉,立刻便过来打招呼,聊了两句又去继续忙。
到了下午差不多五点,郭教授夫妻俩就告辞回去了,临走还跟齐眉开玩笑:“好好跟你哥说说,争取以后我们科里聚餐,吃完饭再来你这儿续摊,到时候我也来喝一杯。”
齐眉忍俊不禁:“那我还不如跟您套套近乎呢,您可是他们的老大。”
说笑着送他们出去,齐眉和江问舟看着车子走远了,这才转身往回走。
“你同事什么时候来啊?”齐眉问道。
江问舟伸手去勾她的手指,“说是现在集合了,他们要一起过来。”
说着得寸进尺地将她的手整个包住。
齐眉立刻把他的手甩开,啧了声:“注意点影响!”
江问舟抿着唇笑起来,被她瞪了一眼。
他们谁都没有发现,就这一个动作,却被店里的人无意中看在了眼里。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二合一)能做自己喜欢的……
傍晚六点,No.12Diner&Lounge员工换班,门口的灯箱亮起来,多彩的灯光闪闪烁烁。
齐眉拿了围裙,站在吧台前穿着,江问舟坐在吧台对面的一张桌边,看着外卖软件,问齐眉:“想吃什么?”
问完没等齐眉答应,他就想起来:“哦,还有你的药,热了吗?”
齐眉穿好围裙,揉揉耳朵:“……一会儿就热。”
任清葭这时从楼上下来了,急匆匆要走,说陆阳那边有事,“改天请你们吃饭,我先走了,拜拜。”
“路上小心啊!”齐眉连忙提高音量说了句,接着扭头看向还在收拾吧台的白班员工,笑眯眯道,“你们也快点下班吧,现在这里是我们的主场了。”
大家都笑着应好,倒是咖啡师带的学徒没说话,有些好奇地在齐眉和江问舟之间打了个转,欲言又止地抿住唇。
到底是什么也没问,其他人,包括齐眉本人,也都没发现这点不对劲,早晚班两套人马顺利交接,晚市开始了。
佟林按照习惯先切歌,下午咖啡厅里悠扬的钢琴曲被暂停,“你们说我今晚放哪个歌单好呢?”
齐眉刚说了句都可以,后厨的汪淼就探出头,一边搅着盆里的面糊,一边说:“佟哥,我要点歌。”
“行,你点呗,想听啥?”佟林爽快答应道。
“就那个……”汪淼轻轻哼起来,用不怎么标准的容城话唱,“万水千山总是情~”
“我住的那里,好像有个小区组织的老年合唱团,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比赛,叔叔阿姨们天天下午都排练,就唱这首歌。”
他觉得老歌太好听了,佟林便道:“那就这么定了,今晚是老歌专场。”
“那是多老啊?”齐眉笑嘻嘻地搭腔,“放首《上海滩》看看实力。”
“这还不简单?”
佟林话音刚落,店里便响起熟悉的前奏。
江问舟点好了外卖,坐在吧台边,撑着腮看着齐眉笑起来,神色揶揄之间仿佛还有些怀念,目光柔软得有些过分。
“……怎么?”齐眉愣了一下,还是问了一声。
江问舟深吸口气,摇摇头问道:“你还记不记得以前……我们、你拍的一组照片?冯程程同款。”
准确点说,是他们一起拍的,那是有一年冬天申城竟然难得的下起雪,齐眉高兴坏了,拽着他就要出去拍照。
她穿着新做的丝绒旗袍,外面穿着大衣,将头发梳成两条辫子,眉眼俏丽又活泼,是真的有老版《上海滩》里冯程程的神韵的。
南方城市的雪都是湿的,落在身上会沾湿头发和衣服,申城的也一样,所以她让江问舟给她撑伞。
“我又不是许文强。”
“我管你是不是,快点快点,一会儿雪停了!求求你了,哥!”
他一面吐槽她真是鬼点子多,想一出是一出,一面从衣柜里找出他参加比赛才会用得上的正装,又庆幸自己本来就有大衣。
然后在看见她时,对她露着脚踝穿高跟鞋的行为颇有微词:“冻感冒有你好受的。”
“快点拍完就没事了嘛!”她笑嘻嘻地将准备好的道具伞递给他。
拍照的人是同校信息学院的一位学妹,学妹爱好摄影,是摄影社的成员,平时也会在网上接私拍的单子,齐眉一叫她就来了。
那时他们还没有在一起,可是后来看照片,他发现自己撑着伞侧脸看向她的目光竟然如此柔软。
喜欢和咳嗽一样,其实无法隐藏。
听他提起那组照片,齐眉微微一愣,才回答道:“在家呢,在……我放我房间了,你要看啊?”
边说边冲他眨眼睛使眼色,江问舟也回她一个眨眼睛的动作,淡定地嗯了声:“改天拿给我看看?”
“……好。”齐眉一囧,顿了顿,才像是随口闲聊似的,说了句,“应该能找到,我记得是放在左边床头柜的抽屉里?我回去找找看。”
看他们这哑谜打的,江问舟顿时失笑。
外卖送来的时候天还早,店里没几个客人,齐眉一边吃着江问舟给她点的牛肉卷饼,一边听田乐吐槽她最近开始吃素的朋友。
“她以前也*爱吃肉的,我们出去吃饭都是无肉不欢,结果喜欢上现在这个男的,男的说她太胖了,她就立刻开始减肥,男的说吃肉是杀生,吃素对身体好,她也跟着吃,搞得我们现在都不想跟她一起吃饭,桌上一片绿有什么可吃的,还得听她说那男的多好,给她买袜子算什么好?我真是受够了!”
噼里啪啦说了一长串,中间一口气都不停,听起来就怨气十足,像是已经忍了很久很久。
齐眉靠在出餐窗口便,一边啃着卷饼,一边和汪淼你一言我一语地评论这人:“人就是要吃肉的,不吃肉怎么行呢,长期不吃肉会导致免疫力下降,会贫血,会没力气,头发和皮肤也会变差,什么骨质疏松、月经不调、容易感冒就都来了。”
“这男的有问题,他觉得吃素好就自己吃呗,干嘛让人家也吃?”
“就是,他还说你朋友胖,你朋友多高多重啊?”
田乐闻言大翻白眼:“167,八十五斤,这还是吃素之前的,现在更瘦了。”
“……这么瘦!”齐眉震惊,看一眼正在吧台对面的桌边剥小龙虾的江问舟,才说,“比我高,还比我瘦!”
田乐的注意力一下就歪了,扭头打量她:“也没有比你高吧?感觉差不多,但她真的比你瘦,她胳膊没肉的,感觉来个人用点力气就能把胳膊扭断。”
“……别拿两厘米不当身高。”齐眉吐槽一句,又哆嗦一下,“这要是遇上什么事,是不是跑也跑不快,打也打不过?”
田乐一脸痛苦:“你别说,还真别说……确实是这样的……”
那一把骨头,她打得过谁啊?!
“乐姐,你这朋友挺恋爱脑啊。”汪淼说了句。
恋爱脑,听到这个形容词,齐眉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不由自主地扭头去看江问舟,多少有点不自在。
江问舟还在埋头剥小龙虾,根本没往她这边看的意思。
齐眉莫名地松口气。
“她就是恋爱脑,踩过无数的坑,每次都遇到渣男,她每次都不长记性。”田乐无奈地叹气。
“她都这么瘦了他还说她胖,让她减肥,这不是PUA是什么?我们都还没嫌他肌肉量不够呢,连老佟都比不上!”
佟林听到表示无语:“这关我什么事?”
“哎呀,这不是就你在吗,说顺嘴了,意思意思,别生气嘛。”田乐连忙说不好意思,吐吐舌头。
“你怎么不拿小汪举例?”
“肯定比不过小汪啊,小汪胳膊比你的还大!”
齐眉哈哈大笑,佟林翻了个白眼,看见江问舟了,立刻就说:“那你怎么不拿江医生举例?”
啊这……
齐眉的笑声戛然而止,立刻扭头去看江问舟。
田乐刚想说我和人家又不熟,开玩笑哪有跟不熟的人开的,就听齐眉先说话了,语气忿忿:“我……我哥才不会做这么没品的事!”
江问舟本来听见他们提到自己还有些惊讶,怎么好好的,突然就说到他了?
刚抬起头,就听见齐眉这么一句,顿时有些忍俊不禁。
不等他说什么,就听齐眉忽然接着说了句:“我哥就从来不对我嫂子提这种无理的要求!”
江问舟:“????”
什么玩意儿?你再说一遍?嫂子,你哪儿来的嫂子,你是在说你自己?
他噎得根本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震惊地看向齐眉。
看见她正朝自己看过来,脸上的笑里藏着恶作剧成功的得意,顿时哭笑不得。
“……是啊,我不会对我女朋友提这种要求,因为根据BMI指数来看,她的身高体重都很适合,人是要健康才好。”
他已经很努力地让自己保持语气的平稳和镇定了,但还是觉得……
我特么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感觉好奇怪:)
齐眉脸上的笑一顿,似乎没想到他会顺着自己突如其来的“灵机一动”玩下去。
田乐立刻好奇地问:“阿眉你居然有嫂子啦?”
她随后想起店里的另一位老板任清葭其实也是齐眉的嫂子,表嫂嘛,于是她立刻哦哦两声:“你是说清葭姐和你表哥啊?”
齐眉眨眨眼,立刻点头:“对,就是说阳哥。”
脸上神色一本正经,江问舟看得嘴角一抽,要不是她刚才给他使眼色,他还真的以为她是在说陆阳。
田乐听了齐眉的回答信以为真,但佟林却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刚才是说江医生,齐眉紧接着就说“我哥如何如何”,按照这个顺序,难道不该是说江医生?
但没等他提出疑问,进门处就传来一阵动静,有客人正在门口探头探脑,朝里面张望着什么。
店里的服务员刚说了句你好,还没问有什么需要的,就听他们说:“是这儿,我看见老大了!”
“……外面就能看见,有窗……你是不是傻。”
齐眉扭头,正好看见落地窗外的秦一鸣,刚想叫江问舟,就见他抬头冲秦一鸣抬抬下巴,使了个眼色。
秦一鸣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转身朝门口走去。
没一会儿店里就热闹起来,陈妍笑嘻嘻地同齐眉打招呼,先说了句打扰,接着又对江问舟说:“原来老大你妹妹长这么漂亮啊,之前见过那么多次,都戴着口罩,搞得我都不识庐山真面目。”
“你这么有文化啊?!”蔡朝这个住院总难得能在休息日出来,对别的东西更好奇,问齐眉,“咱们家招牌是哪个?”
齐眉指指田乐和佟林:“经典的威士忌酸、金菲士、盘尼西林之类都有,具体风味可以让我们的调酒师跟你介绍一下哦,不知道选哪个也可以说一下自己想尝试的口味,让调酒师给你推荐。”
蔡朝还没回答呢,陈妍就抢着说:“我想喝杯甜的,但是不能太腻,要清爽点的,妹妹有什么可以推荐的吗?”
“蜜蜂的膝盖怎么样?柑橘风味,结合了金酒、柠檬汁、蜂蜜和橙汁,味道酸甜清爽,还有蜂蜜带来的花香。”
听齐眉说完,陈妍立刻点头:“那就来一杯尝尝,谢谢妹妹。”
齐眉笑眯眯地应好,接着听江问舟报了个年份,道:“我要是没记错的话,陈妍是这一届的吧,这比我……妹妹要低一届,所以……”
大家闻言就笑起来,说她占齐眉便宜,明明她还是最小的。
“……干嘛干嘛!老大的妹妹就是我妹妹,有什么问题吗!”陈妍无语了一下,立刻反驳道。
确实也是没什么问题,就是让大家爱逗她几句罢了。
别说逗她了,秦一鸣连江问舟也逗:“老大,剥的这些小龙虾,是给我们的吗?”
边说边要伸手:“让我先尝一个。”
江问舟啧了声,嗔怪地挡开他的手,示意另一张桌子:“你们的在那儿,要吃自己剥。”
说完把剥好的小龙虾肉和面拌在一起,递给齐眉:“趁还没什么人,你先把晚饭吃了。”
“我吃了饼了。”齐眉摆摆手,有点抗拒。
“面就一口,再说你那个饼多大我还不知道么。”江问舟把碗放她面前,“赶紧吃了,不然我跟爸妈说你在偷偷减肥?”
齐眉:“……”
“我明明是光明正大在减!”她嘟囔道,还是端起了餐盒。
然后示意他:“趁着人少,带师兄师姐们找个好位置坐嘛,不然一会儿合适聊天的好位置就没了。”
江问舟点点头,开玩笑说:“走吧,齐老板让我们别在这儿围着,她说她不想听我们聊天。”
齐眉:“……”你小子当着我的面颠倒黑白是吧?!
—————
傍晚的天色很快变暗,迅速过度到华灯初上。
店门一次又一次被推开,客人们陆续将店里的空桌填满,开始热闹起来。
陈妍他们一边吃着江问舟叫的外卖小龙虾,还有在店里点的炸鸡,一边环顾四周,跟他说:“这上客率,你妹妹这店的生意不错啊?”
“现在天热是旺季,生意能好点,淡季就不好说了。”江问舟摇摇头道。
陈妍很好奇:“开这样一个酒吧,一个月能挣多少?比我们上班挣吧?”
江问舟一噎,好家伙,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比较的。
他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不清楚,也许吧。”
“可是……”他又接着说了,“每天工作到晚上十二点以后才下班,第二天可能还要七点就起来上班,多少人能长期坚持下来?”
他提醒陈妍:“你忘了第一次见她是在哪儿了?”
“机场呗。”陈妍应道,说完才恍然大悟,“那是够呛,两份工一起打,这边还得自负盈亏,房租水电人工进货,都要自己头疼。”
“倒是没有房租,这个铺面是自家的。”江问舟叹口气,“要不是这样,会更难做得起来。”
秦一鸣啧了声:“要是我,就把铺面租出去了,这边店租不便宜吧?一年二十万总该有,那还不用自己操心,休息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
“这话也跟她说过,她不愿意。”江问舟忍不住吐槽,“而且这原来是人家的主业,要不是家里实在担心做生意不稳定,她连机场那份工都不想去。”
他说起当时家里的兵荒马乱:“没人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选择,辛苦读了八年临床,进一步继续读博,退一步社区医院,似乎都有选择,但她就是不想。”
父母想不通,不知她这是对这个职业已经失望,同时又没有很喜欢这份工作,所以她的决定是没问题的,只是别人不了解内情,才无法理解罢了。
他虽然知情,但以他们当时降至冰点的关系,他什么都不能说,一来可能会惹怒她,二来也很难在隐瞒实情的情况下,拿出足够的理由说服父母专为支持她。
不过好在现在一切都过去了。
“读了临床也不一定非得干这行。”秦一鸣笑道,“不过要转行的话,确实越早越好,虽然都说沉没成本不参与重大决策,但这成本能少一点是一点。”
蔡朝啃着炸鸡腿,说起自己的同学:“毕业干了两年就跑了,去了游戏公司做文案,也忙,经常看她朋友圈都是晚上十一二点才发的,但感觉她还挺乐在其中,我们同学之间有时候聊天说起来,觉得也挺好的。”
就算你能活到一百岁,人生也就三万多天,能做自己喜欢的事,让自己过得快乐点,为什么不呢?
江问舟点点头笑道:“是这么说,所以家里现在都觉得她这样还不错,尤其是还有我在做对比,加上这两年医疗环境越来越紧张,她这样虽然累一点,但至少不用担心……对吧?”
大家一听就忍不住啧声:“这也太地狱笑话了,跳过跳过,切话题!”
可这样一群人凑在一起,不聊工作上的事,聊私事又有点不知道聊什么,于是江问舟去问齐眉有没有扑克牌之类的玩具。
“扑克牌被借走啦。”齐眉一边摇着雪克壶,一边回答道,“还有一副桌游,玩是挺好玩的,而且你们有好几个人,能玩,就是可能要很久,要不要?”
“是什么的桌游?”江问舟一年问,一面在心里算时间,“四五个小时还不够?”
“《大西部开拓者:新西兰》,感觉最少都要三小时以上。”齐眉耸耸肩,“不过我们玩过六个小时的,后半段还疯狂加速,不然要更久才能结束。”
江问舟就说试试吧,“反正打发时间,没玩到最后也无所谓,难不难?”
“那倒是不难,可以造房子、剪羊毛什么的,还挺有意思。”齐眉应道,将摇匀的酒过滤到冰杯里。
等调好的酒被端走送去给客人,她这才抽出手来,在吧台底下的柜子里翻找起来。
没一会儿,她端了个桌游的盒子上来,同时端上来的还有一盘水果,有橙子有蓝莓有菠萝有火龙果,还有荔枝,说是果盘吧,感觉复杂得不太像,可要是说不是果盘……
江问舟一愣,忍不住问道:“……这是?”
齐眉嘘了声,用气声跟他说:“别声张,悄悄端走,好吗?”
江问舟哦了声,但还是有些不太明白,“所以……这不是菜单上的?”
这就是隐藏菜单吗?
一旁的田乐听见,忍俊不禁地嗤了声,说:“这当然不是菜单上的了,这是偷吃诶,这些水果要么用来榨果汁要么用来做装饰,怎么可能是果盘啦!”
江问舟:“???”
他看向齐眉,只见她一脸讪讪,分明有些躲闪,立刻便知道这是真的了。
“……你自己偷吃就算了,还让我们一起偷吃啊?”他忍俊不禁地揶揄道。
齐眉有些尴尬,眼神飘了一下,随后又变得理直气壮:“自己家的东西,算什么偷!”
说完了又露出一丝委屈的表情:“我都只吃橙子屁股。”
江问舟没好气地啧了一声:“少来,那是你不想吃,你要是想吃,能只吃它屁股?”
齐眉委屈自己的时候不是没有,但这不包括委屈自己的胃。
不过说是这么说,江问舟还是拿了两颗蓝莓递到她嘴边。
齐眉眨眨眼,看田乐他们都没注意,便赶紧低头将蓝莓含了过来,然后冲他摆摆手,示意他赶快回去。
但他走了没多久,陈妍过来了,齐眉看到她,以为她要点喝的,便笑眯眯地问道:“陈医生要喝点什么?”
陈妍摇摇头,笑嘻嘻地在吧台凳坐下,托着腮看着田乐和佟林调酒。
“你不和他们玩桌游吗?”齐眉有些好奇。
“我玩不明白。”陈妍有些不好意思,“我不会玩这些,看了一下没看太懂,干脆就算了。”
原来是这样,齐眉笑着哦了声:“那就在这里坐会儿,聊聊天好了。”
正好有客人点了一杯莫斯科骡子,齐眉一边跟她说着话,一边伸手拿过一瓶伏特加。
看着她倒酒的动作,陈妍有些好奇:“你这样一个晚上都要不停地在调酒吗?”
“差不多吧,客人多,没办法。”齐眉开玩笑,“对员工来说不是什么好事,摇酒摇得手都断了,但对于老板来说,只有这样才能松口气,旺季都没客人的话,就离倒闭不远啦。”
“所以我是痛并快乐着。”她说完,将量好的伏特加倒进装满碎冰的高球杯里。
再加入姜汁啤酒和青柠汁,轻轻提拉混匀,最后加入青柠片和薄荷叶做装饰。
这样一杯莫斯科骡子就做好了,她按了一下铃,清脆的声音顿时在陈妍耳边响起。
看着酒被端走,她很惊讶:“这就好啦?这么简单?”
“鸡尾酒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齐眉一边洗杯子一边道,“入门简单,不然我也不会只学了几个月就敢想开店的事,但要精通可不容易,不然我也不用请乐乐和佟哥在这儿坐镇了,他们才是我们这儿的主调和副调,有些客人想喝我调的,只是给我这个老板面子罢了。”
“你们平时都要做什么呀?”陈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每天除了调酒,没别的事了?”
“当然有了,别的不说,单说每个月的酒单,那都要我们自己想的。”齐眉笑笑,“我们和奶茶店一样的啊,要有新品,才能给客人新鲜感,但是招牌经典也要维持水准,才会让客人愿意回头。”
“还要把控成本。”田乐笑嘻嘻道,“有一些原料涨价了,比如某款基酒,今年的售价比去年一瓶涨了差不多五十块,我们换不换品牌?换的话,能保证口感吗?不换的话,要涨价吗?”
其实说到最后,都是如何寻求平衡的问题。
陈妍听完点点头,说:“跟我们也挺像的,我们收了病人要用药,得考虑病人的家庭条件怎么样,这个药效果好,但比较贵,病人和家属能承担吗?不能的话有没有可替代的药?能的话,我们医院开得出来吗?住院住了半个多月,一看费用,卧槽!GRG计费超了!得去谈出院,会被病人和家属骂吗,我们都没好你们居然不给我治了?”
反正到最后就是,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只专注地干自己本来该做的事。
调酒师不能只调酒,医生不能只看病。
田乐闻言大发感慨:“这就是苦逼的人生啊!”
齐眉失笑,突然把一杯酒推到陈妍面前,陈妍一愣:“……诶?我没点酒啊?”
“请你喝的呀。”齐眉声音轻快,“虽然很辛苦,但我们可以用好吃的好喝的抚慰一下心灵,是不是?”
“这是今年为了荔枝季推出的新品哦,荔枝接骨木玛格丽特,味道很棒的,来这里的很多女客人都喜欢,你也尝尝。”
陈妍惊讶地哇了一声:“我这是……混上赠品啦?”
“聊得开心的客人都可能收到调酒师的掉落哦。”齐眉眨眨眼,笑眯眯道。
“不过我们一般是送shot,你可以理解为试喝,在四十毫升左右,每家店的shot容量可能不一样。”田乐帮着解释道。
陈妍听完看一下自己面前的大杯,开玩笑地问:“那我这杯是不是有友情成分?是正装的大杯诶。”
齐眉笑着点点头:“是呀,我纪叔叔住院的时候,多亏了你们照顾,请你喝杯酒而已,不算什么啦。”
这么说的话,她应该给其他人也送一杯。
说送就送,齐眉很快就调出了四杯和陈妍面前这杯一模一样的荔枝接骨木玛格丽特,按了一下铃。
江问舟他们在玩桌游,感觉像是在搞基建,一会儿建房子一会儿养羊,还得雇佣人来剪羊毛,说难不难,但就还挺琐碎。
刚开始没多久,他们就发现陈妍不见了,抬头找了一会儿,蔡朝率先发现:“她在吧台那边。”
江问舟之后便过一会儿往那边看一眼,见齐眉和她似乎聊得还不错,脸上笑盈盈的,这才放下心来。
秦一鸣在一旁留意到他的举动,不由得有些好笑。
但当着同事们的面,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把调侃和安慰的话咽回去,当做什么都没发现。
玩了一会儿,服务员忽然过来送酒,蔡朝疑惑地问他们谁点了酒,大家看向江问舟。
江问舟稍稍一想就明白了过来,问道:“你们眉姐让送过来的?”
服务员笑着应是,说了句“这是用新鲜荔枝汁和接骨木利口酒等调制的荔枝接骨木玛格丽特,请慢用”,就转身离开了。
江问舟失笑,回头对同事们说:“还有想喝的自己去点,不用客气,今晚我买单。”
“还得是我们老大啊!”蔡朝笑嘻嘻地应道,立刻表示,“我再要一份炸鸡,炸鸡就酒,越吃越有。”
“越吃越胖就有。”沈媛无语地白他一眼,然后说,“我要一份香草烤土豆。”
江问舟看他们说说笑笑,也有些忍俊不禁,低头抿一口酒,清甜的果香立刻迎面而来,这时节确实该有荔枝。
一口酒还没咽下去,就感觉自己的胳膊被拱了一下,扭头一看,好么,大白团子年年正在拱他。
“你怎么过来了?”他放下酒杯,伸手将它拉过来,揉揉它的脸,却见它的眼睛一直看向桌上的果盘。
顿时就明白过来,给它拿了一块火龙果,“就一块,水果糖分高,小狗不能多吃。”
说着还在它头顶揩一下手指。
年年吃完火龙果,歪头继续看着他,眼巴巴的,黑葡萄一样的眼睛闪动着可怜兮兮的光芒。
谁养的像谁,江问舟几乎是顷刻之间,便想起齐眉要什么东西或者对他提什么要求时的模样。
抿着唇,眉头皱着,看上去有些可怜似的,还要撒娇,拖着音调喊:“江问舟——哥——”
江问舟心里一顿,觉得拿这个白团子没办法,叹气吐槽道:“你怎么跟你妈一模一样?”
年年冲着他:“嗷呜——”叽里咕噜什么呢?再来一块!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二合一)谁是你老婆?不……
秦一鸣和陈妍他们在晚上十一点刚过的时候离开,当时店里正在放校长的经典老歌《说不出再见》。
“我最不忍看你,背向我转面,要走一刻请不必诸多眷恋……”[1]
陈妍开玩笑说:“我现在也舍不得说再见,妹妹跟我回去吧?”
齐眉立刻摇头:“不不不,我跟我哥回去就行,谢谢哦。”
大家一阵好笑,说陈妍是喝醉昏了头了,秦一鸣还意有所指地道:“听听你说的什么鬼话,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
以后?是明天酒醒以后,还是什么时候?
江问舟和齐眉看向他,他就冲他们嘿嘿一笑,把俩人直接就给笑得别扭起来。
送了他们出去,江问舟折返回店里,在吧台坐下,正好听到有客人点了一组特调彩虹shot,便好奇地想看看到底是什么。
一时也忘了催齐眉赶紧收工下班。
佟林先在一个杯子里倒进量出来的红石榴糖浆、伏特加和柠檬汁,加入冰块,轻搅混匀之后就推到一边,再拿出雪克壶,倒入白朗姆酒和橙汁,摇匀后缓缓倒入刚才的酒杯里,便看见上黄下红的分层效果。
接着还是雪克壶,倒入蓝橙力娇酒、伏特加和柠檬汁,摇匀后再缓缓倒入酒杯,就见红黄分层之上多了一层淡淡的蓝色。
那蓝色还丝丝缕缕的向下渗透,三种颜色在慢慢发生着融合,是一杯非常漂亮的分层酒。
这还没完,客人要的是彩虹shot,所以佟林接着将酒杯里的酒依次倒入shot杯里,刚好七个杯子,七种颜色。
“可以从自己喜欢的颜色开始喝。”佟林对客人道。
难怪叫彩虹shot,原来真有七个颜色,虽然没有绿色紫色,但每一杯的颜色确实都有差异。
“很有意思。”他扭头对齐眉笑道。
齐眉笑眯眯地点点头:“不过你今晚已经喝了三杯了,不可以再喝了哦。”
江问舟本来想应好,但这时金金凑了过来,往他身上贴,他就想起了年年,特别是它跟他要水果吃时看他的眼神。
他犹豫都没有犹豫一秒,就抱着金金看向她:“再要一杯吧,好事成双,是不是?”
“可是四不好听。”齐眉硬起心肠。
“那我喝五杯也行。”江问舟继续逗她。
俩人讨价还价,最后齐眉答应再给他调一杯酒精度数低的。
“说好是最后一杯了哦,你先答应我。”她拿着量酒器盯着他的眼睛道。
他有一双很亮的眼睛,乌黑的瞳孔像黑曜石一般闪耀,在夜晚酒吧迷离昏暗的光线里也照样熠熠生辉。
他弯起眼睛和她对视,应了声好,眼眸里有流光划过,攀上眼角,变成浓浓的笑意。
雪克壶里加入冰块,倒入加力安奴、白橙利口酒和鲜榨橙汁,然后是奶油,摇出来一杯跟橙汁颜色似乎没太大差异的酒。
推到江问舟面前时,他还忍不住问:“你……这加的喝了以后不会拉肚子吧?”
“当然不会了,害怕就还给我。”齐眉没好气地白他一眼,然后说,“Goldendream,金色梦幻,它叫这个名字。”
江问舟笑起来,连忙将酒杯端起来,凑到鼻尖闻了闻,“橙子的味道很明显。”
“毕竟加入的两种基酒里都有柑橘香调,还有橙汁。”齐眉弯下腰,将手肘撑在吧台上,手托着脸,笑吟吟道,“尝尝吧,你会惊讶的。”
江问舟看着她有些狡黠的神色,心里一突:“放了整蛊我的东西?”
“当然没有!这个配方可是收录在IBA酒单里的,你知道这是什么吗?”齐眉不高兴了,直起腰,气呼呼地怼他,“那是国际调酒师协会列出的经典鸡尾酒酒单!”
江问舟连忙向她道歉,齐眉哼了声,先是小声咕哝一句:“不识货的家伙。”
接着声音又大起来:“喝慢一点!”
醉了我就把你扔在马路边让别人捡回去!
田乐正让服务员将客人要的龙舌兰日出送过去,江问舟在这样喧闹的声音里低头抿了一口酒。
舌尖轻触酒液的瞬间,他感觉到了一种很熟悉的味道,但很快又被橙汁和奶油混合之后类似橘子奶糖的香甜覆盖,变得清新悠长。
他忍不住又喝了一口,这次吞咽得很慢,仔细的咂摸半天,总算想起来了,“怎么感觉……有点八角的味道?”
齐眉噗嗤一下笑出声来,问他:“惊讶吗?这是加力安奴的风味,综合了茴香和草本风味之后,就变成了这样,你如果单独品尝一点的话,应该还能喝出别的味道,茴香、肉桂、甘草,都有可能。”
她说完摇摇头:“但是我接受不了咯,少量用做基酒还可以,单独喝它,除非我疯了。”
江问舟失笑,低头又喝了一口。
一边感受着果汁、奶油和酒融合后甜美丝滑的细致余韵,一边听田乐和佟林吐槽齐眉:“你这个不识货的家伙,没品!”
齐眉嘟嘟囔囔地吐槽回去,没过多久,江问舟手里的酒便喝完了,大概是十一点半左右,他和齐眉一前一后地离开店里。
往路口走去取车的路上,齐眉笑眯眯地跟他闲聊:“你知道金色梦幻还有一个别称叫什么吗?”
江问舟伸手捉她的手腕,指尖沿着她的掌根滑到掌心,摩挲几下,随即钻进她的指缝,变成十指紧扣的模样。
齐眉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见身后没人,于是也没挣脱他的手,就让他这么牵着。
这做贼一样的感觉哦,江问舟不由得一阵好笑。
“叫什么?金色梦想?”他接上刚才的话题。
“……你要这么说的话,好像也可以诶。”齐眉晃了晃他的手,跟他说起这款酒的故事,“我听说啊,只是道听途说,没求证过的,说是上世纪六十年代,迈阿密有位叫雷蒙多阿尔瓦雷斯的调酒师,为了纪念他心中的女神好莱坞巨星琼克劳馥,创造了这款酒,那个时候很流行口感甜美、酒精度相对适中、颜色诱人的餐后酒,或者叫女士酒嘛,所以它也很受欢迎,据说啊,在情人节的时候,它是酒吧里的必点饮品,人们叫它初恋饮料,或者情侣饮料,有意思吧?”
“听起来确实是,我很喜欢这个味道,感觉没什么酒精。”江问舟笑着点点头,顺手帮她拉开车门。
齐眉一边矮身坐进车里,一边回答道:“因为没有加烈酒基酒嘛,加的是利口酒,酒精度数相对温和。”
江问舟没说什么,赶紧绕过车头坐进副驾。
然后突然伸手,一把握住方向盘。
齐眉一愣,扭头看向他:“……怎么了?”
她刚想问是不是安全带还没系好,就见他的脸突然在眼前放大,呼吸间的淡淡酒气扑了她一脸,她下意识屏住呼吸。
下一秒就是滚烫的吻落在唇上,空气里的酒精浓度瞬间暴涨。
齐眉的唇齿被他撬开,他灵活的舌尖在她口腔内肆意横扫,直到她胸腔里的氧气被压榨殆尽,才终于肯松口。
但也没有完全离开,唇瓣仍恋恋不舍地摩挲着她的面颊,听她张口呼吸时急促的喘息声,觉得格外悦耳。
齐眉觉得自己手脚都是软的,靠在他的怀里有些欲哭无泪:“……你发什么疯?”
江问舟不吭声,又亲了亲她的耳朵,把头枕在她的肩膀上,呼吸逐渐变得平稳。
似乎是很依恋她的模样,齐眉一时心软,忍不住一阵心软。
她抬手摸摸这人的脸,滚烫滚烫的,心里不由得一顿:“醉了?”
肩膀上的脑袋摆了两下。
“醉了的人都说自己没醉。”齐眉一本正经地逗他。
江问舟哼地笑了声,还是什么都没说。
就这么抱着腻歪了快十分钟,齐眉推了他一把,提醒他明天还要上班,江问舟这才有些不情愿地松开手。
回到家已经是十二点过后,快十二点半了,小区里静悄悄的,只有零零星星几扇窗户还有灯光透出来。
电梯里只有他们俩,江问舟便放心地靠在齐眉身上,搂着她的腰,低头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里,喃喃地叫她名字。
“西西,西西。”
齐眉嗯了声,问他:“怎么了嘛?”
他也不说话,就这么靠着她,哼地笑一声。
黏黏糊糊的,好像是在撒娇,齐眉觉得他这样很有意思,抬手去捏他的脸。
笑话他说:“我哥是赖皮鬼诶。”
江问舟啧了一下:“你是赖皮鬼的老婆,这样还高兴吗?”
齐眉一噎:“……谁是你老婆?不要脸。”
江问舟一听就又笑起来:“嗯,你不是我老婆,你是你嫂子。”
说完顿了顿,觉得有歧义,又补充:“我说的是我们家这边*。”
齐眉顿时大囧。
好家伙,都过了几个小时,不对,都是昨天的事了,他居然现在拿出来说!
“……讨厌!”她恼怒地推他一把,将毫无防备的江问舟推在电梯轿厢壁上。
听见嘭的一声,刚想扶他,就听见电梯响起叮的提示音,电梯门紧接着打开了。
齐眉立刻收回手,朝他哼了声:“你活该!”
“这不是你自己说过的话?”江问舟故作委屈,追在她身后出了电梯,话一句接一句,“你自己说就行,我说就不行?再说了,这话哪里错了,你不是你自己的嫂子?”
“西西,你不认我这个哥哥了,是不是?”
齐眉:“……”啊啊啊!这个人好烦!!!
她忍气吞声,顶着噪音,一直憋到开门进了屋。
钥匙和包都放下,这才扭身一推,将江问舟顶在门上,揪住他的衣领,凶巴巴地命令他:“你给我闭嘴!”
江问舟顿时忍俊不禁,低头含住她的嘴唇嘬了一下,才咬着她的上唇笑道:“这样才行。”
声音里的笑意难掩,齐眉既觉得耳朵一阵阵发热,又觉得尴尬,不过一时兴起乱说的话,他记那么清楚就算了,还拿来揶揄她!
想反驳吧,又被他亲得无暇他顾,最后只得放弃,有些认命地伸手搂住他脖颈。
她渐渐被从他口中渡过来染得微醺。
午夜时分,各种因素交杂在一起,会让气温越来越高,最后到达某一个临界点。
只要再往前一步,理智的弦就会彻底崩断。
而齐眉已经被他抱坐在玄关柜上,江问舟的衬衫也已经被她扯开了几颗扣子,吮吸声此起彼伏,酒精卷席舌尖,酝酿出一片缠绵悱恻到醉人的甜。
“咪呜——”
“嗷呜——”
猫狗的叫唤声突然响起,惊飞了正忘我的鸳鸯,旖旎的气氛瞬间便被扯开了一道缝隙,凉风倏地刮进去。
不管是江问舟还是齐眉,都突然清醒过来,动作一时僵住。
他们抱着彼此,有些尴尬地扭头一看,好么,一猫一狗正蹲在一旁看着他们。
金金坐在年年身前,仰着头,和年年一起,两双眼睛紧紧盯着他们,满眼都是认真和好奇的神色。
妈呀,这更尴尬了。
齐眉连忙松开江问舟的脖颈,推推他肩膀,低声道:“……起、起开……我要去洗澡了。”
江问舟有些不情愿,但也是实在没办法,只好低头蹭蹭她脖颈,叹口气,嘟囔一句:“养小孩哪里好了,一点都不好。”
齐眉有些忍俊不禁,伸手摸摸他的耳朵。
等她回房找好衣服进了浴室,关上门的时候,还听到他的声音从门缝溜进来:“你们两个坐好,过来梳毛。”
“不许跑!谁让你跑的……凑热闹你怎么跑这么快?”
“不许叫!你活该,谁让你不早点睡觉,非要凑热闹,你爸妈亲嘴就这么好看?”
“迟早把你们都打包送回爷爷奶奶家……”
一句接着一句,听起来怨气十足,不知道的还以为小猫小狗怎么他了呢。
齐眉在里面听着,边听边笑,抬头一看镜子,只看见自己面上的笑容灿烂至极。
她愣了一下,随即觉得眼睛有点点莫名的发酸。
最坏最难熬的时候早就过去了,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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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软的床垫被人体重量压得往下陷,齐眉放下手机回身,还没来得及出声,就直接被堵住了嘴。
热水澡似乎并没有冲淡江问舟身上的酒气,夹杂在薄荷牙膏的清凉味道里,丝丝缕缕,似有还无。
齐眉攀着他的肩膀,头往旁边微微一侧,他的吻便顺势落在她的脖颈上。
他听见她喉咙里响起一声吞咽声。
像是有火星落在白天被太阳晒得极致干燥的草堆里,呼啦啦烧起一片连绵大火,将夜空都烧得红了,火势却还在不断增长。
六月天里湿热的夜风一吹,热火漫天,爱欲疯狂滋长。
齐眉抱着江问舟的脖颈,拱起腰贴向他,听见他在自己耳边呢喃着低语:“西西,西西。”
她以为又是像之前那样,只是喊两声她的名字罢了。
但没想到她嗯地应了声之后,听到江问舟继续道:“我想你,西西,我好想你……”
声音闷闷的,仿佛藏着许多情绪。
他说完甚至叹了口气,叹得齐眉心头狠狠一颤,整个人都晃悠一下。
闷闷的钝痛在意料之中出现,齐眉抱住了怀里的头颅。
江问舟抬起头吻她的下巴,嘀咕着跟她说晚上喝的酒里,最喜欢最后那杯。
“初恋饮料,嗯,很适合我们,是不是?”
他们正是彼此的初恋,从青涩到成熟,从什么都不懂,到能互相体谅,他们一起走过的,是彼此迄今为止三分之二的岁月。
齐眉忽然间便觉得高兴。
她在他的岁月里出现了那么长那么长的时间呢!
“江问舟,你亲亲我,亲亲我。”她忽然出声道。
江问舟的呼吸顿了一拍,随即顺应她的要求,吻上她的唇。
这吻柔软又缠绵,齐眉被亲得很放松,像是晚上泡澡时,疲惫的身体缓缓沉入温水,所有的杂念随着暖热的水波逐渐浮起,从体内暂时剥离,一切与此刻的他们无关。
最后只剩下无声无息的交融。
这时才能感受到彼此身体的变化,充分而隐晦地同时占据对方的整个身体和灵魂。
她甚至有些觉得,自己像是一座门影憧憧的花园宅子,江问舟来了,那一道道门便次第打开,他长驱直入,看到最美好的风景。
江问舟握着她的小腿,在她的脚踝上亲了一下,看她的目光亮亮的,带着毫不遮掩的占有欲。
不过他好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盯着齐眉看了好一会儿,才问了一句:“可以吗?”
齐眉啧了声,有些不好意思,抬起另一边腿,一脚踢在他胸口上,小声地嗔怪道:“你要就快点,很晚了,明天不上班是不是?”
江问舟笑起来,眼尾皱成一道很温柔的弧线。
齐眉被他折叠了起来,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随即又被堵住。
卧室里的温度直到后半夜才降下来,所有声音都隐匿进黎明前最浓重的墨色里。
天亮没多久,城市的上空便开始出现飞机的影子。
“阿眉这几天没休息好吗?好像有黑眼圈哦。”交班的同事看着齐眉,半晌才关切地问了句。
齐眉闻言顿时一噎,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憋了一会儿才点点头嗯了声,扯谎道:“最近都……太忙了,嗯,旺季嘛,生意比较忙,我们那又是夜场……”
大家都知道她有副业,好几个同事还去店里玩过,所以她这么说倒也没引起同事的怀疑。
不仅毫不怀疑,还笑嘻嘻地恭维她:“齐老板生意兴隆哦。”
话音刚落,就听陈羽丹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齐眉抬头,看见她朝自己投过来的“我懂”的眼神,呼吸不由得一顿,随即脸上一片火辣。
她多少有些不自在,觉得好像被看透了。
好在陈羽丹也没想说什么,直到上一班的同事都走了,她才凑到齐眉跟前,笑嘻嘻地问道:“眉姐,我看你不止是店里生意是旺季吧?”
边说还边朝她眨眨眼。
齐眉装傻:“……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陈羽丹立刻大惊小怪:“不是吧?这恋爱谈起来会让人听不懂别人在说什么的?幸好我是没谈啊!”
说完还拍拍胸口松口气,一副庆幸模样。
齐眉:“……”
她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好悻悻闭嘴。
幸好这时有身体不适的旅客过来就诊,总算是将这件事给岔开了去。
来的旅客是一位很年轻的女孩子,捂着左边脸,眉头紧皱,齐眉看了就问:“牙疼吗?”
对方点点头,问她有没有止痛药卖。
齐眉让她过来,张大嘴巴给她看了一下,发现确实是牙龈红肿,细问也没有别的不舒服,这才给她开了止痛药。
扫码付钱的时候对方惊讶道:“才六毛啊?”
“是啊,才几片止痛药能贵得到哪里去。”齐眉失笑,将小票取下来,和装药的袋子一起递给她。
这位旅客离开后,又来了一对老年夫妻,说是老太太晕机,不舒服。
齐眉问了一下情况,说既然都已经下飞机了,头晕的症状休息之后自然会消失的,就不用吃晕机药了吧。
“药得起飞前半个小时吃才有用呢,阿姨您都下机了,也没必要吃了,坐下休息一会儿吧?”
她让陈羽丹帮忙给倒了杯水,让老两口在一旁坐着休息休息。
一时也没别的旅客过来,少不得聊聊天,说起来才知道老两口是来儿子和儿媳的,说是过年的时候两口子都忙,没回家,他们就等这会儿有空了才过来看看。
陈羽丹爱闲聊,便好奇地问:“您家小孩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他们是在这边做餐饮的,开了两家饭店,钱是能赚一点,但太辛苦啦。”
“开饭店的呀,开在哪儿啊?说不定我还去过呢。”
老人说是开在卫生学校附近,陈羽丹一愣,片刻后惊呼:“我靠!说不定我还真的去过,那是我母校呀!”
陈羽丹读的就是卫生学校的护理专业。
“是么,我们家店叫什么四季酒家,你去过吗?”老先生边说还边拿出手机,找照片给她看。
齐眉就听见陈羽丹在那儿连连惊呼:“哦!这家啊,去过去过,以前我们宿舍聚餐会去的,你们家的东北菜都很大份,那个锅包肉和炸蘑菇超级好吃!”
说完又啧啧感慨:“都已经是老字号了,我们也是师姐推荐去的呢。”
老人家闻言就笑起来,满脸都是骄傲,竖起两根手指,比了个耶似的,道:“他们都已经在容城打拼二十年啦,我大孙子两三岁的时候他们就过来了,没办法,我们那儿工资实在是低,加上老亲家生病,做手术什么的都要钱,家里都快掏空了,还要养孩子,没办法,只能出来了,嗐,人都是被逼的。”
“现在就好啦,好日子在后头呢。”陈羽丹笑嘻嘻地应道。
大概是因为这点出乎意料的缘分,老两口和陈羽丹她们聊得很好,末了还明里暗里地打听陈羽丹有没有对象。
陈羽丹也大方,笑嘻嘻地道:“没呢,我爸妈熟人给我介绍的那个我觉得不合适,就没在一起。”
她对那位前相亲对象意见非常大,才提了一句就忍不住打开话匣子吐槽对方,不过也是就事论事,没说事后她家里人是什么态度。
这天一聊起来,什么头晕都好了,没多久老两口就要走,走之前还跟陈羽丹加了微信,说下次路过就来看看她,又说回头让儿子给她们送老家的特产。
陈羽丹其实也没太当回事,但见老太太热情,也就加了。
用她的话说就是:“这年头谁联系人列表里没几个萍水相逢的人啊,前面都聊得这么开心,这会不答应又有点不太愉快的样子,无所谓,大不了躺列呗,我列表位置多的是。”
齐眉被她的说法搞得好笑不已,冲她竖竖大拇指。
陈羽丹眼睛一转,趁着没人,凑过来问她:“姐,我请你喝咖啡,你给我讲讲你和前男友复合的事呗。”
“……不是说过了么?”齐眉有些不自在,挠挠脸,往另一边侧了侧身,“就那样啊,发现彼此都还有感情,就又在一起了呗。”
“那你们以前是怎么在一起的?”陈羽丹十分好奇,连连追问。
齐眉感觉她是拿自己和江问舟的事当活的小说来看,有些哭笑不得:“……日久生情吧,我们很早就认识了的。”
她挑了一些能说的告诉她,讲了快有二十分钟,才终于迎来下一位身体不适的旅客。
齐眉心里忍不住大松一口气,头一回觉得工作如此可爱。
江问舟周一是一整天的门诊,中午一直忙到十二点五十分才从门诊回来,吃完饭回到办公室已经快一点半了。
刚坐下准备给齐眉发信息,就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呵斥:“他是疯了吗?!”
声音是宋主任发出的。
办公室里的同事们顿时面面相觑,蔡朝还奇怪地压低声音问:“老宋怎么啦,让你们组谁给气的?”
边说边冲宋主任他们组的同事抬抬下巴,努努嘴。
同事眉头一皱,摇摇头:“没有吧,早上不还好好的么?什么事都没发生。”
“那他这是怎么了?”沈媛纳闷道,“宋主任脾气这么好,一年都见不到他发一次火,怎么现在这么凶?”
“可能是遇到什么事了?”江问舟随口接了一句,低头给齐眉发信息,问她药吃了没有。
吃了一个多星期的药,齐眉的咳嗽确实好得七七八八了,这几天晚上睡觉,他没再听她半夜咳过。
于是他有点想让齐眉吃一段时间的汤药调养一下身体,但又觉得齐眉未必会肯,毕竟苦东西没几个人爱,茶和咖啡除外。
还得想个办法劝劝……
刚想到这里,宋主任就进来了,脸色臭得很,走近桌边,把手机往桌上一扔,端起保温杯,刚拧开盖子,就又重重放了回去。
吐槽道:“你们说现在的小孩都怎么想的?以前我们穷得要命,想读书想疯了,做梦都怕梦见自己没书读,现在的小孩倒好,让他读书跟要他的命一样。”
大家一听这话音就懂了,不关他们事。
有人就问:“骂孩子呐?你儿子不是说要考博么,又不想考了?”
“不是他,他肯定要考的。”宋主任再次拧开保温杯的杯盖,这回喝到水了,喝完才继续道,“是我弟弟的孩子,臭小子今年就要高三了,突然跟家里说,学不进去,不想读了,想出来做工。”
“真是疯了。”宋主任越说越气,“他不知道参加了个什么创业夏令营,跟同学一起去夜市摆摊卖鸡尾酒,赚了点零花钱,还把一个什么视频账号做了起来,有个几万粉丝,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要当大网红了,马上就财富自由了,还上什么学啊!”
“真是给我气死了,网红又怎么样,网红就不用文化了吗?谁特么愿意喜欢一个高中毕业证都没有的大草包?!”
宋主任越说越气,直接就拍桌子了。
大家连连劝他消消气,出主意说:“这不正好暑假么,他不不读书了想干什么,找个做这个的地方让他去实习实习,最好是辛苦的那种,让他被现实毒打一通就知道痛了。”
网红也没这么好做的,这世上哪个行业都一样,想做到中上水平,都要付出很多努力。
“光骂有什么用啊,你骂他,他还当你老古板,out啦,不懂年轻人,你就让他去碰壁呗,停学几个月,出去撞撞南墙就知道还是读书舒服了。”
“要是这几个月他就真的能做成大网红,那就是他确实是天选之子,你们就别挡着他的路了,等以后哪天他想明白了再重新读吧,不如看紧他别被人带去吃喝嫖赌了。”
江问舟越听越忍不住皱眉。
晚上回了家,睡前跟齐眉视频,说起这件事还忍不住感慨,说现在的小孩真是不好管教,以后我们家小孩这样可怎么办啊,云云。
齐眉满脸无语:“你这也想得太远了吧?”
话音刚落,卫生间的门就开了,陈羽丹从里面出来,听到她和江问舟的对话,便笑嘻嘻地问:“眉姐是在跟姐夫视频吗?”
齐眉:“……”
倒是江问舟忍不住笑了声,语气轻快地问:“是你上次陪她一起去租房子的那位同事?”
齐眉无奈地嗯了声,心里忍不住吐槽,真是给这人爽到了!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二合一)这世上没有一个……
齐眉这次的中药吃到周五,因为周六要上班,她干脆还是周五去复诊。
还是约了下午的号,齐眉早上起床的时候,江问舟已经不在家,正常工作日嘛。
临走前他把金金和年年放进了房里,所以她醒的时候,金金正在床上坐着,和地上的年年四目相对,你打我一下,我拱你一嘴,玩得不亦乐乎。
金金的屁股底下还坐着一本相册。
就是前几天他们在店里提起过的,放有她冯程程同款艺术照的那本相册。
也是她和任清葭一起看过,并且在讨论照片时,因为没有关紧门,被江问舟听了墙角,才有了后来一些波折的相册。
但也是因为这样,他们才终于得以复合。
“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倚。”齐眉想到这些事,嘟囔着念了一句,拍拍金金的屁股,“起来,把相册还给我。”
接着问它:“你上厕所擦干净屁股没有?”
金金扭头,冲着她咪呜一声,也不知道是在回答她哪个问题。
齐眉盘着腿坐在床边,和它们玩了一会儿,后来还干脆给孙茂芸拨了个视频电话。
孙茂芸这会儿正好刚买菜回来,接到她电话就笑眯眯地问:“今天要不要回家吃饭?”
“不回啦,周日再回吧,我今天得去复诊呢。”齐眉有些苦恼地应道,“我觉得我都好了,舟哥非让我继续吃药。”
这事孙茂芸是知道的,江问舟跟她说过,让她也一起劝劝齐眉。
闻言她立刻道:“那也是为了你身体着想嘛,身体调养好了才能活得久,知道吧?”
齐眉:“……”真是好清新的劝说理由!
孙茂芸又继续:“你现在是二十八岁啦,不是十八岁,身体已经不那么抗造了,就是要养生,知道吗?”
“哪有!”齐眉立刻抗议,“还有十天才到我二十八岁生日啦!”
“没差什么了,反正是这个意思。”孙茂芸摆摆手,“二十七岁也没十八岁抗造啊,对吧?”
反正说来说去就是要养生啦,齐眉蔫蔫地应了声:“知道啦!”
孙茂芸笑话了她两句,见金金凑过来看镜头,就说:“金金今天也在你那儿啊?”
齐眉心里一紧,磕巴了一下才啊了声:“……我哥、今天他值班嘛,没空管金金,就送过来给我……给我玩了,嘿嘿。”
笑声听起来多少有些心虚,但好在孙茂芸也没多想,只嘱咐她一定不要偷懒,好好吃药。
齐眉这回老实应好,在心里松了口气。
结束和干妈的视频,齐眉给江问舟发信息,说中午会给他送饭,让他别点外卖。
发完信息就起床洗漱吃早饭,然后招呼年年:“你要一起去超市吗?”
外面太热了,金金是肯定不愿意出去的,但她不确定爱凑热闹的年年想不想。
但年年只回头看了她一眼就没动静了,继续躺在蓝雪花的花架下方,还翻了个身露出肚皮来。
于是齐眉独自下楼,去了小区附近的超市,买好菜回来,已经是上午十点半。
天气热,重口味的东西很难吃得下去,齐眉索性做了鸡丝凉面,还有一份芥末虾仁,再烫了一份生菜,汤是江问舟爱喝的瘦肉水。
吃完午饭,看着年年和金金也开始吃了,这才提着打包好的餐盒,出门往医院走,和上次一样,在路上买了些点心,这次买的是咸口点心,主要是司康和香葱桃酥,另外给江问舟带了杯自己做的冷泡咖啡。
因为提前收到消息,所以在临近中午时,江问舟婉拒了蔡朝他们帮自己点外卖的邀请。
说是家里人会送饭过来,大家便猜要么是他爸妈,要么是他妹妹,陈妍还说:“真好,我也想有一个这样的妹妹。”
秦一鸣在旁边突然莫名其妙地说了句:“蔡朝你努力一下。”
陈妍一愣,疑惑地看向他:“啊?鸣哥你说啥?”
“……没什么,你听错了。”秦一鸣笑笑,看一眼蔡朝,见他神色有些僵硬,就抿了抿唇。
齐眉是十二点的时候准时到的医院,但她觉得江问舟应该不能准时下门诊,所以先摸去了心外科门诊。
从第一间诊室开始注意看出诊医生的名字,一直看到诊室五,才看到江问舟的名字,正好有人开门出来,紧接着屏幕上出现了下一个就诊病人的名字。
看来确实是还没下班,齐眉松了口气,左右看看,找了个没人的位置坐下。
她将东西放在腿上,用胳膊拢着,开始看手机。
前几天他们讨论下个季度的主推新品特调,田乐说想做茶酒,于是他们每天都在讨论茶酒的风味怎么才能平衡。
高丹宁茶和烈酒放到一起会让苦涩加倍,这时候要想办法中和这种苦涩,是加糖浆,还是遵循“要想甜加点盐”的做法给点盐溶液?
如果茶和酒碰撞到一起口感太闷、太单薄,或者太尖锐,该怎么调整?
什么茶和什么酒比较配?是将茶叶泡进酒里得到“茶酒”作为基酒,还是在调制过程中勾兑基酒和茶汤?
别看只是“茶酒”两个简简单单的字组合到一起,真的要做出来能入口的成品,也得经过多次试验。
不过最近她在吃药,品尝环节是用不上她了,顶多在手背上放一点,抿一下,粗粗尝尝,具体把控风味还得靠田乐和佟林。
他们在群里讨论热烈,一个说想试试伯爵红茶和杏子白兰地的搭配,另一个说已经用明前龙井泡了金酒,晚上就试试用来做马天尼看是什么味道,搞得齐眉还挺期待,真想马上就到晚上。
“你好,请问你几号啊?”耳边突然响起这么一句提问。
齐眉一愣,一面想着应该不是跟我说话,一面抬头往声源望去。
只见江问舟的诊室门口,站着一位年轻的女医生,工牌是白色的,说明身份是学生。
她正看着齐眉,认真又温和地问:“你是哪位医生的病人呀,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你还没看上吗?”
齐眉这时才发现,刚开始还有不少人在等候的走廊上已经不剩几个人了,显得相当安静,而时间也已经来到了十二点四十。
难怪人家会这么问,齐眉连忙摇摇头,笑道:“我不是病人,我来等人的。”
话音刚落,江问舟就出现了,大概是听到她的声音,或者觉得奇怪,正一边擦手一边往门外探头。
“舟哥。”齐眉立刻叫他,笑嘻嘻地问,“你可以撤没有啊?”
一瞬间好像回到从前,她下班以后去等他一起吃饭,眼巴巴的,下一句就会是,我都快要饿死啦!
“吃饭没有?”江问舟点点头,笑着问道。
齐眉也点点头:“我吃了才来的。”
江问舟看到她怀里和旁边的椅子上都放着东西,不由得叹气:“怎么拿这么多?”
“一点点,不多。”齐眉笑眯眯地摇摇头,催他,“你快点,不然汤要凉了。”
江问舟忙扭头跟学生交代:“王同学,麻烦你锁一下门,再把钥匙拿到门诊的护理办公室,辛苦了。”
刚才问齐眉是不是病人的那位女医生,这时总算从惊讶中回过神,连忙应好。
齐眉把手机收起来,将东西递给伸手过来的江问舟,把包挂上肩膀,这才起身跟着他一起往住院部走。
“今天病人很多吗?”
“一般,我觉得还可以,你看都还没到一点,是不是?”
齐眉一噎:“……你要非得这么说的话,那也确实是。”
可是……中午下班时间明明是十二点整啊喂!
江问舟被她这种想吐槽又非得忍着的纠结表情逗乐,一时忍俊不禁,干脆把东西都换到一边手,腾出手来揉揉她的后脑勺。
齐眉也不嫌弃他会把自己头发摸毛躁了,眨眨眼道:“我上午跟干妈视频了,跟她说金金是因为你今天要值班,没人照顾,所以送去我那儿玩的。”
好家伙,串供来了是吧?
江问舟有些哭笑不得:“知道了,我明天带它们回去吃饭,也这么说。”
齐眉一听就有些紧张:“……啊、你……你要回去吃饭啊?不、不等我后天下班一起回去吗?”
好害怕,万一他自己回去突然穿帮了怎么办?
齐眉想到这个最坏的结果,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江问舟差点笑出声,抿着唇忍了一会儿才把这种冲动咽回去。
“……放心,不会有事的,反倒是你,总是紧张兮兮的,才更容易被看穿。”
齐眉抿抿唇:“……做坏事哪有不心虚的?”
“那我直接跟爸妈说清楚算了,一了百了?”江问舟半是玩笑半是试探地道。
齐眉立马摇头:“不不不,再、再等等……再等等……”
她侧脸仰头看向江问舟,眼睛里的神色有些类似央求。
这双明亮的眼眸后面藏着一个小心翼翼又忧心忡忡的,胆小的小姑娘。
江问舟一瞬心软,又拍拍她的头,笑道:“不会的,放心吧,我们跟爸妈玩捉迷藏,看看他们什么时候会发现,怎么样?”
这种哄小孩的语气……齐眉扁扁嘴,嘟囔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江问舟笑笑,见周围人渐渐多起来了,立刻停下话题不再继续。
回到住院部大概是中午一点,江问舟把点心交给秦一鸣,再把饭菜拿到休息室,然后问齐眉:“你在这儿跟大家聊聊天,还是去老师那边跟老师聊聊天?”
齐眉看着他眨眨眼,他就解释:“我去查个房。”
“那你去吧,我在这儿跟陈医生他们聊聊天。”齐眉立刻答应道。
江问舟拍拍她后脑勺,还嘱咐了她一句别乱跑,这才匆匆出门去查房。
他一走,宋主任就调侃说:“这个小江,怎么管妹妹跟当爹似的。”
其他人听到都笑起来,说什么:“哎呀,长兄如父嘛,不要大惊小怪啦。”
齐眉听得脸上一热,又听陈妍开玩笑说:“可是我比较羡慕我们老大诶,有这么好的妹妹,长得漂亮,又会做好吃的,还这么贴心。”
她说完甚至还吸溜了一下:“真是让我羡慕坏了。”
齐眉脸上顿时更加滚烫,一阵火烧似的,幸好她口罩还没摘,不用红屁股示人。
应了两句客气话,大家的话题又朝别处发散,聊着聊着就说到了现在网络平台的消息推荐让人形成信息茧房的事,虽然齐眉也不知道大家的话怎么会到这里的,但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我感觉我手机好像真的监听我了。”陈妍道,“上个周末我们不是去妹妹店里喝酒了吗,这几天我就老是刷到跟调酒之类有关的消息,点进去看了几条笔记之后,完啦,推荐得更多了。”
这下大家的注意力立刻又变成:“啊?妹妹开的店是酒吧吗?你们上周说的组内聚餐就是去喝酒吗?早说啊,早说我也去,我可以是你们组的!”
还有人好奇齐眉的店在哪儿,问她那儿有没有无酒精饮料,齐眉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打广告的机会,立刻点点头。
“有的,有的,我们除了酒精和无酒精饮料,还有小吃,我们白天是咖啡店,所以如果你晚上想喝咖啡,我们也可以做的哦。”
那真是很贴心了,大家忍俊不禁,说大晚上的还喝咖啡,那得是多想不开。
江问舟查完房回来,已经差不多中午一点半,总算能吃上午饭了。
他站在门口冲齐眉喊了声:“西西,走了,去吃饭。”
齐眉回头诶了声,起身欢快地跟在他后面往休息室走。
“和大家聊得很高兴?”江问舟想到刚才看到的热闹场面,笑着问道。
齐眉点点头,眼睛弯起来,凑近他低声道:“大家都叫我妹妹,你说要是以后……啊?”
以后要是知道了他们的真实关系,那可怎么办啊!
江问舟嘴角一抽,伸手捏了一把她的脸,没好气道:“没关系,弟妹也是妹。”
齐眉:“……”一时也不知道谁更亏,他这岂不是要变成所有人的小师弟?
—————
齐眉下午三点半左右从一附院出来。
这次复诊因为是抱着调养的目的,而她又真的不爱喝汤药,所以为了让她能坚持下去,厉医生给她把药从汤剂换成了膏方。
“这种就贵一点了,因为熬制起来比较麻烦,可以接受的话,我给你开一瓶先吃吃看?”
齐眉只关心一点:“这膏方……它苦吗?”
厉医生笑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肯定没有汤剂那么苦。”
“那就好。”齐眉忍不住松口气,说可以试试,又问,“要是吃了上火或者拉肚子了怎么办?”
“所以我只给你开一瓶,大概是一周的量,吃完再过来看看,要是觉得吃了不舒服,我们再调一下方子。”
又因为膏方得排队现熬,所以齐眉的最快都要明*天才能拿到,所以缴费交完处方后,她就从医院出来了。
出来就直奔店里,到的时候还不到下午五点,任清葭正靠在吧台边上,端着保温杯正在喝水。
齐眉笑着同她打招呼,任清葭应了一声,问道:“今天怎么过来得这么早?”
“下午去复诊,出来都差不多四点了,干脆早点过来。”齐眉笑着应道。
任清葭随口就问:“去哪儿复诊啊?”
“容医大一附院,舟哥他们单位。”齐眉一面应,一面往更衣室走。
听到她提江问舟,任清葭的目光顿时不由得微微一闪,想到前两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店里的小丁偷偷问她的话。
“姐,咱们眉姐和那个……就是说是她哥的,其实是不是一对来的?”
她当时下意识地立刻否认:“当然不是,怎么可能,他们俩可是兄妹。”
小丁愣了一下:“……亲兄妹?”
“那倒不是……”她应完心里忽然一突,忙问,“你怎么突然这么说,发现什么了?”
接着就听对方说起上次江问舟和齐眉陪郭教授和爱人到店里小坐,傍晚时他们送客出去,回来的时候手牵着手,看上去十分亲昵。
“就是那种……”小丁两只手掌一边包着另一边的握到一起,满脸神秘兮兮地吃瓜的兴奋,“这样拉着手诶,亲兄妹都不会这么牵的吧?又不是牵着小朋友。”
不是亲兄妹就更不可能了,不得避嫌吗?除非是男女朋友。
任清葭觉得当时自己的头像被敲了一下,有点懵,随后太阳穴也一阵突突猛跳。
反应过来后,她盯着小丁的眼睛,认真地道:“没有的事,你看错了。”
就差问他,记住了吗,你看错了。
小丁也不傻,听到她用强调的语气跟自己说这句话,立刻便点点头:“想想还真是,我是从门口看出去看到的,那个角度,加上被门挡了一下,还真很有可能。”
但那又怎么样,任清葭知道小丁一定是看到了,而且九成可能没看错:)
所以这事吧……
齐眉进了更衣室,把包放下,拿着围裙出来,刚想问任清葭晚上要不要在这儿一起吃饭,就见她先冲自己勾了一下手指。
“走,上楼,咱们对一下第二季度的账。”任清葭道,顺手将保温杯盖好放下。
齐眉一愣:“啊?第二季度的账……二季度不是还有几天才结束么?”
而且不应该是下个月才对账?
任清葭笑眯眯地说:“先看看嘛,省得到时候折腾太久,反正你也没什么事。”
“那……也行吧。”齐眉没想太多,跟着她就上楼了。
可是上了楼进了休息室,任清葭只给她拿了一瓶苏打水,让她晾一会儿再喝,却并没有拿出什么文件之类的东西,甚至连平板都没开。
齐眉觉得不对劲,问她:“不是说要……对账?”
“是要对账,但不是对店里的账。”任清葭在沙发另一头坐下,鞋子脱了,伸脚轻踹她一下,“我是要跟你算账。”
齐眉眨眨眼,满脸疑惑和不解:“……啊?”
“……你还装傻!”见她一脸茫然,任清葭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坐起身扑向她,“我问你,你和你哥……就是江医生,你们俩到底什么关系?”
齐眉呼吸一顿,心猛地往上一提,下意识往后一仰,靠在沙发上,胳膊环了起来。
“……他是我哥啊,你不是知道么。”
“你骗人!”任清葭伸手要捏她的脸,气呼呼道,“枉我当你是好姐妹,什么都跟你说,你居然瞒着我这么大的秘密!”
齐眉心里怦怦直跳,任清葭先是提江问舟,追问他们的关系,又说她有秘密瞒着她,齐眉很难不往最重要的那件事上想。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否认:“没有啊,我没有瞒你……”
“你这个大骗子!”任清葭打断她的狡辩,“人家小丁都看到你们手牵手了,哦哟,你俩要是没点什么,干嘛那样啊,难道真像歌里唱的,牵牵手就像旅游?喂喂,人家亲兄妹都不会这样牵手呢。”
齐眉:“……”草,是一种植物:)
真是万万没想到,就那么一个小动作,而且她明明立刻就把江问舟的手甩开了,居然还是被看见了,真是没天理。
齐眉十分尴尬,目光游移躲闪,根本不敢看任清葭。
她浑身僵硬,冷汗直冒,同时又左右为难,不知道该不该跟任清葭说实话。
任清葭见她这么为难,哼了声道:“不说就不说,我迟早都会知道的。”
他俩难道还能憋一辈子?就算齐眉能,难道江问舟也能?
任清葭不信,感情到了一定程度,就算他们什么都不说,眼神和肢体动作也会替他们将他们的关系昭告天下。
齐眉一听这话,浑身顿时又是一僵,不得不承认,任清葭说的确实很有道理。
她和江问舟不可能、也没办法一直维持现状,那样的话,对谁都不公平。
那要不就……
她咬着嘴唇,抬头看一眼任清葭,犹豫着道:“那、我告诉你,你别跟别人说,阳哥也不许说……”
“成交!”任清葭不等她把话说完,一口答应,搂着她的肩膀跟她拍胸口保证,“我这个人别的优点可能没有,但口风紧一定是其中之一,出你口,进我耳,最后就烂我肚子里,我保证。”
齐眉努努嘴:“……你最好是。”
其实秘密只有烂在自己肚子里才是最安全的。
所以她也只告诉任清葭,她和江问舟曾经在一起,毕业时分开,最近又复合,至于为什么分开,当然是因为江问舟想跟家里坦白,但她不想,意见没办法统一,所以最后干脆分了。
任清葭听了直挠头:“虽然我能理解这种时候争吵起来很伤感情,但是因为这就分手……普通情侣我觉得很可能,可是你们……”
怎么感觉这理由听起来有点扯呢?
任清葭啧了声,问道:“我能问问你为什么不想跟家里说吗?你们谈到最后,要结婚,要长久在一起,肯定要告诉家里的吧?”
总不能一辈子都当秘密情人吧?这特么谁受得了。
“当时哪想得这么远。”齐眉苦笑,“还以为时间有很多,以后就会迎刃而解,结果时间过得那么快……”
她顿了顿,实话实说:“我不是不想讲,是不敢讲,我怕干爸干妈接受不了。”
“清葭姐,你知道的,我从小就没了爸爸妈妈,我把干爸干妈当成亲爸妈的,他们也是把我当成亲女儿,所以我很怕他们知道我和舟哥在一起以后,会觉得我们是……”
她停在这里,喉咙一阵阵发紧,接连吞咽了好几下,才终于润好了喉咙,说出那个她一直以来避之唯恐不及,但又没办法真的不当回事的词。
“乱/伦。”
“我最怕的就是这个。”她抬眼看向任清葭,“我怕他们会觉得我毁了江问舟,会觉得我是忘恩负义、贪心不足,会觉得我是要毁了这个家。”
比起这些,“情爱算什么呢?再好的感情,也许日后都会消失,他爱我的时候,可以和我一起对抗父母,对抗全世界的流言蜚语,但是如果……最坏的结果真的出现,他和干爸干妈的关系真的出现无法弥补的裂痕,他以后会不会怪我?都是为了我,才会变成这样……”
这也是齐眉不敢赌的原因之一,她当然爱江问舟,但是,“他说归根结底是我不信任他,这点我承认,我确实没有百分百信任他,不仅是他,我连我自己……这世上没有一个能让我百分百信任的人,永远不会有。”
这不是这个人好不好的问题,是她的本性如此。
她似乎天生就缺乏安全感,对周围的人和事有种与生俱来的警惕。
任清葭静静地看着她,听着她说的每一句话,一开始那种想看热闹想听故事的心情慢慢淡去,最后只剩下心疼。
她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一只躲在角落里的小刺猬,虽然被人带了回家好好养着,疼它爱它,让它愿意露出肚皮来了,可一旦有点风吹草动,它还是按照本能蜷缩起来,张开浑身的刺,同时又瑟瑟发抖。
“你怎么和西西才见了一两次就那么投缘,能玩到一起去?”陆阳曾经好奇的这样问过她。
她当时说:“不知道啊,可能是眼缘或者气场吧,有的人就是合得来嘛,缘分。”
现在她终于知道是为什么了。
从本质上来说,她和齐眉是一样的人,看似拥有了很多东西,但只有自己才知道自己是从一无所有过来的,所以特别珍惜现在的一切,生怕丢失了一点。
任清葭伸手揽住齐眉的肩膀,将她搂进怀里,拍拍她的背。
“你没有做错,西西,你只是及时止损了。”
齐眉靠在她的怀里,抱着膝盖,平静地嗯了声:“所以我没有后悔过啊。”
她有点后悔的,是当时没有跟江问舟讲那件事,不然……
不过她也不知道讲了又能怎么样。
好在都过去了,她想,现在都好了,就不要再去想。
“我跟你讲一个我的秘密吧。”任清葭笑道,说就当是交换了。
齐眉侧头看着她,目光好奇:“是什么?你说,我嘴巴也很紧的。”
“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确定我可以嫁给陆阳的吗?”任清葭问道。
这个还真是不知道,齐眉和她认识的时候,她就已经和陆阳感情很好了。
她摇摇头,任清葭就说:“是突然有一天,我问了自己一个问题,如果有一天陆阳投资生意失败了,变得一无所有,我还愿不愿意和他过下去?”
“我想我愿意,我可以陪他继续吃苦的。”任清葭声音慢悠悠的,继续道,“我接着又问自己,如果陆阳出轨了,在外面养了一个小的,但他没有说离婚,我会主动提离吗?要是最后他回归家庭,我还接受他吗?如果一直都这样,他也不回来,我还继续保持已有的生活条件,我能接受吗?这个问题我想了整整半个月。”
她冲齐眉翻手掌,最后有些无奈地道:“然后发现,我可以,只要他不开口说离婚,我就会一直当他的老婆。”
那个时候她就知道,她只能嫁给陆阳了。
齐眉听得十分震惊,她还是第一次从任清葭嘴里听到这样的话,实在是和她一贯以来树立的坚韧独立形象很不搭嘎。
“……原来你也是个恋爱脑吗?”她想了半天,憋出来这样一句。
随即又忿忿:“那你之前还笑话我!”
任清葭哈哈大笑,笑完了才说:“我倒觉得不是恋爱脑,我想过的,为什么我能接受陆阳这样?不只是因为爱,更因为他能给我一个家,其实我特别特别希望有自己的家,不是只有一间房子那种家,得有人。”
她从出生就开始寻找,长途跋涉许多年,才在陆阳这里看到了希望,所以会为了这个“家”,去接受可能出现的不愉快。
“而且这不是假设么,又不是真的。”她耸耸肩,“说不定真的到了那天,我又不愿意忍了呢?人都是会长大的啦,以后想法会变的,只是当下的我觉得可以忍受这种处境,所以坚定了嫁给他的信心而已。”
人和人之间的感情不就是这样?你觉得好奇怪啊,为什么可以这样,但当事人却觉得理所当然。
齐眉叹口气,点点头。
任清葭又问她:“那你们现在……你们是怎么复合的?”
齐眉顿了顿,尴尴尬尬地说起最近发生的事,说着说着就生气了:“他居然敢去相亲啊!气死我了,怎么这样啊他!”
简直不能原谅!!!
任清葭越听越想笑,揉着她的脸说:“你是什么品种的州官啊,好独裁,是只有你哥才有福气消受了。”
俩人这一聊,就聊到了天黑,从楼上下去之前,齐眉还再三叮嘱:“不许跟别人说啊,再想说都要忍着,忍到我和舟哥穿帮那天,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任清葭长叹,“真是服了你们这对老6,不知道逃避得越久,以后大人知道了,就越生气吗?真是的……”
齐眉捂住耳朵,就当没听见。
但也许是受到这事的影响,她当天晚上不到十一点就在店里坐不住了,跟田乐和佟林说了声家里有事,就着急忙慌地离开。
出了店门又直奔一附院,到了住院部楼下,才给江问舟打电话,问他现在有没有空。
江问舟倒是有空,但畏惧夜班之神,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她有什么事。
齐眉听懂他的潜台词,干脆道:“我在你们住院部楼下,你下来一下,拿点东西。”
江问舟一愣:“……宵夜?”
“嗯,是……”齐眉顿了顿,催他,“快点下来。”
江问舟挂了电话,笑着跟搭班的秦一鸣吐槽一句,说她也真是不嫌跑得累,接着便利索地走了。
秦一鸣:“……”不要以为我听不出来你是在炫耀:)
江问舟很快就到了楼下,在住院大楼外面背光的阴影处,看见提着袋子看自己脚尖的齐眉,走近之后刚喊了声西西,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又过来了,就被回过神的齐眉一把抱住了脖颈。
他一愣,连忙扶住她的背,问道:“怎么了?是不是碰到什么事了?”
“…没事,就是想你了。”齐眉摇摇头,声音嗡嗡地应道。
江问舟啧的笑了一下,先是说:“是么,想我了啊?”
不等齐眉回答,他就捏着她的耳朵正色道:“我还不知道你?肯定是遇到什么事了,快老实说,不然打你屁股。”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二合一)是不是第一次有……
住院部门口往左拐,和连廊连接处有一块被柱子遮挡住大部分灯光的地方,光线十分昏暗。
齐眉现在这样的光线里,仰起头,定定地望了半晌江问舟,接着突然嘿嘿傻笑了两声。
江问舟都被她笑傻了,愣愣地看着她,一时也想不起刚还让她老实交代是不是遇到什么事。
他有多久没见她这样笑过了呢?那样无忧无虑,毫无负担地笑容里透着傻气和娇憨,饱满的眼睛弯起来,看上去甜滋滋的。
“……到底怎么了?”他忍不住抬手摸摸她的脸,逗她,“捡金子了?”
出声了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多柔软,还有难以掩藏的笑意。
齐眉看着他,摇摇头:“就是想你了,爱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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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江问舟笑笑,没有说自己现在最怕的就是她像以前那样,把事情藏得严严实实的自己消化,“所以是遇到了什么事,让你这么想我?”
想到大晚上都快半夜了,还火急火燎地跑来找他,这不像她的风格。
齐眉似乎终于回过神来,咬着嘴唇有些不好意思,嗫嚅了一下,才说:“跟清葭姐聊天了。”
江问舟嗯了声,伸手帮她理了一下耳边有些凌乱的碎发,随口问道:“然后呢?”
“她知道我们的事了。”齐眉继续道。
“好……嗯?”江问舟刚应了一声,就猛然反应过来,“你说什么?知道我们的事,是什么意思,是我想的那样?”
齐眉点点头头,咬着嘴唇,神色认真:“就是那样,老师和师母去店里那天,我们送他们出去的时候,你手多的样子被店里的白班员工看到了,人家问清葭姐我们是什么关系,清葭姐就知道了,但是她今天才问我。”
她说完还是忍不住嗔怪地白他一眼,嘟囔道:“早就说了,你手这么多,这么不注意,肯定会被发现的……”
江问舟一阵惊讶:“怎么会……怎么这么巧?”
他顿了顿,有些担心地问:“她会不会告诉陆阳,又告诉你舅舅,接着就……”
陆近成知道了,会不会告诉孙茂芸和江眀琮?江问舟觉得这个答案几乎是肯定的。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一阵愧疚:“抱歉,西西,我也没想到会……”
他确实是很想、非常想,也非常期待有一天,他能和齐眉光明正大地在日光下牵手拥抱和接吻,不用担忧任何人的目光。
可并不希望,这一天是以这样让人猝不及防的形式到来。
“没关系的!”齐眉突然打断他道,声音似乎有些急切,“哥……江问舟,没关系的!”
到了最后,听起来又十分认真,江问舟错愕地看着她脸上的笑,突然觉得没说完的话似乎黏在喉管壁上,哽得他喉咙生疼。
好半晌才把原来想说的话咽回去,唾液滋润了喉咙,这才能顺利发出声音:“……是、是么……怎么、怎么个没关系法啊?”
他发现自己的声音似乎有些颤抖,不知道是因为太紧绷,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这个发现让他有些赧然,立刻抿唇用牙齿咬住下唇内侧,不轻不重地咬着。
齐眉仰头迎上他有些期待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沉吟一下才说:“就是我发现……刚开始被清葭姐问的时候,我是说我们没什么来着,她说我是大骗子,后来我承认了,她也没有说什么,还跟我聊了她和阳哥的事,我跟她说我是怕干爸干妈不同意,她说她能理解,我后来想想就觉得……”
她顿了顿,看向江问舟的眼睛忽然弯起来,脸上笑意灿灿:“原来让别人知道这件事也没什么,说出来以后我还觉得松了口气,虽然是后知后觉,但我是真的觉得高兴。”
齐眉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表述不清,她觉得好像没办法用很准确的语言将这种心情描述清楚。
晚上和任清葭聊完下楼,正好陆阳也在,几人聊了几句,任清葭和陆阳就要回去了。
临走,任清葭拍拍她肩膀,语气有些语重心长似的:“加油呀,西西同学。”
陆阳以为她是在说晚上营业的事,立刻问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问题,需不需要帮忙。
任清葭一面说下个季度新品的事用不着你,一面推着他往门外走,嘻嘻哈哈地问他今晚要不去吃火锅吧。
后来一整晚,齐眉在做单子的时候都在想任清葭的这个反应,和那一句“加油”,忽然间就有些明白过来。
“其实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没什么空去关注别人的,顶多就是刚知道的时候议论几天,是不是?”
她仰着头,认真的看向江问舟,想要寻求他的认同。
她确实有些语无伦次,但没关系,江问舟确信自己听懂了她的意思。
听懂之后便是瞬间爆发的狂喜,他看着齐眉,喉结上上下下地滑动了好几次,才从齿缝间挤出来一句:“……你现在才知道啊?”
这个道理他早就知道了,早到他们还没在一起时,室友点醒他的那句:“你说那是妹妹,可她是你亲妹妹吗?”
那时候老师和同事们都知道他们的关系,也知道他的母亲是齐眉的干妈,他们从小就认识,那又怎么样呢,他们都只是最初时惊讶一下,调侃他们几句,之后便一切如常。
这些齐眉都知道的,只是她从前很爱钻牛角尖,忽略这些。
可喜可贺,这人现在总算是从牛角尖里钻出来了。
受制于场合,江问舟努力压抑着自己内心激动的喜悦,张开双臂问她:“介意白大褂细菌多吗,西西?”
声音被刻意压得有些低沉,似乎多了几分厚重,在念出她名字时,又分明浮现一丝上扬的缱绻。
齐眉觉得耳朵热了一下,咬着嘴唇直接扑进他的怀里,用他的脖子擦走眨眼时沁出的那一点泪花。
江问舟察觉自己的颈窝似乎有些湿,还有点轻微的凉意,立刻收紧手臂紧紧抱住她。
还谨慎地往柱子遮挡处的阴影里挪了挪。
然后低头颤抖着亲在齐眉的头顶,发出一声松口气似的轻叹:“真心为我们好的人,最终都会理解和接受我们的感情,西西,我们的关系从来就不是不容于世,所以你不用太担心。”
所以他之前才这么自信他可以说服干爸干妈么?齐眉觉得自己好像能理解一点他的想法了。
可是当江问舟试探她:“那我们……挑个时间和爸妈说清楚?”
齐眉却又摇头了,嗫嚅着道:“我、我还是害怕……再等等吧要不?再等等……”
慌得哟,江问舟差点以为自己是要拉她上战场,一时忍不住哭笑不得。
“行吧,我们慢慢透口风。”他安抚地拍拍她的背,将她松开。
齐眉抬起头,看了他一会儿,还是决定问一句:“你会失望吗?”
江问舟失笑,迅速摇了一下头:“不,这次不,因为你已经比以前进步了很多。”
他看到了她的回应,“你还记不记得,以前我们去一个景区爬山,半路碰到丛林穿越的娱乐项目,那个被钢索吊着的轮胎摇摇晃晃,你一开始怎么都不敢往前走,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才往前走了一个,虽然最后也没有走完全程,但能迈开腿就已经很棒了,因为你知道原来在摇晃的轮胎上要抬起腿往前走是这样的感觉,下次再掌握好一点平衡,就可以通关了,对吧?”
这个比喻句还真是长啊,齐眉听着听着就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忍不住眼睛一湿。
“对,就是这样。”她使劲点头,“我、我……我下次肯定可以的,保证不让你连做鸭都不如!”
江问舟:“……”你从哪儿学来的破坏气氛小技巧:)
内心汹涌复杂的情绪,喜悦也好,欣慰也罢,在这一刻都变成了无语。
一句随口说说的话让她记这么久哈。
江问舟沉默片刻,才深吸口气开口:“你下次再说这话我就……”
“不准说打我屁股这种让人心黄黄的话!”齐眉立刻大声打断他,随后嘟囔,“明明是你自己亲口说过的话,又不认……”
江问舟这下更无语了,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最后干脆咬牙切齿地抬手用力戳了一下她的脑门。
然后一把夺过挂在她胳膊上的袋子,一巴掌拍在她后腰上,没好气道:“赶紧回去睡觉。”
齐眉背着手笑嘻嘻地转身,两步一回头,见他还在原地看着自己,便朝他挥挥手:“你也赶快回去,来病人啦!”
江问舟:“……”果然还是同行知道怎么扎心最痛哈!
他没好气地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都是背对背各自朝前走,一个回家,一个重返工作岗位,可这一次,江问舟很确定,他们的心在朝着同一个方向走。
这真是一个巨大的惊喜,让原本普通的值班夜晚变得意义非凡。
江问舟觉得自己的心情十分激动,以至于在走出电梯之前,他要刻意深呼吸好几次,才能像平时那样平静地走出电梯门,还要压着步伐,才没有因为过于高兴而蹦跶起来。
他遵循世间大部分的主流价值观或客观规律,三十多岁了,该稳重该理智,表现出这个年龄段大人该有的样子,唯有在关于齐眉的事上冒天下之大不韪。
说他们不好不合适的,一律打成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哈,哼哼。
江问舟心里嘟嘟囔囔,以为自己已经掩饰得很好,结果刚进办公室,蔡朝就看着他问:“老大怎么那么高兴?”
“……这么明显?”江问舟一愣,神情明显错愕。
蔡朝哈地笑了一下,说:“那可不要太明显。”
不高兴能笑成这样?而且,“你眼睛怎么还红了?”
江问舟神情一顿,有些不好意思,尴尬道:“……沙子进眼了。”
蔡朝就是神经再大条,也能听出来他这是托词。
但会这么说,就说明他不想告诉他们实情,于是蔡朝哦了声,没有再深问。
好在江问舟很快就换了话题,问大家吃不吃宵夜,休息室有护长今天才买回来的泡面,他这儿还有蛋糕。
——齐眉给他带的,店里的山楂味的蛋糕,口感酸甜,一点都不腻。
蛋糕分了也就一人一小块,尝个味道而已,蔡朝有些意犹未尽地道:“怎么上次我们去的时候,没看到有这款?”
什么抹茶慕斯芒果千层倒是有,但没看到山楂的。
“可能那天正好没有,这也要看白天有什么。”江问舟解释道,说话时眼角露出的笑意分外柔和。
蔡朝确实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但具体怎么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第二天一早,同事来接班后江问舟就马上下班了,说还有事要回父母那儿。
也是幸好跑得快,人刚进家门,还没来得及问金金和年年吃饭没有,就看到科室群里发的消息。
接班同事:【挖了个大槽[无语]怎么你们刚走,就来一个主动脉夹层的啊@江问舟@秦一鸣你们回来好吗[落泪]】
秦一鸣:【人走运起来就是这么爽的[抠鼻]】
江问舟失笑,回了一句辛苦,就放下手机戴上手套给家里的活祖宗铲屎去。
有金金陪着,现在齐眉去上班的时候,年年已经不怎么送去宠物店,只有她的上班时间和江问舟的值班日恰好重叠,晚上家里没人时,才会把年年送过去。
问就是这狗确实得遛,一整天没遛过的话它包拆家的。
打扫完家里的卫生,江问舟随便吃了点早餐垫垫肚子,然后收拾它们俩的东西,招呼它们:“走了,回奶奶家过周末了。”
两个家伙便争先恐后地出门,在电梯门前一左一右蹲好,回头眼巴巴地看着他。
江问舟看着它们俩忽然想,要是以后家里再有一个小的,他们仨出门的时候也这样……
电梯门口都得大堵车,吓人:)
回到家已经过了中午十一点,孙茂芸和小猫小狗玩到一起去之后,江问舟看桌上有龙眼,刚提了一串过来,还没开始吃,就听江眀琮忽然叫了声他的名字。
然后问道:“怎么最近几天我给你打视频电话,你都不接啊?”
—————
最近几天江眀琮前后给江问舟打过两次视频电话,都被他给摁掉了,问就是说在做其他事,暂时不方便视频。
但真实原因无非就是江眀琮都是在晚上打电话过来,那会儿他就在家,准确地说,是在齐眉家。
要是他接了视频,江眀琮一看就会知道,他这么晚了还在齐眉那儿,哦,还是家居服,留宿是吧?什么原因留宿啊?
到时候怎么解释都是撒谎,每说一个谎都像搓了一个炸弹,大小不一,分开当然是威力不一,但它们迟早会交汇融合,变成一个大炸弹。
江问舟心下叹气,回答江眀琮道:“在忙论文,随时要跟同事沟通数据,哪有空视什么频。”
江眀琮眉头一挑,抖了抖手里的报纸,哦了声,接着问:“怎么今天你把年年也带回来了,西西没上班?”
“我有她家门口密码,自己进去的。”江问舟淡定地应道,吃了颗龙眼,扭头问两小只拿了冰块在玩的孙茂芸,“妈,龙眼是去街上买的,还是在村里买的?”
“我们左边的左边那家邻居送的。”孙茂芸笑着解释道,“其实他们家也是有事想找你帮忙,他家老人上个月确诊的心脏问题,开了药回来,但是老人不按时吃,总觉得是药三分毒,孩子怎么劝都不听。”
说到这里她叹口气,江问舟就接着她的话说:“他们是希望找个懂的人吓唬吓唬老人家,让他老实吃药?”
孙茂芸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但是又不想去医院挤,所以一大早就上门来找孙茂芸,希望她能让她儿子帮帮忙,劝一下老人家。
“我跟他们说你昨天值班,今早才下班,要不晚上我帮他们问问,但不保证能帮得上忙,没想到这中午你就回来了。”
孙茂芸笑眯眯地问他:“晚上回不回去啊?”
江问舟摇摇头,她就说:“那我跟西西说,让她明天下班直接回家来吃饭。”
“这样吧,我去接她。”江问舟像是想了想,道,“再顺便给你和爸拿两罐蛋白粉回来,上次的吃着还行吧?”
“还行,不过挺贵的吧,别浪费钱了,我看人家都说是很老的人,或者手术了生病了,吃不下饭,吸收不好才吃的,我和你爸好着呢,还用不着吃。”
她边说边笑,脸上的皱纹都是舒展的,看得出来她高兴。
不过退休以后她就顾着家里这一亩三分地,也确实是真的没什么需要忧虑操心的事,但是……
江问舟忽然有些愧疚。
“没有的事。”他按下心里有些复杂的情绪,笑道,“明明是谁都能吃,不怎么喜欢吃肉的都可以,我有同事也吃的,再说你和爸都这个岁数了,吃肉多了不好消化,这不正好能补充点蛋白质么。”
至于说价格贵,“再贵能贵得过病了去医院打针吃药住院的费用?光是请一个护工,一天都要几百块,就够给你们买两罐这玩意儿了。”
在江问舟看来,能通过饮食调理好的问题,通通不算问题。
他理由充分,孙茂芸听*完笑呵呵地点头应了声也是,就不说什么了,转头看年年和金金抢着玩同一块冰块,另一块被它们冷落在一旁,正缓慢地化成水,向周围缓缓流淌。
大人觉得无所谓,还笑话它们:“小孩就是这样,什么东西都要有人争着抢着,才觉得是好的。”
江问舟靠在沙发背上,一边剥龙眼,一边笑着接她的话茬:“跟小孩一样。”
都说孙茂芸退休以后只盯着些家长里短的事了,江问舟这句话像触发了什么关键词似的,她立刻便扭头过来。
跟江问舟兴致勃勃地说:“下个星期我和你爸要去喝百日酒呢,村头杨七叔家孙媳妇生了他们家第四代的头一个孩子,家里要大办,说要摆流水席,叫我和你爸也去,我说我们不是村里的,也可以去吗?他说住在村里就是自己人了嘛,这种喜事谁都可以去,去沾沾喜气,就摆在村头的那个小广场。”
流水席听起来很有意思,是在城里居住时很难有的体验,江问舟失笑,问道:“孙儿还是孙女?”
“男丁呢,七叔可高兴了,说什么这下有交代了。”孙茂芸说着给他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江问舟哦了声,忽然话题一拐:“你呢?你以后是想要孙儿还是孙女?”
孙茂芸一愣,几乎是和江眀琮同时的,歘一下扭头看向他,神色既惊讶,又犹疑不定。
半晌才犹犹豫豫地问:“怎么突然这么问?舟舟你、你是不是……啊?要给我和你爸一个……惊喜?”
说完这句话,神色又突然变得期待起来。
江问舟看了好一阵哭笑不得:“你真觉得我突然带个孩子回来是惊喜,而不是惊吓?”
接着扭头去看江眀琮,问他:“爸也这么想?”
江眀琮回过神,抖抖手里的报纸,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那就要看是谁的孩子了。”
哇,这么明显的试探啊,江问舟忍俊不禁,反问道:“当然是我的,不然您还想是谁的?我可没有一个像您和齐叔叔那样可以托付后背的战友。”
江眀琮一噎,白他一眼,哼了声。
孙茂芸不明所以,只嫌弃他们打哑谜,“哎呀,你们不要当谜语人,舟舟,你说,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啊,是不是……有情况?”
“没有。”江问舟迅速摇头,解释说,“只是提前问问,虽然现在没有,说不定明天就有了呢?人和人之间的缘分,都是说不准的事,对吧?”
“那倒也是。”孙茂芸点点头,然后皱着眉仔细思考起来。
江问舟随口一问:“喜欢大孙子?”
“不不不。”孙茂芸一听他这话,倒是立刻摇头了,“根据我养你和西西的经验来看,还是女孩子好,你看你妹妹多贴心,会说干妈辛苦啦最爱干妈了,天气变了回发信息关心我和你爸的身体,情绪价值给够够的,再看你呢,哎哟,我都不想说。”
说到这里还嫌弃地闭了闭眼。
江问舟失笑:“那就……要一个跟西西一样的小姑娘?”
话音刚落,江眀琮的视线立刻又从报纸后面探出来,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
江问舟若无其事,继续淡定地吃龙眼,还给凑过来的年年和金金一人剥了一个,说只有一个,省着点吃啊。
孙茂芸则是觉得他的提议很棒:“那确实好,可是哪有那么容易,看你命好不好了。”
“我命当然好的,很好的。”江问舟笑着应道。
等觉得龙眼吃够了,便将果壳都扫进垃圾桶里,拿湿巾擦擦手,然后往沙发上一躺。
金金从旁边路过,被他一把捞起来,抱在身上揉揉脸,没一会儿就打起呼噜来,在他身上不停地踩奶。
江问舟抱着它,感受着它一起一伏的呼吸,渐渐睡意上涌,竟然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江眀琮看他一下,又看看时间,想把他推醒吃了饭回房去睡,却被妻子及时摆手阻止。
“叫他干什么?他又不饿。”孙茂芸叹口气,低声道,“还不知道昨晚忙成什么样子呢,搞不好都没合过眼,下班了立刻就开车回来,不然也不至于在沙发这儿就睡着了。”
江眀琮听了便沉默,仔细打量着儿子的睡相,一时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都不敢细想自己察觉到的那些蛛丝马迹。
怎么可能呢?这两个孩子……
可是好像又不是没有可能,男人都是视觉动物,喜欢年轻的漂亮的,容易被荷尔蒙主宰头脑,似乎大家都是年轻时这样过来的。
他叹口气,觉得这事真是难搞。
江问舟觉得自己只是眯了一会儿,可睁眼却已经是下午三点半,客厅里静悄悄的,金金蜷在他身边,年年在楼梯口的位置板鸭趴地睡着。
父母倒是不知哪儿去了。
他从沙发上坐起来,伸了个懒腰,见金金也醒了,就问它:“爷爷奶奶去哪儿了?”
金金四脚朝天地躺着,闻声歪了歪头,一脸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的呆萌。
还是看了信息才知道他们俩去邻居家打麻将了,说饭菜和汤都在锅里,让他醒了自己吃。
看完信息,江问舟一面给孙茂芸回信息,问她晚上吃什么,有没有什么需要他提前做准备的,一面趿上拖鞋往饭厅走。
在蒸锅里将一碗午餐肉蛋炒饭和一盘子菜端出来,再从汤锅里舀了碗排骨汤,坐下一边吃饭一边给齐眉发信息,问她在做什么。
过了好半天,他饭都吃完了,才等来齐眉的回复:【刚去看了一个腹痛的旅客,你怎么现在才吃饭啊,下午茶?】
还发了个挠头的表情包过来。
江问舟失笑,说自己睡过头了,现在吃饱了,决定继续睡。
齐眉这回倒是很快就回了信息,是一个抱着小猪跑路的□□人,还说什么:【得把你藏好才行,不然被人抓走吃掉了怎么办[难过]】
江问舟忍俊不禁,又觉得不困了,和她聊了一会儿,问她喝不喝咖啡。
医务点门外的自动贩售机里止痛药和创口贴碰巧卖空,陈羽丹去补货,回来刚坐下,就听齐眉说出去一趟。
没一会儿,提着斜对面那家咖啡店的袋子回来。
“眉姐你点咖啡啦?怎么不叫我。”陈羽丹边说边掏出手机,“让我也来点一杯,看看今天有没有什么便宜……”
她话没说完,齐眉就赶紧道:“点了点了,有你的,喏,你喜欢的生椰拿铁。”
至于她自己,这种天气还是更愿意喝冰美式。
陈羽丹眉开眼笑地道谢,说一会儿把钱发红包给她,齐眉听了就摇摇头。
“家里人点的,不是我,所以不用给我钱哦。”
陈羽丹听了先是一愣,随后眼睛一转,笑嘻嘻地凑近齐眉,压低声音问:“姐夫点的啊?”
这个称呼真是让人听了怪不自在的,齐眉有些不好意思地在椅子上动了动,含糊地嗯了声。
陈羽丹笑嘻嘻冲她挤眉弄眼:“好像以前还念书的时候好姐妹拍拖了男生请姐妹团喝奶茶哦。”
只不过现在是喝咖啡,啊,真是大人了呢!
齐眉闻言嘴角一抽,觉得有些囧,又忍不住觉得好笑。
江问舟说要接齐眉下班,第二天一早就开车回了家,然后再家门口搭地铁前往机场,到的时候正好上午九点。
齐眉已经交了班,还在一边喝水一边跟接班的刘医生闲聊,扭头看见江问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立刻跟刘医生道别出来。
在通往出租车上客点的路口,碰巧和要去地铁站的陈羽丹碰上,她笑嘻嘻地叫了声齐眉,然后大声同江问舟打招呼:“姐夫早上好!”
齐眉:“……”低声些!
江问舟倒是忍俊不禁,笑着应了声:“早上好,麻烦你多照应西西了。”
陈羽丹先是有些疑惑,旋即反应过来,西西是齐眉的小名,她有时候跟家里人视频,她干妈也是这么称呼她的。
“……不麻烦。”陈羽丹回过神,笑嘻嘻地应道,“是我要谢谢眉姐照顾才对。”
江问舟笑笑,没再说什么,倒是齐眉问了句要不要顺路捎她一程,陈羽丹婉拒后,双方便朝不同方向走去。
脚步声在停车场里哒哒回响,周围没什么人,江问舟便伸手拉住了齐眉的手腕。
齐眉晃了晃手,忽然问他:“这是不是第一次有人叫你姐夫?”
江问舟本来都觉得没事了,被她这么一问,又忍不住笑起来,细细的纹路在眼角堆积起来。
“没办法,谁让以前你才是最小的呢?”
家里也没什么哥哥姐姐,工作了呢,她是小学妹,等到她成了学姐,认识他们的学弟学妹也不会叫他姐夫,而是叫学长。
齐眉嘿嘿一笑,问他:“那……我们下午要去店里玩吗?”
“……嗯?”江问舟一愣,“话题怎么换这么快?”
齐眉眨眨眼,踮脚去摸了一下他的耳朵,笑道:“其实是问你,想不想听人叫你妹夫啊?”
清葭姐是表嫂,可以这么叫他的!
江问舟:“……”好怪,但确实有点想听。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二合一)怕想要的东西得……
江问舟和齐眉回到村里已经是中午,中途还回了趟她住处拿蛋白粉。
出门时江问舟和她对口供:“我跟爸妈说是来接你,顺便买的蛋白粉,不是在家里拿的哈,你可别说漏嘴了。”
齐眉:“……”
她蹭蹭鼻尖,问道:“你是故意的?”
江问舟嗯哼一声,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齐眉挽住他手肘,用脸蹭蹭他的胳膊,也是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