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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第七十一章(二合一)醒了?西西就在……

下午两点半,齐眉带着年年推门走进No.12Diner&Lounge。

叮铃铃的风铃声里,伴随着少年清亮又热情的声音:“欢迎光临。”

紧接着宋森一愣:“……呃、老、老板你来了。”

他和齐眉可不熟,也就刚到那天在机场匆匆见了一面,他昨天来上工,但昨天齐眉跟饮料厂的熟人吃完饭就直接回去了。

齐眉看到他白天也在,手里还抱着托盘,应该是刚给客人送完餐,便笑着点点头,说了声下午好。

走到吧台前,咖啡师问她:“眉姐要喝点什么吗?”

“来一杯流沙椰青冰美式。”齐眉应道,将年年脖子上的项圈解开,拍拍它屁股,“去,自己找地方吹空调去。”

年年抖了一下,朝楼梯跑上去,一直跑到楼梯拐角的平台,调头一趴,冲着站在楼梯下往上看它的齐眉吐吐舌头。

齐眉冲它竖了一下大拇指,转头回到吧台边,看见宋森也靠在吧台边,神情似乎有些拘束和腼腆。

全然没有刚才说欢迎光临时那种由内而外发出的轻快。

她笑着问道:“怎么样,这两天在店里还习惯吗?”

宋森听到她和自己说话,连忙转头过来,但是又不太敢看她,半垂着眼睑连连点头。

齐眉想到宋主任三番几次的托付,有心想跟他聊聊高考,可看他一脸不自在的样子,而且确实还不熟,有些说了也白说,索性暂时不提。

“眉姐,你的咖啡。”咖啡师这时递过来一杯咖啡,齐眉道了声谢,顺手拿了根吸管。

然后笑着同宋森道:“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问大家,累了就休息休息。”

宋森又连忙点点头,齐眉跟其他人说了句先上楼,便端着咖啡施施然走了。

上楼梯的时候还嘬了一口咖啡。

用冰块和浓缩咖啡一起打发而成的流沙咖啡被吸管轻轻一搅,就将透明的椰子水染成了奶茶色,口感绵密轻盈,齐眉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然后用脚尖轻轻踢一下年年的爪子,笑着问它:“别家的小狗都看门口,你怎么是看楼梯口呀?”

年年眨眨眼睛,只一味打哈欠。

齐眉越过它往楼上走,任清葭正在做店里要售卖的提拉米苏,得提前做好,冷藏过夜,第二天卖的时候,切好以后再现洒一层纯可可粉。

这玩意卖特别好,经常有客人特地为它而来,当然,齐眉也很喜欢。

任清葭一边迅速地将蘸了咖啡的手指饼干取出铺在盆底,一边跟她说:“冰箱还有一块提拉米苏,吃不吃?”

“吃吃吃!”齐眉应道,将咖啡随手一放,就去开冰箱。

自己往上面洒可可粉的时候,听任清葭问她:“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去给我哥送饭了。”齐眉应道,“本来还想等他下门诊多说几句话呢,结果刚到就碰到病人抢救,我赶紧跑了。”

任清葭抬头看她一眼,揶揄道:“干嘛,你怕啊?”

“不怕,但我不想休息日还体验上班的感觉。”齐眉摇摇头,挖下一勺提拉米苏,入口时细腻丝滑的口感中带着纯可可粉的微苦。

“你觉得小宋怎么样?”她一边吃蛋糕一边好奇。

任清葭在铺好的手指饼干上挤上一层调好的奶酪糊,用刮刀轻轻抹平,应道:“这才两天,能看出什么来。”

顿了顿,又将咖啡液和手指饼干拿过来,才继续道:“不过要说第一印象的话,还行吧,就是一个被家里护着,有点天真的小孩。”

和这时间很多同龄的孩子一样,习惯了在父母的羽翼下躲雨,不知道外面风多大雨多急,以为一切都会像自己想的那样顺利。

齐眉哦了声,又问:“能教?”

任清葭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失笑:“只要不是傻子都能教吧,就看他能不能过得了老佟和乐乐那关了。”

齐眉也笑起来,倒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只低头吃蛋糕。

吃到一半,刚想和任清葭说干妈在外面旅游的事,就听任清葭忽然道:“你跟你哥的事,陆阳知道了。”

齐眉一愣,抬头看向她,有些错愕:“……他怎么知道的?”

“看出来的呗,他又不傻。”任清葭调侃道,“都说爱和咳嗽、贫穷是人类三样伪装不出来的东西,你和你哥待一块儿的时候,表现得不要太明显好吧。”

齐眉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虽然道理都懂,但是……

“然后呢?”她眨眨眼睛问道。

“然后昨天回去吃饭,他爸说起你们……”任清葭顿了顿,啧了声,“不对,是说起我们几个小的,说现在的小孩都只想过自己的小日子,结婚成家是不考虑的,比如你和你哥啊,问我们现在搞夕阳红娱乐产业有没有搞头。”

这话的重点是生意,结果陆阳欲言又止止又欲言,“跟屁股底下有钉子似的,坐都坐不住,要不是我踹了他一脚,他肯定说出去了,你知道的,他跟他爸根本藏不住事。”

陆阳的亲妈走得早,是父代母职带大的,所以他跟陆近成的父子关系相当亲密,用任清葭吐槽过的话讲就是,他在他爸面前连个屁都藏不住。

齐眉嘴角一抽:“……会不会、舅舅已经看出来了?”

舅舅不是说阳哥翘起尾巴他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吗?

“那也是看出他不对劲,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任清葭说着又忍不住吐槽,“他真的跟个大喇叭一样,还是他爸专属的那种。”

齐眉有些忍俊不禁,咬着吃蛋糕的小勺子笑了一下,摇摇头:“其实……说了也没事的。”

任清葭抬眼,冲她眉头一挑:“之前不是还让我不要往外说?”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齐眉努努嘴,有些腼腆似的,“干爸已经知道了。”

“是么!”任清葭惊讶,下意识就说,“那是不是很快就可以……”

话没说完,她又突然刹车,眉头一皱,觉得事情不那么简单,为什么齐眉只提干爸?

“呃……孙阿姨也知道了……吧?”她试探着问道。

齐眉嘴角一抽,叹口气,连眼尾都有些耷拉,恹恹道:“没呢,干妈出去旅游了,干爸才把江问舟叫回去审了一顿,然后……还不知道周末干妈回来会怎么样呢。”

任清葭倒吸一口凉气:“嘶——那、江叔怎么说,同意你俩?”

“反正没说让我们分开。”齐眉歪着头,“但具体说了什么,我也不太确定,谁知道江问舟有没有修饰过或者瞒了什么。”

“江叔没找你么?”任清葭有些好奇。

齐眉摇摇头,“没有,可能是江问舟跟他说了什么吧。”

“我还以为你们会先跟孙阿姨说,或者是一起……这样显得正式点。”

任清葭以为的场景,是她和江问舟一起,跟江眀琮和孙茂芸面对面坐着,郑重其事地宣布他们在一起的消息。

可现在看来现实和她想的有点出入。

“怎么会先跟叔叔说?孙阿姨知道了,会不会介意?”

“是干爸先问的,江问舟老早就说他已经开始怀疑我们了。”齐眉叹气,觉得坑越来越大,“主要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话没说完,她又叹口气,神色十分苦恼。

任清葭不太知道她在担忧什么,只好安慰道:“没事的,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点说了才好,自己家里人,就算生气也不会气很久,慢慢哄呗,总好过一直瞒着,骗人你心里也不舒服。”

齐眉叹口气,端起咖啡杯,皱着眉头像喝中药似的嘬完了,再晃晃杯子里剩余的冰块,又发出一声长长的:“唉——”

夜色很快降临,齐眉刚吃完外卖,时间就到了六点。

她下楼,跟来接任清葭的陆阳打了声招呼,就转身去更衣室找自己的围裙。

在更衣室门口和宋森碰上,笑眯眯地问了句:“吃饭没有?外卖没有想吃的可以让汪淼给你做点。”

宋森似乎被她的突然出声吓了一跳,侧身一下就贴在墙边,连连点头:“……吃了。”

眼睑垂着,似乎有些不敢看她。

齐眉觉得小孩儿有点奇怪,但又觉得情有可原,刚来嘛,不熟,而且除了有心上进的,谁见到老板不想躲,她见到领导也想装透明啊。

换了佟林或者田乐,那好歹是他师父,为了学点东西肯定要迅速混熟。

所以齐眉也没把宋森的反应放在心上。

换了围裙出来的时候,任清葭和陆阳已经走了,齐眉进了吧台,开始帮忙做准备工作。

“柠檬汁和橙汁这些都准备好了吗?”

“好了,但好像搞多了一点。”

“没事,待会儿咱们自己做几杯喝喝,再不行倒了,正常损耗。”

齐眉说完,想起来昨天带回家的调酒包,问佟林和田乐:“你们喝那个调酒包了吗,觉得怎么样?”

佟林把切好的冰块装起来,应道:“喝是没什么喝头,不过挺好玩的,不懂调酒的人也可以试试,有手就行,不用怕失败,颜色也挺好看,虽然味道中规中矩,但普通人也喝不太出来,音乐节那种场合倒很适合这种。”

要真说品酒,当然还是酒馆合适,可谁去音乐节品酒啊。

田乐也说:“挺出片的,我感觉能卖,现在的人都喜欢尝鲜。”

“那我就跟王总下单了?”齐眉点点头。

“赶紧的吧,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佟林开玩笑地道。

话音刚落,就见一对青年男女推门进来,宋森刚说了句欢迎光临,就听那位女士道:“哟,老板,才半个月不见,你这儿就多了个小帅哥啊?”

齐眉失笑,介绍说:“是长辈家的小孩,暑假了嘛,小孩在家待不住,非想出来做暑期工,去别的地方又不放心,就送我这儿来了。”

“原来是这样。”对方笑嘻嘻地点头,“说起来我打暑期工还是初中时候的事呢,去给人家夜宵档口端盘子,第一天就碰到个傻逼为难我,说我上的菜不对,要我把那杯酒喝了才让我走,妈的,干了一天第二天就不去了。”

齐眉笑眯眯地听她说完,才问道:“你们这是度蜜月回来了?”

“是呀,昨天刚回来的。”对方说完,从包里掏出来两盒全是外语的巧克力,“还给你们带了特产。”

“这是哪儿的?”田乐凑过来一看,“哟,意大利的。”

说完还叽里咕噜地念了一遍盒子上的信息,就是商品名那些。

宋森有些惊讶,他没想到一个酒吧里的调酒师,竟然还会意大利语。

“这巧克力好吃诶,据说是意大利的国宝品牌之一。”

“没错,我还带了另一个很有名的牌子,就很一般,太甜腻,味型又单一……”

聊着聊着又有其他客人来了,店里很快就热闹起来。

宋森发现今晚还来了几个外国客人,齐眉接待的,他们聊得很高兴,但他没怎么听懂。

只听懂了他们夸老板漂亮,齐眉说谢谢。

九点刚过,江问舟来了,齐眉只看他一眼,都没问他吃没吃晚饭,就直接让汪淼给了一份炸鸡。

“快先吃点垫垫肚子。”她把炸鸡放到江问舟面前,问他,“今天特别忙吗?”

“一般,还行。”江问舟应道,戴上一次性手套,“手术病人就是这样,平安下台只是第一步,后面还要继续闯关,感染控制不好能要人命。*”

说着捏起一块炸鸡喂到齐眉嘴边。

齐眉想也不想,直接张口就把炸鸡吃了,听他继续道:“糖尿病病人做手术也很麻烦,伤口不太好长,要不我也不至于对爸要求那么严格。”

“没事啦,干爸都懂的,他就是嘴上说几句而已。”

齐眉一边跟他说话,一边将做好的就递给宋森,让他送去给客人。

忙到十一点半,她就和江问舟先走了。

她刚走,宋森就忍不住跟佟林打听:“师父,阿眉姐跟江医生,他们俩是不是……一对啊?”

田乐闻言倏地抬头,刚想说什么,就听佟林警告似的道:“老板的事,不要乱打听。”

宋森顿时噤声。

江问舟刚把车开进小区停车场,齐眉就看到只有店里几个管理在的小群里,浪哥问宋森这小孩儿怎么样,好不好带,好带的话明天带他见世面去。

其实就是带他去进货,这还是齐眉交代的呢,带小孩多出去看看。

佟林和田乐都说可以,但是佟林最后又加了一句:【很爱观察,好奇心重,刚才还问我阿眉和江医生是什么关系[笑哭]】

似乎是在吐槽,但却是给齐眉的提醒。

齐眉看了笑笑,本来想不理,但想想还是回了一句:【新的脑子新的眼睛就是好使[狗头]】

别人懂不懂佟林不知道,反正他懂了。

车子停好,齐眉和江问舟从停车场出来,特地从地面往家走,正好可以带年年再遛遛。

结果还没走到自家单元楼,就突然听到一声尖叫传来,划破安静的夜色。

“啊——”

—————

“……发生什么事了?”江问舟都被这声尖叫吓了一跳,连忙拍拍贴过来的年年的脑袋。

齐眉摇摇头,也是一脸茫然:“不知道啊……”

随着这声尖叫,有些窗户后面的灯光也亮了起来,不知道是声控的,还是有人起来看热闹。

齐眉打开手机看小区业主群,想看看有没有人知道点什么。

正好年年被安抚好了以后不肯再回去,江问舟看周围也没人,干脆把绳子放长,让它在旁边跑来跑去。

然后侧身看向齐眉的手机屏幕。

“声音好像……是不是从我们对面单元传出来的?”

“我听着也是。”齐眉点点头,将手机侧了侧,让他能更清楚地看到屏幕,“哇,业主群这么多信息,不会是刚冒出来的吧?”

谁也说不好,万一是手机杀后台,只有打开了信息才会涌进来呢?

齐眉没有纠结这个,直接拉到最上面,看到昵称前缀是对面八单元某户的业主发的一个PDF文档。

文档名字是一个日期,看不出来内容是什么。

但下面其他住户的回复都是:【666,姐姐霸气!】

【渣男贱女就该锁死!姐妹,要离婚的话注意别被他转移财产了。】

【需要律师的话我可以给你介绍,别客气,住在同一个小区就是缘分。】

大家基本都是这个腔调,中间夹杂几句议论:【看不出来啊,看她平时是个贤妻良母的样子,没想到居然会出轨。】

【不过她老公一直不在家,靠自己照顾两个女儿,有时候确实比较脆弱吧?】

【那也不能婚内出轨啊,她又不上班,她老公不做的话全家喝西北风啊……】

乱七八糟,话题一个接一个,有人意见不和直接吵了起来,别人又连忙打圆场,感觉话题已经偏了。

齐眉啧了声,嘟囔道:“我不缺这点流量……”

江问舟忍俊不禁,点点头,一本正经地道:“没错,大不了我们开个流量加油包。”

齐眉点了下载,发现文件竟然有点大,只能等着。

一时也没别的事要做,她歪头看向江问舟,揶揄他:“哥你这么八卦啊?”

“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江问舟脸上还是一本正经,但却伸手捏住了她的脸,“都是齐老板教得好。”

齐眉偏头躲开他的手,然后用额头撞了一下他的胸口,表示坚决不认可他的话。

“你自己定力不够就不要怪诱惑太大,我逼你看逼你听了吗?”

说完也像他平时捏自己脸那样扯了一下他的脸。

江问舟失笑,低头看一眼她的手机屏幕,提醒道:“下载好了。”

齐眉立刻点开文档和他一起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撕逼,尤其是涉及到感情方面的时候,都喜欢用各种文档来爆料,PPT和PDF格式的齐眉看得最多。

当然,这种形式对吃瓜群众极其友好,条理清晰才能吃得明白嘛。

文档一开始就先道歉,说要因为家事占用大家一些时间,请海涵,显得挺有礼貌。

接着是自我介绍,是住在八单元1201的业主,叫什么名字,是金融从业者,和丈夫苏某某育有一女,已经上初一了,说一家三口本来日子过得非常平静,直到前年元宵小区组织的业主活动,丈夫认识了住在二单元802的杨某。

【生活的列车从这一刻开始脱轨,而我和女儿还蒙在鼓里,以为只是认识了一个普通邻居。】

俩人认识之后来往越来越多,从一开始的见面打招呼,到互相帮忙拿快递,再到帮忙修电脑和家电,一起吃饭一起出游,短短三个月,他们就从点头之交变成了去对方家里一起吃火锅的朋友。

说到出游,那还是两家人一起的集体活动呢,丈夫帮着她搬行李,帮她开车,自己家则是自己开的,到了地方丈夫也是先帮她们,当时她还觉得丈夫能热心帮助邻居很好,毕竟她家是两个女儿,都才读中班呢,又比较调皮。

江问舟看到这里忍不住直皱眉,跟齐眉咬耳朵:“不应该是先忙完自己家的事,再去帮别人的么?她……就不觉得丈夫的行为很奇怪吗?”

他其实更想说的是,一起出去玩,丈夫去给别人开车,给别人搬行李,帮别人做这做那,这……

他到底是谁的爸爸,谁的老公,做妻子的竟然一点都不吃醋?

齐眉眨眨眼,大概意会了他想说什么。

沉默半晌道:“可能……她就是比较善良吧,愿意帮助别人,信任丈夫,是那两个烂人辜负了她。”

说着声音变得有些郁闷,江问舟连忙道:“接着看,她是怎么发现的?”

齐眉也觉得奇怪呢,连忙拖着进度条往下看。

原来是因为她无意中发现丈夫偶尔会在半夜趁着她睡着了出门,一开始以为他是有烦心事睡不着起来抽烟,后来发现人根本不在家。

她打电话问他去哪儿了,他说在楼下,睡不着,下来散散步,累了就能睡了。

“她还陪他去看过睡眠门诊。”齐眉看得都开始心疼这位女邻居了,又觉得无语,“这人怎么这么坏,不会心里还得意老婆没怀疑他吧?”

再往下,是上上个月,她在丈夫的手机里发现了他们之间很露骨的聊天记录,她没有逼问,而是回忆这两年的点滴,发现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这份PDF文档几十页,四分之三是聊天记录的照片,内容非常亲密露骨,齐眉觉得:“我们之间都不会这么说话吧?”

“这份聊天记录的内容……”江问舟努力想了想,找到一个形容,“放在尺度最大的小说网站都肯定会被屏蔽。”

都是器官描写,能不被和谐,这也太离谱了。

当事人说,确定丈夫和对方有一腿之后,她犹豫很久,一开始是对丈夫背叛的愤怒,接着是自责,是不是自己哪里没做好,接着是犹豫,离婚的话,女儿就没有爸爸了。

【最后,是我的女儿说与其有这样一个对家庭毫无责任感的爸爸,还不如没有,我想她是对的。】

文档到这里就结束了,江问舟却有点疑惑:“那刚才是什么情况?”

难道不是她家,是另一家的别的事?

齐眉退出文档,继续看业主群的消息,说什么的都有,她甚至看到自家对门的徐医生问:【所以刚才那个尖叫……是谁发出来的?三姐?】

二单元801的业主解释:【是她[笑哭]两位原配团结起来了,把狗男女堵在了801,男的原配还问他,你不是说今晚加班吗?咱就是说,来找小三报到怎么不算加班,然后三姐就被老公打了,渣男冲上去,说他竟然打女人,啊这[无语]】

还说:【这俩人白天也不上班,偷偷在小区里幽会呢,三姐的老公说的,刚去调了监控,上午的时候他俩就在东边那个小亭子那里卿卿我我呢[吐了.jpg]】

这瓜吃到最后竟然让人恶心。

齐眉看到群里有人发了那俩人的照片,女人看上去娇弱温柔,笑起来眉眼弯弯的,还有人截图了她的朋友圈,都是岁月静好之类的心灵鸡汤。

“你说,你们男人……”

“我不喜欢这种的。”她刚开口,江问舟就知道她有什么屁要放,立刻打断回答道,“我喜欢什么样的,取决于你是什么样。”

齐眉眨眨眼,想着反正楼下除了蚊子虫子也没别人,便大胆地伸手去搂他的脖子,笑嘻嘻地问:“那我天天疑神疑鬼,拈酸吃醋,你也喜欢吗?”

“爱情是排他的,会对一个人起占有欲,你一点醋都不吃对我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江问舟笑起来,搂住她的腰,“你记不记得我第一次和爸妈一起去你店里那次,有个客人给你送了花,说是男朋友送的,她借花献佛送你一支?”

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有时候要立刻想起也不那么容易。

齐眉努力想了一下,总算是模模糊糊地回忆起当时的情景,点点头,有些疑惑:“然后呢?”

“我当时十分紧张,也很不高兴,这人谁啊,无事献殷勤,肯定不安好心。”江问舟说着说着就把自己给说生气了,低头一口咬在齐眉鼻尖上。

“最气人的是,你居然还收了?还敢收!忘了以前带教的学姐说要追你的事了是吧?”

说完使劲一拧齐眉的耳朵。

齐眉疼得挤眉弄眼的,缩着脖子把胳膊吊到他脖颈上,还亲亲他的脸,努力安抚道:“没有啦,怎么可能忘记,我是很确定人家是有对象的才会收的啊,你看后来人家不就结婚了,感情那么好,怎么会看得上我呀,我又不是什么宝贝,对吧?”

“对你个头。”江问舟无语地横她一眼,捏着她的脸往一边扯,“不许你这么说你嫂子。”

齐眉:“????”

好好好,这么算是吧,我是我嫂子:)

她忍不住瞪回去,回敬道:“哥你别老这么扯我脸,我变成大脸了你妹夫该不喜欢了。”

“他敢?!”江问舟板起脸,像模像样地跟她演戏,“那就让他滚!”

齐眉倒是想继续演呢,可挂到嘴边又忍不住笑出声来,别说一句话了,她是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发不出,全都变成了喉咙里强忍的颤音,笑到最后甚至有些岔气,最后咳嗽起来。

“有这么好笑吗?”江问舟无奈地拍着她的背,转头找年年,把它叫回来准备回家了。

上楼的时候,齐眉才想起来,白天带年年出门的时候,在凉亭那儿遇到的应该就是被抓奸的俩人。

立刻低声跟江问舟窃窃私语,说自己当时都快吓死了。

“应该不认识我吧?这肯定不是我通风报信的,我都没看清他们的脸!”

“你没做过的事为什么要代入?”江问舟哭笑不得,开了门,将她推进屋里,然后指挥年年,“去洗脚,听到没有?先去厕所等我。”

年年看他一眼,乖乖地往卫生间走。

小区邻居的这个瓜第二天就出现在了视频网站的同城热门里,被大家议论了好几天。

等田乐他们觉得没意思了,周六也到了。

孙茂芸周六回来,恰好是齐眉下夜班休息,正好可以接机。

和孙茂芸一起出去玩的还有两位阿姨,都是她以前的同事,不过齐眉并不认识。

送她们回去的路上,齐眉被夸了一路,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听着孙茂芸很骄傲地说家里最贴心就是这个女儿了,儿子是万万比不上的,心里一阵心虚。

要不是在开着车,她非得找个地方躲起来不可。

好不容易把两位阿姨都送到家了,车里只剩她和孙茂芸俩人,齐眉忍不住松了口气。

孙茂芸听见,不由得噗嗤笑了声:“她们吵吧?以前还上班的时候就这样,可爱躲茶水间里讲八卦了。”

“不过她们说的也是事实,咱们不怕夸。”孙茂芸笑眯眯地点头,语气有些得意。

齐眉讪讪,有些不敢接茬。

回到村里,江眀琮来开门,还特地看了她两眼,目光意味深长,看得齐眉心惊胆战。

最后连饭都不敢吃,扯了个谎说跟江问舟约好要去复诊,一溜烟就跑了。

本来想把金金带回去的,也没顾得上。

她走之后孙茂芸还抱怨呢,“东西没拿呢,真是的,慌慌张张这是做什么。”

“做坏事了呗。”江眀琮慢悠悠地应道。

孙茂芸一愣,立刻看向他。

齐眉在回去的路上一直心神不宁,右眼的眼皮跳得厉害,回到家后看见同样周末休息的江问舟,立刻就扑上去。

“哥……哥!我觉得大事不妙!”

等听说她是从家里出来之后才有的这种感觉,江问舟顿时有些无语。

不是,这、这不是……该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的吗?

可是齐眉就是心慌,晚上也懒得去店里,在家里转来转去,还开始咬指甲。

这样的情绪晚上自然是睡不着的,翻来覆去,辗转反侧,江问舟没法,只好将她拉过来,三下五除二地将她睡衣剥掉,跟她说运动有助于睡眠。

这才好歹在半夜两三点的时候才睡了过去,一觉到大天亮,俩人被江问舟的手机铃声吵醒。

齐眉眼睛睁了一下,江问舟立刻拍拍她:“继续睡。”

接着眯眼去看来电显示,那个“妈”字显得如此瞩目。

他屏住呼吸刚接通,还没来得及问是什么事,孙茂芸裹挟着怒火的声音就气势汹汹地传了出来:“醒了?西西就在你旁边呐?你们俩给我立刻马上滚回来!”

齐眉倏地睁眼,满眼恐慌,完啦,小命休矣!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二合一)不给我讲清楚,……

“完啦完啦,怎么办?怎么办!”齐眉坐在床上,握着拳头,连捶两下被褥。

还伸手抓头发,头上的发圈被她一扯,立刻就歪了。

江问舟有些无奈,他本来也有些慌,但被齐眉这么一闹,这种心慌的感觉又意外淡了不少。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江问舟伸手扶了一下她的头发,发现松手之后那个丸子还是会歪,干脆就帮她将发圈拆了。

然后在梳妆台上找到一个发箍,小心帮她戴上。

然后拍拍她肩膀,温声叫她:“西西。”

齐眉抬起头,眉头蹙着,嘴巴紧抿,眼睛里是浅浅的晶莹,看向他时脸上流露出一丝委屈来。

“别怕,不会有事的。”江问舟伸手将她搂入怀中,拍着她的背,“这是最后一步了,西西,往好了想,我们马上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在阳光下亲吻了,不是吗?”

齐眉一愣,心里的慌乱猝不及防地化作心酸,一股酸涩闷胀的感觉开始在胸口滋生蔓延。

别人谈恋爱,想秀恩爱就秀恩爱,只有他们要藏着掖着。

关键是,他们合情合理合法,原本也不必非得隐瞒,他们在申城的时候就从来不对谁隐瞒关系。

都是因为她胆小……

齐眉听到孙茂芸让他们滚回去的气话而产生的心慌,渐渐被对江问舟的愧疚取代,竟然凭此横生出一股勇气来。

她抬手抱住江问舟的脖颈,用力点点头嗯了声:“……就是、就是这样!”

声音细听起来好似还有些颤抖,江问舟不由得失笑,拍拍她的背,温声鼓励道:“所以一会儿你不要逃跑,我们一起跟爸妈解释清楚,要是妈打我们,我就替你挨,行不行?”

可齐眉一听这话,心里的退堂鼓又忍不住开始敲了,“……真、真打啊?可是、可是……我怎么没见过啊?”

她在江家生活了二十年,从来没有见过孙茂芸或者江眀琮打孩子,最多是拧耳朵、拧胳膊或者拍屁股,而且基本都是对江问舟,对她更多的是言语教育为主。

江问舟听见她问,目光微微一闪,沉默片刻才道:“是啊,所以挨打是……可能性比较小,主要还是三堂会审,拍桌子拍凳,动静比较大,你有个心理准备,别害怕。”

废话,她来的时候他都十几岁了,教育策略早就改了啊,十几岁了打还有什么用:)

藤条焖猪肉哪个容城小孩没吃过,没吃过也见过。

齐西西还是见识少了,江问舟揉揉她的背,开始给她洗脑:“别怕,有我呢,真有事你就往我背后躲,我皮厚,不怕的。”

“爸妈年纪大了,打不了几下的,别慌。”

“挨完骂就好了,今天过完,明天,往后每一天都不用担心这事了……”

齐眉确实没经历过这种事,没有任何应对方法,几乎是凭本能去相信江问舟。

毕竟……我哥一直靠谱,这次肯定也不例外!

她一面听一面认真点头,听到最后都开始做梦了,“你说会不会干妈、嗯……觉得当着我的面不好让你没面子,就不揍你了?”

江问舟一噎:“……”

“或者,她会不会觉得,你都是三十岁了,是大人了,不好再打?”

江问舟:“……”

他想说你又不是什么外人,为什么要怕我在你面前没面子,还有,别说三十岁,他就是六十岁,那是父母,想揍你还看年龄?

还不如说怕把他打坏了要去医院花钱呢……

但这些话吧,他不敢说,于是咬咬舌尖,笑了一下:“有可能,所以你可不许临阵脱逃。”

他捏了一下齐眉的耳朵,威胁道:“不然我要你好看。”

齐眉平时很爱打退堂鼓的,可今天却爽快得很,用力点点头:“一定,保证不跑。”

虽然她很紧张,声音听得出来是紧绷的,可江问舟觉得,这就够了。

至少,这一次他们会一起面对这一关。

洗漱好了,齐眉连早饭都没心思吃,跑回房间找衣服。

一柜子衣服,她看来看去,挑来拣去,就是拿不定主意,一会儿觉得:“这套会不会太年轻了?不够成熟,没办法让人产生信任感?”

一会儿又嫌弃:“这样好像又太成熟了……”

江问舟过来叫她去吃早饭,站在卧室门口听到她的喃喃自语,感觉在听一场左右互搏的辩论。

衣服都是她自己买的,拿出来看的,甚至前几天还见她穿过,怎么才过了几天,就都变得不合适了?

他沉默半晌,试探着建议:“要不……我们吃完饭,去商场买一套新的换上……再回家?”

齐眉觉得自己有被嘲笑到,脸上顿时一热,努努嘴白他一眼,从衣柜里扯出来一套黑白的衬衫加半身裙套装。

江问舟看见,忍俊不禁地摇摇头。

“……笑什么笑。”齐眉撇眼看见他这副表情,立刻哼了声,“这叫不出错,你懂不懂。”

白衬衫加黑裙子,裙子还是过膝的,全身上下唯一的装饰是衬衫衣领上的蝴蝶结,让白衬衫不会显得过于死板,很经典的职场搭配,怎么可能会出错。

江问舟憋住笑,连连点头:“懂了,原来是这样。”

说完顿了顿,感觉自己快要忍不住下去了,连忙别过脸,一边往客厅走一边催促道:“快点换好衣服来吃早饭。”

齐眉连忙关上门,换好衣服梳头的时候,想了想,还是把头发盘成了低丸子头。

倒是没怎么化妆,天太热了,全妆估计也撑不了多久,索性只打个底,涂点口红就完事。

江问舟对她这个造型的评价是:“越看越像是去上班的。”

齐眉:“……”

她狠狠瞪了这人一眼,坐下后埋头大口啃着贝果,江问舟把贝果用空气炸锅烤了一下,然后切开,往里放芝士培根和煎蛋,最下面少不了一片生菜叶子。

江问舟这时又起身,去厨房拿了两瓶鲜奶,给她拧开孩子的时候,还去找来一根外卖送的吸管,往瓶子里一放。

齐眉看见吸管,眨眨眼,抬头朝他笑一下。

俩人都吃得很快,不到五分钟就解决了早餐,齐眉咬着吸管去换鞋,还不忘提醒他给年年带上项圈。

江问舟有些犹豫:“它也去?万一吵起来,它被吓到……”

“送去宠物店啦,不然谁遛,肯定要拆家。”齐眉应道,低头看着鞋柜里的鞋。

运动鞋不太合适,高跟鞋太累,是平底鞋还是低跟鞋好呢……

“年年过来,出门了。”江问舟拿着项圈给它套上,揉着它的脸跟它解释,“我们有点事要回家一趟,你在宠物店里好好的啊,别吓唬其他小朋友,也别给人家添乱,知道么?”

年年对着他跃跃欲扑,种族天性就是这样,它对人和小动物都超级热情,扑人那是家常便饭。

江问舟无奈,只好先喝令它坐下,等它老实了,才说了最后一句:“晚上去接你,可能晚一点,但一定会去,所以你不要在那儿当忧郁公主,OK?”

明天是工作日,不管今天事情能不能解决,他们都不会在家里留宿,至少他不会。

见江问舟和年年过来,齐眉立刻挑了一双黑色的平底鞋,往地上一扔,套上就能走。

江问舟看她一眼,还是忍不住笑着说了句:“要去上班啊?”

“……严肃点!”齐眉瞪他,“嬉皮笑脸会被打得更痛!”

真是的,不知道家长最讨厌小孩犯了错还嬉皮笑脸不当回事么,这是态度问题!

江问舟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只是笑着点点头。

周末的路况还可以,车子从寄养年年的宠物店离开之后,很快就上高架又下高架,上高速又下高速,越是接近村口,齐眉就越紧张。

具体表现在江问舟本来想跟她说话,结果一回头,她正忙着对镜补口红,根本没空搭理他。

而这样的情景,一路上已经发生了好几次。

江问舟知道她紧张,但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万一越劝越紧张,那就适得其反了。

他干脆提高车速,疾驰的车辆让窗外的景物迅速倒退,齐眉意识到的时候,莫名地生出一股勇气来。

就感觉……好像有点壮烈?这车跑得这么猛,好像要去干什么大事似的,一股子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味道。

前面的路口开始变得熟悉,越往前越熟悉,过了一道桥,看见村口丛生的一片竹子,还有一棵很高大的菠萝蜜树,就意味着要到家了。

齐眉的心跳再次加速。

就在她胸闷得想开窗透气的前一秒,车停了,侧头看向窗外,正好看见家门两旁高大茂盛的三角梅。

“我叫妈……爸来开门?”江问舟问道,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看来他的心情也不是真的一点都不紧张。

齐眉眨眨眼,“……还是我下去开门吧,太晒了,不好叫干爸出来一趟……嗯,太晒了。”

能晚一点正面交锋就晚一点啊喂!

齐眉下车开门,先进去,然后把门后面的锁拉起来,打开大门,让江问舟把车开进来。

江眀琮站在餐厅的窗边往外看了一眼,回头对板着脸神色严肃的妻子道:“他们……回来了。”

话音刚落,坐在餐桌边的孙茂芸就腾一下站了起来,拿起手边的鸡毛掸子,狠狠往餐桌上一摔。

掸子把在餐桌上发出一声清脆响亮的“啪”声。

听着就觉得疼。

江眀琮嘴角一抽,弯腰抱起地上正瞪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奶奶大发雌威的金金,还是先把它关书房去吧,不然一会儿准被吓着。

等他安顿好猫从书房出来,刚走到客厅,就见江问舟和齐眉从外面进来。

手还牵着手呢,江眀琮见状眉头一挑。

齐眉看他神色,下意识就想松手,却被江问舟紧紧捉住,他的手指用力将齐眉的指缝分开,用十指紧扣的方式防止她挣脱跑路。

齐眉一时愣了一下,连头不敢抬,只觉得江眀琮望过来的视线更加有如实质。

这也太嚣张了吧我的哥……

江眀琮看着这俩死孩子,顿时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他俩简直就是狼狈为奸,根本不存在谁带坏谁这种可能。

哈哈,一会儿我就看你们俩怎么死:)

他刚想提醒说你们妈妈在餐厅等着呢,就听到孙茂芸一声怒吼传来:“你们两个给我死过来!在外面磨磨蹭蹭,是要我八抬大轿去请你们吗?!!”

凶的嘞,房顶都差点被掀了,齐眉从来没见干妈发过这么大的火,腿肚子立刻就开始颤抖了。

江问舟抬手蹭蹭鼻尖,抬腿就要往餐厅走,却发现有点走不动,回头一看,齐眉不仅脸色煞白,甚至还布满茫然。

像是已经完全没有主意,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连走路都不会走了。

竟然被吓成了这样,江问舟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无奈。

来都来了,再怎么样心疼和不忍,他都绝不允许齐眉走回头路。

“走吧,一会儿妈出来了。”他低声劝道,“你走我后面,行不行?”

齐眉已经完全没办法思考,他说什么,她就照做,连忙点点头,自觉地贴在他后面。

俩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进了餐厅,看见沉着脸站在餐桌边的孙茂芸,江问舟刚想缓和一下气氛,“妈”字的音节都还没落地,就听见一阵破空声响起。

“啪!”

鸡毛掸子精准地落在了江问舟的小腿上。

接着是孙茂芸生气的怒吼:“我打死你这个臭小子!猪狗不如的东西,饭都白吃了,书也白读了,居然敢做这种事!”

骂一句,鸡毛掸子就挥过来一次,江问舟吃痛,又要护住身后的齐眉,于是一动不敢动,就这么站着生挨。

孙茂芸非常生气,眼神像冒火一样,挥动鸡毛掸子的力气一点都不收着,啪啪啪的声音打在江问舟身上,齐眉吓得要死,眼泪歘一下就掉了下来。

呜呜的哭声没忍住漏了出来,她紧紧抓住江问舟的胳膊,想求饶说不要再打了,可是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

孙茂芸对两个孩子隐瞒自己这么大的事这件事非常生气,抽起江问舟来那是一点情面都不留。

边抽还边骂:“你三十几岁了,还分不清轻重吗?这么大的事,你敢撺掇着你妹妹撒谎?”

“你有本事撒谎,有本事别让我们知道啊!”

“你们老江家没一个好人!跟你那个躺在ICU还嘴硬说自己没事的爸一模一样,就会欺负我!”

骂着骂着就骂到别的地方去了,江问舟也想起来她说的这件事。

大概是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有一次江眀琮出去办案,很久都没回来,孙茂芸觉得有点不对劲,心里一直慌慌的,就打电话找他领导。

虽然知道有些事不该打听,但还是没忍住,问他到底在哪儿,怎么那么久没回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领导犹豫半天还是告诉了她实情,说他在外地住院,受伤了,被子弹打中脑袋,经过抢救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还得在重症观察室住一段时间。

电话挂了之后,家里就乱套了,孙茂芸匆匆忙忙给自己和他请假,母子俩搭当天最晚一班车赶去当地。

那段时间孙茂芸吃不下睡不好,几乎每时每刻都是紧绷的,睡觉都不敢睡太熟,就怕突然接到医院电话说有什么反复。

一直到江眀琮没事了,从重症监护室转回普通病房,孙茂芸才终于情绪崩溃地哭出来,质问他为什么要让大家瞒着自己,如果他真的死了,她和儿子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这辈子都会遗憾,这就是他想要的吗?

那是江眀琮受过最重的一次伤,也是孙茂芸一直以来最耿耿于怀的事。

她最恨别人撒谎,*最讨厌一件很重要的事突然被人通知到面前,她没有一点防备和准备,那种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的感觉实在太差。

这些年家里一直好好的,她以为大家都记得她是什么样的性格了呢,结果……

好好好,你们两个小兔崽子给我来个大的是吧?!

她不生气才是见鬼了。

江问舟想起往事,刚要道歉,就听见齐眉的啜泣声传来下一秒自己的手就被甩开了,齐眉突然从他身后扑了出去。

她一把抱住孙茂芸,哇哇大哭着认错:“妈,我错了,我错了,你别打了,别打了好不好?呜呜呜——”

“别打我哥了好不好……呜呜呜……”

声音含含糊糊,听起来惊慌惶恐,明显是受到了巨大惊吓,整个人抖成一团。

孙茂芸被她一把抱住,熟悉的感觉让她心里一软。

可也就软了那么一下,听到齐眉叫哥,她的怒火立刻又涨了起来,伸手将齐眉的胳膊一把扯开。

然后伸手扭住她的耳朵往餐桌边拖过去,鸡毛掸子啪一下狠狠拍在餐桌上,咬牙切齿:“好啊,还有你这个臭丫头,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自己就跳出来了,好好好……”

“你们感情这么好是吧?说!什么时候开始搞到一起去的?!”

她说着,又狠狠抽一下餐桌。

清脆的啪啪声听起来就非常吓人,给没见过她发这么大火的齐眉带来非常大的心理压力,她一问,齐眉就老实交代了。

“很、很……我刚上研究生的时候……”

“为什么这么久了都不跟家里说?”孙茂芸想到昨晚江眀琮跟她说的事就生气。

刚从外面回来,心情还很好呢,兴致勃勃的正准备跟他分享旅游见闻,说说在外面遇到的事,还给大家带了礼物呢,那边风景又好,还想到时候一家人一起去……

结果什么都没来得及讲,就被江眀琮一句我有件事跟你说但你千万先别生气,给堵了回去。

一开始她还开玩笑呢,是不是偷偷吃甜品了,又不听话了是吧?

结果江眀琮脸上一点笑影都没有,直接一个地雷扔下来:“舟舟跟西西谈恋爱了。”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是说他们俩同时谈恋爱了,还很高兴地问:“是么,都是跟谁呀,是他们单位的同事吗?”

江眀琮先说不是,然后摇摇头:“是我表述有问题,我的意思是,他们俩在一起了,这样你能明白吗?”

“就是……你的女儿,要成你儿媳妇啦。”

孙茂芸被惊天大雷震得五颜六色,完全反应不过来,感觉自己到了异世界,不然这个老江怎么在说糊涂话?!

但事实就是事实,不可更改,就算她威胁江眀琮说实话,不准捉弄她,江眀琮也没有改口,反而将同江问舟当时的谈话一五一十全都说给她听。

一直听到深更半夜,她人都快炸了,这两个孩子竟然会产生这种感情,她觉得平时根本没看出来啊!

江眀琮反问她:“真的一点都没觉得不对劲吗?”

她无言以对,越想越气,只能骂江眀琮来出气,一会儿问他你既然看出来了为什么不早说,一会儿又骂他这个时候跟她说这事是不安好心,过了一会儿又说江问舟都是遗传他的,云云。

反正江眀琮不敢吭声,任由她骂了半天,好劝歹劝,最后才睡了两个小时。

却根本睡不好,可以说是睁眼看到天亮,立刻就想打电话让两个兔崽子滚回来,但一看时间,又觉得有点早。

于是一面忍着,一面骂自己,他们都这样对她了,她还担心他们起太早会不舒服,贱不贱呐!

越想越气,她拍着桌子问齐眉和江问舟:“这么重要的事,你们为什么一直不说?有把我们当爸妈吗?”

“从小到大,我和你们爸爸就教育你们,有什么事要跟家里说,做人不可以撒谎,你们是怎么做的?撒谎撒得很爽,看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地下情很刺激是不是?!”

孙茂芸指着江问舟的鼻子骂:“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倒是啃得很欢,你丢不丢人?这可是你妹妹,你怎么能……”

她顿了顿,似乎觉得有些说不出口,喘了两口粗气,又一拍桌子,厉声喝问:“说!什么时候对你妹妹起这种龌龊心思的?!”

从齐眉被揪过去之后,就一直只有孙茂芸在说话,江问舟一度想把齐眉拉回来,又被江眀琮用眼神制止。

直到听到孙茂芸问他,才过去拉开齐眉旁边的椅子坐下,抱怨道:“什么龌龊心思,你不要乱讲……”

“我劝你好好回答问题!”孙茂芸鸡毛掸子一举,狠狠的又敲了一下他的胳膊。

齐眉吓得一抖,立刻低下头去。

不由自主地眨眨眼睛,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滴落在手背上,然后沿着皮肤流向手掌边缘。

江问舟忍痛皱眉,回答道:“西西上大学的时候,放心吧,不是未成年。”

孙茂芸松了口气,接着问:“为什么不跟家里说?”

这个问题……

江问舟侧头看了一眼齐眉,抿抿唇无奈道:“怕你们不同意,想着……等差不多了再说。”

“什么叫差不多?要领证的时候,还是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孙茂芸怼了一句,用鸡毛掸子戳戳齐眉胳膊,“说呀,你怎么不吭声,哑巴了?讲话!”

齐眉被她戳得又一抖,眼泪滴滴答答,低低的声音里全是哭腔:“……我、我也怕……怕你们觉得、觉得我是、我没有想要拆散这个家的,我不是坏孩子……”

她说不下去了,不停地抽着气,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好。

江问舟连忙拍拍她的背,给她抽了两张纸巾,然后叹着气道:“还是我说吧。西西不肯说,是怕你们觉得她做错了,辜负了你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怕你们会怪她,和我在一起是不是毁了我,你们会不会觉得丢脸……”

他顿了顿,问孙茂芸:“你们会这样觉得吗?”

“当然会了,大家都知道西西是我们家女儿,你让我出去怎么跟人家说这是我儿媳妇?”孙茂芸想也不想就回答道。

齐眉一听这话,眼泪顿时流得更凶了,脸孔涨红发热,觉得根本无地自容。

“人家问起,我要怎么讲?都知道这是我女儿,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儿媳妇,童养媳吗?”孙茂芸眉头紧皱,“别人会说闲话的!”

“别人重要还是我们重要?”江问舟反问道,“难道我们没有在一起,别人就不会说我们家闲话了吗?”

他抱着胳膊,嗤了声:“好啊,我和西西谁都不结婚,以后你看他们会不会说我们闲话,说我们两个是有什么问题才一直不结婚,你就觉得好听了?”

孙茂芸嘴巴一动,江问舟又接着说:“你也别打什么让我们分开另找的主意,发生过的事就是纸包不住火,我们分头结婚,你说人家会不会知道我和西西有过一段?这是不是骗婚?知道了会不会闹?闹起来外人会不会说闲话?”

肯定会的,孙茂芸不用想都知道,除非他们住在深山老林没有邻居,和所有认识的人都断绝来往,事情没人知道,就不会有人说闲话了。

江问舟看她一眼,心说对付他妈就是不能像对付他爸那样讲大道理,人家根本不会听得进去。

孙茂芸一时没说话,只沉着脸,眉头皱得紧紧的。

“除了怕别人说闲话,你还有什么原因,觉得我不能和西西在一起吗?”江问舟趁热打铁地问道。

孙茂芸被他这么一问,一时半会儿倒也想不出什么缘由,主要是昨晚江眀琮就跟她说过江问舟跟他说的那些话。

抛开她在江家多年,她已经将她当成女儿这个因素来看,齐眉确实是儿媳的很好人选。

见她没有立刻说话,江问舟忙道:“而且别人说闲话,未必是笑话吧?也可能是说我们家主意打得好,眼光好,养大了一个女孩,肥水不流外人田,这种话算什么笑话,这是嫉妒,吃不着葡萄说葡萄,他们倒是想,可他们找得着么?!”

“闲话只要不是当着咱们面说的,咱们就当没有,要是骂到咱们面前来,咱们就骂回去,这年头谁也不求着谁什么,你说是吧?”

孙茂芸听到这里,抬头看他一眼,忽然说了句:“你先不要给我洗脑。”

江问舟一噎,想说什么,又有点忘了。

齐眉忍不住眨眨眼,抬头看他一下,突然就觉得心情好了那么一丢丢。

“按你们的说法,你们在大学的时候就在一起了。”孙茂芸的脸色仍旧不太好看,“也就是说,舟舟之前说过的大学的女朋友,就是西西,没错吧?”

她边说,边用鸡毛掸子挨个戳戳他们俩。

齐眉眼皮一跳,已经预感到她要问什么,却不敢撒谎,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江问舟是在她点头之后,才跟着嗯了声。

“那好,你们告诉我,为什么分手?”孙茂芸立刻接着问道,“西西研究生毕业不肯去读博,也不肯去医院上班,跟你们分手这件事有没有关系?”

果然……

齐眉心里一顿,觉得头顶上有一只靴子掉了下来,砸得她有些头昏。

胸口像被什么压住了似的,闷闷的,觉得有些透不过气。

她还瞒了他们另一件事呢。

江问舟看她低着头,弯下去的脖颈好像更弯了,像是在逃避什么,猜她是不太想提以前的事,便下意识想要打岔。

“不是……”

刚开了个头,孙茂芸的鸡毛掸子就又来了,“看来是有关系了,别想着敷衍,老老实实交代,我还没有老年痴呆,分得清实话跟借口!”

江眀琮一直就没说话,抱着胳膊在一旁看着呢,这会儿也忍不住追问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江问舟一顿,无奈地看向齐眉:“……西西?”

他们俩这是摆明了追问到底,得不到一个答案绝不会罢休。

而且齐眉之前也说过,那件事并不是她的错,她没什么不好说的,之前没说是怕父母担心,可是现在不说他们才是不依不饶呢,所以……

孙茂芸这下看出来了,问题出在齐眉身上,于是鸡毛掸子又啪一下敲在餐桌上。

然后戳了一下齐眉的胳膊,怒气冲冲地道:“他让你说,你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给我讲清楚,今天就给你们腿通通打断!”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二合一)江问舟一听他这……

自建房的饭厅修得很宽敞,这时甚至显得有些空旷,安静得叫人心里憋闷。

“当——当——”

落地钟的声音这时忽然响起,中午十二点整。

但是饭就不要想吃了,谁也没这个胃口,龙肉摆在面前也不会有人想夹一块的。

齐眉觉得钟声像是敲在自己心上,催促着她赶紧回答。

而且孙茂芸这时还用鸡毛掸子又敲了敲桌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闹分手?说不说,我数三声,1,2——”

齐眉哆嗦一下,低着头,抠抠手指,低声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就是……”

她就是半天,也没能说出个一二三来,脸孔涨得通红,似乎发生过的事很难以启齿,又或者是太乱,她没理清头绪。

孙茂芸和江眀琮可不傻,一看她这模样,就知道事情肯定不小,于是愈发紧盯着她。

可越是被他们的目光盯着,齐眉就越说不出来话,脑子一片空白,觉得自己好多话想讲,但就是说不出口。

情急之下她扭头看向江问舟,眼睛一眨,眼泪又滴滴答答地掉下来了。

“……哥、哥你说……好不好?”

江问舟顿时无奈,伸手又扯了张纸巾,递过去,“擦擦脸。”

得亏今天没怎么化妆,那一层轻薄的粉底被她这么一哭也没得差不多了。

看她接过纸巾,江问舟才抬头看向父母,张了张口,发现自己也有点说不出什么来。

他憋了一会儿,先给二老打预防针:“不是什么好事,很气人,所以……一会儿你们控制一下情绪,等我说完再、骂?”

“赶快说!”孙茂芸沉着脸又敲一下桌,语气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

江问舟叹口气,伸手摸了一下齐眉的头顶,轻声道:“西西研究生最后一个学期,轮转到了我当时的科室……”

他仔细讲起当时齐眉被时任大科主任的方仕平骚扰的经过,还有更早时她被带教刁难,被方仕平的女儿排挤,事事都讲得清楚,毫无敷衍。

孙茂芸和江眀琮从他讲方仕平做的事就开始生气,几次都想骂人,但都被江问舟一句“等我先说完”给压了回去,只好用力拍拍桌子。

孙茂芸还狠狠瞪了好几下齐眉,用鸡毛掸子戳戳她,紧紧咬着牙小声挤出来一句:“待会儿再收拾你,死孩子。”

齐眉低着头,委屈地扁着嘴,眼睛一眨,眼泪又像珠子似的掉下来,砸在她的手背上。

还不敢呜咽出声,只能小声吸气,看起来就可怜极了。

“所以西西其实……已经不太喜欢这个行业,再说,学了医也不一定要做这一行,我们有转行的同学也都过得非常好。”江问舟叹口气,“反正都是为了生活,怎么舒服怎么来,也能理解,对吧?”

他顿了顿,又抽一张纸递过去,这次齐眉没有立刻接过。

江问舟干脆帮她擦了擦脸,但她勾着头,他也看不太清,只能凭感觉抹向她的眼睛。

齐眉被他用纸戳了一下,赶紧闭起眼,眼泪就又被挤出来了,连忙伸手接过那张纸,之前他给的那些纸团在一起,捏在手心里。

“至于我们分手……”江问舟又挺多了一下,忍不住再次叹口气,“主要是因为意见不和,我想跟你们说我们在一起的事,西西担心你们接受不了,这个家就要因为这事散了,怕你们不要她了,碰巧发生这样的事,当时姓方的想卡我的进修名额,西西就用这事去威胁他……”

齐眉听到这里一怔,他怎么连这事也说出来了?那样干爸干妈会打他的!

她连忙抬头,冲他摇摇头,试图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可江问舟却对她的阻拦置若罔闻,仍然将整件事全都说了,包括后来齐眉拉黑他跟他断联的事。

他说到这里,江眀琮忽然想到他回来的原因,实在忍不住,追问道:“你回来到底跟这些事有没有关系?”

江问舟被问得有些沉默,抿抿唇,过了一会儿才点点头:“……有。”

不等江眀琮继续追问,他就立刻将后续的事都说了,什么收集证据举报方仕平,什么郭教授怎么帮他,还有后来又举报方仕平的女儿,还有方仕平被留置后院里的人事变动,全都一一道来。

齐眉见他都说到这一步了,已经完全无法阻止,只好抿住唇重新低头。

头顶是孙茂芸喷火一样的视线,她心惊肉跳,根本不敢再抬眼。

感觉自己这顿打是跑不掉了。

果然,等江问舟停下,孙茂芸忍着怒气问了句:“交代完了?”

他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头还没点完呢,孙茂芸的鸡毛掸子就挥了出去,打在齐眉的腿上,她哆嗦了一下,疼痛感随之蔓延,眼泪又出来了。

她想呜咽,可是却听见孙茂芸的声音紧绷又沙哑:“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说?你去上学的时候,我怎么交代你的?三番五次跟你说,遇到事情要跟家里讲,你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这么严重的事,你居然不跟我们讲?!”

“你知不知道这种事有多可怕,一不注意你整个人都毁了,你竟然、竟然为了你哥一个进修的名额就放过他?你失心疯了是不是?”

她气得直抖,实在是忍不住,高高扬起手。

鸡毛掸子挥到一半,看见齐眉满脸都是眼泪,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的样子,她的手又僵住在半空。

孙茂芸狠狠喘了两口气,在江眀琮出声安抚她之前,手腕一转,鸡毛掸子就指指冲着江问舟去了。

如果说刚回来时那几下只是有点痛,这次落下来的鸡毛掸子带来的痛感就是之前的十倍。

鸡毛掸子的手柄是楠竹的,细细一根打在皮肉上本来就痛,孙茂芸又实在生气,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在他背上落下时发出沉闷的声音,一声接一声。

单薄的夏季衬衫大概只能起到遮掩伤痕的作用,疼痛不会减缓半分。

而且孙茂芸这时打他是用上了技巧的,瞄准同一个位置落下,疼痛就会叠加,第一次时感觉一般,第二次觉得有点痛,到第三次,有些尖锐的痛觉就直冲大脑,江问舟下意识咬住牙关。

躲是不敢躲的,错就是错了,还不老实接受惩罚,等他的就是江眀琮的皮带了。

孙茂芸一边挥动着手里的鸡毛掸子,一边骂他:“我打死你这个臭小子,你妹妹年纪小脑子笨,那时候你都上班了,难道也这么笨吗?”

“要是她真的出了什么事,你这辈子都别想好过!我怎么教你的?不准走歪门邪道!你倒好,居然、居然……你晚上睡得着吗?这像不像你妹妹把自己卖了给你换来的好处?”

“她傻你也跟着傻,还敢帮她瞒着,真是翅膀硬了,你觉得自己很厉害是不是?我告诉你,这种事我见多了!有个万一就死了的我都见过!”

“这么大的事,你不回家跟家里人商量,怎么,觉得自己很厉害了,看不起你爸你妈这点本事了是吧?”

“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有哪一步走歪一点,你会不会后悔一辈子……”

她骂着骂着声音都哑了,变成一种像是从撕裂的喉咙里硬挤出来的嘶吼。

江眀琮在一旁插着腰不说话,大有孙茂芸累了他就继续打的意思。

齐眉完全不敢抬头,她能察觉到江问舟浑身已经紧绷起来,也听见他发出的闷哼,她想帮他,却又不太敢。

她怕棍子落在自己身上太疼,也怕抬头会看见干爸干妈眼里失望的眼神。

可是,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

齐眉鼓足勇气,终于在孙茂芸的鸡毛掸子又一次落下时,扭身扑到了江问舟身上,闭着眼就大声喊:“不要……不要打我哥了,我错了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别打了别打……”

孙茂芸的动作太快,鸡毛掸子来不及刹车,直接就落到了齐眉的背上,她的呼吸顿了一下,随即变成呜呜哭声。

“……西西!”江问舟吓了一跳,急忙要拉开她。

可齐眉抱着他的脖子抱得紧紧的,说什么都不肯松手。

江眀琮这时才连忙上前来拉孙茂芸,劝道:“好了好了,不打了啊,西西那么瘦,不经打的……”

可孙茂芸正在气头上,怎么可能被他轻易劝住,本来还打算再打几下就算了,毕竟也累了,可现在么……

“好好好,你喜欢挨打是吧?”她甩开江眀琮,鸡毛掸子啪啪落在齐眉肩背上,“我这就成全你们这对苦命鸳鸯!”

她觉得自己又被气出来了无穷的力气,此时不打更待何时。

但她打齐眉就不像打江问舟了,而是肩膀上打两下,又打一下她的腿。

边打边骂他们脑子有包,都这么厉害了,还回来做什么,这个家庙小,容不下他们两尊大佛,云云。

江问舟一开始是没能把齐眉拉开,但她哭得厉害起来,手劲就松了不少,他很快就可以将她的胳膊从自己肩膀上拉开。

可孙茂芸的鸡毛掸子来得太快,他也不敢把齐眉推开,没推开,打的就是肉多的地方,疼两天就好了,也不留痕,可要是推开的时候角度不对,打到了哪个比较脆弱的地方,可就不是疼两天能好的了。

他想了想,只能将人往自己怀里搂,然后侧身挡住她,尽量自己去承接多一点打。

这模样看得孙茂芸越发来气。

是啊,你们是同甘共苦了,做坏人的就是我这个当妈的,既然这样,我就让你吃苦吃个够!

不过想是这么想,现实却是……鸡毛掸子的手柄在连续暴力工作这么多下以后,它断了……

孙茂芸气得要死,反手将鸡毛掸子扔到江眀琮身上,骂道:“没用的东西!跟你一样没用!”

江眀琮一噎,心说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不是骂了他们就不能骂我了吗?!

“要不是你没用,孩子能受了委屈都不敢跟家里讲吗?!”

这话说得也有道理,江眀琮顿时讷讷,神色有些愧疚,刚想说什么,孙茂芸已经坐下了。

她拍拍桌子,指着窗户的方向,对江问舟道:“你们现在就走,我不想看到你们,赶紧走,走!”

江问舟一愣:“妈……”

“滚出去!”孙茂芸懒得看他的示弱,满脸不耐烦,“立刻!马上!不然就不是鸡毛掸子打了!”

“可是……”江问舟语气里流露出一丝央求。

但江眀琮却阻拦道:“你们先回去吧,我们彼此都冷静一下,我和你们妈妈需要时间消化这件事,你们也回去好好反省反省。”

江问舟哑口无言,抬眼见孙茂芸已经捂着脸靠进了江眀琮怀里,眼睛也是红的,头发凌乱,又觉得万分愧疚。

终究还是牵着一步三回头的齐眉走出了家门。

齐眉边哭边问江问舟:“这就是你说的……解释清楚就好了吗?”

“爸妈是不是……”她的眼泪跟开闸的水龙头似的,也根本顾不上擦,“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江问舟被她问得有些无奈。

前一个问题他确实是心虚,他没想到孙茂芸生气起来会连齐眉也一起揍,之前还是太乐观了。

不过后一个问题,他确实不太担心,“怎么会呢,哪有爸妈不要自己孩子的,生气的时候情绪上来,说话难免会重一点,等过几天他们消化完了,我们再哄哄,很快就好了的。”

但至少,“你看,我们还在一起是不是,他们只是怪我们说谎,没有早早告诉他们,不是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是不是?”

他问齐眉有没有一点点后悔,没有早点和家里坦白,那样说不定不会有后面的事,挨打都要挨得轻一点。

齐眉低着头,委委屈屈:“……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

“怎么没用,这提醒我们,一个谎言要用无数个谎言去圆,雪球越来越大,到了最终暴炸的时候,我们受伤最重。”

齐眉点点头,眼泪晃悠着掉下来。

江问舟摸摸她的脸,有些心疼地问:“疼不疼?我们先回去了,回去擦点药。”

—————

从家里回来,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齐眉拿着药油,让江问舟把衣服脱了。

但江问舟摇摇头,把药油接过去,“快去换衣服,我先帮你擦,擦完了你先睡一觉,我去把年年接回来。”

齐眉哭得累了,眼睛也有些肿,神情恹恹,低声道:“它在宠物店也不会有什么事,等晚上凉快一点再去接吧。”

“那给你拿冰块敷敷眼睛?”江问舟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脸,温声问道。

齐眉恹恹地嗯了声,江问舟转身去厨房找冰块,但却在冰箱里看到齐眉平时敷面膜时会用的冰勺,索性给她拿这个用。

他回到卧室,看见齐眉已经换了一件吊带睡裙,正坐在床边低着头发呆。

睡裙比较短,她的腿几乎都露在外面,被鸡毛掸子手柄抽打出来的红痕一道道一棱棱地横在雪白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肩膀和后背也有,那样子看着就惨。

看得江问舟一阵心痛,忍不住抱怨道:“妈打我又没打你,你扑过来做什么?这下好了,两败俱伤,明天就得变青了,笨死了你。”

说到这里叹口气,轻声问她:“疼不疼啊?”

他将她的裙摆往上退了一点,将红色的痕迹都暴露出来,小心地把药油抹上去。

空气里顿时弥漫起一股药油的特殊味道,齐眉的眼泪猝不及防地又掉了下来。

一滴眼泪砸在她手里的冰勺上,江问舟动作一顿,立刻板起脸来:“不许哭了。”

“再哭你眼睛还要不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怎么了呢,不就被妈妈揍了一顿么,这叫帮你完整童年。”他找来纸巾,嗔怪地戳戳齐眉的鼻尖,“明天肿着眼睛去上班会被笑话的。”

齐眉抽抽鼻子,把眼泪擦干,然后将冰勺往眼睛上一扣,仰起脸冲着天花板,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哭腔和委屈。

“我不要你挨打,本来也不是你的错。”

江问舟的心被这句话撞了一下,心底又软又酸,酸意上涌,熏得他眼睛一阵发热。

“……怎么不是我的错。”他勉强稳住情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没听爸妈说么,我既没有照顾好你,又知情不报,明明可以求助家里,却非要逞能,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处境,一不小心就万劫不复。”

孙茂芸和江眀琮见的事多,想得自然也多,当然越想越觉得后怕。

这次是有惊无险,可下次呢?不打一顿,给他们一点教训,万一下次再遇到类似的事,他们翻车了,怎么办?

“所以西西不要怪爸妈好不好?”江问舟蹲在齐眉跟前,仰着脸看她,温声解释道,“他们只是太后怕了,万一……后果会很严重,对吧?”

齐眉把冰勺拿开,低头看着他,抿着唇点点头。

然后又讷讷地小声道:“我下次不会了……”

这是迟到了几年的教训和保证,齐眉说出来的时候,忽然间有种异样的感觉从心头升起。

仿佛这件事是刚发生没几天就被家里知道了,而不是隔着几年彼此毫无联系互不关心的岁月。

不知今夕是何年。

江问舟听见她的保证,笑着亲亲她的膝盖,“我们西西真棒。”

齐眉抿着唇看他,眼睛里好像又有水汽上来了,她连忙使劲眨了好几下眼睛。

等江问舟帮她胳膊和后背的伤痕也涂上药油,齐眉这才放下手里的冰勺,朝他伸手:“轮到你涂了。”

江问舟当着她的面换衣服,上衣一脱,背上和胳膊上错杂的红肿伤痕立刻映入眼帘,肩膀后面有的地方已经变成了紫色,很快就会变成大片的淤青。

仿佛再打几下就会出血了。

齐眉看了忍不住又哭起来,这次直接就哭出声来,倒药油的手都是哆嗦的。

药油晃悠着滴在江问舟的皮肤上,立刻就顺着皮肤向下淌,她连忙伸手去接,抹开的时候面颊边的眼泪也滴了上去。

江问舟觉得自己被烫了一下,心尖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怎么又哭了?”他仰起头,伸手去帮她擦了擦眼泪,“不哭了好不好?我这不是没事么,还是你被吓到了?”

齐眉摇摇头,哽咽着问他:“疼不疼啊?”

要是平时,江问舟肯定会说疼,然后趁机要点好处,可是现在她如同惊弓之鸟,他再说疼她肯定更难受,于是他笑了一下,摇摇头。

“你别看好像很惨,其实不怎么疼的,过两天就好了。”江问舟笑着道,“妈还是手下留情了,没用衣架或者竹篾打,你肯定没试过那种,那种打下来细细一道的,会疼很久,这种大片的过两天就好了。”

齐眉一听这话,哭得更厉害了,一边哭一边抖着手给他抹药油。

江问舟这下不敢说话了,只抬手帮她把眼泪擦了擦,等她帮自己涂完药油,才问:“睡一会儿吧,饿不饿?”

午饭就没吃,可齐眉实在也没什么胃口,于是摇摇头。

江问舟也不想吃,情绪紧绷了这么久,放松下来之后他只想躺着。

不过背后涂了药油也不能平躺,他只好趴着,最后和齐眉像相互依偎的两只小兽似的头靠着头睡着了。

睡醒已经是天黑,睁眼只见眼前一片黑暗,外面的光线从没有拉上的窗帘后面照进来,让人勉强视物。

齐眉揉揉眼睛,迷糊地问了句:“几点了?”

说完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喉咙也干痛干痛的,连忙吞咽了一下。

“那边床头柜的杯子里有水。”江问舟提醒她,接着问,“晚上吃什么?不做了吧,我出去买点,顺便接年年。”

齐眉闷闷地嗯了声,觉得嗓子不舒服,整个人蔫蔫的。

江问舟起身换好出门的衣服,弯腰过去亲了亲她的脸,安慰道:“别想太多,过两天就好了,最起码现在我们已经把话都说开了,不再对他*们有所隐瞒,也不用担心如果被他们发现了会怎么样,提心吊胆的滋味不好受,是不是?”

他总是乐观,可确实也没说错,齐眉只好点点头。

等江问舟出了门,齐眉给佟林发信息,说自己家里有点事,最近几天应该都不会去店里,店里的事就拜托他了。

收到回复后她把手机往枕头底下一塞,叹口气,又躺下去,将被子拉高遮住头。

她闭上眼,试图在脑海里复盘今天发生的事。

却发现根本没什么好复盘的,就是她和江问舟之间那点破事被家里大人知道了,仅此而已。

还不如想想怎么才能让他们消气呢。

请他们吃大餐?还是送什么礼物?或者就像之前打算的那样,带他们去音乐节玩玩?

还有几天七月份就结束了,这一年也已经过了一半,齐眉往回想想,突然有些惊讶,怎么才过了半年啊,她感觉发生了好多好多事。

长吁短叹之间听见手机振动的声音,从枕头底下将手机摸出来一看,是江问舟发来的信息,问她鸡丝凉面吃不吃。

吃吧,天气炎热,也就这种还能吃得下。

江问舟收到回复,跟饭店的老板说要一份凉皮和鸡丝凉面,打包带走,等出餐的时候,去隔壁称一点凉菜,再拿一点齐眉喜欢吃的钵钵鸡,买完之后路过水果店,又进去看看有什么。

这样一来,接到年年的时候就已经八点多了,等他们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九点。

卫生间的门关着,灯光从玻璃后面映出来,江问舟过去敲门,问齐眉在里面做什么。

听到她回答是在洗澡,江问舟这才松口气。

趁着这会儿功夫,他一面给年年梳毛,一面给江眀琮打电话。

电话接通,一时竟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想问问孙茂芸怎么样了,又觉得大概率还没气消。

于是他憋了一会儿,问道:“金金的猫粮……还有吗?没有了的话,我给家里叫个闪送?”

江眀琮听见这话也是很无语,有些没好气地道:“……放心吧,饿不着它。”

顿了顿,他还是主动问道:“西西怎么样了?”

“还行吧,没什么事。”江问舟回答道,“就是有点被吓到了,回来还一直哭,不过睡醒应该好多了。”

家里从来没有人对她发过这么大的火。

江眀琮冷哼一声:“就是要让你们吃点教训,不然有了一次二次,就会有第三次,看你们下次还敢不敢!”

江问舟无奈地诶声,听到他问:“还有没有别的事瞒着我们?劝你老老实实,醒醒定定,要是还有的话现在就说,过了今晚神仙都救不了你。”

江问舟一听他这口风,心里的大石瞬间落地。

没有提他和齐眉谈恋爱的事,说明这事也不是多大,至少没说让他们立刻马上分手,只要这件事能过去,其他都好说。

“没了没了,这次真的没了。”江问舟连忙应道,又说,“爸你帮我劝劝妈呗,这不是都好好的么,我们都知道错了,不会再犯的,给次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机会呗,啊?”

江眀琮骂他:“跟我你就那么会讲,大道理一堆堆,你怎么不直接跟你妈说,是没有她的电话吗?”

江问舟讪讪,嘟囔说这不是怕被撂电话或者再挨骂么,又跟他说了几句好话,这才结束通话。

回头一看,齐眉正站在浴室门口,愣愣地看着他。

“这是怎么了?”江问舟朝她招招手,笑道,“怎么呆呆的,洗澡水太热,熏缺氧了?”

齐眉看着他,伸手摸摸他的眼睛:“你……”

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刚说了一个字就又停下来,咬着嘴唇。

“听到我和爸打电话了?”江问舟将她抱过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齐眉嗯了声,抬手用掌心蹭蹭他的头发,问道:“你们都说什么了?”

“说了你啊,爸问你怎么样了。”江问舟笑笑,捏捏她脸,“被吓到了是不是?”

齐眉嗯了声,嘟囔道:“我又没挨过打。”

看她睡了一觉以后情绪好多了,江问舟也有心思跟她说笑,说起小时候她来家里之前的事,“我小的时候妈工作忙,还要照顾家里,情绪有时候就不太稳定,我犯错的时候妈偶尔不耐烦了,就拿鸡毛掸子打几下,都习惯了。”

印象最深的一次,“有个同学是单亲家庭,性格比较敏感,听到我和同学说谁家只有妈妈,没有爸爸,他以为我们是在说他,就过来把我们的课桌都掀翻了,我们气不过,就和他吵了起来,他超不过我们,就冲过来给我一拳,我跟他打了一架,被班主任叫了家长,妈去接我,一边跟老师道歉,一边当着老师的面打了我两下。”

等到回家,孙茂芸才找来衣架,审他为什么跟人打架,问他为什么要跟别人说其他人的闲话。

“她说我跟八婆一样。”

齐眉听了忍俊不禁,“所以后来就不跟人聊这些了?”

“是学会了避开人,只有自己人的时候才说。”江问舟捏捏她的脸笑道。

所以挨打真的很正常的,人都是有情绪的,父母也一样,不可能永远和颜悦色地讲道理,偶尔打两下也没什么。

“只要不是无理取闹,把孩子往死了打,天天打天天骂,我觉得都还行,可能也是我心理素质比较好,没觉得有什么。”江问舟亲亲她鼻子,笑道,“有些孩子就不行,你看你不就被吓着了么。”

齐眉抿着唇往他怀里钻,问他:“那……你这样,到时候上班,去手术室更衣的时候,被同事见到了,怎么办啊?”

江问舟一噎,终于有点觉得头大了。

“……再说吧,先吃饭。”他叹口气,拍拍她的背。

另一边,江眀琮挂断电话之后,扭头看向正给金金梳毛的妻子,笑道:“西西应该没什么事,还以为她会被你吓得睡不着呢。”

孙茂芸哼了声:“我管她有没有被吓到,真是胆大包天。吓到才好呢,不吃点教训,迟早还有别的。”

江眀琮笑笑,试探道:“那……舟舟跟西西的事,就这么着?”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二合一)就算他们真的乱……

在这之前从来没想过家里两个孩子会凑成一对的孙茂芸听到丈夫的话,忍不住心里一梗。

“什么怎么着,还能怎么着?!”她气得咬牙切齿,甚至拧了一下金金的耳朵。

金金都被拧懵了,不是梳毛着呢嘛,奶奶你揪我耳朵做什么?!

咪不懂,咪只能瞪着眼睛一脸疑惑地看着奶奶。

被它一脸呆萌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孙茂芸赶紧把它抱过来,一边撸着它背上的毛,一边恹恹地道:“木已成舟,我还有能不答应的余地吗?”

“可是你说,这事要怎么往外说?”孙茂芸越想越觉得头大,“对外介绍了这么多年这是我家姑娘,突然就变成这是我家儿媳妇,你说人家会不会问?”

问了肯定要背后说嘴,还有啊,“你那些知道西西身世的同事,肯定也要讲三讲四,到时候怎么解释?”

“我们又不用对他们负责,难道还要给他们写周报吗?”江眀琮打断她道,“我越想越觉得舟舟说得对,这是我们家的事,西西已经是大人了,过两年都三十了,她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想共度一生的人。”

即便他们是出于对已故同事和战友的情谊,想要关心和照顾齐眉,也不能阻止她和江问舟在一起。

“说句不好听的,他们又没有养过西西,西西凭什么听他们的话,他们随便说几句,西西就要照做了?这是什么道理!”

以前未成年就算了,现在都是能当妈的岁数了,早就不需要大人对她时刻耳提面命。

孙茂芸闻言叹气,“我知道你是被舟舟说服了,可是……他们说你,你心里不难受啊?”

“能说我什么,我又没有徇私枉法公器私用为自己谋利益,说我什么?”江眀琮没好气,“说我把战友的遗孤养大当童养媳,吃绝户?”

也只有这一条可以说了吧?

孙茂芸一噎,面露抗拒和不喜,“现在孩子不在,我为什么我就直说了,什么叫吃绝户,我养大她也不容易的,舟舟有的她都有,我已经尽量一碗水端平了,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她回报我什么,对吧?真要吃绝户,用等到现在?”

当童养媳是这么养的?衣食住行,供书教学,车子房子,什么都为她打算好照顾到,谁家童养媳是这么养的?

“那不就是了,有人这么说我们完全可以这么反驳嘛。”江眀琮起身换了个位置,坐到她旁边,揽着她肩膀拍了拍,叹气道,“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养别人家的孩子,总归是会有个别心不正眼又歪的人说三道四的,他们是小人之心。”

“当面说的我才不怕,我恶心的是那些背着人说的。”

孙茂芸觉得委屈,有些人明明说了他们家闲话,又不认,见了面还笑嘻嘻地跟她套近乎,好像关系多好一样。

“真是恶心,又不能直接给他们甩脸色。”

她这是以前上班做乙方做多了,加上江眀琮以前的位置,需要她在外谦虚谨慎,不能和别人结怨,所以就算不喜欢对方,也要秉承伸手不打笑脸人那套,对对方和颜悦色。

“现在不用啦。”江眀琮拍拍妻子肩膀,语气愧疚,“这些年是我委屈你了,你说得对,我没什么本事,不然也不用一直住在宣化路那个破房子了,咱们小区有的人嘴巴确实不好。”

“你要是有那种本事,现在就吃牢饭去了!”孙茂芸用手肘拐他一下,他以为他那个位置是公司总经理吗?

而且,“其实也不算没本事了,要是笨一点的,早就被别人带得有本事了。”

江眀琮被她这话说得有些忍不住笑,点头道:“那天舟舟还说呢,咱们那边什么时候拆,到时候不想原址回迁了。”

“我也不想。”孙茂芸撇撇嘴,“咱们该换一个离孩子们近一点的房子。”

江眀琮就说那要不就把房子挂到中介那儿,慢慢卖吧,不等拆迁了,反正这点面积就算拆迁,也赚不到几个钱。

夫妻俩的话题渐渐偏移,讨论了一会儿跟房子有关的事,说现在房市不景气,不一定卖得掉,又讨论到时候置换在哪里,云云。

过了一会儿,孙茂芸又回过神来,强行把话题拉回去,继续讨论江问舟和齐眉的事,破口大骂两个死孩子胆大包天的行径。

说着说着就哭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你说万一……要是她跑得不快,是不是就出事了?都这样了,她回来了居然一个字都不说,舟舟也是……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要是就这么毁了,我就是死了也闭不上眼……”

“呸呸呸,怎么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江眀琮连忙道,“我就知道你是被吓到了,这样,我们罚他们,行吧?就晾着他们,什么时候反省好了,咱们什么时候原谅他们。”

他说着看见躺在一旁舔毛的金金,接着道:“咱们再把猫扣了,不还给他们了,让他们损失惨重!你看怎么样?”

孙茂芸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抹了一把眼泪,侧头瞥他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帮他们说好话。”

“我是不想你那么难过。”江眀琮拉着她的手,仔细端详着,早就不像年轻时那么细嫩了,可是却撑起了几乎整个家,“别说他们不犯法,隐瞒这件事的初衷只是不想我们担心,就算他们真的乱/伦,他们说谎成性,你最后还是会原谅他们,因为他们是我们的孩子,是不是?”

“你呀,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了。”江眀琮叹着气,将她的肩膀压向自己。

孙茂芸面颊的肌肉颤抖了一下,调头把脸埋进丈夫怀里,无声地哭泣着。

转天就是周一,齐眉和江问舟都要上班,忙起来之后一时也顾不上去想前一天发生的事。

直到晚上江问舟下班,回去之后带年年出门遛弯,在路上拍了一段它对着人家零食店门口的棉花糖机走不动道的视频,发到家庭群里,然后半天没人说话。

齐眉接待完过来买药的旅客,才发现群里多了一段视频,江问舟二十分钟前发的,后面没有任何人发言。

平时不管他们说什么都会第一时间回应的干爸干妈这时安安静静,毫无动静,显得江问舟发的这条视频格外冷场,好像那个聊天终结者,聊着聊着就把天聊死了死的。

齐眉连忙自己冒出来,装作若无其事地问:【这是在哪儿啊,我们年年好可爱呀[哇]】

江问舟看了忍不住嘴角一抽,这语气怎么感觉这么像托……

他叹口气,回复道:【是在小区对面那家卖糖炒栗子和雪球山楂这些东西那家店,顺便买了你经常买的奶油话梅和九制话梅。】

齐眉就说该做话梅小番茄了,家里的都吃没了,到时候音乐节估计也要用。

俩人像平时那样若无其事地聊了几句,齐眉还特地@了孙茂芸和江眀琮,问他们:【干爸干妈你们下个月要不要去音乐节玩呀[调皮]】

【这次音乐节看规模挺大呢,请的都是很有名的乐队和歌手,主办方还设置了专门的美食街区,我们申请摊位的时候,听说很多同行都申请了,有很多好吃的呢,干爸干妈一起去玩呀[调皮]】

照样还是半天没人回应,齐眉觉得十分尴尬,从群聊切换道和江问舟的私人聊天,一连发了三个委屈小猫的表情包。

然后哭唧唧地表示:【他们都不理我[苦涩]】

还问他:【他们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们了[流泪]】

江问舟哭笑不得,劝她不要心急,这不明摆着是要晾一晾他们么,你见过晾一个人晾一天就没事了的?这叫什么晾!

这是一场持久战!

齐眉吐出口气,又唉地叹了声,陈羽丹听见,立刻扭头问她:“阿眉姐你怎么了,遇到什么烦心事啦?”

齐眉本来想说没事,但话到嘴边又顿了一下,问道:“那个……你平时要是惹了爸妈不高兴,都是怎么……处理的?”

“不处理啊。”陈羽丹回答道,“过几天就好了,他们生气那几天就躲着点呗。”

齐眉一愣,眨眨眼:“……这也行?就不用……道个歉,送点礼物,哄哄他们?”

“别人家可能可以,我家不行。”陈羽丹摇头,“我爸妈属于那种你越搭理他们,他们就越来劲,我要是道歉,他们就会说你就是错了吧啦吧啦,我要是顶嘴,他们又会说我居然敢顶嘴,所以最好就是什么都不说,让他们骂到累了,再过几天,事情就过去了。”

她说她另一个朋友的妈妈就不是这样,挨骂的时候有所反馈,要大声认错,不然她妈妈会越骂越破防。

“那就得挨打了。”陈羽丹心有戚戚,然后问齐眉,“你突然这么问,是……你怎么惹家长不高兴啦?”

齐眉有些不好意思,抿抿唇,摇摇头:“没什么……就是一点小事。”

这种事实在是不好意思跟别人讲,别说陈羽丹了,就是任清葭和陆阳这种关系更近一层的,她也不好意思讲啊。

但该做的事,该表的姿态,还是要有的。

恰好江问舟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接下来一段时间,她和江问舟每天都要在群里唱一段双簧,还要像平时那样,遇到好玩的有意思的就给孙茂芸说一下。

也打过视频或者语音电话,但几次都没人接,她就知道,这是还晾着他们呢。

八月份的第一个周末,江问舟要出差,和郭教授一起去外地参加学科论坛,周四下午去,周日上午回。

齐眉正好周末休息,本来想回家,可江问舟一走,她又有些发怯了。

“我害怕……要是干爸干妈不让我进门,怎么办?”

江问舟哭笑不得,觉得也不至于到这份上,而且,“你不是有钥匙么,自己开门就进去了。”

“可是……”齐眉还是摇头,“要是、要是我回了家,他们问我回来干什么,让我走……我走还是不走啊?”

她扁扁嘴,垂下头,神情委屈极了。

孙茂芸和江眀琮从小就疼她,从来没有对她发过这么大的火,以至于面对现在这个状况她一直回不过神,下意识地有些害怕。

“你赖着不走呗。”江问舟啧了声,“脸皮厚一点啊,你平时哄他们的机灵劲呢?”

“现在跟平时又不一样,万一他们看见我赖皮,觉得更生气了,怎么办?”齐眉连忙摇摇头,说还是算了,“等你回来我们再回去吧,啊?”

江问舟哭笑不得,但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只好点头答应道:“行吧,等我回来。”

顿了顿又问:“我去外地,有什么想要尝尝的特产需要我带回来的?”

“在哪儿啊?”齐眉忙问道。

“荥州。”江问舟应道,“那边的红枣不错,还有樱桃,这会儿应该有,石榴还得过段时间吧?你想吃什么?”

“就红枣和樱桃呗,你看着买,红枣好呢,干妈可以煮汤煮糖水,煮银耳羹肯定用的上。”齐眉一面说,一面往他怀里蹭,“樱桃要是不好带,你就寄回来,多一点吃不完也没事,我正好用来熬果酱,早上可以吃面包。”

江问舟应了声好,被她一把揪住衣领,“快让我看看你那个好了没有,不然和同事住在一起,肯定会被看见的。”

她一脸紧张兮兮,生怕他挨打的伤痕还没好,被人看见要产生什么误会。

但江问舟有些无奈地把她的手拉下来,“没事,是跟老师住,嗯……老师已经知道我挨打的事了。”

前两天有一台很严重的感染性心内膜炎的瓣膜置换手术是郭主任主刀的,江问舟正好有时间,就被抓去当一助了。

在更衣室的时候就被他看见肩膀上的红色痕迹,立刻问这是怎么弄的。

“你没……修饰一下啊?”齐眉眨眨眼。

江问舟哭笑不得,捏了一下她的脸,“怎么修饰?老师直接问是不是小齐抓的,你说我怎么修饰?”

齐眉一噎,好家伙,小齐风评被害!

“你怎么不说是猫抓的,不然说狗抓的也行,我们家都有……”

差点就被冤枉了小猫金金同学,在它爸踏上去往外地的航班时,正满脸好奇地看着家里的客人。

和江眀琮同龄的男人穿着颇为新潮,剃着莫西干头,头发和胡子花白,笑嘻嘻地捏住它的后颈皮,用力一拎:“哟,这猫好看。”

金金:“……嗷!!!”

—————

阳光晴热的午后,江眀琮一面泡茶,一面问提着猫的陆近成:“怎么今天这么有空来我这儿,没应酬?”

“最近是比较闲。”陆近成笑眯眯地应道,将猫放了下来,看它毛都没抖一下就一溜烟跑远了,这才反问江眀琮,“我听说咱们家有喜事啊?”

“这你跟嫂子就不够意思了,都不通知我,是不是不把我当自己人?”

江眀琮一噎,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

“……你听谁说的?”他乜这人一眼,一面将茶汤滤出到公道杯,一面反问。

陆近成摸出一包烟,刚要抽一根出来,就想到他嫂子不让抽,只好又塞回去,转手端起茶杯。

“听我家那傻儿子说的呗。”

齐眉挨训又挨揍,还被江眀琮和孙茂芸晾着不搭理,心情就变得很差,在店里的时候整个人都蔫蔫的。

她这模样很快就被任清葭注意到,少不得问一句这是怎么了,齐眉也不瞒着她,就把那天在家发生的事简单说了。

但是也没全说,隐瞒了和方仕平有关的那一节,只说干妈觉得他们撒谎,很生气,揍了他们一顿。

任清葭安慰了她一通,知道这事总算是过了明路了,等陆阳也问起怎么感觉这几天西西好像不太高兴似的,她就直接说了原因。

陆阳立刻就问,既然叔叔阿姨都知道了,我是不是就等跟我爸说了?你知道的,憋着一个迟早要往外说的秘密真不是件多舒服的事。

于是昨天陆近成刚回到家,就从陆阳那儿知道了这事。

“我这就赶紧来了,诶,到底怎么个事儿啊?”陆近成好奇,“西西跟舟舟……什么时候产生的感情?”

虽然不觉得这事有多么稀罕,但陆近成很好奇:“是长期相处的日久生情?”

江眀琮无奈叹气:“是吧,两个小孩独自在外头工作上学,互相帮衬,几乎天天都在一起,感情慢慢就变质了。”

按照齐眉和江问舟说的,捋下来就是这个逻辑了。

陆近成啧啧两声,开玩笑道:“这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不错啊。”

江眀琮刚想说什么,就听他继续道:“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哪儿就值得你们打孩子了?你想啊,要是舟舟和西西没在一起,以后跟别人谈婚论嫁,来一个两个新人,能不能相处好谁也说不准。”

他讲起认识的一个朋友,生了一儿一女两个孩子,现在两个孩子都到了适婚年龄,儿子找的对象他和老婆不满意,因为学历只有大专,更重要的是毕业以后没有参加工作,想阻止,但儿子爱得不行,最后也就捏着鼻子同意了。

“结果人家进门以后,因为他们阻拦过她进门,一直就对公婆很有意见,但是呢,她不上班,所有收入都靠她老公,又要公婆支援,每个月给他们一万五,这个钱给慢一点她都要不高兴。”

后来次数多了,老两口就不想给了,但是刚说不给,人家就在家里闹,要离婚,要带着孙女去死,儿子就来跟父母发脾气,让他们别为难自己。

“自己没本事让老婆孩子过好日子,就去为难爹妈。”陆近成翘着二郎腿,顿了顿,问道,“我真不能抽烟吗?”

“你嫂子在你后面。”江眀琮答非所问似的应了句。

陆近成吓得二郎腿立刻放下,回头一看,连个影子都没有。

“知道你要过来,她出去买菜了,晚上在家吃饭?”江眀琮这才笑眯眯地解释道。

陆近成无语地白他一眼,也不说要抽烟了,继续道:“前年康西新村那边拆迁,他家拿了两套房,一套大点的一百四十平,一套小点的一百二十平,因为已经给儿子买过一套婚房了,就想把大的给女儿,结果儿媳妇听了不乐意,闹了小半年,见老两口实在不松口,又有几个月真的一分钱不给,这才消停。”

这还是最简单直白的那种人,而且是当儿子的问题最大。

“她争抢归争抢,姿态不好看,但据说对孩子很好很舍得的,对老公也不错,所以日子还是过下来了。”

可要是换一个婚前装得好好的,婚后才露出本来面目,手段再高明些,人再多疑些,情况又不一样了。

“而且你们家也有点特殊,我要是女的,嫁进来之后发现小姑子不是亲生的,还有房有车,都想嘀咕这房车到底谁给买的,你们说是她父母的遗产置办的,证据呢?是吧,你们的钱不给亲儿子用,给个外人,这公平吗?你们这么疼她,以后你们老了病了,也别叫我去照顾呗。”

“未必来的那个人真就会这么想,但你说有我这个想法的,是不是也很正常?”陆近成说着喝一口茶,二郎腿又翘了起来,“但是要是西西和舟舟凑一对,这些苦恼就都没有了,你们养大的孩子,什么性情、靠不靠得住,你们心里有数。”

也就是对在介绍的时候说辞稍微变一下,关起门来现在怎么样,以后还怎么样,根本没变化,不用互相适应磨合。

“而且你们摆一次酒,能解决两个孩子的婚事,真爽。”陆近成摸着下巴长叹一口气,“阿阳跟他媳妇才麻烦呢,都多久了,还定不下来,搞得店里每个好日子要给他们留桌,以防万一他们定了日子又没有酒店,一年下来我少做多少单生意,一次婚宴起码几万块啊。”

一个饭店同一个时间能承接的婚宴可是有数的。

“谁让你宠孩子呢?”江眀琮一点都不替他可惜,“你今天就是来帮两个兔崽子做说客的,是自愿的吗?”

“是自发的。”陆近成笑嘻嘻地道,看见金金又跑出来了,立刻嘬嘬嘬的想把它引过来。

金金站在远处瞪着大眼睛看他一下,又调头一溜烟朝门口跑去。

没过多久,就见孙茂芸提着菜篮子从外面进来了,陆近成赶紧跟她打招呼。

孙茂芸应了声,对他道:“晚上在家吃火锅吧?”

“行啊,我跟我哥去洗菜呗,你歇会儿。”陆近成笑道。

孙茂芸当然说好,又问他怎么今天有空过来,工作日呢,他这个老板光明正大翘班啊?

“他啊,是来帮西西他们俩说好话的。”江眀琮哼了声,代为回答,“让我们别生孩子的气,别拦着他们在一起。”

孙茂芸闻言眼睛一眯,乜了一眼陆近成。

陆近成嘿嘿一笑,解释道:“这不是好事么,我听阿阳他们说西西在店里都不太高兴,蔫蔫巴巴的,以为你们不同意呢。”

说着试探似的问孙茂芸:“没吧?嫂子你和我哥不能是这么不开明的家长吧?”

“就你开明,你最会惯孩子!”孙茂芸翻他一个大白眼,“前几年西西闹着不读博了,不去医院上班,要开酒吧,也是你问都不问就说支持她。”

“你问问你哥,这次我为什么打他们俩!”孙茂芸说完哼了声,径直往厨房走。

陆近成一愣,扭头问江眀琮发生了什么事。

这口风听着也不像是不同意两个孩子在一起,可还是打孩子了,为什么?

“前几年西西回来,不是非要转行么,怎么问都不说原因,记得吧?”江眀琮一面问他,一面提着菜篮子进去。

陆近成眉头一挑:“不是说不喜欢,想尝试一下别的可能?怎么,另有隐情?”

江眀琮刚想说话,就听孙茂芸道:“篮子里面有两袋黑鱼片,少的那袋是给金金的哈,老江你别弄混了。”

江眀琮回头诶了声,才继续对陆近成道:“其实那个时候发生了一些事,她和舟舟都瞒着我们呢。”

将齐眉在单位里遇到的事一说,陆近成差点整个人都蹦起来,手里的青菜往桌上一摔。

“那孙子是谁?叫什么名字,在申城是吧,等着,我找人做了他!”

江眀琮一噎,捡起被他碰到一边的菜叶子,瞪他:“坐下!能不能好好说话,人家在看守所,你去吧,去把他做了到时候我去看守所看你。”

陆近成一哽,孙茂芸这时问他:“所以你觉得他们该不该打?这么大的事都敢瞒着家里,再不打,以后要上天!”

“该该该。”陆近成点头连声答应道,又气得直骂,“真不是个东西,能让这么个人爬到副院长的位置,这个单位也是烂得差不多了。”

“哪儿都有这样的人。”江眀琮叹气,说好在没有更坏的发展。

说完他顿了顿,又道:“不过这事过去就过去了,也不是什么好事,以后就不提了。”

这是在隐晦地提醒他别把这事到处说,陆近成赶紧应是。

等吃完晚饭从江家出来,陆近成想了想,给齐眉发了个五位数的大红包。

齐眉这会儿正在店里看音乐节出摊的酒单,一些调制起来比较麻烦的酒,是不会带去音乐节的,那种场合,讲究的是出餐要快,谁也没那个心情和时间花很多功夫去等一杯鸡尾酒。

毕竟现场还有咖啡有奶茶,鸡尾酒也不是非喝不可。

酒单刚看到一半,就听到手机振动了一下,拿起来一看,当场傻眼。

她连忙给陆近成发信息,问舅舅怎么突然间给她转这么大一笔钱。

陆近成说:【我刚跟你干爸干妈吃完饭出来,你吃苦了,快去买点喜欢的东西压压惊。】

齐眉一愣,结合语境仔细一想,又立刻明白过来。

索性大方道谢,心安理得地收下红包,家里长辈心疼她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回头就让江问舟在荥州多买几个特产大礼包。

给江问舟发完信息,一抬头,就听见田乐在跟宋森讲话:“所以我跟你说,你还是得去念大学,去*大城市念,大专都行,主要是好一点的城市,不然你那小破酒吧开在小县城,酒卖给谁啊,又不是奶茶店,没培养出足够多的回头客,你就等着倒闭吧。”

佟林也说,让他回去把他给的资料都看完,什么时候看完了,他就教他调酒的基本功。

齐眉这时才想到,原来时间已经过了快半个月,宋森都已经洗完一千个杯子了。

他们话音刚落,来了一位金发碧眼的外国客人,田乐接待的,他们用很流利的英语交流,客人点了一杯用好莱坞传奇巨星玛丽碧克馥的名字命名的鸡尾酒。

用白朗姆酒和菠萝汁作为基底,加入红石榴糖浆可以将酒液调成标志性的粉红色,所有材料加入到雪克壶里,一阵波士顿摇,很快就摇匀滤出到马天尼杯里,再给一小块菠萝做装饰。

接着田乐就和对方很快乐地聊起天来,齐眉听了一会儿,得知她是来中国参加一位表妹的婚礼。

那位表妹很小很小的时候就随被外派到容城工作的父母移居中国,是在这边长大的孩子,她的未婚夫也是容城人。

客人还说自己是第一次到容城来,此前只去过京市和申城,觉得这三个城市的风格完全不同。

田乐就很雀跃地说,我们老板以前在申城生活过里面呢,客人惊讶地找老板在哪儿呢,齐眉这时才忍俊不禁地出声同她打招呼,俩人聊了一会儿,客人一边夸齐眉长得实在太漂亮了,一口一个Sweetie的叫她,一边还点了份炸鸡。

然后同田乐说这份炸鸡做得太棒了,她想亲口跟厨师表达感谢,汪淼立刻从厨房的小窗口探头,用三脚猫英语大声道:“Really?Thankyou!”

那自信劲可别提了。

客人后来又要了一杯酒,用威士忌做基酒的曼哈顿。

宋森刚好在旁边,就给客人把酒递过去,大概是喝得很高兴,客人还夸了他一句这小伙子真帅。

很简单的词组,高中生肯定能听得懂,但宋森可没临场经验,一时就愣住了,有些手足无措地看向田乐。

田乐失笑:“看我干嘛,人家夸你帅呢!”

他这才反应过来,拘谨地小声回了句“Thankyou”,就很不好意思地赶紧去给其他客人送酒了。

等这位客人离开,田乐立刻见缝插针地劝学:“看到了吧,得好好学外语啊,不然你有客人都不知道怎么接待!你看刚才那客人喝了多少杯?五杯!那可是几百块!”

不好好学习,有钱你都挣不着!

看宋森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齐眉顿时忍俊不禁,好有意思,这就跟家长联系一下,汇报汇报孩子在校的学习进度!

舅舅还说她吃苦了,哪里吃苦啦,她这不好着呢么。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二合一)齐眉抿抿唇,叹……

江问舟出差回来之后,几乎一转眼,就到了容城音乐节的时间。

在那之前江问舟陪齐眉回了趟家,带着他从荥州出差带回来的特产大礼包,有红枣、烧鸡、花生糕和麻辣花生,还有茶叶,甚至还有一对生肖瓷器小摆件。

小摆件是江问舟开完会跟郭教授他们一起去吃饭时在一个路边的小店看到的,他没买一整套,只挑了家里四个人的生肖,留下自己和齐眉的,再把另外两个包装好当特产一起带回去。

还有在当地买的樱桃,齐眉说买多了也没关系,他索性买上三大箱,拿了半箱去办公室给同事们吃,又送了一箱回家,剩下的齐眉拿去了店里,田乐他们吃掉一小半,剩下的在她做话梅小番茄时顺便熬成了樱桃酱。

这次也带一罐回去,抹面包吃能多一点酸甜的风味。

临出门前齐眉拿出来一个信封,递给他:“音乐节的门票,你收好,到时候你带干爸干妈进去哦。”

“你不跟我们一起走?”江问舟一面疑惑,一面将门票拿出来看了一眼。

蓝绿渐变色的票根上印着演员阵容,背景有赞助商的图案,还有代表观众的线条小人,有的坐在露营椅上喝啤酒,有的在手舞足蹈,最下面是音乐节的名字和时间地址。

这三张票都是音乐节第二天的,正好是周六。

“我不跟你们走啊,我们属于工作人员,拿工作证的,要提前进场馆布置的啦。”齐眉解释道,又说,“每家店只给五个工作人员的名额,偏偏我们有两部分,所以我们要轮班过去,我去第一天下午和第二天,最后那天得上班。”

因为工作证不够,又怕时间来不及,她甚至是买了第一天的门票当观众进场的。

“小宋也去?”江问舟想起来宋主任的侄子,连忙问道。

“去啊,他去给我们打下手,别的干不了,维持一下秩序、解答一下客人的问题,总可以吧?”

齐眉说着话,将淡粉色随身包的肩带跨过头顶,斜挎在身上,还往身后推了推。

杏色的大U领上衣和卡其色的阔腿裤,看上去十分休闲,江问舟端详她一眼,伸手将拼成一颗心的红蓝宝吊坠位置正了正。

然后把年年叫过来,给它带上项圈。

他们是江问舟傍晚下班后才出发的,到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江眀琮来开门,还抱怨了一句:“大晚上的回来做什么,油钱便宜是吧?”

“给你们拿点东西回来,西西把樱桃都熬成果酱了,正好你们早上配面包,不过爸别多吃,果酱糖分太高。”江问舟低头换鞋,还刻意提高了声音。

故意说给里面的孙茂芸听的。

金金跑了出来,在他身后的齐眉弯腰伸手给它蹭了蹭,又让年年先进去。

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回来了,上次挨完打被赶出去之后这还是第一次回来,齐眉进门时不由得紧张。

一种久违的近乡情怯感涌上心头。

以至于她都没敢像往常那样撒着欢往屋里跑,要跟着江问舟,亦步亦趋地进去,然后小心地探头去看孙茂芸。

嗫嚅地叫了声:“……干妈。”

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盛满了忐忑和紧张,怯生生的,孙茂芸看了忍不住冷哼一声。

你是第一次来吗?畏畏缩缩的像个什么样子!

江问舟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趁着拿东西的时候,戳了一下齐眉的后腰,示意她脸皮厚一点。

可是齐眉看着孙茂芸板着脸的样子又发怵,犹豫半天还是没动,只一下又一下地看孙茂芸,满脸都是欲言又止。

江问舟拿她没办法,只好先将带回来的东西拿出来,把果酱给他们看过了,再和话梅小番茄一起交给齐眉,“西西先拿去冰箱放好,天热,一会儿坏了。”

说得那么严重,其实还是为了支开她。

等齐眉去了饭厅,江问舟才无奈地对孙茂芸道:“妈,你就别生西西的气了,你看她被吓成这样……”

孙茂芸白了他一眼,哼了声,没理会他。

你什么东西,我什么档次,你跟我说这话?我还没放过你呢你搞清楚点!

江问舟叹口气,把茶叶之类东西都拿出来,交给江眀琮的同时嘱咐他别多吃,然后将两个摆件摆到多宝阁上去。

孙茂芸看见是两个动物造型的,想问怎么买两个这玩意回来,话到嘴边又想起不要跟这两个兔崽子说话,立刻又忍住。

倒是江眀琮问了一句,江问舟解释道:“生肖瓷器,看着好看就挑了四个,另外两个我放西西那儿了。”

接着他提起去音乐节的事,说齐眉特地给他们买了票,“到时候我来接你们,一起去玩玩?闲着也是闲着,去感受一下现场的气氛。”

孙茂芸嘴唇一动,似乎有话要说。

但却被江眀琮抢先:“西西不跟我们一起?”

从厨房出来之后一直站在客厅入口拿着逗猫棒在逗金金的齐眉听到自己的名字,动作顿了一下,连忙点点头,又摇摇头。

“她要提前过去准备营业,不和我们一起走。”江问舟失笑着替她解释道,“我们玩累了就去他们那边吃点喝点,听说有美食街区,有很多好吃的可以选择。”

齐眉连连点头,表示认同他的话。

时间不早,东西送到,江问舟和齐眉也不久待,聊了一会儿就该回去了。

只是齐眉最后也没跟孙茂芸说上话,她好几次想说什么,又不好意思。

仿佛总是缺了一点契机,直到时间再也拖不下去。

走的时候江问舟拉着她的手,她一步一回头地磨磨蹭蹭,看得江问舟都觉得难受。

他叹口气道:“走吧,有话改天再说,再磨蹭下去就到明天了。”

她这才努努嘴满脸苦恼地抿住嘴唇跟他走。

孙茂芸在落地窗后面看着他们手牵手的背影,时至今日终于有了一种真实感。

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他们家两个孩子真的从兄妹变成了情侣,她的女儿成了她未来的儿媳妇。

——感觉这个“未来”现在就可以划掉呢:)

孙茂芸突然烦躁起来,抱着胳膊在客厅里踱来踱去,金金见她走来走去,也跟上去凑热闹,却被她挥挥手赶开。

“走走走,别在这儿挡路!”

金金还是第一次被她赶走呢,有些好奇,干脆一屁股坐下,仰着脸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江眀琮将孩子们带回来的东西拿去放好,出来后看见她沉着张脸,眉头皱得紧紧的,便问:“怎么了这是,又不高兴了?”

孙茂芸闻言抬眼看向他,神色严肃:“老江你跟我说实话,你真的不觉得奇怪吗?”

“……什么奇怪?”江眀琮微微一愣。

没等他反应过来,孙茂芸就说:“就是舟舟和西西的事啊!”

“你不觉得奇怪吗?他们居然……居然以后要做夫妻之间的事,他们是兄妹啊,不是……”孙茂芸闭了闭眼,神情扭曲的脸上全是不忍直视的纠结,“想想都觉得很奇怪,我觉得我很难接受得了啊!”

一想到齐眉以后对着江问舟甜甜的来一句“谢谢老公”,孙茂芸就觉得……天塌了!不敢想!

江眀琮从理智上来说,知道感情这种事不受控制,两个孩子又不犯法,对吧,发生了的事也不可挽回……

但感性上来说,心里确实还是有些别扭的,现在被妻子的描述这么一提醒,那种不适应的感受就更加清晰明显了,顿时忍不住跟着皱眉。

这种突如其来的身份上的巨大转变,不是谁都能迅速适应良好的。

夫妻俩你看我我看你,都是一脸难受死了的样子。

可是又完全没有办法,你总不能因为这点别扭,就让他们分开吧?

孙茂芸最后仰面倒在沙发上,用手掌捂着额头,看着天花板唉声叹气。

半晌忽然说了句:“咱们咱们去看看中医吧。”

江眀琮一愣:“……你不舒服?”

“不是啊,网上不是说了吗,遇到这种无解的时候,吃点中药调理调理就好了。”孙茂芸喃喃自语似的道。

江眀琮一噎,还没来得及笑出声,就见她腾一下又坐起来,开始骂两个死小孩给她出难题,这让她以后怎么跟其他人解释?

不是个个都像陆近成那样见多识广,能觉得这种事不过如此的。

江眀琮揉着眉心叹口气:“算了,咱们还是不要现在就提前贷款烦恼了,等到有人来问再说,就直接说好了,完事没人问,就等两个孩子……到时候再说。”

孙茂芸看着他,沉默半晌,啧了声。

“……那你也挺坏的。”

发请帖的时候再告诉别人,新郎是我儿子,新娘是我女儿,这不得吓死人呐!

江眀琮哼了声,表示自己要摆烂了:“大家一起受惊吓,四舍五入就是谁也没受惊吓。”

孙茂芸一噎,这次真的半晌没说话。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座钟当当当开始报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整,她的叹息声伴随着钟声传至江眀琮耳边。

“真是太难为我了,我以前总觉得家里两个孩子一个比一个省心,可没想到,他们不让人省心的时候是真难办啊……”

“以前我妈还在的时候就说,儿女都是债,省心的出息的,就是上辈子欠的少,那些不让人省心的呢,就是上辈子做了孽,老缺德了,我还不信,这不封建迷信么,现在看来还真不一定。”

“我真是欠了你们老江家的,我生的我得管,不是我生的我也得管……”

江眀琮靠在沙发里静静听着她絮叨,眼神渐渐从带着无奈的笑意变成愧疚。

他这一生对得起自己的职业和信仰,对得起并肩作战的战友和同僚,也对得起无数死去的灵魂,却永远对不起自己的妻子。

“……所以你是我们家的大家长啊,不然怎么你一板脸,西西和舟舟就不敢跟你废话了?你说这事怎么办,咱们就怎么办,好不好?”

“好你个鬼,少给我戴高帽。”孙茂芸哼了声,伸手捉住金金的一条腿把它拖过来。

金金本来正趴在沙发上悠闲地甩尾巴,突然被拖走,吓了一跳,挣扎着要炸毛跳起来。

结果没成功,反而被孙茂芸一把抱住了,它愣一下,最后干脆不挣扎了。

江眀琮笑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她抱着猫起来了,径直往楼上走。

而给父母留下难题的两个人,这时正在回家路上。

车子已经进了市区,城市的霓虹灯和路灯将夜空渲染出另一种色彩,齐眉将车窗按下来,看着窗外发呆。

江问舟扭头看她一下,笑着叹口气,问道:“还不高兴呢?”

“……我没有。”齐眉嘴硬地否认。

江问舟笑笑,没说信还是不信,只说:“别着急,你总要给点时间他们适应,你想一下要是你,女儿突然变成儿媳妇,会不会很别扭?”

换位思考嘛,这种事给人的冲击力是很大的,一时半会儿缓不过神来很正常。

江问舟很乐观,笑着对齐眉道:“他们又没有叫我们分手,是不是?我们最开始,或者说你最开始担心的,就是他们会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但现在看来,这个问题不用担心了,对吧?”

也就是说核心问题已经解决,至于其他,都可以慢慢来。

齐眉努努嘴,承认他说的有道理,可是……

“人总是会贪心的嘛。”她小声嘟囔道。

“可是心急吃不到热豆腐。”江问舟失笑,趁着前面是红灯,一边减慢车速,一面抽空伸手揉揉她的脑袋。

齐眉忍不住叹口气,在心里祈祷生活赶快恢复从前的样子。

—————

今年的容城音乐节在周五开始,举办地点在某个以建筑师名字命名的艺术公园,不管是离齐眉的住处还是No.12Diner&Lounge都相当的有距离。

“看来得比原计划更早一点出发,不然到了那边准备的时间不够就麻烦了。”音乐节前一天齐眉晚上休息时跟江问舟语音通话时道。

“我看了一下导航地图,发现那个公园离我们单位在青浦的分院很近。”江问舟笑道,“下个星期老师正好要去那边查房。”

齐眉闻言诶了声,很好奇:“你们院本部没有安排人去那边出门诊吗?”

话音刚落,只听见江问舟深吸一口气,随即是大片大片的沉默。

齐眉觉得有些奇怪,连连喂了几声:“还在吗?掉线了?”

“……还在。”江问舟叹口气,有些无奈,“你是不是黑进我们领导的电脑里看到工作安排了?”

齐眉不解地啊了声,问他是什么意思。

这才知道他们真的有派人去分院出门诊的打算,只是暂时还不知道会不会安排到江问舟。

齐眉听完忍俊不禁,一边笑一边道:“要去这么远啊,那岂不是回家就更晚了?”

“说不定是早上呢?”江问舟吐槽道,“这不得六点就出门。”

齐眉立刻嘴快:“然后我可以睡懒觉,嘻嘻。”

江问舟:“……”窒息.jpg

“……真想让你看看我嫉妒的嘴脸。”江问舟无奈地叹口气,想起来另一桩事,“到九月份我就得给本科生带课了,我估计是会给我安排在周五,可能是下午,我周五下午本来也没什么事。”

“那不正好么,学生放学了你就下班,可以早点回家呢。”齐眉说着话,往床头上一靠,将腿搭上放在床尾的抱枕。

那个抱枕是一只骑在飞机上的小羊,是容城机场的集团吉祥物,去年年会时齐眉抽到的奖品,干脆拿到了休息室。

陈羽丹这时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坐在椅子上一边擦脸一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似乎有话想说。

齐眉一看就赶紧和江问舟说再见,有些迫不及待地挂了电话。

然后看向陈羽丹问道:“怎么啦,你有什么事要说吗?”

陈羽丹连连点头,脸突然就红了起来,眨着眼睛犹豫片刻,才问道:“阿眉姐还记不记得之前有一天我们遇到一对旅客,他们是来看儿子一家的,他们儿子是在卫校附近开饭店的?”

齐眉想了一会儿才点点头:“有印象,怎么了?”

“嗯……当时我们不是加了联系方式吗,刚好有个朋友的妹妹今年高考,想考我们学校,我就陪她们去看了一下学校,出来的时候要吃饭,我就想起那家店了,带她们一起去,就很巧,正好看见爷爷奶奶在帮忙招呼客人,见到我们很高兴,还给我们介绍了他们……大孙子,就刚好负责管理一店嘛……”

齐眉一边听一边眨眨眼,觉得陈羽丹讲得真详细啊。

详细到有点像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呢。

但她还是认真地听着,陈羽丹在她目不转睛的专注目光里脸越来越红,声音也越来越低:“奶奶让他给我送特产,说是之前说好的,然后我们就加上了微信……”

齐眉眼睛一亮,来兴趣了,她就知道是这样。

这个发展方向就很符合逻辑!

“然后呢?你们就……聊上了?”她饶有兴致地追问。

陈羽丹歪了一下头,有些不太确定地嗯了声:“应该……算是吧?我也不太确定我的感觉有没有错,所以……想问问你,你有经验嘛……”

齐眉本来不想笑的,听到这里到底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她先爬起来熄了灯,然后再向陈羽丹打听详情。

聊着聊着,她觉得很困了,便渐渐睡着,陈羽丹听见她的呼吸声逐渐变得平缓均匀,翻了个身,抱着被子也闭上眼。

“你觉得他给你的感觉不错,就试一下嘛,就算以后发现不适合,走不下去,也无所谓,反正你还年轻,保护好自己的前提下,多认识几个人,多尝试几段感情,不是坏事。”

对,就是这样。那就这样好了。

第二天早上,同接班的同事交接完,齐眉就匆匆离开了医务点。

去停车场的路上,她偶遇两位不太熟的同事,听她们提起肖涵,说他和另一位刚来的地勤最近正打得火热。

说到最后还笑嘻嘻地说了句:“我记得之前他是不是还追你来着?”

齐眉懒得去猜对方是什么意思,笑笑道:“我们确实不太合适。”

她现在想起对方向自己示好那段时间,只觉得十分遥远,甚至是恍如隔世。

而回忆全都被在那段时间里和江问舟的来回试探所主宰,只想得起他明亮如群星的眼眸里意气风发的光芒,以及在某一段时间里沉默黯淡的情绪。

应该心疼他的对吧?可是她得承认,想起这些的时候,她心里是有些得意的。

得意于自己竟然会对他造成如此的影响。

同事后来说了什么齐眉完全没听进去,等找到自己的车,毫不留情地打断对方,笑眯眯地说了句改天见就上了车。

车子很快就启动,有些屁股冒烟地飞速离开停车场。

回家的路上她先去看了年年,跟它玩了一小会儿。音乐节那边不能带宠物,所以年年只能继续在宠物店待着。

“老实点啊,等你爸晚上下班了来接你。”

走的时候看见年年把脑袋贴在落地窗后面,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有些心酸。

可是刚回到家,就看到店里的前台小姑娘给她发来一段视频,视频里年年正在欺负店里养的一只博美,人家好好的站在那儿,它过去嘴筒子一伸,把人家怼翻,等小博美站起来,它又把人家怼翻,来回好几次,小博美都懵了。

店员还吐槽:【?这不对吧[擦汗]】

玩得不亦乐乎,哪有一点舍不得她的样子,齐眉都被逗笑了,赶紧把视频转到群里给其他人看。

往日里最捧场的孙茂芸这次依旧没有吭声,工作日的上午江问舟也不可能有空出现,于是一直到齐眉洗完澡出来,也只有江眀琮回了一个笑眯眯的表情。

齐眉抿抿唇,叹了口气,有些没招了。

想来也只能像江问舟说的那样,让时间来解决问题。

等吧,等到干爸干妈觉得能习惯彼此之间身份的转变,也许自然就好了。

换了身衣服,齐眉即刻出门,驱车往艺术公园方向,大概走了一个半小时,远远看见音乐节的热气球,五颜六色的,看起来特别缤纷。

隔老远都能听见音乐声,可想而知有多么的热闹。

票是整日通票,一天之内什么时候都能进去,但齐眉来得晚,停车真是费老鼻子劲了,好半天才在一家五金店门口找到一个路边的停车位。

停好车后又走了将近十分钟,才终于见到活动方的检票口。

检票入场后,顶着热闹的摇滚乐声,穿过人群往美食街区走,餐车是统一的,一律是拱形门装饰,上方是一朵大大的白云气球,气球上挂着印有店名的横幅。

No.12Diner&Lounge因为既要制作鸡尾酒又要制作咖啡,东西比较多,所以任清葭让佟林申请了两辆餐车并做一处。

齐眉到的时候,摊位前正好排了好几个客人,穿着款式相似的衣服,手腕上戴着一样的腕带,脸上画着很漂亮的彩绘,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歌手或者组合的粉丝。

他们正举着自拍杆在自拍,而他们的身后是在低头猛摇雪克壶的佟林,和正给咖啡打包的宋森。

宋森刚往做好的咖啡杯上放了一张硅油纸,就看见齐眉来了,连忙跟她打招呼。

齐眉看一眼他额头上的汗珠,笑着说了声辛苦,接着问:“清葭姐呢?”

“鸡尾酒的调酒包不太够,她回去拿了。”宋森将回答道,杯盖盖上,和吸管一起递给等候的客人。

齐眉有些惊讶:“调酒包卖这么好么?”

今天出勤的一位咖啡师闻言扭头解释道:“那款蓝色的正好是今天演出的蓝色玫瑰组合的应援色,他们歌迷一来,就把蓝色那款包圆了,后来又有歌迷来问还有没有,清葭姐赶紧去调货了。”

齐眉嘶了声:“……完啦,是我们考虑不周了,不会耽误赚钱了吧?”

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委实是没有经验。

佟林这时才抽空回答道:“清葭姐给饮料厂打电话了,让再送一批货过来。”

齐眉松口气,去后面的帐篷里把包放好,拿了件围裙穿上就出来帮忙。

“小宋同学先歇会儿吧,我来帮忙。”齐眉戴上口罩,拍拍宋森的肩膀,让他给自己让个位。

宋森便退到一旁去了,认真观察着现场,大家如何接待客人,制作一杯咖啡或者鸡尾酒要多少时间,尤其是鸡尾酒,在这种场合要快速出餐,使用什么摇壶方式……

他注意到不管是佟林还是齐眉,用的都是同一种摇壶法,即最常用的波士顿摇,很快就调好一杯酒递给客人。

齐眉来了之后,佟林的工作压力瞬间减轻,都有时间一边忙一边闲聊了,跟她说没想到今天是工作日也这么多人。

“看样子周末肯定人更多。”齐眉有些咋舌,“天这么热,可不要中暑才好啊。”

“所以今天莫吉托很多人点。”佟林笑道,他手里现在调的这杯就是莫吉托。

他话音刚落,就有一位熟客出现在摊位前,是一位在音乐学院读研的学生,和女朋友一起来,笑嘻嘻道:“佟哥做莫吉托快要做吐了吧?放心,我们不点。”

说着对齐眉道:“老板,麻烦给我做一杯薄荷茱莉普,我女朋友要一杯南方。”

“你不要东区吗?”齐眉笑眯眯地问道。

这两款酒听起来名字相似,配方也相近,只是东区比南方多用了一段黄瓜。

“好像也可以……”对方犹豫了两秒,索性道,“都要吧,我们还有几位同学一起来的,肯定有人喝。”

“别喝多,在外面喝醉了可不好。”齐眉一面往雪克壶里倒酒,一面温声提醒。

这边聊天的动静,和调酒摇壶时沙啦啦的声音,又吸引来几个客人围观,加上恰好是中午大家中场休息,美食街区内人头攒动,客人就更多了。

齐眉和同事们也就没了闲聊的时间和力气,咖啡机和调酒壶干到快要冒烟,总算到了差不多中午两点,观众们陆续回去演出场地,摊位前渐渐人少了。

等工作暂告一段落,齐眉和另一位咖啡师去给大家买午饭,将整条街逛了一圈,买回来一堆小吃,还跟好几位餐饮同行聊了几句,听说月中有面包节,会很热闹,她立刻记下时间地点,准备到时候问问干爸干妈去不去。

回到摊位正好碰见带着几箱调酒包回来的任清葭,被她一把拉过去。

俩人走到帐篷里,任清葭才压低声音对她道:“我雇了几个托,有几个歌手和组合的应援色是绿色橙色和粉色的,再去带一波节奏。”

齐眉眼睛一亮,连连点头,然后又问:“紫色怎么办?”

统共五个颜色,怎么就落下了紫色?

任清葭耸耸肩:“好像这次来的表演嘉宾里面没人是紫色的应援色。”

“那……”齐眉眼睛一转,问道,“有没有哪位嘉宾的作品或者造型里面有和紫色有关的元素?雇几个人去粉丝超话发一下?”

任清葭听了眨眨眼,指着齐眉啧啧两声:“你可真是举一反三啊,也是学坏了。”

“……那都是你教得好啦。”齐眉一本正经地道。

商量完俩人就分头继续忙了,一忙就忙到天黑。

音乐每天的活动安排是从上午十点到晚上九点,所以大家要等到九点过后,才开始陆续收摊,等回到家,已经是将近半夜十二点。

江问舟还在一边看书一边等她,见她回来,立刻问:“要泡澡吗?”

齐眉立刻点头,很小声地说了声谢谢。

“怎么累成这个样子。”江问舟有些惊讶,“客人很多?”

齐眉点头:“超级热闹,你明天就知道了。”

江问舟没怎么参与过这种活动,想象不出来到底有多热闹,但看她累得说话都没力气,又不免有些好奇。

幸好一夜很快过去,他很快就见识到了这次音乐节的气氛到底有多火热。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二合一)关系好像一下就……

“叮铃铃——”

接着是一阵竖琴的音乐声,江问舟一激灵,立刻从深睡眠状态被拽出来,开始感知到外界的动静。

旁边传来被褥摩擦的窸窣声,接着是齐眉起身下地穿拖鞋的动静,他忍不住睁开一道眼缝看了一眼。

然后冲着她的背影问道:“几点了?”

“六点半。”齐眉低声应道,还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声音里充满了倦意。

江问舟一愣,眼睛立刻全都睁开了:“这么早?你们要去这么早么?”

“要呀,要先去店里备料,去到那边以后还要继续做准备,十点开始营业,时间很赶的,我估计乐乐现在都出门了。”

齐眉话刚说完,人已经出了卧室,江问舟连忙也起身跟上去。

齐眉刚挤好牙膏,看见他也出了卧室,一愣:“你怎么也起来了,又不上班,怎么不再睡会儿?”

“你不在我睡不着。”江问舟往卫生间门里挤,站在她身后抱住她,把下巴垫在她头上,发了个哈欠。

齐眉从镜子里看他睡眼惺忪的模样,头发是凌乱的,还翘起一小撮呆毛,胡子也长了出来……

她抬手摸摸他脸,用掌心去蹭他的下巴,嘻嘻笑了一下。

江问舟意会,低头用下巴蹭她的脸,刚长出来的胡茬扎在她的脸上,她痒得直缩脖子。

逗了她一会儿,江问舟就先出去了,说去给她准备早饭。

等她洗漱*完毕换好衣服,江问舟已经把早饭给她准备好了,至于他自己,“我回去再吃。”

齐眉看一眼碗里的云吞,哼哼两声:“回去吃大餐是吧?”

“也有可能是咸鸭蛋配白粥。”江问舟耸耸肩,去洗漱了。

他的时间充裕,动作便慢悠悠的,胡子还没刮完,齐眉已经要走了。

她一边换鞋,一边告诉他摊位的位置,“记得来找我们玩哦。”

江问舟应了声好,看见她出了门又回头,拿了件外套,忍不住失笑。

雾蓝色的背心裙挺好看的,腰带将她的腰掐得曲线玲珑,她却要多加一个宽松的衬衫外套,那就都挡住了。

不过这是她现在的穿衣习惯,舒服就好。

齐眉出门后没多久,江问舟也跟着出去了,带着年年下楼,先找地方让它上厕所,收拾好以后直接带它往停车场走。

回到村里是上午九点多,在门口碰到隔壁邻居家阿公,先前他家里人还因为他不肯吃药来拜托过他帮忙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