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微掀开一角,听起来是马车里的人在说话。
冷翠烛虽不懂马车间的门道,但看架势,也知晓这马车的主人是个富贵人家。
与马车边的小丫鬟对上眼,她明了了,原来是尹府的马车。
车中人,听声音是个女人。
她松了口气。
“啊,”小丫鬟冲车窗笑笑:“是过路的路人。”
“让他们让路啊,难不成就一直堵着?”
“老驴拉磨吗走个路这么慢……再不搞快点回府整个府都被砸没了,脑子里长蛆了真的是。这鬼地方完全就是乡下啊,路窄得要死,还一群乡下贱民。”
一旁抱木板的冷蓁咬住唇,眉尖若蹙。
“娘,我们让路吧,让马车先走。”
“啊?”她回过神,“哦,好。”
冷翠烛与冷蓁退到路边,让马车先走。
她站在台阶上,双手绞紧手头帕子,思绪又飞到九霄云外,就剩个空壳杵在路旁台阶。
她识得那个声音,马车里的女人,八成就是尹府的尹夫人。
尹夫人方才说“整个府都被砸没了”。
……是有谁在砸东西?她莫名有些心慌。
应当不是尹渊,他不是那种性格。
莫非是什么贼人?尹府被洗劫了的话……尹渊还活着吗?下月还给她送银票来吗?
但其实,现今冷蓁在做工,尤恩也帮忙贴补家用,再加上她这些年存下的银钱,是足够生活的,但也只是足够。
她如今对尹渊厌恶到极致,用他的钱也用不畅快。
“蓁蓁,娘想着,过几日出去找个活计,帮忙养家,这样你也轻松些。”
冷蓁瞥她一眼,淡淡道:“娘,现在活计不好找,就连正值壮年的男人都找不到什么能养家糊口的活计,没人会想要一个妇人的。”
“除非有什么过硬的关系。”
“啊……好吧,那算了。”她垂下脑袋。
冷蓁见她失落,仰头望着如水般的晴空,攒眉笑了起来:“娘,你若是整日待在家里觉得无聊,就帮我择药草吧,赚得到钱我们一人一半。”
“好啊。”
冷翠烛口头虽这般答应冷蓁,她心中还是不服气的。
这十几年里,她一直困于内室,早与俗世脱节。冷蓁或许说得对,像她这种三十几岁已生儿育女的女人早已没了价值,最好的归宿就是待在家里相夫教子。
但她就是不能够接受这种安排。
约定俗成,并不代表毫无疑义。
于是,她将尹渊送她的鸡翅木琵琶翻了出来,每日得空就弹弹,想把生疏十几年的技艺重拾。
“好听好听!”
公鸡乐得咯咯笑:“宿主,你简直就是杨玉环转世啊!再弹一曲吧。”
冷翠烛:“不行。”
她望着屋外的满天星光,抬腿将公鸡往门口踢:“已经很晚了,快回去睡觉。”
“不嘛……”公鸡赖在她腿边不走,“我们一起睡好不好?”
“你让尤恩进你的房间,为什么不让我进啊,我们都是你的好朋友,凭什么对我态度这么差?”
“难道我只是你的普通朋友?而他是你的不普通朋友?啊啊啊区别对待!”
冷翠烛很无语:“……我什么时候说和你是朋友了?”
趁她询问的间隙,公鸡就已将身子一扭鸡进房中,找了个靠近火盆的地方窝下。
“……”
她知晓菟丝子是一说就说个无了无休的恶劣性子,也懒得跟一只鸡斗嘴。
关门去床上躺着,褪下外衫晾在床边架子上。
“等明早醒了,不许咯咯叫。”
“知道知道!”
没等到清早起床听见公鸡咯咯叫皱眉,她在半夜就皱起眉头,浑身冒冷汗。
她似乎,被什么东西压住。
动弹不得。
连张唇都费劲。
那强烈、冷然的侵占感,自下而上,从脚尖蔓延至脑髓,将她浑身缠绕个遍。
偏偏,她又听不见那近在咫尺的呢喃细语,汗湿的面靥似裹了层薄纱,将她的感官与外世隔绝开来。
她被吓到,想哭又哭不出来,上下眼皮黏在一块儿,睫羽颤抖到簌簌作响。
练了一晚上琵琶,双手双臂酸痛得很,伸手去探更是天方夜谭。
费尽全力,从紧闭的齿间溢出声呼唤:“救……”
“……救?”
“你要谁救?”
“是想让他来救?”
她张不开的嘴,倏地被掰开。
“我在你心中是恶人?”
“你说话。”
她舌尖被轻轻捏了下,清液抹在唇瓣,濡湿她干涩的唇。
“你亲他的时候,舌头也是这样放着么?”
“你伸舌头了对吧?我看见了。真迫不及待。”
“吻了好久……”
“久到我害怕你会怀上身孕。”
“我当时只想探进去,仔仔细细地看看,你们做到了哪一步。”
“就像这样。”
什么冰冷的东西进入到她躯体的某处,她无法分辨,快感是充斥全身的,痛苦却聚集在某一处。
密密麻麻的痛感,被不断搅弄、抠挖,蔓延扩散。
“嗯。”
“至少今晚没有。”
她陡然被抱住,压得胸口生疼,喘不上气,耳畔嗡嗡作响。
“那晚,我好希望只是幻觉。”
“他一定是鬼魂,或者妖怪吧?”
“对吗?”
“你该告诉他——是的,我愿意为了你背叛丈夫,也愿意为了你伤害他。一个吻,亦或者是别的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但是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并不感到高兴。我只是不想一个人待着,我只是害怕孤独,我只是被你迷了心窍。”
“我不是真的憎嫌他。”
“泠娘,这是考验啊。”
“难道你真的想被他勾走,独留我在没有你的人世?”
尹渊自是不敢赌——
作者有话说:本章掉落红包[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