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头颔首，也大概明白两个小孩的心情。

他想了想，还是拍拍周起的肩膀说道：“这种事情在废土上很常见，不要有心理负担。”

显然在老李头看来，在他昏迷丧失行动能力后，营地里有能力解决那两个人的，只有周起了。

他怎么猜都不可能猜到，救了他们的幕后大佬，会是一只小奶猫。

周起点点头，拉着清醒过来的唐羽安去收拾东西，等熄了火之后，就准备离开这里了。

至于那两具尸体……

老李头将他们身上的东西搜刮了下来，然后就没有管了，更没有浪费体力去挖坑将他们埋了。

按照他的说法，反正埋了也会被挖出来的。

“集镇内禁止吃人，集镇外就没有这个限制了。”老李头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唐羽安和周起都感觉毛骨悚然起来。

物理意义上的“吃人”，是他们从未设想过的情况。

“如果我们昨晚没有获胜，最后大概率也会成为这两个家伙的食物。”

看到两个少年苍白的脸色，老李头没有停止，而是说出了更残酷的事实。

“所以，收起你们的善良和同情心，废土不比堡垒，太过心软只会将你们推入深渊。”

迎着老李头严厉的视线，唐羽安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地往周起身后躲了躲。

“知、知道了……”他弱弱地说道。

老李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大概是确定他听进去了，这才收回视线。

“走吧，出发。”

他正准备背起自己的行囊，就被已经加持了轻身术的周起不由分说地接了过去。

“爷爷，您还能走吗？”唐羽安问道。

迎着少年关心的眼神，老李头有种自己刚才好像白说了的感觉，但……心头涌起的那种十分熨帖的温暖，又让他无法说出责怪的话来。

“走慢点还是可以的，接下来是上山的路，危险比较小了。”

老李头没有再多说，去捡了根树枝当拐杖，然后带着两个少年开始爬山。

巨峰镇就建在山上，所以白天的时候卫队会在集镇外围巡视。

再加上狩猎活动，巨峰山里的变异生物不是被驱逐就是被吃了，安全性比其他路段要高不少。

在这里，要小心的反而是同类。

“就是山路难走，你们要注意别掉到山沟沟里去。”

跟灾变前浇灌了水泥、修了阶梯的山路不同，他们去巨峰镇，是真正得爬上去的，有几段陡峭的山路也比较危险。

“山路这么难走，为什么还要把集镇建在那么高的地方呢？”唐羽安问道。

“因为安全。”

老李头和两个少年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一边啃着全麦馒头，一边沿着蜿蜒崎岖的小路往山上爬。

唐羽安给自己也加持了轻身术，所以走起路来倒也没有那么累，还有心情看看风景。

巨峰山的树木并不算茂盛，在日夜温差这么大的环境下，植物能够成活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想长得好，除非是天生就喜欢这种天气的。

比如一些低矮的灌木和蕨类，这些体型较小的植物，倒是长得还不错。

山里植物多，比荒野要凉快一些，即使日头渐渐升高，温度也没有高得那么离谱。

唯一比较令人难受的，大概就是小虫子很多。

经常能看到乌拉拉一大片，尤其是在那种有积水或者腐尸的地方，看得唐羽安和周起头皮发麻。

不过他们有林鸩的驱虫散，往暴露在外的皮肤一抹，清清凉的，也没有虫子再敢靠近了。

大概上午八九点，他们在翻过一个小山丘后，就看到了一个有卫队把守的关卡。

“前面就是集镇了吗？”唐羽安好奇地道。

他们计划是今天傍晚到集镇，如果现在就到了，那比计划的要快好多啊！

老李头却摇首道：“那是哨岗。”

“也算是一个收费点吧。”他接着解释道，“我们离开巨峰山的时候，要孝敬一点过路费。”

“那进去要交东西吗？”唐羽安问道。

“不用。”老李头说道，“等真正进集镇的时候才要交，不过听铁金说现在取消了。”

唐羽安和周起这才恍然。

没想到进出的收费关卡还不是同一个，这跟他们之前想的有点不一样。

“你们跟在我后面，帽子戴好，别东张西望。”

老李头叮嘱了一句，就带着两个少年继续往哨岗走去。

这道关卡建有两扇金属门，想来是用变异金属制作的，门的顶部做成一根根尖刺的形状，尖端和两侧刃部在阳光下闪烁光点，彰显着它们的锋利。

这两扇门一大一小，只有那扇小的开着，旁边守着两个卫兵。

不过他们的注意力并没有在外面，而是盯着从山上下来准备离开的人，进行仔细的“盘查”。

毕竟他们只有从离开的人身上才能抽到油水——如果对进山的人动手，一旦事发是会被处罚的。

老李头带着两个少年进入，卫兵也只是看了一眼，就继续做自己的事了。

等走远了，唐羽安才小声问道：“爷爷，离开的过路费都是怎么交的啊？有什么标准吗？”

老李头摇首，“脸熟的收得少，脸生的收得多，看卫兵心情吧，不过总的来说还是会给你留下点东西的。”

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不过这样的话，那些没有能力的人就算搬离了集镇，怕是也会留在巨峰山活动、不敢离开了吧？

保证大部分的物资只进不出，这可能就是管理者设置收费点的目的。

“没有别的出口了吗？”这时周起问道。

这毕竟是山脉，真的有势力可以将整条山脉都封锁起来吗？这放在灾变前的世界，恐怕都很难做到吧？

“有倒是有，但非常危险。”老李头说道，“这是最安全的一条路了。”

是交过路费保证安全通过，还是留下物资冒着风险强行离开，大部分人都知道怎么选。

他们一边说话，一边往前走着。

这里的地势相对平坦，十几座二层高脚楼拔地而起，分散在哨岗的各个位置，从地图上标注的绿点来看，这些楼里应该住了不少人。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们还没见过这么多人！

“这里是哨岗卫队驻扎的地方。”

“当然，我们晚上也可以在这里住宿，就是收费很贵。”

老李头指着前方几座高脚楼说道，“不过基本没有谁敢在这里闹事，可以睡个安稳觉。”

如果他们昨晚住在这里，就不会遇到那两个歹人夜袭了。

唐羽安点点头，却没有接话。

下次他和小起哥认识路了，可以自己来集镇，有遮影伞可以使用，就不用担心夜袭的问题了。

除了穿戴着身份标识的卫兵，在哨岗中停留的人也不算少，除了门口那准备离开巨峰山的三个人外，还有零零散散十来个人。

他们或站或坐，最多两个人呆在一起，和其他人都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在老李头和唐羽安他们走进来时，这些人也在观察他们，眼神中带着审视，仿佛在打量猎物一样。

经历过昨晚的夜袭事件后，唐羽安只觉得他们都是不怀好意的人，连忙跟紧老李头的脚步。

这期间他还看到，有一两个背着草篓、手提镰刀的女人从高脚楼走出来，也跟着他们沿山路往上走。

“她们是哨岗的厨娘，专门管饭的，现在应该是到山上去挖野菜。”

老李头低声为他们解释。

这在废土上，也算是一份不错的工作了。

唐羽安打开地图瞅了眼，因为大家都集中在一个不大的区域，在地图上的绿点都紧挨在一起，他不好分别进行标注。

不过他还是把这些绿点统一标记为了“哨岗”。

这样以后碰到，就知道是在这个哨岗遇到过的人了。

很快，他们就顺利离开了哨岗的区域，又继续走上了陡峭狭窄的山路。

随着跟集镇的距离越来越近，山路上可以看到的行人也渐渐变多了起来，有那么几个是跟他们一样从山外来的，身上都背着一些准备到集镇交易的物资，而大部分则是从山上走下来的。

除了身材健壮的男人之外，渐渐也能看到女人小孩的身影了——当然还是男人的数量居多。

这些人基本三两成群，拿着工具和篮筐，在山道附近挖野菜、采摘果实，还有捕捉昆虫的。

唐羽安就看到一个女人的篮筐里装满了蠕动的虫子。

在他路过的时候，那个女人还特别警惕凶恶地瞪着他，像护着宝贝一样抱着她的篮筐，防止他们的抢夺。

唐羽安没有在意她的凶狠，他知道在废土的生存极为不容易。

这些虫子应该是她的食物吧？虫子在末世是不错的蛋白质来源，虽然他不敢吃，但这是他有得选。

如果真到了山穷水尽快要饿死的时候，有得吃就不错了，当然不可能再挑。

唐羽安拉低了帽子，并没有为了积分和经验值主动暴露自己。

不过周起就没有这个限制了。

他的高个子是优势，那些瘦弱矮小的人看见他都会主动避开，更别说去招惹了。

在半道上休息的时候，他们遇到了一对母子，母亲蓬头垢面看不出年纪，只能从身形看出来年纪应该不大，跟在她身边的小男孩大概六七岁的样子。

她们采了不少菌菇，收获颇丰。

本来女人看上去还挺高兴的，但在山道上跟他们打了个照面后，她脸色一变，就赶紧拉着小男孩准备走了。

“等等。”周起出声喊住她们。

唐羽安已经用地图看过，现在这截山道上就只有他们五个人，交易环境是安全的。

只是周起一出声，那年轻母亲不仅没停下，反而拉着小男孩跑得更快了。

一眨眼功夫，就跑没了影。

周起：“……”

他拦也拦不住，只好悻悻地走回来，集镇之行的第一次正经交易宣告失败。

老李头看着他直乐。

“你这么冲过去，谁见了都得跑。”他摇摇头说道，“你找她干嘛？”

周起微抿唇，“想换点菌菇做午餐。”

闻言，老李头想起昨天那顿晚餐，不禁咂摸了一下嘴，他想了想说道：“不用着急，待会肯定能再遇到的。”

巨峰镇设在山上，除了安全之外，也是因为山里食物多。

居民们晚上住在集镇和各个歇脚点，白天大部分普通人会外出到山里狩猎或者采集，像那对母子那样的人还有很多。

如果想交易的话，在路上多留意留意，肯定还是有的。

然而接下来，他们在前进的路上并没有再见到采菌菇的人，反而又遇到了卫兵，还被拦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