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2 / 2)

他开始感觉口舌干涩。大概在紧绷的时候,总会这样。

驾驶位的男人等待时,冷而成熟的风度从腕骨,一侧手背上浮凸的青经络,西裤包裹比例优越的长腿不经心地酝出。

惯爱日夜消遣的友人曾暧-昧地笑着告诉他,贴人的年纪小情人的好处,并且故意用不忌的字眼想看他变神色。

“又乖又骚。”

柏崇寒的轴不在那些所谓人间至乐的肉灵上,所以他就显得无欲,雪茄烟雾的淡漠,挑动他神经的是其他东西。

副驾上的这个乖吗?似乎是乖的。

——但男人却隐约能感到,也许不是。

至于另一点……

男人没有再投以注意。

街道的光线是流动的。

车身渐停的时候,少年的视线里,修长有力的臂从眼前展过,“嗒”一声按开了一个小方盒。

淡烟与沉香调的气味,在无意的近距离下清晰引人。

嗅觉敏感的少年靠在椅上的后背不自觉有些绷紧又松下。

“糖,你哥说你喜欢的那些。”

低音弦似的音色,不在耳边也像落在耳边。

向里看着那些自己太熟悉不过,打游戏的时候会抓几颗当能量的糖,目光很明显地晃了一下。

试图和哥哥的朋友“约会”就是会这样,你不知道哥哥为了你不至于中途跑掉可能会“告密”多少个暴露你的小细节。

靠在座位上的少年有些郁闷地前倾伸手随便拿了一个,拆开糖纸放在唇间。

一边含咬,一边回想刚刚在眼前的弗洛蒙。

同样是西服,在柏崇寒身上,就自带一种漠然隔阂的成熟性感,在自己身上,就是哥哥给选衣服的乖小孩。

少年抿嘴。

这么抿,像是闹脾气的猫似的。

过了一会儿,吐了个果色的糖泡泡。

是的,刚刚拿的是个泡泡糖。少年现在偶尔还会吃的原因是,小的时候想当酷酷小孩,但是一直舌头很笨不会吹泡泡,到后面才会了,也习惯了偶尔拿个含在嘴里练习。

他腿也在往两侧靠,手放在中间,雾黑色的眼睛没有焦距,像在发呆。

这个姿势,向里平时坐圆转椅吃糖思考的习惯——

一边想一边椅子移去书架翻书或者电脑查资料,手按在椅子中间。

到底是糖的味道太熟悉,向里一时思绪有些晃,注意不到周遭。

前座可没地方让他腿撇在两侧,所以只能抵在两边,看上去就像坐没坐相。

嘴里还在吹颜色鲜艳的糖泡泡。

这么看,就更像个坏小孩了。

偏偏套在乖乖牌的皮里,几分钟内的矛盾感。

也许这个年纪的小孩儿就是这样的。柏崇寒随意地想,目光落在前窗的路上。

哦,又坐好了,还悄悄觑他一眼,又抿了抿唇,像有点恼。

怎么就生气了?他哥不是说他喜欢这种糖……含着糖的时候最乖?

也许在他哥面前的确乖。

到了地方,车钥匙交给侍者,他和副驾上下来少年走在一起。

不长的道路,绿花园般的径旁庭院景致在黯淡的光线下蓄意地遮挡住外侧无关的视线,路径不宽,两人同行会自然而然地靠近一点。

到了雕花铜门前时,月色光景落在了身后,这种美感是并不依靠客流的餐厅的设计。

细微的门声,虽然两人都是合个人风格的正装,但是少年和男人一同走入时,还是给人一种……无端暧昧感。

因由也许是风度太过引人注目的成熟男人,也许是青涩少言不看人的少年,他们走在一起时,似乎很轻易能使人感到他们之间的关系。

少年有些别扭地抬眼又挪开目光,对男人无意投下视线时的角度。

许多时候向里都不喜欢这样。太过年轻的缘故,这样和年长的人在一起的时候,他都会在附属的位置。

可偏偏他又总是戒备回避,他撑不起成熟的气场。兄长就不会这样,无论什么时候,他与任何人站在一起,人们都不会将视线移开,或者放在垂下的低位。

两人被侍者引入的位置,内侧桌位。

两人对面坐下,这类餐厅的隐私设计做得很好,几乎不会被其余客人打搅。

作为第一次“约会”是很合适的地方,不会像独立包厢一样有封闭感和暗示意义,也能边吃边安静地交谈。

向里不怎么了解环境考量,他更关心菜单和这家餐厅主厨的手艺。他讨厌漂亮的难吃东西。

点好之后,他看着从始至终都很冷静的对面男人,抿了抿嘴说:“……这家餐厅不会也是我哥选的吧?”

男人随意把手中酒单合上,平静地答:“不是。”

这下,向里不知是该有点放松至少这不是兄长安排的,还是担心这家餐厅的口味了。

柏崇寒的声音总有一种很浅的淡漠:“第一句话,是问这个?”

向里过了一会儿,才答:“你……想让我问什么呢?”

桌对面靠坐着的男人似乎有一些该问的,但是他都并不真的想探根究底。毕竟这件事本身就有些兴趣,慢慢看眼前的少年一点点向他试探,或者索求什么。

怎么会向他哥要他呢?

话到此为止,侍应将餐前点放置在桌上。

少年被吸引了注意力,开始吃点心,从表情来看,似乎觉得好吃,也可能是饿了。

柏崇寒喝着香槟,想到少年可能会喜欢这里的做法。

到了肉类主菜,少年有些饱了,就又回想起刚刚柏崇寒像随意谑他问他哥的事,明明之前的时候这个人就故意拿出了他哥告诉他的糖盒,一前一后,少年就有点新仇旧怨地生气了。

柏崇寒慢慢切割着,于是看着少年快吃得心满意足了,开始后知后觉表情有些之前在车上时候的小脾气了。

最直观地,他感觉到一点小动静。

栗色小牛皮德比鞋在男人的深黑牛津鞋头上轻轻点了点。像这个年纪男孩儿不好的坐姿习惯喜欢踮脚的误碰,又有点像故意的顽劣。

深黑牛津往小牛皮德比上侧轻压了一下,似提醒和警告。

但是德比不听,还变本加厉,不安分的小狗似的,往牛津那边靠些,还往脚踝骨上撞了下。

男人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垂下的眼下显出一种不动声色的晦涩感。

那占地盘一样的小牛皮德比见男人没反应,又像是乖了一点样,慢吞吞缩回原本的地方。

然后它感到被抵住了。深黑的牛津。

手上的叉子戳破流心蛋黄的瞬间,热感像是穿透了皮面烫着了脚尖。

少年神情未变,心跳似乎都没有快一拍。

但是停着不挪动就像是一种,不甘心地表示屈服的意思了。

明明深色的牛津鞋只是静置在原本的位置,像是单纯的压制让他不要再乱动。

桌上似乎没有任何变化,少年和男人吃着各自的主菜,少年心里想着,比起之前那盘精心调了料汁比例的黄油虾,他更喜欢下一季最好吃的麻小,虽然在家不一定让吃。

他就是因这种悄悄捣乱也被压制有些很明显的不高兴,于是吹毛求疵罢了。

换餐具几道往下沿,到了最后的甜点。

看着面前的少年慢吞吞吃掉一个点心,柏崇寒随意抬腕转往桌上果篮的时候,掌间无意与少年伸来的小些手掌相触。

少年不看果篮了,耳侧肉眼可见地迅速变红。

男人深漠的眼注视他,看不出那一瞬的眼神。

向里错开眸,那其中异常地,没有温度地冷静。

人是不是都喜欢,纯粹又挑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