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章(2 / 2)

柏崇寒坐在一张深色绒面扶手椅上。他并未摆出某种被作画的姿势,只是靠着椅背,双腿交叠,一只手随意搭在扶手,另一只手搁置在膝上。

他仍然刚从会议上下来,正装未换离身,但是他似乎熟知什么时候应该松下心神休憩。

搭在扶手上的手掌,腕骨突出,指节修长。另一边手自然地安放,深色的西裤面料熨帖地垂坠。

他存在于那里,沉静,稳固,无需任何言语,动作来强调自身的存在感。

那双眸色深浓的眼平静地注视几米外支着画架的少年。

向里对着他,更多时候看着那面大块空白的画布。

少年动作不快,甚至略有延迟,但每一次画笔笔触却异常肯定,没有多余的犹豫和修改。

调色时,油画刀与玻璃板轻微碰撞的声响清晰。

柏崇寒的视线掠过少年清瘦的脊背,看到他微微歪着头露出的一小截苍白后颈,专注看画布时,没有平常总拢着一层的警惕。

“……可以了。”向里的声音有些低,似乎有些疲劳,搁置下笔。

柏崇寒闻言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空旷的画室里,脚步声。

向里终于侧过头,雾黑色的眼睛看向他,里面有点投入造成的空茫,像刚刚从其中抽离,显得有些疲惫的疏离。

男人在他的告一段落后离开了。

对司翌的第一次起稿的邀请是按计划在第一次单独出行后。

[我要画画,你有空的时候过来。]

[嗯?亲爱的里,你得说清楚你的意思,不然我不好安排时间]

[就是你猜的那样,大概一个小时。]

[我的荣幸~]

真的是个好像好搞又很难搞的人。

没有说着装要求,这位还是如常穿得和他脸一样的风格到了向宅。

司翌踏入向宅画室时,身上还带着刚下酒会的空气。

丝质衬衫,领口松散地解开两颗,袖口挽至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腕和腕表。

铂金色的发在偏冷的光线下显得不那么张扬,反倒衬得那双狭长含情的眼格外醒目。

简单的环视,这间宽敞而略有杂乱的空间也不知让这位满不满意,他只是很放松地径直在那排椅子中选了一个看起来舒适的坐靠下来。

“知道你有这个技能,”司翌唇角勾着那抹惯有的、仿佛随时会蛊人的笑,“没想过被你叫来使用。”

他目光扫过向里手中那支细长的笔,“需要我如何……效劳?”

向里正低头掭笔,闻言抬眼,雾黑色的瞳孔里没什么变化,见他不需要自己指示已经挑好了椅子,只是道:“随便你怎么坐,舒服就行,不用看我的方向。”

他的语气自然。

司翌眉梢微挑,依言十分放松地向后靠去,一条手臂随意后搭在椅背上,另一只手则搁在膝头,指尖无意识地轻点着。

他的角度恰好让脸颊沐浴在窗纱过滤后的光里,鼻梁投下清晰的阴影,的确有用脸作武器的资本。

他确实没一直盯着向里,目光反而更多地在画室里游移,并不挑剔,而是在精准地根据这间向里的私人画室物品摆放评估分析其主人的性格细节。

偶尔,他的视线会落回向里身上。

少年铺开了画纸,一个小隔板立于其前。

微微抿着唇,叶形的眼低垂着,视线在空白的纸面和笔尖蘸取的颜色间移动,神态专注直接。

那种专注让他周身青涩隔阂感减弱,安静的引力。

司翌觉得有趣。他见过向里许多面貌——冷淡的、别扭的、张牙舞爪的、一点微笑的向里。

但眼前这个向里,是新鲜的。

他有点好奇,向里会如何画了。这副皮囊。

画室里太静了,只有笔与纸声,窗外遥远的、模糊的城市底噪,奇异的静。

司翌不感到枯燥。他习惯于被注目,习惯于在一切场合游刃有余地掌控中心。

以至于有点享受这种寂静,他看着少年微微蹙起的眉心,还有握着笔的、苍白清晰的手,感受到了难得的略微倦意。

一个小时,向里搁下了笔。

司翌适时地转过头,唇边的弧度若有所觉地勾起,戏谑挑了下眉,“我怎么感觉亲爱的里没画成?”

向里却是的确被他说中了,抿了抿唇。

“好了——”难得司翌来哄倔性的少年,华丽的声线放下去跟蜂蜜酒似的,“下次有头绪来再找我就行,我会给你留时间。”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久坐的肩颈,向前走去。步伐悠闲,像一头慵懒优雅的大型动物。

向里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雾黑色的瞳孔里情绪难辨,只是很快又垂了下去,“……”

他用旁边一块干净的软布擦了擦手,“辛苦你了。我也累了。”

这就是催人走了。少有被如此逐客的sn所有者耸了耸肩,依言离去。

所以的确这个人的画完成度是最低的。向里回忆时有些烦地想。

……